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中站着无数的人,却没有一丝一豪的声音。
他的容貌,依旧恍如当年,没有什么变化,眉宇间的模样,都历历在目。现是野狗的心,却砰砰的开始跳个不停,仿佛站在面前的,根本不是个人,而是乖戾的狂兽。
“你们……”
他缓缓地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平稳而带着幽厉,回荡在这个地方:“降不降?
无数人站在他的身后,却没有人靠近于他。
炼血堂众人面面相觑,年老大汗水淋淋而下,连身上的伤口也根本没有感觉,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场中一声怪叫:“你去死吧!”
众人失色,只见片刻间在鬼厉身旁地上,突然暴起一道刀光,向他小腹刺去,而行刺之人披头散发,神色狂乱而茫然,两只脚竟然已经被人家砍断了,向流如注。
看着此人似乎乃是炼血堂门下的弟子,身受重伤,恐惧痛苦之中终于散失了理智,疯狂大叫着向鬼厉刺去,只是片刻之衙,夹杂着血腥红光的玄青色光芒,从鬼厉的右手发出,笼罩住了这个人。
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又重了几分。
变得枯干的人体无力地向旁边倒去,炼血堂众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有些年轻弟子的身子都开始发抖,鬼厉眼中即渐渐泛起了红以的微光,又一次地缓缓道:“你们,降不降?”
而他手中那根难看黑色的噬魂棒(烧火棍……),渐地也亮了起来。
身后,所有的黑衣人仿佛一同吸气,同时迈上了一步。
无与伦比的、可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一般涌了过来,淹没有所有炼血堂的人。
突然,炼血堂人中爆发出了一声大喊:“不,不要,我、我、我降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个年轻的弟子跑了出来,离开了炼血堂众人,冲到鬼王宗处,但下竟识的远远离开了鬼厉所在的位置。
这一开了头,立刻就起了反应,炼血堂中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时有人走了出来,年老大长叹一声,知道终究大势已经,惨笑道:“罢了,罢了!”
说着,他越众而出,众人跟在他的身后,慢慢走到鬼厉面前,从怀里拿出一只黑色巴掌大的铁牌,上边刻着一颗黑色的心,双手奉给鬼厉,惨笑道:“这是炼血堂‘黑心令’,炼血堂八百年基业,到了今日就算完了……”
“胡说!”
就在此刻,忽地一声大喝,但声调中却微带颤抖惧意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发出,众人都吃了一惊,转头看去,赫然只见在刚才那块巨石前头,竟还站着一人,没有跟随他们一起走上前去。
野狗道人!
野狗道人盯首年老大,重重喘息,但口中却大声道:“老大,当初你引我入炼血堂的时候,我们一直居黑心祖师神像之前立过重誓的,此、此生不渝,你、你怎么能这样?”
年老大脸上愧色一闪而过,低下头来,“野狗,形势比人强,你不要自寻死路,快过来罢!”
野狗道人在无数双目光围观之下,尤其是前头那双隐隐发着可怖红光的眼睛,更是如刺到他的心里一般,让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甚至连他的双脚,也因为恐惧大甚而控制不了的微微发抖。
只是,他竟然在发抖中一慢慢的摇头:“不行,老大,不行,你要我怎样都行,但要我反叛炼血堂,不行!”
他对着前方,茫然而带着空虚,仿佛什么都破来、来灭一般,低低地道:“我从小长的像怪物一般,人人都嫌弃我,便是我亲生爹妈也将我丢弃,我补野狗养大,受尽磨难屈辱,只有在入了炼血堂后,才轮到我去欺负别人,扬眉吐气,当是我就在祖师面前发下重誓,今生必定跟炼血堂,死也不后悔……”
众人愕然,年老大注意到鬼厉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心中焦虑,没想到平日里这野狗一向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现在却突然变的这样。
但总不能因为这野狗一人,却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当下狠心道:“好,你伟大,那你就一个人撑着炼血堂罢!”
说着,手一扔,将手中的黑心令抛了过去,野狗下意识的接信,但随即身子剧烈颤抖,大口喘息。
年老大等人都隐没在鬼王宗的黑衣人中去了,只剩下了野狗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散发着光芒的巨石一,面对着无数黑衣人,而站在他面前不远的,赫然就是传说中噬血好杀的魔鬼!
幽幽而带着凶戾之气的目光,落在野狗的脸上。
野狗觉得自己几乎看到了恶鬼,若不是身后的巨石撑着,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住,只是,在这番极端惧之中,他却低低地用颤抖的声音道:“你杀了我罢!”
说着,他握紧了手中的黑心令,闭上了眼睛,冰凉的铁牌仿佛溶入了他的身体,一起等待着毁来和死亡的来临!
