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道:“晚辈见过‘荆楚神剑’余前辈。”余子川道:“免礼,你便是苍山谢掌门的公子?果然使得一手好剑,真是父亲英雄儿好汉啊。”谢成道:“前辈谬赞。”转首向伊愿道:“愿弟,想不到你便是侠义盟龙云卫伊侠逊大侠的后裔啊,怎不早说,咱们苍山派和伊大侠,那是水里来火里去的过命交情啊。”
伊愿道:“大哥,你现下不是知道了嘛。”余子川道:“愿儿,我先替你包扎一下,我这里有少林无相大师赠我的观音膏,疗制外伤最见神效,我帮你敷上去,再替你打通受伤经络,然后你便可以自行回家。谢小兄弟伤得颇重,我须送他回府才行。”谢成道:“前辈,我和愿弟是结拜兄弟,你叫我谢小兄弟,我怎受得起,叫我一声成儿便感激不尽了。”余子川道:“好罢,我便叫你成儿。”
当下替伊愿包扎妥当,运足内功,手起指落,不消片刻,已打通伊愿经络,伊愿起身一走,但觉脚步虽然迟缓,却行走无碍,不禁大喜,叫道:“师公,我此后在哪里找你?”余子川背起谢成,笑道:“你不须找我,我自然会再来见你,日后才艺大赛,不要输给那六合书院,连我‘荆楚神剑’的脸面也一起丢了啊。”伊愿笑道:“师公,咱们‘荆楚神剑’门下,个个英雄豪杰,人人长胜将军,怎会使你老人家颜面无光啊。”余子川道:“傻孩子,就会贫嘴。”伊愿目送余子川和谢成离去,心头一酸,眼角竟流下两行热泪。
第四章 才艺大会(修订)
杭州府,大观书院,箭马场。
这一日正是苏杭两地第一书院间的才艺大会,箭马场上人山人海,不但有江浙名士莅临此地,苏杭两地众才子俊彦也是早早到来,就连那久不出闺房的大家小姐,也携带了丫环,不顾人群中汗臭尘土,拼命挣挤好位,只为一睹这文人盛会中的才俊书生。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两府,本是江南首富之地,鱼米之乡,更是天下文人骚客的雅聚佳所。一外地人来苏州,向苏州人打听:“阁下,苏州出产什么?”苏州人微微一笑,得意道:“才子。”外地人惊诧道:“我听说过有出鱼出虾,出米出盐,或者出桔出梨的,走遍大江南北,还没有听过说有出才子这种产物的。”苏州人道:“给你长点见识,咱们苏州,自古便是富庶之乡,产物丰富,但说到第一名产吗,自然是非才子莫属。”外地人连呼奇特。
苏州人遇到杭州人,苏州人道:“杭州兄,你们西湖风景虽然马马虎虎,但毕竟只有一个,咱们苏州,却是全城小桥流水,家家住在湖山之中,比之你们杭州,那是有天壤之别的。”杭州人道:“苏州兄,虽然你们住在小桥湖山中,但山是假山,水是造水,比不得咱们杭州的真山真水。”苏州人道:“这山水吗,真真假假,却是各有所长。但有一项你们是万万比不上的。”杭州人道:“什么?”苏州人道:“才子。”杭州人不愿在此话题上多做争论,打马虎眼道:“虽然你们才子多,但我们杭州府的状元却不少,算来各有所长。”苏州人笑笑不答。
苏州,便是传说中的才子之乡。
而苏州城中的六合书院,便是教授这些苏州才子的学府。院长陈夏言,当朝壮元,才华名动八表,桃李遍布天下,苏州士林领袖。此次带领六合才俊来到杭州与大观书院一较才艺。大观书院派出的参战选手是:马回胜、李夺、杨林与、蒋杨、伊愿。六合书院派出的是:周南山、钟连秋、赵宪、莫拙云、李景田五人。双方在箭马场中依次坐定,等杭州学政陈鸿图宣布比赛项目和规则,文荆川赛前少不得向书院选手打气助威,声言必胜。
