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仁皇喜出望外,连续办了二十天的赏雪诗会。
顿时,文人骚客闻风而来,也有几个人折桂而归,带走了神仁皇的厚赏。
不过,对于我来说,就不是这么幸运了。
我将就着过了二十天,但是将近年底,各个行当的老板都在忙着清理闲杂人等出门,哪里还肯临时再找一个吃饭还不见得干活的家伙回家养着?
于是,在我用光了身上最后一个铜钱后,小店老板突然变脸,将我赶出了门。
人情冷暖,彻底的见识到了。身上有钱的时候,他可以把你当祖宗一样供养着,身上钱尽,马上斩断情义,请你出门滚蛋。
天上下着大雪,夜漆黑,我孤独的携着自己的小包裹,在清理了无数次,依然积了厚厚大雪的街道上,避开了晚间巡逻的禁军士兵,慢慢的行走着。
肚里饥肠轰鸣如雷,连带着身上也感到了一丝寒意,毕竟已经两天没有任何东西进口了。
就这样回家吗?实在不甘心啊!如果不是那个一年的约定……我突然站在大街的中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狼嚎,混杂了内力的嚎叫声在安宁的夜晚滚滚传了开去。
我飞快的闪避了第一批到场的,不是那些警惕的禁军,而是圣京几个大势力的属下,一个个惊诧的互相询问是否是对方发出的嚎叫。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一个个飞快的腾空跃起,避开了汹涌而来的禁军骑队。
有点好玩的看着自己带来的骚动,我慢慢的,轻轻的离开了现场。
如果实在没办法,去禁军或者刑部的牢房里面蹲几天,说不定也是最理想的过冬方式,毕竟有免费的吃喝供应啊。
实在有点饿得走不动了,还好,明天早上会有那些大户人家施舍粥饭的,每三天一次。
唉,现在做好事积阴德的人都懒起来了,也就我这种有底子,身体还比较强壮的人能够支撑三天吃一顿吧?普通贫民,也就两天,早冻死饿死了。
不知不觉,为了躲避那些凶狠的到处找肇事凶徒的禁军士兵们,我到了一条大概可以让两架马车并行的巷子里面。
小巷深不见底,两侧是高大的红色围墙,围墙上是绿色的琉璃瓦砌成的雨檐。幸好我有一双天生的夜眼,不然也看不到这些细节。
嗯,奇怪,怎么走了半天,一个门户都没看到,蜷缩在那些大户人家的深邃门廊里面,是我这两天躲避风雪的最好途径了。
终于,巷子底蓦然宽阔,一个横阔十丈的小小广场,然后是四开户的大门,来不及看门户上的匾额是什么,我急忙缩在了大门外角落里,身上顿时暖和多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明天吃过人家施舍的东西后,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工作做,哪怕是给大户人家看守多余的宅邸都好,一切都等开春了再说吧。货运行的同伴们经常说什么一文钱憋死英雄汉,诚不我欺也……
我心里隐隐约约有点后悔,早知道那些地上的碎银子起码有上千两,随便多拿几块都可以撑过这个该死的冬天了。
骨气!骨气值几个钱?老鬼经常念叨什么:“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嘿嘿,小子,不要成天想飞天,你飞得起来之前,乌龟王八总是要做几天的。”果然有道理。
也就我有些内功的底子吧,不知道整个圣京,像我这样身上无钱,又无家可归的人,冻死了多少?
现在是鹅毛大小的雪片纷纷扬扬的洒了下来,落在地上的时候都可以听到清晰的“噗噗”的声响,煞是惊人。
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恍惚之中,自幼就存在于心中的他,又不甘寂寞的咆哮起来,心里面就好像喝醉了酒一样,烧得厉害。
也就东边刚刚鱼肚白的时候,大门里“劈哩啪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匡当”一声,大门里面的门闩被飞快的取下,两扇正门忽的打开了。
天!他们天都还没亮透就跑出来干什么?想起前几天在一个大户人家门口受到的十多条狼犬的礼遇,我飞快的爬起来,向台阶下走去。
偏偏台阶上结了一层薄冰,我又肚里中空,丝毫没有力气,身子一软一滑,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天昏地旋中,两只有力的大手把我扶了起来,抬头定睛一看,是一个浑身裹在最好的白狐皮氅里,脸形瘦削,双目神光四射,大概二十出头的人。
他对我点点头,笑着说:“小兄弟,走路小心,怎么在这门洞里面睡着了?”
