“谁才是聋子?”天素一伸手,狠狠拧住方非的耳朵,凑进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那天如意馆算我不对,这次你听到没有?〃方非的耳朵快要分家,连声惨叫:“听到了……”天素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手指。方非一面揉着耳朵,一而打量少女,目光犹犹豫豫,仿佛从不认识。
天素给他看得大不自在:“你这是什么眼神?〃
“算了!”方非悻悻坐下。
“什么算了?”冰山女气势汹汹,穷追猛打。
“以前的事都算了!”方非叹了口气,“只好算我倒霉!”
天素看他一眼,冷不丁说:“喂,把星拂笔给我。”
“什么?你要缴我的笔?”
“小气鬼!不给拉倒!”
方非无奈把笔递给天素。少女举起笔来,对着光瞧了片刻,又取出那支云扫。两笔接近,星沉木发出明亮光华,云扫的笔锋,却涌起了一缕雪白的云气,缥缥缈缈,注入了星拂的笔尖。方非见这奇景,略微失神。天素凝视半晌,将笔还给方非。少年刚刚接过,天素忽说:“这两支笔本是一对!”
“星云合璧!”方非想起了这个词儿。
天素点了点头:“它们都是支离邢亲手所造,星拂给了勾芒,云扫给了朱明。朱明被茸收、玄冥害死以后,这支笔也随勾芒失踪了!”
“什么?”方非吃了一惊,“蓐收、玄冥害死了朱明?”
“白痴!”天素气得浑身发抖,“你没看《震旦史》吗?”
“没看仔细。。。”方非支支吾吾,“蓐收跟玄冥,他们,嗯,害朱明干嘛?”
“为了隐书!支离邪把隐书传给了勾芒,朱明和勾芒又成了夫妻。结果,四神为了争夺隐书,爆发了第二发道者战争…”方非心子扑通乱跳,天素看他一眼;哼声说:
“我说隐书,你红什么脸?”
“没、没什么!”方非越发惊慌。
“哼,你心里有鬼!”少女目光如炬,“别当我看不出来。”
“那个…”方非转移话题;“星云合璧,又会怎么样?〃
“哼!如果星云合璧,就可以发动“神寂之舞”!”
“神寂之舞,那是什么?”
“你连神寂之舞都不知道?”天素气愤难忍“神寂之舞,可是有史以来,展旦最厉害的道术之一,两个天道者分持星云双笔才可发动。勾芒和朱明曾用这个法术,镇服过金巨灵象蛇。蓐收和玄冥害怕‘神寂之舞’,所以战争之初,他们暗杀了朱明。从后以后,勾芒和星拂一起失踪,这个法术也就失了传。唉,如果星拂早一些出现,也许伏太因就不用死了…”少女说到这儿,眼里透出一丝哀伤,“也许,一切都是另外的样子!”
“伏太因!”方非奇怪说,“乐当时不是说,他死于苍龙人的内乱吗,六大龙王背叛了他,全靠皇师利平乱…”
“谎话!全是谎话!”天素双颊绯红,嗓音微微发抖,“伏太因死掉,是因为他使了一个比‘神寂之舞’还要厉害的道法。这个道法,比得上百头蛟王的忘墟之咒,一旦发动,就没法停下,直到血肉化尽、魂魄成空。因为这个道法,伏太因赢得了五九之会,要不是他,万象归一,震旦早就完了!”
“万象归一?”方非一愣。
“‘五九之会,生死之际,十八相逢,万象归一’道祖临死以前,留下了这四句偈语。后人苦苦思索,总是不得要领,后来才知道,这讲的是第八次道者战争。那次战争,两个九星之子一决雌雄,他们的胜负,决定了世界的运数!”
“《震旦史》里没讲这个!”
“白虎人心虚呗!他们趁着伏太因寂灭、天道师年迈,肆无忌惮地欺压苍龙人。为了颠倒黑白,他们不惜篡改历史。皇师利一厢情愿,以为这么一来,就能把伏太因一笔勾销,哼,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天素越说越气,挺身站起,势如不化的冰川,傲立在天地之间,双眸明亮炽烈,有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看着吧,我会成为天道者,苍龙人将要重新崛起。我会跟皇师利斗到底,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少女站在那儿指天画地,方非一边听着,却是满头雾水。
“苍龙方非!”天素一掉头,目光逼人,“愿意追随我么?”
“追随你?”方非不胜愕然。
”怎么,你不愿意?”天素变了脸色。
“我、我哪儿敢呐!”方非苦兮兮的,根本没有选择,“我、我们,咳,都是一条绳子上的,不,一个组的成员。。。”
“这还差不多!”天素手指一挥,“我可是青榜天元,你们,哼,三个蹩脚货,没我的带领,明年就得滚出学宫!”
天素说的全是实情,听起来却刺耳得要命,多亏方非性子软和,从不记恨,眼看少女心情变好,忙说:“简真的爸妈,都被禁飞令限制;吕品的奶奶,也受了皇师利的欺压。你对他们好一点儿,他们都会追随你的!”