陈夏言与文荆川原本旧识,二人彼此知根知底,陈夏言早就做了准备,此次大赛也是势在必得。陈鸿图待双方选手入场,起身向双方示意,高声道:“各位朋友,今日是苏州六合书院与杭州大观书院,三年一次的才艺大赛佳期,双方比试,自当遵从公平公正原则,不得徇私舞弊,在下不才,此次不任评判,但能得目睹盛会,老怀也甚是欣慰,现下便宣布比试项目,你等双方且听仔细,若有疑问,即刻提出。”
从学子齐声道:“学生等恭候大人出题。”陈鸿图颔首一笑,高声道:“第一项,比画艺。第二项,辩艺。第三项,对联。第四项,乐艺。第五项,射艺。双方准备,派第一项选手入场。”陈鸿图一宣布完毕,伊愿心下道:文教授果然有先见之明,今日我方选手,除了蒋杨是软胁,其余学兄都是高才,取胜大有希望,自己虽然左腿枪伤未愈,但比试射艺料也无妨。
双方第一轮选手出场,六合书院是钟连秋,大观书院是马回胜。陈鸿图道:“画艺题目,金秋送爽,双方以一炷香为限,超时为负。开始。”钟马二人展开宣纸,各各挥墨着色,不到片刻,钟连秋已完成交卷,马回胜随之。陈鸿图接过二人画卷,发给评判传阅,宣布第二轮选手入赛。第二轮比辩艺,陈鸿图出的题目是辩李白杜甫二人孰优。史上褒李贬杜,或是褒杜贬李者,都大有人在,历来众说纷纭,争论不休。陈鸿图却将史无定论的议题拿出来考两少年学子,实是颇费了些功夫。
六合书院赵宪选杜甫,大观书院李夺选李白。赵宪道:“李学兄先请。”李夺道:“主随客便,赵学兄请。”赵宪道:“有僭。”当下略一沉思,朗声道:“各位,诗圣杜甫,为格律诗之杰出鼻祖,不但文词精练,而且对仗工整,其代表作《江南逢李龟年》、《八阵图》等,俱为千古绝唱,太白公虽然也颇为不俗,但论及格律,却随意即兴处甚多,因此,我认为,杜工部实高过李太白。”
李夺道:“赵兄此言欠妥,太白公史称诗仙,实是仙家中人,与吾等凡人不同,所作诗歌那是千古绝唱,震古铄今,其中一首《静夜思》,哪家孩童不会吟唱?因此,说到诗歌传播之广,影响之深,那自然是李太白为第一,杜工部次之。”赵宪道:“不然,李太白虽然诗词也有些名气,但个性*,品味不高;晚年更有一*曰金陵子的常陪其左右,诗中也多写歌妓妇人,譬如《寄王汉阳》;《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二首》等。我等学子,当学习诗圣杜工部的忧国忧民,不可学李太白的*不羁。”
李夺道:“赵兄言之差矣,我朝方孝孺有云:泰山高兮高可夷,沧海深兮深可涸。唯有李白天才夺造化,世上谁得窥其作。想那方孝孺是硬梆梆的文人,他都如此推崇李白,可想太白公诗名之大,世人已无可望其项背。”李夺此言一出,场上顿时响起雷鸣般掌声,强弱之势,已见分晓。
方孝儒虽是永乐逆臣,但其后朝庭已为其*,定为忠臣,故而李夺方敢借方孝孺之言褒李。陈鸿图道:“好,二位学子先退下,比试第三场,对联。题目:咏茶。”杭州龙井茶原本驰名天下,陈鸿图自然知晓,他以茶为题,显然是经过深思所得。六合书院派出莫拙云,大观书院派出蒋杨,莫拙云善于联对,一闻题目,心头窃喜,他素来好茶,现下又出茶对,自然胜券在握。
莫拙云道:“学兄请。”蒋杨道:“学、学、学兄先,请。”莫拙云道:“好,我出上联:龙井树旁,方识得其中滋味。”蒋杨不知如何应对,张惶四顾,惟望伊愿出手帮忙,可此时场中有千百双眼目盯着,伊愿哪敢提示?那蒋杨苦思无解,正待认输,突然后颈一麻,身子向后直直倒去,众人大惊,叫道:“蒋学兄,发生何事?”
