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眉老人怔了一怔,道:“虽非老夫开的,但老夫却不许别人毁去。”
上官婉倩道:“药方是我所有,纵然毁去,也是与你毫无干系,你这般出手就打,未免有些欺人过甚了……”
徐元平低声接道:“不要多讲了,咱们走吧!”
上官婉倩回眸一笑,道:“好吧,反正咱们都已活不了多久啦!我要件件事都依着你。”
徐元平道:“什么?”
上官婉倩道:“我也服用了那紫衣少女的毒药!”
徐元平脸色一变,双目中闪动着忿怒的光芒,道:“这个贱婢,当真是心如蛇蝎……”
上官婉倩道:“不能怪她,是我自愿服用,她说的很清楚……”她嫣然一笑,接道:
“还是让我背着你走吧!”
徐元平咬牙切齿接道:“可惜我不能活了……”
上官婉倩笑道:“如果还能活着,要怎么样?”
徐元平道:“我要把她劈死掌下,免得留她在世上害人!”
上官婉倩笑道:“走!我们去找一处景物幽美的地方等死吧!”
徐元平豪气尽悄的一声长叹,伏在上官婉倩的背上。
上官婉倩背上徐元平,缓缓向前走去。
只听那长眉老人高声喝道:“站住!”
这一声呼喝震人耳鼓,但上官婉倩却有如未闻,也不向这长眉老人望上一眼。
长眉老人沉声道:“年纪轻轻,便要等死,真教老夫见之生厌,难道你身中之毒,当真是普天之下无药可救吗?”
徐元平心中一动,霍然张开眼来,轻声道:“站住!”
这一声呼喝几至轻不可闻,但上官婉倩立刻顿住脚步,徐元平道:“回去!”
上官婉倩呆了一呆,垂下眼帘,忽然幽幽叹息了一声,缓缓转过身子。徐元平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你问问这位前辈,可有为你疗毒之药?”
上官婉倩霍然转回了头,无限幽怨地瞧了徐元平一眼,道:“你真的不要我死吗?”
这一句本应充满着感激和欣喜的言语,她说来却充满了幽怨和悲哀。
长眉老人目光一扫,望了这一双多情的少年男女一眼,眼中不禁泛出一丝怜悯与同情之意,但口中却哈哈笑道:“老夫若是没有解毒之药,我自己便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上官婉情秋波凝注,默不作声,她此刻有求死之意,而无贪生之念。别人若是要救她性命,她反会对此人心生怨恨,此刻但觉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木立了半晌,忽然大喝道:
“别人的生死与你何关,要你多管什么闲事?”
说话之时,她掌中已暗暗扣了一把追魂夺命、见血封喉的毒针,正待扬手挥出,将这长眉老人置之死地,但她心念方动,手掌未扬,忽然下意识地瞧了徐元平一眼,手掌又下意识地缓缓垂下。
掌中的银针,随着一连串“叮当”轻响,一齐落在地上。
长眉老人淡淡一笑,他似乎已将人世间所有的情感都了解得那么深刻,是以他仅是淡淡一笑,淡淡问道:“假如他不死的话,你还有如此决心求死吗?”
上官婉倩本该着恼,但有一种不可抑止的感情,使得她脱口而出:“真的吗?”
长眉老人目光一掠徐元平,突地沉声问道:“你想不想死?”
徐元平双手一松,无可奈何地躺到地上,上官婉倩急扭回身,只见徐元平茫然望望屋顶,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死吗?”
长眉老人仰天大笑起来,半晌之后才收住笑声说道:“想不到‘情感’一事竟真有如此魔力,能教人将生死之事,都不放在心上。”
这几句话,真似一把锋利的剑,刺入了两人心中,徐元平回眸望了上官婉倩一眼,只见她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云。
任何一个少女,一旦被人揭露心中的隐秘,都将本能的以羞怩掩饰心中的喜悦或愤怒。
长眉老人忽然把投注壁上的目光,移到上官婉倩的脸上,说道:“女娃儿,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上官婉倩回首朝徐元平嫣然一笑,慢步走了过去。
她笑的很奇怪,和那轻颦的秀眉极不配合,没有人知道她笑的是欢愉,还是愁苦。
一绺散乱的长发,垂在鬓下,她习惯的举手理一下散发,停在那人身前。
长眉老人沉声说道:“你走近点,老夫有事和你商量。”
上宵婉倩转过头去,问道:“什么事?”
长眉老人道:“你当真要救他吗?”
上官婉倩点头答道:“自然是当真了。”
长眉老人正容说道:“女娃儿,你们两人之中,老夫只能救活一个……”,他冷峻的目光一扫徐元平道:“但你们两个人都和老夫无亲无故,我对你们两个,全无好恶爱憎,要救哪一个?实叫老夫难以决定。”
上官婉倩道:“救他。”这两个字,答的斩钉截铁,毫无半点牵强、犹豫。
长眉老人肃然说道:“你虽然选择了死亡,但在你未死之前,仍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上官婉倩道:“要我怎么样?”