第二章远行
四周寂静而无声,仿佛回荡在耳边的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音,对死亡未知的恐惧如无尽冰冷的海水,将野狗淹没。
他不由自主的发抖……
无数的目光凝望下的这个人影,很是可怜和孤单。只是他意外的坚持着,发抖的手抓着的那面黑心令,依然很紧,很紧。
那模样竟忽然有几分熟悉,仿佛许多年前那一个倔强而坚忍的少年,有莫名的坚持。
眼中的红色光芒稍稍褪去,手臂在黑暗中无声的摆动,顿时无数的黑衣人如潮水般向外涌去,转眼消失的干干净净。
野狗的喘息声缓缓的平和下来,心中有些奇怪,但依然害怕,慢慢的张开一丝眼缝,却望见这个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剩下了包括他们在内的两个人。
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道,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那个人背对着他,站在前头死灵渊上,默默的向下凝望,仿佛在那世间最深沉的黑暗中,有他过往的回忆。
有风轻轻的吹来,人渺小的身躯衬托者这伟大的死灵渊,很是脆弱。
野狗的心理忽然掠过一个念头,趁现在没人,就这样把他推下去了,这念头一旦产生,顿时如火烧一般在他的心头萦绕,灼烧着他的全身发热,忍不住跃跃欲试,只是他心头这般狂乱的想着,身体却仿佛抗拒他的意志一般,一动不动。
直到那个人转过身来,望着他。
野狗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下,从头凉到了脚底。
“你刚才是不是想把我从这里推下去?”他淡淡的道,仿佛在说着什么事不关己的事情。“铛”黑心令从野狗手里划落下来,掉到地上,野狗慌忙拾起,脸色也白了几分,但随即挺直身体,仿佛给自己壮胆一般,大声道:“你要杀就杀,我,我可不怕你。”这个被称呼为“鬼厉”的男子淡淡望了他一眼道:“我不杀你,你若是死了,练血堂就真的绝后了。只怕黑心老人在地下也要死不瞑目。”他向前走去,越过野狗,口中继续道:“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野狗一怔,随即大声道:“你带人把我们练血堂几乎都灭了,还要我跟着你?”
鬼厉没理他,只是向前走着,但他声音依旧清晰的传来,“你道行太低,而且现下若无我,鬼王宗先要杀你,便是你那些投降的同门,如年老大一众,看你坚持练血堂,岂不是显得他们太过无耻?也是一样要杀你的。”野狗哑然,额头上冒出汗水,但见那人身影渐渐没入黑暗,越走越远,终于一剁脚,快步跑着跟了上去,口里大声道:“哼,我才不怕死,但是为了复兴练血堂,我才委屈自己……”
黑暗中,脚步阵阵,他们一前一后,行走在这万蝠古窟之中,忽然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在后头的开口道:“喂,张小凡,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他的声音忽然消失,黑暗深处,突然如有妖兽嘶吼一声,浓重的血腥气息,顿时围了过来,野狗不寒而栗。
半晌这个气息慢慢退去,前头的那个人在黑暗中沉默许久,才淡淡的说:“这个名字,我已经忘了很多年。”
野狗长出了一口气,但实在忍不住又道:“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没有回答,那个人又向前走去。野狗嘴里咕哝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在咒骂什么,但还是跟了上去。
在他们前方的,依然是无尽的黑暗。
青云上,这座在世人眼中神奇而神秘的仙山,十年之后,依然如人间仙境一般。那一场撕杀所带来的破坏,早已经被修缮一新,只是不知道,留在深心初的伤口,可也曾愈合了?
十年前一场大战,朝阳峰首座商正良,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不幸过世,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叛出,除了掌门道玄真人,六大首座去了一半,可谓元气大伤。
如今朝阳峰和落霞峰都已经由本派长老接任首座之位,惟独只有龙首峰一脉,因为苍松道人之故,原本仅次于长门的第二大脉在青云门中却抬不起头,而在被脉内部的公推之后,出人意料的竟是年轻一代的齐昊接任了首座之位。
而仿佛一个趋势一般,在青云门中各大派系里,年轻一代出现的机会越来越多,如风回峰的曾书书,大竹峰的宋大仁,小竹峰的文敏,陆雪其都已经替他们的师长做着越来越多的事情。
便在长门之内,这些年来,道玄真人也已经渐渐不问俗事,而将日常琐事交给了得意弟子萧逸才处理。
通天峰后山,祖师祠堂。
柔和的阳光照着巍峨的殿堂,显得庄严和神秘,祠堂里依然显得阴暗,那些长明灯火和点点香烛的微光,依旧祭奠着青云门无数祖先的灵魂。
林惊羽在祖师祠堂前的空地上,独自一人,闭目盘坐,散发着碧绿光芒的斩龙剑,轻轻漂浮在他的头顶,发出绿色的光圈将他笼罩,在阳光下闪现着神秘的奇光。
他的脸盘已不见了当初的天真,多了坚忍与沧桑。
在他的身后,祖师祠堂的阴影深处,有两道目光,静静地凝望着他,半晌有个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是那个皱纹满面的神秘老人,他缓缓的走出阴影,在祖师祠堂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目光停留在林惊羽的身上,许久之后,他淡淡道:“可以了。”
斩龙剑的碧绿光芒应声而收,林惊羽深深呼吸,张开双眼,站了起来,转过头望着老人,露出笑容道:“前辈。”
老人看着他年轻的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你的资质真的很好,又这么用功,进境远远比我料想的要好多了。”
林惊羽脸上掠过感激之色,深深弯腰,低声道:“前辈大恩大德,弟子没齿难忘。”
老人轻轻挥手,转而叹息道:“转眼间又是十年了,我也没什么好传授给你了,而且你也在这祖师祠堂陪了我十年,今日你就回去吧。”
林惊羽身子一震,露出愕然之色,那老人却没有理他,只道:“龙首峰一脉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吗?”