蒋杨翻倒在地,口不能言,大观书院学生一片慌乱,一人叫道:“且先将蒋学兄扶了下去,再派一人上场应对。”另一人道:“说到对联,自然非伊学兄莫属,伊学兄,快些上场。”另一人道:“这上场比赛,是一人只能参加一场,不可多试,伊学兄原定要比试射艺,若对了对联,射艺怎办?”陈鸿图见场上混乱,问道:“大观书院,你方发生何事?”莫高声正抱起蒋杨,闻言答道:“禀大人,我方选手突犯急病,无法比赛,这一场就算我方输了罢。”
六合书院学子闻道莫高声说算输,在江浙名流面前赢得颇不光彩,一人不满道:“输了便输得光明磊落,赢了要赢得堂堂正正,什么算你方输了,既如此,你方再派一人上来应对。”莫高声道:“选手是早有定数的,匆忙间找来输给你等还不如不找。”六合书院一讲书道:“阁下言下何意?不妨当面道来。”
莫高声道:“我方倒是有一选手,可惜早已确定参加射艺,若是贵方同意,让他再来参加联对,咱们这场便是输了,也心服口服。”那讲书道:“好,咱们今日要赢便赢个堂堂正正,待我和陈大人禀明。”陈鸿图早已听得真切,闻言道:“事发突然,既然双方同意,有选手加赛一场那也没有什么,只是不许作弊。”莫高声道:“我等岂敢,贵方如何?”那讲书道:“你叫选手上场罢。”莫高声大喜,叫道:“伊愿快上。”
这一出双簧是伊愿和莫高声早就定下来的,一闻此言,当下径自走到场中,向莫拙云行了一礼,道:“莫学兄,我这下联是:虎跑水畔,正觅来无上清凉。”场上众人喝一声彩,齐声赞道:“对得好。”莫拙云道:“我这里还有一联,道是:茶,上茶,上龙井茶,愿陈大人一品。”言毕竟不知从何处捧出一盏茶来,走到陈鸿图台前,躬身侍立。
他这一联,不但文思巧妙,而且拍陈鸿图马屁的功夫非同一般。陈鸿图正待接茶,伊愿上前拿走茶杯,递给旁边的文荆川,高声道:“我对:坐,请坐,请台上坐,烦文院长先喝。”他这一联,将莫拙云献的龙井茶给了文荆川喝,真是想得出来。陈鸿图茶喝不到,面上也不生气,他毕竟是杭州学政,心下里自然希望杭州大观能够赢得。莫拙云讨好陈鸿图之意被伊愿巧妙化解,今日观赛者中毕竟杭州人多过苏州,顿时杭州人当先叫好,掌声如雷。
莫拙云连出两联,都被伊愿化解,不禁吸了一口凉气,深思片刻,说道:“我还有一联,请伊学兄听仔细:红茶橙红映日,用玉盏盛来,彩霞生液。”仇愿笑道:“我对:绿茗碧绿妆山,把金瓯装上,玉雪泛花。”他这一对毕,莫拙云双手一揖道:“伊学兄高才,小弟佩服。”这莫拙云也算文思机敏,颇有才学,在六合书院也是以对对见长,不想今日碰上伊愿,那是公瑾见到孔明,感慨既生瑜何生亮?他还算磊落,输了便认输,并不丢人,场上为他响起一片掌声。
第四项比乐艺,陈鸿图道:“第四项,比试乐艺,题目:高山流水,双方选手上场。”六合书院李景田持一古琴,大观书院杨林与执一洞箫,二人闻言,即开始弹奏。李景田琴声琮琮,习的是晚唐琴家陈拙一派,一弹开来果然是:疾打之声,齐于破竹;缓挑之韵,穆若生风。亦有声正厉而遽止,响已绝而意存。杨林与虽然箫声委婉,但终究不及李景田的琴声博大,不及片刻,不等场上评分,高下已分,李景田略胜一筹。
陈鸿图见二人比毕,高声道:“各位高才,前面四场已评判妥当,现下就由我来宣读。第一场:画艺,大观书院马回胜胜。第二场:辩艺,六合书院赵宪胜。第三场:联对,大观书院伊愿胜。第四场:乐艺,六合书院李景田胜。现下开始第五场,射艺。题目:比剑。”陈鸿图一宣读结果,场上杭州人大为不满,第二场辩艺,本是大观书院李夺占了上风,却被评判为负,有性急者,早按捺不住,大声嚷道:“陈大人,你瞎读些什么?第二场辩艺,分明是咱们杭州府胜了,怎的黑白颠倒,反被苏州赢去?”
