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血泊里的丐帮弟子,颤抖着支撑起身子,往后缩了缩,阿腥的脚步已经逼过来,然后这丐帮小弟就发抖着说道:“弟子不认得那铁匠,只知道大家都管这铁匠叫项铁匠。”
“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务必把这铁匠的底细给我摸清楚。好了,你们可以滚出去了。”阿腥吩咐完这句话,几个丐帮弟子如临大赦般,逃出了破庙。
不,是逃出了丐帮分舵。
等到阿腥又坐回太师椅上时,就有个小脑袋就从大门口胆怯的伸了进来。
眼睛一向很尖的阿腥马上怒喝道:“米小粮,不马上进来,我就把你的肠子打出来。”
米小粮的魂差点被吓飞了,不过她跑到阿腥前的身影,已经不像是个有魂魄的人。
她跪在阿腥的膝下,用颤抖的手,递过去那块腊肉。
她的嘴唇也在颤抖,因为她害怕。
阿腥竟然看都没看那块腊肉,而是死盯着米小粮的脸看:“那个铁匠,是你什么人!?”
米小粮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他。。。”
拳风扫过,米小粮的嘴脸已经被阿腥打中。
她疼的使劲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苦水,几口血,还有两颗牙齿。
阿腥打了她一拳后,狠狠的说道:“如果那个铁匠还敢干涉我们丐帮的事,我不但要他放血,还要挖出你的眼珠子。”
米小粮点点头,因为恐惧,她已经说不出话来。而且她知道,如果现在说错了一个字,那么眼珠子现在就会被阿腥给挖出来。”
阿腥放的狠话,一般都会做得到。
正因为这点,米小粮实在是很怕阿腥。
积雪化尽,春风扫叶。
唐门里的寒风已经吹尽,梅花已开始凋零。
那可在梅花下念着伊人,触摸着琴弦的书生,依旧颓废。
宇文子乔现在已经不是老千帮的帮主,他已经把金赌令牌交还给老开大和老开小两兄弟,他对两人说:“现在我已经是唐门的人,不能再做老千帮的帮主了。”
人才凋零的唐门,需要人才,更需要宇文子乔这种暗器高手。所以当宇文子乔提出加入唐门的要求时,唐婆婆并没有拒绝。
他的那件木屋,刚好在留星雨闺房的东侧。
不,那已经不能再是闺房了,她已经有了单无言这个丈夫。
他放下老千帮帮主的身份,屈于唐门的屋檐下,这么做,只是为了能离留星雨近一些。
就连宇文子乔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有多愚蠢,多么不值得。
他的父亲曾经教他:“一个男人,应该把地位和权力放在第一位,一个过于痴情的男人,永远都成不了男子汉。”
父亲的教诲他从未忘记过,但现在,他却已经忘了。
一个连心都碎成片的人,怎能记得许多事?
至少有一件事,宇文子乔还没有忘记。
黄昏,宇文子乔就在自己木屋前的石桌上,触摸着那七根琴弦,望着对面的小楼,想着小楼里的人。
他究竟是在等待,还是在守护?
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现在的他,是否有资格去等待,去守护。
因为他不是留星雨的丈夫。
这时,一个人影闪过,晃到了宇文子乔的面前。
宇文子乔看见这个人,眼睛就亮了起来,缓缓站起,问他:“有消息了么?”
这人道:“还没有任何消息。”
宇文子乔道:“你们一共收了接近十万两的费用,而现在连一个人影都找不着?”
显然,宇文子乔用了近十万两银子,正雇着一些探查高手找人。
这人道:“或许他和冷云风的那场决斗中,就已经死了。”
宇文子乔道:“那你可以带着他的尸骨来见我。”
这人又道:“好,你放心,我们一向有信誉。如果真的找不着项恒,我们不但退还银两,还另做补偿。”
宇文子乔微笑着说:“另外的补偿我倒是无所谓,最好是这另外的补偿,不会出现。”
这人还想说什么,宇文子乔却挥着手说:“继续去打探吧,和小生说话只会浪费你的时间。”
这人离开后,子乔抬头,望着对面的小楼。
单无言站在小楼里的窗户旁。
他看见单无言,马上就抱着琴躲进了木屋里。
他觉得自己亏欠单无言,已无脸见他。
单无言看见宇文子乔,也马上放下了窗户,正如同宇文子乔感觉亏欠自己一样,他也一样没脸看见宇文子乔。
小楼里只有单无言一个人,留星雨呢?
无所谓,单无言既不想问,也不想管,因为他从来没有把留星雨当成自己的妻子。
他和留星雨的关系,只不过是唐门和黑羽盟联姻的锁链。
所以留星雨是否在屋子里,对他来讲都是一样的。甚至留星雨是否还活在世上,对他来讲也是一样的。
他的父亲,也曾教导过单无言:“你是我单雄的儿子,你的责任,就是壮大黑羽盟,势力和地位,男人应该把这两样东西放在第一位。”
他也像宇文子乔一样,父亲的教导,已荡然无存。
一个心已跌碎的人,怎能记得那么多?