他的身后是二十多个体形彪悍,面色冷森,身上套着上好皮袄的大汉,腰间居然都挂着大型的雁翎刀,那是足足可以一刀劈开一头牛的战阵上用的大家伙。
我有点惊惶的说:“这位大人,对不起,我一时衣食无着,没办法,胡乱走到了您家门口,天色太晚,只好缩门角里头凑合了一晚,挡住了您的去路,实在对不起。”
那人好奇的问:“衣食无着?嗯,看你身材高大,面容俊朗,也不是一个作奸犯科的人,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是来圣京看看有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谁知道临近年底,没有找到事情做,只好凑合过了冬天,再做打算。”
那人点点头,捏捏我身上单薄的衣衫,想了下说:“不知道是否愿意在我家里委屈一个冬天呢?我正好想找几个可靠机灵的人值班守夜,如果愿意,你就先在我家里安顿下来如何?”
天!还有不乐意的事情吗?这等于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啊。连忙点点头,我可不想再去吃那些施舍的有点味道的杂粮馒头了。
那人点点头,回头招呼了一下,一个一直站在门廊里面,身着火红狐狸皮氅的中年人连忙跑了上来。
那人吩咐说:“给这个小兄弟补个名字,暂时安顿一下。嗯,天色也亮了,我也要快点了。”
这时,一架双马拉的马车已经到了大门口,那人拍拍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说:“小兄弟,想出人头地嘛,圣京有的是机会,就看你自己的了。”又微笑的点点头,上了马车。
后面的那些大汉纷纷跨上了小童牵过来的高头大马,马鞭一声脆响,逐渐去得没有影子了。
我恭敬的跟着这个明显管家角色的人走进了府邸,天,好大的一处宅子,进了府邸,转向右侧,进了四重院落,才是我们这些晚上守夜的人的住所,挺干净的一排大通铺。
这个自己介绍姓林的管家挺热情的招呼几个以后一起做事的伙计,帮我架起了铺位,叫外面的仆人送了厚厚的四床棉被过来,点点头说:“行李什么的先放这里。吃过早饭,我叫人来帮你做一身换洗的棉袄。唉,今年这个天气真是邪门,我从小到大现在将近六十岁了,就没见过圣京下雪。”
补充一句,天朝人氏,平均寿命在二百岁,所以,六十岁可以算是年轻人了。
不敢多问什么,现在就是我充当乌龟王八的时候,乖乖的把脖子收起来,过了这个冬天再说吧。
这个给我们这些下人准备的食堂是个可以同时供四百人就餐的大厅,林管家居然说:“唉,地方小了点,大家平时都要分成两班来吃饭,本来准备盖个大一点的,偏偏下雪,地都冻住了,只好来年开春再说了。”
天,这个府邸的主人是干什么的?岂不是我们这些守夜、打扫、培植花木的人加起来就有八百人的规模?那些保镖护卫的人是肯定不会和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么这个府邸,起码有上千人,和皇宫内院也差不到哪里去。
还有大概上百人在吃早餐,林管家带我到一个座位上坐下,笑嘻嘻的说:“杨哥儿,我就送你到这里,等一下呢,我过来给你张罗冬天的衣服,现在我先去向大总管报告一声,你吃完了,先坐着休息一下,等我过来,啊?”转身走了。
嗯,早餐是蛮香的肉馅包子,这可不得了,我足足两天半没有吃东西了,一口就是半个,没两下,两个大包子进肚子了,拿起盘子,又去添了两个。
一个坐在旁边抽旱烟的大胖子,看到我吃了两个又去添了两个,哼哼了几声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狠狠的一拍我的肩膀,咋咋呼呼的问:“小兄弟,几天没吃饭了?一个包子就是二两肉,二两米饭,你吃了两个居然还能吃?”
有点摸不清楚他是什么人,我恭敬的说:“是啊,两天多没吃东西了。”
那胖子上下打量我一下,伸手从我手上抢走了装有两个包子的盘子,指指我坐的位置:“去那里坐着,妈的,大清早吃这么多,撑死你。”
耶?我吃早饭,又不是吃你的东西,你这么急干什么?我气呼呼的坐进了刚才的座位,看你能玩什么花招出来。
过了大概两盏茶的时间,那个胖子端了一个大碗出来,“砰”的一下砸在我面前,大声叫嚷着说:“唉,年轻人啊,不懂事,几天没吃东西,一下子吃这么多包子,又是冷天,窝出病来怎么办?先喝点粥打点底子,让肠胃活络一下,中午再吃点有油水的,哈,又是一条汉子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笑嘻嘻的坐回刚才的位置,哼着黄色小调,抽旱烟去了。
我用筷子捞了一下,一大碗的小米粥,里面打了两个鸡蛋,心里有点感动。
旁边一个伙计大口吞着包子,笑咪咪的说:“这个罗头啊就是这个臭脾气,不过他可是一个好人啊!”