陈鸿图笑道:“各位有所不知,这历史上,就褒李贬杜和褒杜贬李一事吵吵嚷嚷了几百年,至今也无定论,李杜本是泰山北斗,互为双雄,都是咱们读书人的榜样,并无高低可论,我等只有研读崇拜,又岂能妄加评比,因此,越是言词激烈者越不能理解出题真意,判负自是当然,现下可还有疑惑?”众人一闻剖析,心悦臣服,再不言语。
伊愿一闻比试剑道,心头惊慌,本来以为射艺是比试箭术,虽然左腿有伤,也不影响拉引射箭,不想却是比剑。这剑术需得全身运动,自己腿上有伤,若比剑法,先已输一分。不得已,只得来到场中,评判取出两柄长剑,递给二人。六合书院派出的是周南山,周南山年纪轻轻,原也没有什么,但他的父亲在武林中可是大大有名。
江浙两地,油盐柴米,茶铁百货,都属于七十二行,原本这七十二行互不相干,各自经营,但由于沿海倭寇猖厥,生意难做,不得已,这七十二行便自行团结起来,选了一名能人做为盟主,统一经营管理,这盟主姓周名天行,江湖人送“通臂神拳”。周天行自做了七十二行的盟主,便调整以往的散店经营方式,改为统一市价,统一进出货,创建七十二盟分堂堂口,统一管理。如此一来,江浙各地,各行各业顿时兴盛起来,寻常之辈再也不敢招惹七十二盟,周天行自然也获利甚丰,富甲一方。
他膝下有一子一女,公子便是这周南山,掌上明珠单名一个芒字,这周南山自小跟随乃父习武,一套“通臂拳法”在苏州城也是鼎鼎有名,他本是六合书院学生,此次代表苏州和杭州比试,自然抱有必胜之心。
当下二人接过长剑,互施一礼,周南山一剑刺出,伊愿长剑一迎,两剑相交,各自收剑重攻。两个内力相当,但伊愿精于剑术,略胜一筹,然而左腿有伤,行动不便,因此半斤八两,双方持平。周南山年纪虽轻,但武功不弱,长剑指东打西,不时起腿攻击,大有必胜之势。伊愿左腿负伤,不利久战,当下剑招一缓,变为以慢打快,先消耗彼等功力,窥准机会一击中的。
周南山一眼即见伊愿腿上有伤,当下心头一喜,步步进攻,他使的是南派天目剑法,这天目剑法,虽然不及武当点苍剑法有名,但却是一位抗倭英雄所创,那英雄姓曹名丁叶,昔年曾仗这套剑法打遍江浙无敌手,即上战场也是威震东南,可想而知威力甚大。当下周南山展开天目剑法,猛攻了伊愿八十多招,伊愿一会用凌云剑法,一会换作苍山剑法,虽然是以慢打快,却招招致敌先机,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