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室中突然地静了下来,六道目光,一齐投注在徐元平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
时间在焦虑中,过的似是特别的缓慢,片刻工夫,在三人的心目中,好似过了几年。
上官婉倩终于忍耐不住,伸手向徐元平的前胸上面摸去。
只觉他心脏仍然在微微的跳动,长长的叹一口气,道:“他的心还在跳动着。”
长眉老人道:“一个时辰不是过的很快吗?”
上官婉倩道:“这当儿片刻时光,有如一年般悠长。一个时辰,岂不要等老了吗?”
那长眉老人却端坐不动,有如老僧入定一般。
时光在焦急、沉默中溜走,虽然像平常一般,但在金老二和上官婉倩的感受之上,却是特别的缓慢。
一个时辰过去了,徐元平仍然静静的躺着,动也没有动过一下。
上官婉倩伸出右手,在徐元平胸前按了一下,只觉他心脏,仍然跳动着,气息依然,并未断绝,才暗暗叹息一声,道:“老伯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
长眉老人突然睁开双目,答非所问地说道:“有人来了!”
上官婉倩颦眉侧耳,凝神听去。
只听一个粗厉的声音,传入了耳际,道:“这屋里的人死光了没有?”紧接着砰然一声人震,想是那来人叫了几句,不见有人答应,极是愤怒,不知用什么东西,击撞在墙壁之上。
只听另一个声音接口骂道:“奶奶的,孙子王八蛋躲着不讲话,惹我动了怒,放一把火烧了你这臭房子。”
上官婉倩暗暗忖道:这人说起话来,好生粗野。
那长眉老人却自言自语地说道:“哼!我这‘丧庐’乃青石砌成之屋,量你也烧不着。”
他说的声音极低,纵然是坐在身侧的上官婉倩也不过隐隐可闻。
但闻那粗厉的声音,高声叫道:“有活人快给我出来一个,再要延误时刻,被我找入暗室,杀个鸡犬不留。”
金老二低声说道:“来人似是久在江湖上闯荡之人,竟然猜到有人隐人在暗室之中。”
长眉老人道:“不要紧,我这暗室石门,和石壁一般颜色,不知内情之人,决然看不出它,纵然被他看出,那石门也是坚牢异常,想打进来,决非易事。”
上官婉倩道:“这两人说话粗野,叫人有难以入耳之感,我出去教训他们一顿,才能消胸中之气。”
长眉老人笑道:“不用,不用,你出去打上他们一顿,还不如给他们不理不睬,让他们自己着急的难过。”
只听砰砰嘭嘭的撞击之声,不断的传了进来,大概来人久不见有人答话,愤怒难当,猛力敲打起来。
长眉老人回目望了上官婉倩一眼,只见她秀眉不住颦动,似是极力在压制住心中的愤怒,不禁微微一笑,道:“唉!年轻之人,涵养的工夫,比起老年人差的多了。”
上官婉倩心中一动,暗暗忖道:“是啊!这‘丧庐’既非上官堡,这人打开打不开,都不关我事,我急个什么劲呢?”
只听那击打石壁之声,愈来愈是响亮,轰轰隆隆,震耳惊心,想那室外之人,定然是用着分量极重的外门兵刃,撞击墙壁。
那撞击石壁的声音,虽然更加强烈,但上官婉倩定下心后,反而变得镇静了许多。
时光,在震耳的响声中溜过,那声音虽也给人很多烦躁,但也分却三人不少焦虑之心。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那撞打石壁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长眉老人得意地笑道:“怎么样?他们打的手酸了,自然会离开这里。”
金老二道:“只怕他们不会离开……”
忽听徐元平缓缓的吁一口气,双臂突然伸动了一下。
上官婉倩失声叫道:“谢天谢地,他醒过来了。”
哪知徐元平双臂伸动一下之后,突然又静卧不动。
那长眉老人双目眨动了两下,道:“奇怪呀!怎么他又不动了?”金老二冷冷说道:
“是不是回光返照?毒发身死之际的一点反应?”
上官婉倩伸手按在徐元平前胸之上,停留了片刻,道:“他心脏还在跳动……”
突觉一股浓烈的烟火之气,冲了进来,散布全室。
金老二霍然而起,道:“他们真的放起火了!”
长眉老人道:“不要紧,他们烧不了那坚牢的石壁。”
上官婉倩突然站了起来,但又缓缓坐下。
长眉老人道:“你想出去?”
上官婉倩道:“我想惩处他们一顿,但又不放心他。”
长眉老人凝目沉吟了片刻,站起身子,从那堆积的药草中,捡出一个密封的瓷罐,又取来一只酒杯。
拿着那瓷罐,摇了两摇,然后启开密封,一股强烈的酒香,混入刺鼻的烟火味中,扑鼻攻心。
长眉老人尽顷那瓷罐所有,倒出大半酒杯浓黑的液汁,低声对上官婉倩道:“孩子,把你的剑借我用用。”
上官婉倩犹豫了一下,但终于把宝剑递了过去。
长眉老人右手举着锋芒绝世的戮情剑,轻轻在左臂上一挑,登时有一股鲜血,直冒出来,滴入那酒杯之中。
上官婉倩怔了一怔,道:“老前辈,你要干什么?”