“好一点儿?”天素蹬着他,“怎么好一点儿?”
“比方说,笑一笑。。。”方非还没说完,天素挥手打断:“我可不会笑!”
“偶尔笑一笑也好呀,这样一来,大家才不会怕你!”
到了地面,天素前脚刚走,简真后面就嚷了起来:“太唠叨了,太唠叨了,哼,这个冰山女,简直就跟我妈一样!”
“少臭美了!”吕品冷冷地说,“你有这样漂亮的妈?”
大个儿怒吼一声,扑上去扭打,可吕品比泥鳅还滑,明明抓住,他身子一扭,总能摆脱。两人拉拉扯扯,简真一个虎扑,终于抓住懒鬼,正在得意,忽觉手里疙疙瘩瘩,定眼一瞧,抓的那儿是什么吕品,明明就是一棵大树。简真倒吸一口凉气,掉头看去,吕品站在一边冷笑,想要收回双手,那双手早就长在了树上。大个儿又惊又怕,只好苦苦求饶。说尽了好话,他才没有抱着大树睡觉。两人闹时,方非在一边沉思默想,直到大个儿脱困,才说:“简真,我今夜有事,晚些儿回寝室。”简真大败亏输,没好气问:“什么事?”
“总之晚些回来!”
“鬼鬼祟祟,到底是什么事?”简真蹬着他,一脸迷惑。
方非摆了摆手,转身就走,走到云巢下面,戌时将至,五行蹬上空无一人。他跳上一个木蹬,飘然钻入云巢。
跨过太极坪,夔龙鼓正好响起。方非叫了两声“牡丹”,走廊空空,无人回应,正觉迷感.忿听有人轻声说“你来了吗?”
回头一看,老花妖站在那儿,脸上带着微笑,目光十分恬淡。
“牡丹!”方非呼出一口长气,“带我去见大还心镜吧!”
“魂魄是元气的本根,元气是道法的根本!”这一句出自《练气术的小窍门》。方非看了以后,只觉得很有道理,他对着镜子御魂炼气,各种五行变化,渐可了然于心。
修炼十分见效,没过完久.到了炼气课上,他和别的学生一样,也能通过各种侧试。比如说,鱼儿似的潜在水底,不用浮出来换气,进出熊熊烈火,不伤一片衣角;仅凭心中的意念,就可扭曲金属;乃至于枯荣草木,嘘云成雨,这些奇妙勾当,方非没有一件不会。他第一次让清水长出了树苗,那一股狂喜劲儿,直叫牡丹吃了一惊。在老花妖看来,这只是最简单的法术,实在不值得这么高兴。
“羽化”课上,云炼霞变着法编织绳网,迫使学生钻来钻去。方非飞行时日不长,这一科上却有点儿天分,虽说不比天素,每次过网,铃档一声不响;可也马马虎虎,一趟飞完,顶多响个七次八次。
到了“变化”课上,方非只用了三堂课,就把头发变成了蚯蚓,第四堂课上,又把十枚指甲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钢刀。大个儿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唯恐落下太远,拼命发力用功,把一张胖脸憋得血红。
天皓白还是老样子,讲课天马行空,叫人捉摸不透。第一堂课出了个大难题,到了第二堂课,人人提心吊胆,谁知老道师一来,“纸上写火符”的事情一字不提,忽又按部就班,开始教授符法的“定式”。
定式是符法的常见形式,可是当真运用,大多都用定式。就好比说话,早上问候,有人会一本正经地说“某某某,早上好!”可要是两人熟了,兴许只说“早上好!”更熟一些,一个“早”字就已足够,如果心有灵犀,点点头,笑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论常理,较量符法,谁先写成,谁就占优。
符法字数越少,当然写得越快。一道很长的定式,高明的道者从中挑选几字,就能传神达意,不但威力如故,而且由于字数较少,写符更快,比起对手大占先机
按照天皓白的说法——定式不过是一个茧壳,壳里才是符法的精髓,记忆揣摩定式,好比抽丝剥茧,一旦得到了其中的精髓,所有的茧壳都该统统丢弃。
练到了这一步,写符人就可日摆脱定式,信手写来,一道定式,可以正着写、反着写、跳着写、换着写。比如“聚灵引火符,定式是“勃勃跳心光火照”,不同人写来,也许很不相同。张三写“心光火照”,李四写“心照火光”,王五更胜一筹,”心火”二字就已足够,如果更厉害一些,只凭一个火字.就能生发出无穷的威力。
这儿多数学生.苦练多年,或多或少都能驾驭变式。至于方非,会的符法不过三条,天素说的没错,他写符的手段还不如三岁的孩子,就算定式放到面前,他也往往记不下来。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学宫的渊博馆,专门收藏古今图书,方非去馆里借了一大堆符书,昼夜苦读。起初看了就忘,叫人无比泄气,但随魂魄坚凝、元气增厚,过了月余工夫,看完了一本符书,书中的符法居然记得七七八八。一个个符字,活是一只只小鸟,在他的魂魄里筑窝搭巢、蜷伏下来,只要念头一起,鸟儿就活泼泼地跳了出来,摇头摆尾,尽情飞鸣。