他看着手中的玉佩,玉佩上的李若雪,已经是他生命的枷锁。
有一件事他没有忘记,就好像子乔没有忘记这件事一样。
“噌噌!!”两声轻微的脚步,有两个人已落在小楼的屋顶上。这两人的轻功很高明,没有踏碎一块瓦片。
黑羽盟打探消息的高手,轻功一向不错。
单无言缓缓问道:“人找到了没有?”这话显然是在问屋顶上的人。
屋顶上的人回答:“没有。”
单无言道:“还差五天,我给你们的期限就到了。”
屋顶上的人,额头上已渗出冷汗。
单无言沉声说道:“五天内你们若还找不到项恒,到时候你们的脑袋就可以换个地方住住了。”
“蹭蹭!”两声离去的脚步声,屋顶上已无人。
少盟主单无言吩咐的事情,黑羽盟的人从不敢怠慢,就好像他们不敢违背单雄一样。
何况这次单无言下达的任务只不过是找一个人而已,他们若是找不到,就好像单无言说的那样:“脑袋可以换地方住住了。”
可是单无言还是在叹息,因为他已穷尽黑羽盟所有探子的力量,就是找不到项恒。
项恒,他究竟躲在哪里?
单无言已经失去了李若雪,宇文子乔已得不到留星雨,若连项恒都不见了,他们真不知道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第三十四回:恒的沦落(第三章)
冬天已尽,春风已来。
竹林间已有燕子划过的鸣声,竹林深处的那间屋子里,有个姑娘的心却不像春天那般温暖。
忆柔正很仔细的绣着一个平安符,手法很熟练,因为这是她绣的第一百零十一个平安符。
粉色的平安符,那颜色看上去就像她的人一样柔,一样娇嫩。
平安符上的“恒”字,如同项恒一样坚强不屈。
一百零十一个平安符,一百零十一个“恒”字,就好像包含了忆柔对项恒一百零一十年的思念一样。
她拉好最后一针,轻轻的打上一个结,就把这个平安符和其余的一百一十个放在一起。
忆柔看着那个恒字,带着七分惆怅的眼中已有烁光。
——恒哥哥,你在哪里?
——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难道你真的在决斗中阵亡了吗?
——如果你还活着,柔儿愿意用万劫轮回的时间去等你,去爱你。
秋去春来的燕子,是否能捎回恋人们的思念?
木屋的外面有脚步声,忆柔听见这脚步声,马上就奔到屋外,因为她知道刘康回来了。
刘康七分倦意的眸子中,掺杂着三分失落,当他抬头看见满脸期待的忆柔时,眼神中又多了两份失落。
“怎么样?有恒哥哥的消息么?”
刘康听见忆柔兴奋的问话时,眼中已有十分失落,于是他闭上眼,不让自己失落的眼神影响到她。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但忆柔的眼中还是被失落给占据了。
“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宇文公子雇佣了最好的探子,单无言穷尽了黑羽盟所有的力量,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冷云风的任何消息。”刘康还是讲出了对她来说极其残忍的结果。
可是这时忆柔却笑了,笑的那么安详,甚至比春风还温暖,她说:“如果恒哥哥想躲一个人,是不会那么容易找到的。”
刘康叹了口气,道:“怕只怕项少爷已经没有躲人的命了。”
忆柔道:“如果恒哥哥死了,那么冷云风一定活着,现在连冷云风也找不着,所以这两人一定都活着。”
刘康道:“可是若这两人都同归于尽了呢?”
忆柔道:“但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尸骨啊?所以这两人一定活着。”
刘康道:”他们如果选在无人问津的山坳峡谷决斗,找不着他们的尸体也很正常。”
忆柔又温暖的笑了:“我了解恒哥哥,他那么骄傲,是绝不允许自己和冷云风,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决斗。”
不管她是真的这么乐观,还是在安慰他,总之刘康还是欣慰的笑了,似乎他的笑,也只不过是敷衍的安慰忆柔。
冬去春来,燕子归巢,那些漂泊的浪子呢?
充满阳光活力的竹林中,有个世上最寂寞的背影。
等待,独孤飘雪在等待,他是等项恒凯旋,或许也在等待项恒战败的噩耗。
其实他一直在等,自从他有了那柄剑以后,就一直在等一个能让自己刺出第二剑的人。
在漫长的等待中,这是他第一次等朋友的归来。
他也在保护,保护朋友的女人。
他漫长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事可做,项恒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独孤飘雪这般呢?
独孤飘雪又有什么魅力能让项恒这么信任呢?
友谊,这就是答案。
他身后的李若雪,此刻已变成一座冰冰冷的坟墓。
那究竟是一种无情的代价,还是友谊的牺牲?