长眉老人严肃地说道:“我要他吃下这杯混入了我血液的毒酒……”
他放下戮情剑,纵声大笑一阵,接道:“刚才他服用的是天下最毒的药物,现在我给他服用的是天下最毒的动物精血,这一罐五毒泡制的药酒,我已经封存了很久,没有用过,现在只得给他服用。”
金老二道:“看来你这密室之中,不论草药、瓶罐,件件都是有毒之物了?”
长眉老人道:“不错,不知底细之人,妄取我室中的一草一木,都将被活活毒毙。”
上官婉倩目注那半杯混入鲜血的药物,接道:“如若你这混血毒酒,给他服用之后,他仍然不能复醒过来,怎么办呢?”
长眉老人道:“那就没有法子,咱们就只有陪他殉葬。”
金老二的两道眼神,呆呆的盯在徐元平的脸上,自言自语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他决然不会死的……”,他的声音愈来愈低,渐不可闻。
长眉老人包扎好自己的臂伤,随手拿起了混合了鲜血的药酒,右手抱起了徐元平的身子,食、中二指暗运劲力,撬开了他的牙关,缓缓把一杯药酒,倒入了徐元平的口中。
密室中气氛紧张,轻微的呼吸之声,也可听到。
这一杯混血的药酒,不仅是关系着徐元平的生死,而是关系着这室中所有之人的性命。
室中的烟气,愈来愈重,已然影响到人的视线,但这三人全付精神都贯注在徐元平的身上,对室内蔓延的浓烟浑如不觉。
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长眉老人才把那一杯混入了自身鲜血的毒酒,完全灌入了徐元平的口中。
上官婉倩猛的吸一口气,只觉烟嗅刺鼻,不自主的咳了起来。
金老二和那长眉老人,都被上官婉倩的咳声惊醒,抬头望去,只见密室的门口,并肩站着两个中年大汉。
左面一人粗眉暴眼,手中捏着一根分量甚重的铁棍,右面一人身材瘦长,脸长如马,手中倒提着一把鬼头刀。
这两人不知何时进来,在门口站了多久时光。
长眉老人缓缓放下手中酒杯,打量了两人一眼,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左面那粗眉暴目的大汉,冷笑一声,骂道:“别说你躲在这地下密室,就是钻入老鼠洞中,我们也一样找得着。”
上官婉倩秀眉一颦,满脸杀气地喝道:“讲话小心一点……”
那手提鬼头刀的大汉,冷笑一声,道:“老子走了大半辈子江湖,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对我说话……”
上官婉倩不容他把话说完,霍然挺身而起,右手一扬,娇声叱道:“贼骨头,不见棺材不掉泪。”
一蓬金针,电射而出。
那两个中年大汉,江湖经验甚是老到,一见上官婉倩右手一挥,立时纵身向旁侧闪去。
他们闪避得虽快,但那金针暴散一片,距离既近,去势又极迅快,饶是两人见机得早,躲避得快,仍然有两枚金针穿破了两人的衣服,毫匣之差,就要划破肌肉。
那粗眉暴目大汉冷笑一声,骂逆:“鬼丫头,竟然施用这等歹毒的暗器。”他口中虽然大声喝叫,但心中却十分畏惧上官婉倩的金针暗器,隐在门侧壁后,不敢再探出身来。
这时,那浓烟愈来愈浓,想是两人打开那石壁暗门之后,燃烧的烟火,随之钻了进来。
只听砰然一声大震,一铁棍直捣在密门上,一块木门击的洞裂成数块。
上官婉倩捡起了戮情剑,道:“两位请保护着他,晚辈先去把这两人结果了,咱们再设法行出此地,别让他们用火封住了出路。”
金老二道:“这两个家伙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口,姑娘要行出门去,太过冒险了!”
