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确实没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半毫的力量,可他看的出来,那女子并不是人类,也不是精灵,她甚至不属于任何一个曾被记载的种族,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只是一个女人。
哈特忍不住又问道:“你是神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盖亚轻声回答道,明明和刚才的说法自相矛盾,却没有带来一丝违和感。
“是你把我带来的吗?”
“是你自己来的!我只是在你来到以后,作出了邀请!”
“这里又是那?”
“我沉睡的地方!”
“沉睡的地方?”
哈特突然想起刚刚踏足这片世界时,那片毫无空间感的混沌,他终于明白了。
这里并不是一个空间,它就像一座桥梁。单纯的连接着世界的本源与人类所认知的世界。它在世界的虚无中产生,不具备任何物质的存在形式,它无限接近于自己获得神祗之眼的那一刹那,所窥探到的世界最根本的一面。
世人所知的世界,仅仅是本源的投影,它存在却不等于真实,本源最轻微波动,就会带给它翻天覆地的剧变。而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恰恰介于本源与世人所居的世界之间。
“你明白了!”
“嗯!”哈特点了点头,想起自己的来意,他接着问道:“她在这里吗?”
“我的朋友卡妙用混沌魔王的血液之力,将她送到这里。你看,她就在那里!”女子玉手一指。
一个金色的光球无声的悬浮在在盖亚所指的地方,淡淡的金光在哈特的目光下似液体般融化,显露出内藏的曼妙身姿。她是赤裸的,没有一丝一缕的羁绊。她拥有最完美的躯体,腰肢纤细,臀部曲线优美,乳房高耸而坚挺,乳头的颜色如鲜艳的玫瑰,好像含苞待放的落蕾。
此时,她环胸抱膝蜷缩着,似在沉睡,清丽绝伦的脸上露初甜美与满足,就好像置身在母体中。
“卡莲!”
哈特双眼湿润,就欲冲上前将卡莲抱在怀中,可盖亚轻移莲步,一步跨越了空间的隔阂,拦在哈特的身前。
“你不该打扰她!她还没到醒来的时候!”
“还需要多久?”
“很快!”
“我可以在这里等着她醒来吗?”
“你知道答案的,不是吗?”
他确实有很多事要作,他已经拥有了力量,他不再是一个扯线木偶,不需要再躲避了。
哈特这时才发现,想让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扭转,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他总是以一个被动者的思维考虑问题,他总是被别人推着走,自己却从未迈出过一步。
盖亚点醒了他。
“我知道我该作什么了,谢谢你!”
“不用!我什么也没有作!”
盖亚确实什么也没作,因为有些东西就如突然的灵光乍现,根本不需要刻意指引。只要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出现一些毫无关联的事,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境。
哈特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他真诚道:“但是,还是要谢谢你!”
说完,哈特的身体渐渐淡化,在他离开的最后一刹那,他突然问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或许——会的!”
哈特睁开了紧闭的眼睛,他发现自己立在踏入镜面之门前的位置,一步都没有挪动过。
可是哈特知道,他并没有驻足不前,他确实离开过,而现在只是回来了。
回想那宛如梦境的一切,不知为什么,他发现从盖亚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久远的,几乎将要遗忘的温暖。那种感觉没有丝毫的情愫,也没有欲望,就如一个婴儿在母亲的怀中,蒙蒙无知的享受着心中的平静。
“呼嘎!呼嘎!”
一个肉嘟嘟的小东西,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发出愉快的欢叫声,将哈特从意识的沉眠中拖了回来。
雪白的肉球,晃晃悠悠的从远处跑到哈特身边,小小的脑袋亲昵的磨蹭着哈特的腿。
哈特低头一瞧,忽然笑了,那是他去精灵森林时所碰到的小独角兽,他还记得,莉噢给这小家伙起了一个可爱的名字——虫虫。
这个天真单纯的小家伙很幸运,她躲过了一劫。
连哈特自己也说不清,这小家伙似乎很喜欢和自己玩。
哈特蹲下身,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肥嘟嘟的小东西很可爱,比她那个刁蛮任性,脑袋被驴子踢过的姑妈强多了。肉嘟嘟的虫虫可不知哈特在拿她和索菲亚作比较,她趁机钻进哈特的怀中,磨蹭着小脑袋一副撒娇的模样。哈特开怀一笑,抚着虫虫的脖子将她搂在怀中,他从口袋中掏出了几颗糖果,拨开后,轻轻的塞进虫虫早就张开的嘴巴里。
“呼嘎!呼嘎!呼嘎……”吃到糖果的虫虫,立刻发出高亢的叫声,美丽的琥珀色眼睛中,显露出极为满足的神彩。
趁着这份怡然的心境,哈特享受着怀中的毛茸茸的柔软,坐了下来。他一边轻柔的抚摸着虫虫的脑袋,一边解开衬衫第一枚纽扣,从脖颈上牵出闪烁这妖异光芒的项链,良久的凝望着。
透过这串项链,从离开领地到踏入伊雅玛所经历的一切,一幅幅的片段如走马灯在他脑海中闪现。那里面有得意,有失落,有兴奋与满足,也有悲伤与绝望。
那是他几个月来所经历过的,品味过的。
哈特嘴角微扬,他终于看到了一条似有似无的细线,隐秘的将这一幅幅片段串联起来,他沿着细线慢慢的搜索过去,终于找到了一切的起点。
“原来是这样!真是好大的一个圈!”