长眉老人目光投注在徐元平的脸上,道:“你附耳过来。”
上官婉倩双眉一颦,沉吟一阵,终于附耳过去。
那长眉老人目光一直投注在徐元平的脸上,似是根本不知道上官婉倩已把那张匀红的嫩脸移送过去。
徐元平体力似已不支,缓缓的坐了下去。
上官婉倩低声说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快些请说。”
那长眉老人啊了一声,右手食中二指一并,迅如电光石火一般,点了过去。
上官婉倩骤不及防,被他突然一击,点中晕穴,啊哟一声,倒栽地上。
徐元平双目一瞪,霍然而起,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长眉老人阴森森的一笑,道:“你伤势甚重,已无能走出我的‘丧庐’……”
徐元平大喝一声,全力劈出一掌。
长眉老人冷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娃儿。”右掌一挥,硬接一击。
两股掌力接实,徐元平忽然倒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上官婉倩穴道虽然被点,但神志并未晕迷,急急地说道:“不要伤他!”
那长眉老人双掌一按实地,盘坐原姿不动的飞了过去,落在徐元平的身侧,右手挥动,连点了他三处穴道,然后轻轻一掌,击在他天灵要穴之上。
徐元平长吁一口气,霍然睁开了双目,道:“在下敬你是老人,心中极是尊敬,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卑……”
长眉老人纵声大笑,打断了徐元平末完之言,接道:“老夫已数十年未和人动手了,想不到今天会和你们两个男女娃儿,试了两招。”
徐元平道:“你施用诡计求胜,算什么英雄人物?”
长眉老人笑道:“你现在该明白老姜要比嫩姜辣了吧!”
徐元平冷哼一声,骂道:“如若在下不是身受重伤,今日非要教训你这老鬼一顿不可。”
长眉老人脸色一整,冷冷说道:“老夫一生之中,从未遇上过无法疗治之病,除非那人已油尽灯枯,必死无救,凡是经过老夫诊治的病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还回健康,一条是死亡之途……”
他长长叹一口气,道:“你们两人虽然身中剧毒,但看去生机充沛,毫无死亡之征……”
徐元平道:“你既无解救我们中毒之能,怎的又看出我们生机充沛?”
长眉老人道:“老夫凭一生看病的经验,岂会信口开河,个中微妙之机,纵然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懂的……”,他微微一笑,又道:“老夫自信如能有足够的时间,甚有希望解除你们身受之毒……”
上官婉倩道:“要等你想出解毒之法,只怕我们早已毒发而死了。”
长眉老人笑道:“老夫在你们等待期中,自有稳定你们身上毒性不致发作的办法。”
上官婉倩道:“不知我们等到几时?”
长眉老人沉吟了一阵,道:“七天吧!你们在我这丧庐之中等待七天。七天之后,如若老夫仍然想不出为你们疗治之法,再解开你们穴道,送你们离去。”
上官婉倩道:“你这‘丧庐’二字倒是名副其实,凡是进了此门之人,能够再活着回去,只怕是难有几个。”
长眉老人道:“老夫自有保你们不发作之能。”
上官婉倩道:“毒虽未发,可是我人却要活活饿死了。”
长眉老人笑道:“天生万物以养人,岂有被活活饿毙之理,老夫立刻带你们到我药房中去,尽七日七夜的工夫,替你们疗毒。”
上官婉情道:“你那药房距此有多少路程?”
长眉老人突然泛现出欢愉之色,笑道:“就在‘丧庐’之后,老夫要让你们见识一下遍天之下的奇药异草……”
上官婉倩接道:“鬼话连篇。”
长眉老人毫无愠意地笑道:“天下多的是名山胜水,风景幽美之处,而老夫却选择这等荒凉的所在自非无因。”
上官婉倩冷哼一声,闭上双目道:“谁要听你的鬼话了。”
长眉老人微一笑道:“老夫如不带你们去瞧瞧,谅你们也不会相信……”
只听一个童子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先生在家吗?”
上官婉倩忽然想起路上所遇的童子,倏然睁开双目,道:“有人找你看病了!”
长眉老人微一沉忖,低声说道:“你们闭着双目,不要睁开……”,提高了声音接道:
“什么人?进来吧!”