上官婉倩道:“不妨事,晚辈自有克敌之法。”娇躯一闪,人已闪到了室门后面,右手戮情剑突然向外一探。
一根铁棍,一把鬼头刀,一左一右的由两侧劈击而下,直向上官婉倩手腕之上劈去。
上官婉倩早已有备,手腕忽的一沉,诱使敌人刀棍齐向下面扫去,人却借势一跃,飞出室外。
她身还未落着实地,一声阴冷的笑声,迎面传来,喝道:“回去。”一股疾猛的劲力,直逼过来。
上官婉倩悬空一个大转身,戮情剑随手挥动,幻出一片护身剑影,直向左面斜落过去。
她幼得良师,武功非凡,微一接触之下,已觉出那击来劲力,强猛绝伦,不可挡拒,立时斜向一侧飞去。
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响,疾袭过来的一柄鬼头刀,被那护身的戮情剑削断。
上官婉倩纵横西北武林道上,素以辣手见称,对敌经验甚是丰富,这才迎面的一击,已知来了强敌。徐元平毒伤未解,金老二累疲未复,那长眉老人虽然力逾常人,全身剧毒,但他不会武功,不足为恃。今日之局,十分显然,两方的生死胜负,大半要看自己……
念过心转,杀机忽生,戮情剑顺势向后一推,寒光疾闪中一声惨叫,那手持鬼头刀的大汉,应声倒摔在地上。
长眉老人突然一掌拍在那躺在身侧的猩猩头上,然后抱起当门而卧的徐元平,向室里移去。
这时,那粗眉暴目手执铁棍的大汉,眼看同伴伤亡,心中极为愤怒,一招“泰山压顶”
迎面向上官婉倩劈了下去。
上官婉倩目光一转,看室外地势狭窄,那站在宵烟中的强敌,又不知是何来路,纵有上乘轻功,也不宜在这等狭地施展,当下一个“巧燕翻身”,疾快的闪入室中。
金老二身子一侧,让过上官婉倩,单臂挥动手中捡起的门框,猛力地向那暴目大汉手中的铁棍之上敲去。
木框击在铁棍上,砰的一震,金老二手中的木框,应声碎裂三截。
但那暴目大汉在骤不及防之下,手中铁棍被金老二全力一震,落在地上。
金老二迅快的迈出一步,奋起余力,把手中一截断木,猛向那暴目大汉投掷过去。
只听那暴目大汉惨叫一声,仰面栽倒地上。
原来他正待伏身去捡地上铁棍时,金老二适时投出手中一截断木,加上室外浓烟弥目,视线不清,一击之下,正中那大汉前额,当时被击的昏了过去。
金老二一探独臂,抓住了地上的铁棍,还未提起,突然伸过一只脚来,踏在铁棍之上,耳际间响起了一个阴沉的声音,道:“放下!”随着那阴沉的声音,一股浓重的腥气,扑入了鼻中。
金老二阅历丰富,心知对方如存心伤害自己,那只踏在铁棍上的脚,早已踢中自己要害,当下松开右手,缓缓站起身子。
只觉额角之上一凉,又似被人轻轻打了一下……
只听上官婉倩微带慌急地叫道:“长虫!”
金老二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才抬头向室外望去。
一个瘦矮的老人,当门而立,几根稀疏的头发,衬着颔下几根花胡子,一身黑衣,一条全身赤红的小蛇,缠绕在他的右臂上,左臂上盘绕一条花纹灿烂的巨蛇,蛇身和蛇尾,一大半环绕在他的身上,在浓烟中望去,如着彩衣。
金老二呆了一呆,叫道:“千毒谷主……”
那瘦矮的老人无声无息的一咧嘴巴道:“不错。”一迈步踏进了室门。
他两臂上盘绕的双蛇,突出他身外尺余左右,蛇信伸缩,极是吓人,是以当他举步入门时,上官婉倩和金老二都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那仰卧在地上的猩猩,忽然挺身而起,双目圆睁,凝注着那黑衣矮瘦的老人脸上,作势欲扑。
金老二既知来人是千毒谷主,急急回头对那长眉老人说道:“老前辈快些喝住猩猩,这位是名满当今武林的千毒谷主。”
他心知来人武功,高强绝伦,如若这猩猩扑击于他,势必引起他的杀机。
长眉老人忽然哈哈一笑,道:“既称千毒谷主,对用毒之事,定然所知甚多了……”
矮瘦老人目光一瞥那怒目而视的猩猩,浑如不见一般,丝毫未放在心上,阴沉沉地接道:
“略知一二……”,目光一扫金老二,接道:“这老头子是什么人?你既称他老前辈,自然非藉藉无名之辈,可是神州一君易天行的朋友?”
金老二单掌立胸,欠身答道:“这位老前辈乃‘丧庐’主人,和神州一君素不相识。”
千毒谷主干笑了一声,道:“你既然在此地现身,想来令东主易天行,也就在左近了。”
金老二微一沉吟,道:“在下奉东主令遣,迷途至此……无意进此‘丧庐’。”
那长眉老人目光盯在那矮瘦老人身上盘绕的毒蛇之上,看了一阵,道:“这两条蛇倒都是难得一见的绝毒之物。”双手反击两掌,那怒目横眉的猩猩,突然缓步走回到那人身侧。
千毒谷主淡淡一笑,道:“这两条绝毒之蛇,已经被我驯服了,无我之命,决计不会伤人。”
长眉老人道:“驯服两条毒蛇,算不得什么难事……”
千毒谷主脸色一变,接道:“这两条蛇,乃我费尽心血,选天下最毒之蛇,交配而生。
口蕴剧毒,厉害无比,不论何等禽兽,只要被它咬上一口,当场倒毙,武功再高之人,也是难以防备。”
长眉老人大笑道:“但老夫却不怕你这毒蛇!”
千毒谷主怒道:“不信你敢试试吗?”
长眉老人道:“试试就试试……”,大步向前走了过来。
金老二一皱眉头,拦住那长眉老人道:“老前辈行医济世,救人要紧,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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