这样的日子好似做梦!方非自觉魂魄深处打开了一道闸门,潮水奔腾泻出,根本不可阻挡。在梦中,他化身成为了顶天立地的巨人,甩开两条长腿,迈过崇山峻岭,别人几年的路程,他寥寥几步就能赶过。方非又振奋,又得意,有生以来,头一回对学习生出了兴趣。
觉察到这些变化的,当然不止他一个,危字组的成员,无不暗暗称奇。这里面最吃惊、最迷惑的,却非简真莫属。一群人中,只有他最明了方非的底细,这么突飞猛进,照他看来,根本就是作弊。简真留心观察,要么三天,要么五天,到了戌时前后,方非总会莫名其妙的失跌.到了四更天上,才会悄悄地返回寝室。大个儿决心弄个明白,可是任他百般盘问,方非总是东拉西扯。简真盘问不出,决定偷偷跟踪,可是不知怎的,竟没一次成功。有一次跟着方非,刚出如意馆,就遇上了一只花妖。人妖擦肩而过,简真忽地忘了跟踪,迷迷蹬蹬走到天湖边上,绕着湖水跑了十圈,直到月色中天,才算醒过来,心里只是纳闷,自己怎么来了这里。另有一次.跟到天籁树,树后飘出来一只花妖,笑盈盈跟他挥了挥手,结果大个儿一股脑儿爬上大树,糊里糊涂地坐了一宿。
有一次几乎成功,大个儿鬼鬼祟祟地跟到云集咐近.冷不防路边飘出来一只花妖。那美人儿白衣飘飘,风神照人,冲他微微一笑,简真的心里就是一阵迷糊,等到清醒过来,居然躺在寝室的末上。
只要简真跟踪,总有花妖作祟,闹得大个J儿神神道道,只觉处处都是古怪,可是怎么古怪,却又说不上来。他心里的疑惑一日更胜一日。有一天,他终于忍耐不住,死死揪住方非,粗声大气,连吓带哄,方非要不吐出秘密,就不放他离开。叫嚷了半天,但凡路人经过,无不面露惊奇,大个儿犹自不觉,还在那儿唠唠叨叨,直到闻子路经过,问他干吗拉着树枝说话。简真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方非的胳膊变成了花枝,他正与一树木芙蓉谈心呢。
每逢云巢有课,五行蹬总是战场,双方变着花样较量,危字组有时全数通过,不过困在蹬上,也是屡见不鲜。
每到最后关头,其他人等,统统成了陪衬。压轴的戏码是天素大战皇秦,到了这个时候,敌我双方无不张大嘴巴,盯着二人目不转睛。两方主帅飞行之快、变化之奇,真如流云飞电,简直匪夷所思。两个人从不犯错,总能千钧一发,躲过各种危机。许多二三年生.逃了课跑来观战。老生们瞧得咋舌不已,纷纷借此下注,来赌两人的输赢。
这还只算明斗,暗斗几乎从不间断。皇秦在课堂上跟道师打擂,背地里偷偷苦练,每次测验分数总是出类拔萃,角字组更是一骑绝尘,高出第二组老大一截。
危字组恰好相反,名次虽有长进,可是一直倒数。倒数。一组四人,连同天素,各有各的麻烦。吕品得过且过,变化、狐语两科,他如得神助,轻轻松松就能捞个高分。至于别的科目,从不超过十五六分,偶尔大意忘形,三五分也是常事。这I懒鬼性子又好,胜不骄,败不馁,不论高分低分,都能欣然接受。
至于天素,满分家常便饭,如果不得满分,倒是一件奇事。只有震旦史一门,她的分数永远倒数第一,冰山女脾气倔强,宁可尽得零分,也不向乐当时服软。
方非精进神速,简真勤奋刻苦,按说不该有所闪失。怎料人算不如天算,两人出乎意料,在异类语上栽了个大跟斗。选语时,方非一时得意,忘了既是语言,不光要说,还得要写。如果只是对话,自然口齿无碍,可是山都语的难处,并不只在发音上面。
承匀
霭山都的文字全是图形,这些图形不是象形,嗜抽象‘}圣诞、五颜六色的几何图形。这些图形,嗜曾在山都的巢案上见过,那时以为只是装饰,一学才知道,原来都是山都的文字。
小度者傻了眼,这些图形稀奇古怪,实在超乎想象。比方说,一个三角形,红色是“爸爸”;颠倒过来,又变成了“妈妈”,再换黄色,又成了“爷爷”;同一种红色,三角形换成六边形,又变成了“大舅妈的赤明鸟的红色羽毛”。
这些图案变来变去,只有山都的神眼才能消受,方非瞧得晕头转向,恨不得变成色盲才好。于是乎,课堂上便出了怪事,方非说起山都话来头头是道,一读山都文字,立马变成了哑巴瞎子。光头聂昂看在眼里,只觉不解。他身为白虎道者,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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