上官婉倩微启双目望去,只见一个童子,满头大汗的背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
那童子目光一掠徐元平和上官婉倩,脸上微现讶然之色,但却一语未发的走了过去。
长眉老人诊过了病人脉搏之后,说道:“他病的很重,元气大伤,我只能延续他三年的寿命。”突举双手,互击三掌。
只听呀然一声,石室一角,突然裂现一座石门,一个满身金毛的猩猩,手中棒着一个白木盘子,摇摇摆摆走近那长眉老人身前。木盘中放着文房四宝,和一叠厚厚的白笺。
长用老人就盘而书,走笔如飞,写好之后,拍了拍那金猩猩,举手一指石门。
金猩猩又摇摇摆摆的走回石门之中,片刻之后,提着一大一小两包药物,走了出来。
长眉老人接过药物,对那童子道:“这大包的药用水煎吃,服过三日,再开始吃这小包中的丸药,这包丸药合共千粒,每日一粒,可使延寿三年,丸药服完,就开始替他准备后事,你记下没有?”
那童子应道:“记下了。”望了上官婉倩一眼,道:“先生,那位姑娘是好人……”,他似是自知无力劝服那长眉老人,话说一半,突然转身大步而去。
上官婉倩望着那童子逐渐消失的背影,冷哼一声,说道:“你怎能武断那老人,只能再活三年了?”
长眉老人不再理会上官婉倩,缓缓站起身子,直向壁角走去。
上官婉倩望着徐元平说道:“唉!这老人衣着古怪,举动诡秘,只怕不是好人,咱们现在穴道受制,求生不能,求死不成,只有忍受他的摆布了。”
徐元平道:“如若我没有中毒,就有自解穴道之能,但现下却无能为力了。”
上官婉倩用力挣了一下,想滚到徐元乎的身侧,但她穴道受制,半身经脉麻痹,虽然用尽了全身气力,但却无法移动身躯。
她绝望的叹息一声,流下了两行泪水,说道:“完啦!”
只听呀然一声,那壁角暗门,又呀然大开,两头金毛猩猩,先后的走了出来,四只怪目,一齐投注在上官婉倩的身上,同时向上官婉倩奔去。
这两个看来异常笨拙之物,但奔行起来,却十分迅快,几乎是一齐到了上官婉倩的身侧,四只毛茸茸的怪手,同时向上官婉倩抓去。
左面一只低啸一声,身躯一侧,把右面一头挤的向旁边横跨两步,抢过上官婉情,咧嘴一笑,反身而奔。右面一只,似是无可奈何,缓步走近徐元平,懒洋洋的伸出两只毛茸茸的怪手,抱起了徐元平,向那大开暗门中走去。
这两人虽身负绝世武功,但因穴道受制,竟然连两头金毛猩猩也无法对付。
只听一声呼叫平儿的声音,遥遥的飘传过来,那声音极是沙哑,似是已在这连绵大山中,呼叫了甚久时间,但徐元平仍然能从那沙哑的余音中,分辨出那是金老二的声音。
但觉眼前一暗,人已进入了壁角的暗门之中。
徐元平叹息一声,尽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运气调息,希望能凭自解穴道之法,拼尽余力,解开受制的穴道。他无法判定那长眉老人的用心何在,亦为自己的生死安危担心,他忧虑上官婉倩受到了什么羞辱。准备耗尽残余的元气,为她的安危一拼。
为上官婉倩,他有双重愧疚,如非她为了相救自己,决不会到这恐怖的地方,如非她听信自己崇敬老人的话,当不致被那老人暗施诡计点中穴道……
这深深的自责自谴,激起了他强烈的拼命之心,一面排除心中杂念,一面按照《达摩易筋经》文中运息的心法,调培真气。
那猩猩虽经那长眉老人长期教养甚有灵性,但他的天赋智能,究竟不能和人相比,自是无法觉出徐元平已在暗中调培真气,通解受制脉穴。
只听那长眉老人的声音,响起在耳际,道:“你们究竟是什么身份,同住在一室之中,方不方便?”
徐元平睁眼望去,只见景物大异,一股浓重的药物气息,直扑入鼻。
一座三间大小的房子,并放着两张单人的木榻,除了木榻之外,堆满了各类各型的盒子、罐子,和一捆捆的药草。
有四盆从未见过的药草,被放在靠窗处一条木凳上,两盆盛开着白色的小花,两盆结满朱色的果实。
徐元平正待开口答复,上官婉倩已抢先说着:“我们是姐弟身份。”
那长眉老人凝目沉思了片刻,说道:“姐弟身份,同居一室,大不方便,那就把你们分开住吧!”
上官婉倩急道:“我们从小就在一起,有什么不方便的?”
那长眉老人望了两个猩猩一眼,指指木榻。
两个猩猩缓步走了过去,把两人放在榻上,摇摇摆摆的退了出去。
那长眉老人满脸欢愉之色,笑道:“老夫自隐居此地之后,从无人进过我的药室,你们别小看了我这一室药草,几乎耗去我一生精力,走遍了大江南北,白山黑水……”他举手指着窗下两盆结着朱果的花草,接道:“那两盆朱果,不论色彩和形状,都给人一种悦目的感觉,可是它却是草药中三种最毒的药物之一,色艳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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