我点点头,大口大口的喝起小米粥。邸的人,比起我所知道的那些大户人家,好得太多了,从上到下,都是这样,嗯,见仆而知主人,那个扶我的人,也是个好人吧?是不是呢?
第二章 天朝君臣
在这个府邸做守夜人,也就是每个晚上提着灯笼四处查看一下,如果有不对劲,就招呼一声,每天值班时间也就三个时辰,每个晚上三班轮换。
从一起住的伙计们嘴里,我终于知道这个府邸的主人,就是当今神仁皇的第五个儿子,官封宁王的神宁。
天朝皇家以神为姓,如果皇子封王,就以其名字作为王号。当今神仁皇有子五十七个,最大的四十有三,最小的不过五岁,而封王的不过九人,也就是九个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王子。
其中,第三个王子因为过于荒唐,居然在府邸里头聚众荒淫,被神仁皇大怒之下赶到了西北边陲做地方长官去了,失去了争夺王位的权利,剩下的大、二、四、五、六、七、八、九、等八个王子,最小的九王子也有二十五岁,正好都是野心勃勃,用尽手段争夺皇位的年纪。
不过宁王还算不错,起码对一般人还算可以,其它的几个王子,有些简直就是杀星再世的那种型式。
只是这些事情和我无关,我仅仅是一个他从街上拣回来的穷小子,现在是最底层的守夜放哨的人,那些和整个帝国四万万三千万子民有关的大事,不是我们可以妄自议论的。
每个月包吃住和衣服,还有二十两的银子做工钱,而且工作比在货执行轻松多了。
我也在心里暗叹,就算是做最下层的苦工,也是在权贵家赚的钱多,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也算是个左证了。
已经将近年关,整个府邸热闹起来,神仁皇赏赐给各个亲王的财宝一车一车的运回来,然后从亲王府的仓库里头收拾出来,准备献给神仁皇做年礼的宝物又是一车一车的运了出来。
因为我识字,而且按照林管家的说法:“杨哥儿人倒是很干净体面的。”所以现在我被提拔到了林管家身边,负责记录一下上面赏赐入库的东西,以及这里运出去上贡的东西。
坐在仓库大门口的小屋子里面,外面的人大声报数,我在里面和三个伙计同时记帐。
林管家拎了个鼻烟壶,在我们身边摇头晃脑的说:“唉,每年都是这样,到过年的时候啊,就是鸡飞狗跳的忙碌。这些宝贝,一年年的赏赐下来,我们又一年年的进贡上去,除了每年的一些新鲜玩意,也不知道有多少是重复的。啧啧,喏,你们看,这个碧玉狮子滚红宝石绣球,就是前年大王子送给陛下的,陛下还很是赏玩了一阵,现在玩腻了又赏给我们王爷了。”
我们几个轻轻的笑了起来。
我们还算轻松的,虽然连续七八天不停的记帐,但是那些伙计就乐子大了,每天爬上爬下的擦洗柱子什么的,然后是张贴春联、悬挂大红灯笼等等。
林管家看看我一手字迹苍劲的小楷字,点点头说:“杨哥儿,没想到你的书法不错,嗯,应该说是很好,有机会啊,我推荐你上去,看看王爷的书房是不是要个亲随什么的,你去做守夜,太委屈了点。”
我笑着说:“也不算委屈,反正我年轻,身子也还算壮实,要不是王爷拣我回来,我要嘛在街上饿死,要嘛就收拾包裹回老家去了,也没现在的舒服日子过了。”
林管家点点头,微笑起来。
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比在村子里的时候阴沉多了,绝对不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所谓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就是我这种人吧!
到底是我被环境影响了,还是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我真的不知道。
大年夜,宁王带了自己的两个妃子去皇宫拜年,同时皇帝老儿全家要吃团年饭。
我们在府里也是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是鸡鸭鱼肉管够,陈年老酒也是不能少的。
在村子里的时候,我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一个喝酒的老手,现在和小陈几个一起守夜的伙计碰了几碗,他们就瘫地上去了,弄得周围认识不认识的伙计们哄堂大笑小陈他们无用,纷纷开始和我拼酒。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样能喝,十年陈酿老酒,我已经喝了大概五十碗吧?刚开始还有点头昏,到后来越喝越清醒,越喝心里杀气越足,好像身体里面有个无底的黑洞,所有的酒全部被它吞噬了,根本影响不到我。
又是五十碗,过来招呼我们的林管家以及另外一个同级的金管家都吓着了,跑过来抢下我的碗,惊问:“杨哥儿,你可别犯傻,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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