荡漾着水波般波涟的镜面之门再一次出现在身前,他将怀中的虫虫放在地上,微微一笑,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将是他摆脱“细线”束缚的最后一步。
在这之后,他所踏出的每一步,都将真正属于自己。
第十五集 终曲 新世界 第十四章 一个人的战争
科顿王朝西南,斯特纳领,教皇国——冯里尔佩顿大教堂。
落日的余辉消散在地平线下,带走了这座代表最高神权的圣地,最后一丝光辉,灰暗的最高祈祷间里,满目沧桑的白袍老人谴退了所有的红衣主教,一个人虚弱的坐在代表世间神权的皇座上,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时间无声的流逝着,随着一道紫光闪起,像往日一样将全身包裹在斗篷中的波萨,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祈祷间中。
“你终于来了!”白袍老人睁开了眼睛,那双昏暗的眼睛,透析着洞察万物的智慧。
白袍老人能预知自己的到来,没有让波萨觉得吃惊,他说道:“我本不想来,可是作为你唯一的朋友,我不想最终给你收尸!”
说道这里,波萨的声音渐低沉下去:“或者,连收尸的必要都没有了!”
白袍老人摇了摇头,轻声说:“可惜你来的太晚了!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混沌神祗的复苏,即便那个愣小子也不行!”
见老友执迷不悟,波萨叹息道:“你并不了解混沌神祗,你甚至不知道,混沌神祗究竟是什么!”
白袍老人笑了,他淡淡的说:“如果我知道呢?”
“这怎么可能!”波萨微微一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大惊道:“难道你解读了全本的《创世录》,那您应该知道,混沌神祗的复苏,根本不会让妖族重新崛起。”
“我的老友,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全知全能!”
白袍老人平静的说道:“我曾经把本族的崛起当成毕生的志愿,但当我成为教皇之后。我突然明白了!世间的一切冥冥中早有定数。就像我现在所坐的位置,何尝不是早已注定。那三个只能被我们所仰望的伟大意志,早在久远的,已经被我们所遗忘的岁月里,就达成了协议。”
“你说三个?”波萨皱起了眉头。
白袍老人说道:“从古至今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相互妥协后各取所需的交易!龙神克洛斯在世界还处于蛮荒时,为脆弱的众神提供了庇护,将世界引向规则的一面,世界则为新生龙族提供了成长的摇篮,而人类,我并不能完全清楚它们是怎样一种生命形态,但我理解他们的意图。我可以确认的是,他们应该和龙族很接近,同样不是在这个世界孕育而生的。”
波萨沉默了,褐发男子离开时所说的话,此刻浮现在他脑海中,他没有想到,白袍老人竟然仅靠晦涩的《创世录》,得出的推测就已经如此接近真相。
整个祈祷间仿佛只剩下白袍老人的声音。随着他唇齿的张合,更加让波萨震撼的信息,正迎面扑来。
“神灵也会成长,神灵同样脆弱,所以神灵拥有保护自己的自我意识,但当神灵真正步入成熟,那么自我意识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因为当神灵成熟时,它即是世界。”
白袍老人的话,将波萨点醒了,以往的弥散着朦胧雾气的猜测,一下清晰起来,波萨惊声道:“克洛斯离开后,神灵选择人类作为它的保护者吗?”
白袍老人模棱两可的说道:“或许是!或许不是!除了与神灵同等的存在,谁又能窥探到神灵的真正意图呢?”