独孤飘雪那双倒影这墓碑的眸子里,仿佛带着深入骨髓的悲伤。
世间痴情的儿女,就像是叶子上滴落的雨水,美的另人心碎。
脚步声,刘康的脚步声,然后独孤飘雪就听见刘康说:“别等了,吃饭了。”
饭桌上的碗筷被忆柔摆放的很整齐,四碗米饭很白很香,四道家常菜也炒的色香味俱全,还有一壶烫热的米酒。
独孤飘雪的食量一向很少,因为他说:“吃的太饱,会影响一个人的反应能力。”
今天他吃的更很少,甚至连半碗饭都没吃下去。
刘康看着他放下那碗几乎没动过的米饭,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既然你饭吃多不多,那喝一杯酒总可以吧?一个男人,喝酒也可以充饥,还可以活血,强壮肌肉。”
独孤飘雪道:“酒乃剑客大忌。”
刘康只是才发现,他从未看过独孤飘雪喝酒。他又发现,这个寂寞的剑客,对剑真的很讲究。
他真正发现独孤飘雪对剑过于讲究,是在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他吃完饭后,就发现独孤飘雪半卧在树上。
刘康大声的问道:“你在树上干什么?”
抱着剑的独孤飘雪冷冷道:“睡觉。”
刘康道:“忆柔姑娘已经替我们准备好被褥床铺了,你为什么还要睡在树上?”
独孤飘雪道:“习惯了,床上我一直睡不习惯。”
刘康叹道:“因为在树上一定没有床上舒服,所以睡的也没床上熟,这样你的剑就能随时防止别人杀你。”
独孤飘雪转过头,比寒冰还冷的眸子盯着他看,看的刘康一身鸡皮疙瘩,然后他就听到独孤飘雪冰冷的声音说道:“我不是为了防止别人随时杀我,而是为了自己能随时杀人。”
三月初四,晴,清晨,草已破土。
还记得吗?那个英雄好汉云集,年轻剑客拔剑,血溅五步,无羁刀闪耀的土地,那个令草莽大汉热血沸腾的地方,会贤庄。
会贤庄,这个能令群雄们露出向往神情的地方,如今却如同秋叶般凋零。
朱漆的大门已开始腐烂,墙角已经成了蜘蛛们的地盘,地砖的缝隙里也开始长出杂草。
而这时候,大门已被人推开,确切的说,是被人一脚踢开。
一群丐帮弟子很粗鲁的闯进了院子,京四爷迈着招摇的步伐,跨过了门槛,大手一摇,一喝:“给四爷搜,搜仔细了,最好连老鼠窝都给搜了!”
他身边的丐帮弟子们就像小偷看见捕快一样,一哄而散。
然后就响起敲敲打打,翻盖捣柜的声音。
只留下京四爷一个人在门口,他看着这渐渐凋零的大院,对会贤庄悲哀而又残酷的事实叹了口气。
他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抚摸着红色的柱子,感慨着当年好汉们一起饮酒拔剑的土地。
一炷香后,丐帮弟子们一个个返回,低着头站在京四爷旁边。
京四爷背着手,铁青着脸喝问道:“都找遍了?”
没人回答,这意思就是“找遍了。”
于是京四爷又问道:“没找到?”
还是没人回答,实在没有人有胆子敢说“没找到”三个字。
这群丐帮弟子的态度,气的京四爷就是一拳打到柱子上,震的柱子上的油漆都脱落了,敲的丐帮弟子们魂都快飞了:“已经找了那么多地方,怎么连项恒的影子都找不见?”
丐帮弟子们已经开始冒冷汗。
“去!飞鸽传书给所有丐帮分舵,让他们出动所有的人力,就是把天找塌下来,也要给四爷揪出项恒!”
三月初五,阴天,午时。
破庙里,阿腥握着木棍站在高台上,神情激昂,台下围着一十八个丐帮弟子。
“走,大伙一起去那铁铺里,把那个项铁匠抓起来,打烂他的脑袋!”阿腥大喝着命令着他的手下们:“米小粮犯了帮规,而这个项铁匠竟然敢插手我们丐帮的事,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该死!该死!”十八个丐帮弟子高举木棍吆喝着,只要阿腥说该死的人,他们从不敢说“不该死”三个字。
那天从那铁匠铺里出来后,阿腥思前想后,总觉得是自己太过胆小,竟然被一个落魄铁匠的气势给吓到。再经过几天的勘察,实在看不出这铁匠的来路,于是他认定这铁匠只不过是一介布衣。
所以他决定,召集人手,痛痛快快的打项恒一顿,最好打死。
阿腥又高声嚷道:“在打死项恒之前,务必要小心些,我们先打断他的双手,再打断他的双腿,接着再打死他,听到了没?”
十八个弟子高声应着,正打算听阿腥继续吩咐时,一只鸽子打断了阿腥。
一只雪白的信鸽,丐帮专用的信鸽。
阿腥接住信鸽,从鸽子脚上拿下信后又将其放飞,一边拆信一边高声吩咐:“我们走,让那项铁匠尝尝滋味。”
十八个丐帮弟子高声吆喝着抢出大门,挤的门都快破了。
“慢!都给我回来!!”阿腥忽然撕心裂肺般叫道,十八个丐帮弟子又马上跑回了院子里。
只见阿腥的脸因兴奋而发红,握信纸的手在微微颤抖。
丐帮弟子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