林惊羽回过神来,点头道:“是,前些日子,齐昊师兄曾来此看望过我,对我说了一些。”
老人点了点头道:“今日听说青云门里出色的弟子,都聚集在通天峰上,可能有什么事情,刚才长门那里也有话传来,你也去一趟吧。”
林惊羽嘴角动了一下,望着老人,隐隐有不舍之意,那老人笑了笑,脸上仿佛也有淡淡的黯然,但随即消失,挥手道:“大好男儿,不必做次姿态,去吧。”林惊羽深深吸气,一鞠到地,道:“前辈这十年授业之恩,巍巍如山,弟子刻骨铭心,日后必当以一身所学,仗义除魔,回报师门,不负平生志气。”老人含笑点头道:“好,你去吧。”
林惊羽又行了一礼,看了看周围景色,终于豁然转身,挺直了身躯,大步向前走去,离开了这个祖师祠堂。
阳光照在他的背影上,仿佛也有些耀眼。
老人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身影。“他走了。”那个身影淡淡的道。
老人嘴角动了动,缓缓站起身来,转过头望着这个人,这个在青云门中至高无上的掌门。“多谢了。”他忽然这么说道。
道玄真人仿佛也微微吃了一惊,皱眉道:“什么?”
老人穿过他的身边,向祖师祠堂的殿堂里走去,口中道:“多谢你同意让这个年轻人陪了我十年。”道玄真人沉默了片刻,也慢慢走进了祖师祠堂,在大殿正中,供奉着无数青云祖先前辈灵位的灵台前,灯火香烛,明灭不定,照的人脸色也阴暗不定。
那个老人走到灵台之前,在灵台前头的香案上,拿起一只崭新的香烛,在另一只香烛上点着了,替下了旁边一只快要燃烧殆尽的香烛。
道玄真人默默的看着他缓慢而熟练的动作,忽然道:“当年我干冒大险,瞒着诸位师长将你救下,你却连个谢字也没有,为何今日一个少年,你反而谢我?”
那个老人没有说话,退后了一步,处身在阴影中,手里还拿着刚刚换下的那只残烛,他抬起头,向上凝望,青云门历代祖师的灵位,威严的耸立在他的面前,神圣而庄严,如山一般的气势,仿佛将他这个渺小的人轻易压倒。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这般凝望。
道玄真人在他背后,看不到此刻老人的眼神,那残烛上低下的灼热的烛油,一滴一滴落在那只枯干的手掌上,再慢慢凝固。
那只手掌也仿佛在微微颤抖。
阴影深处,远远的,传来幽幽的叹息声。
林惊羽到了通天峰玉清殿上的时候,这里已经站了十几个人了,这些人中,有他熟悉的,也有他陌生到只见过几面的,仅知道是同门的人。
但无一例外的,在场的人心理都知道,此刻站在这里的年轻人,都是青云门年轻一代的翘楚。
而在人群之中,最出众的莫过于两人,一个自然是冰冷清艳的陆雪其,另一位却是如今一身首座服饰,气度不凡的齐昊。说起来其他各脉的首座都未前来,齐昊也是唯一一个到场的六脉首座。
齐昊转眼一看,正看到林惊羽走了进来,征了一下,随即大笑着走了上去,一把抱住林惊羽,上上下下好好的打量了一番,笑道:“林师弟,你不在祖师祠堂守灵,怎么来了?”
这十年,林惊羽对外一直是以守灵的借口住在祖师祠堂的,而那个来历神秘的老人,更是关系到青云门往日一段密辛,所以众人都不知晓,此刻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笑道:“十年期满,我也出来了,正好有人知会我来这里一躺,没想到齐师兄你也在这里。”
齐昊微微一笑道:“掌门师伯通知了各脉年轻弟子中的出色弟子来此,说是有要事商量,我正好无事,也就过来看看。”
他们师兄弟正谈话间,旁边走过来一个男子,正是大竹峰首徒宋大仁,十年不见,他的样子倒也没什么改变。
当年宋大仁和齐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