看到波萨感同身切的点了点头,白袍老人继续说道:“我们都清楚,命运并不是无法更改。但是更改命运的所要付出的代价,却远不是任何一个种族所能承担的,那简直是灭顶之灾!很多年前,强大的暗影族覆灭,就已经诠释与命运对抗的后果。”
波萨疑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释放混沌神祗,难道你不知道?一旦它苏醒,那么整个世界将……或许妖族也会步入暗影族的命运。”
白袍老人笑了,他谦卑的看着祈祷间四周屹立的神像,缓缓的说道:“一百年前,当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长老时,我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二十多年前,当我终于暗杀了真正的教皇,取而代之的时候,我也曾经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在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答案,因为那只是个孤注一掷的冒险。然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宗教并非凡俗中智者所认为的那样,只是为了平息人们内心无法消散的不安才得以产生。教皇也不是我曾经想象中那样,只是一个欺骗世人,借机满足权力欲望的神棍。这一切,只有坐在教皇的位置时,才会幡然醒悟。或许,那是因为代表世俗神权的教皇,在不知不觉中临听到众神的神谕吧!”
波萨吃惊的问道:“难道你不打算重振妖族?那这一切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想错了,我们一直都错了!”白袍老人镇静的说道,“自从成为教皇后,我又开始重新思考这个问题,我们所作的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我渐渐的回到了最初的原点,重新思考着。或许命运还给妖族留下了一个机会吧!我最终发现,在漫长的被偏执充斥的的旅程中,妖族已经迷失了方向。”
白袍老人的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因为神灵本身也是不完美的。我们都以为神灵即是世间的真理,它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所以,我们被这种错误的信念蒙蔽了双眼,如果神灵真的完美,又怎么会囚禁自己的影子,惧怕它的复苏。如果那些与神灵同等存在,它们真是完美的——龙神克洛斯就不会苦苦的探索生命的意义,在不同的时间不断的穿梭旅行。如果阿摩罗是完美的,就应该知道引领人类的正确道路,不会如一个迷途者一般,总是在不同的世界碰运气。”
波萨突然明白了,他懂了白袍老人释放混沌神祗的真正意义,他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内心的震撼,长叹道:“我的老友,伟大的智者,你想了连众神都不敢想的事情,也做了连众神都做不到的事情。我的老友,原来你比世间所有存在都看的更远,或许狂妄的认为自己正在引领命运的我,才是一个迷途者!”
“或许吧!”白袍老人点了点头:“如果世界选择了人类,那人类将不再是世界的敌人,而是并肩作战的盟友。失去了众神眷顾的妖族,又如何能违抗这早已注定的命运安排!”
白袍老人的声音转而暗淡,他孤独而惘怅的说道:“妖族中,有多少人明白这一点,即便明白,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呢!仅凭一个人的声音,只会淹没在整个种族的呐喊中。很多年前,费丽西亚就是如此,她费劲了心力,也没有扭转妖族的固执。”
波萨叹道:“所以,那个混蛋封印了她,因为只有这样作,才能保护她!”
“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一点。他恶劣的脾性下,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智慧!”
白袍老人叹了口气,眼睛中突然迸发出无可动摇的坚定。
“我选择了一条与费丽西亚相反的道路!汹涌的河流用堤坝是挡不住的,最好的方式应该是顺应潮流去疏导它。所以,于是我隐藏了声音,放弃了大长老的位置,选择了一个替身迷惑他们。众神的荣光已经不再,执意去追逐只会让众神厌恶。既然如此,我不妨在旁边帮帮它。也许……只有这样……妖族才会迎来真正的繁荣!”
“于是,你设下了一个圈套!”
白袍老人笑道:“是的!我设下了圈套,一个为混沌神祗量身订做的圈套,我相信最终的结果,众神会满意的!”
波萨无言的望着白袍老人,灵魂深处的敬佩,如潮水般汹涌翻滚。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于算计众神。
他这个号称能欺骗整个世界的骗子,也不敢。
良久的沉默。
最终被波萨低沉的笑声打破。
波萨突然笑出声来,他说道:“如果哈特那小子知道,他尚未出世的孩子,被孩子的外公算计,会怎么对付你这老家伙呢?”
“也只有他的血脉,才能制衡混沌神祗啊!只是我那不明真相的女儿悠妮,吃了不少苦!”
白袍老人也笑了。
“或许,他会捡起一块石头,把我砸的头破血流吧!”
波萨无声的离开了,他融进了时间的长河,顺流而上。当他再一次现身时,已经站在了一片幽静的山谷中。
山谷之外是一片苍翠的油桐树,在油桐树的尽头,即是他曾经驻足过的地方——油桐镇。
但是,这里又不同于往日的油桐镇,因为那是未来的油桐镇。
这是波萨漫长的一生中,第一次跨越如此长的未来。
逆流回到过去虽然费力,却因为时空的阻力,很容易确定时间的节点,让自己停下来。而顺流而上前往未来,稍有疏忽,就不知会被时空间的乱流冲到那里。
与白袍老人长谈之后,波萨已经颇不急待的想知道未来,他冒险了。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跨越了多久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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