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冷云风用的是一把神兵利刃,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更加出名?
从这把刀上,本可以看出许多冷云风身上许多值得佩服之处,项恒完全没有看见,是因为在他的眼里,袂不血冷云风,终究是一个杀人工具。
他永远是个杀手,永远不能成为一个项承志那么伟大的刀客。
冷云风眼神的深处,痛楚更浓。
巳时三刻,秋风止,人已归。
流星七血刀迈着流星大步,跨入了议事厅的门槛。
他们首先看到的,是沈苍那张笑容可掬的脸。
沈苍首先看见的,是项恒傲气外露的豪爽之笑。
“沈前辈一定等很久了吧?”项恒一边招呼,一边走近沈苍。
沈苍笑了笑,道:“我等很久,是因为你去了很久。”
项恒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看见坐在桌上的宇文父子和唐婆婆后,忍不住笑了笑,望着宇文子乔道:“你竟然比我先回来,看来萧楚文并不是个非常难对付的角色。”
他看见了宇文子乔,却看不见他眼中的绝望和恐惧,看不到他掉在地上的折扇和额头的冷汗。
只要再走五步,他就要走到沈苍跟前了。
沈苍暗地里冷笑了一声。
流星七血刀,他们怎能想到,站在他们身前,笑容满面的沈苍,身份就是黄雀呢?
只有黄雀他自己知道,项恒的生死,仅在呼吸之间。
最可怕的敌人,就是那些躲在暗处的人!
你心里最信任的朋友圈,那里,就是最阴暗的角落,最可怕的敌人,往往就躲在这个圈子里。
而沈苍,刚好就是项恒最信任的人之一。
沈苍从头到下,仔仔细细,彻彻底底,谨谨慎慎的观察着迎面走来的七人。
——现在他们七人还没发现黄雀的真实身份。
——也没有发现宇文子乔、宇文涛和唐婆婆已经中毒了。
——项恒在发现桌上三人有异样之前,他们对这屋里的情形绝对没有一丝的怀疑和戒备。
——杀死项恒,最好的机会,就是在这段他完全放松的时间以内。
沈苍脸上微笑,心里冷笑,看着七人并排走到自己跟前。
项恒道:“这段时间里,唐家堡内一切正常吧?”
沈苍点了点头,道:“有我在,绝对没有一点不正常。”
“看来宇文秀才让你负责唐家堡内部的安全,是正确的选择。”
“你主动请命去杀京四爷,应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很明显,我活着,并且回来了,那么,京四爷就一定已经死了。”
“就好像任阔雄、任海莉和安凤一样。”
“事情进展的比想象中还顺利。”
“的确如此,简直顺利极了。”
“留星雨和唐静等其他人呢,怎么都没看见?”
“他们比你早回来两刻钟,现在已经去休息了。”
“要不是路上一直有个小白脸跟着我们,我们绝对能比他们先回来。”
沈苍忽然皱起了眉头,道:“小白脸?”
项恒苦笑一声,道:“你看我们的后面,是不是有个小白脸。”
沈苍微微伸长脖子,往七人身后一看,脸色虽然依旧平静,可是眼神里,却有了异样的紧张。
他看见脸色凝重的冷云风,缓缓向自己走来。
项恒发现沈苍脸上微微奇怪的表情,忍不住说道:“那个小白脸有这么好看。”他忍不住也转过头去看,其余六人也跟着转过头去。
在七人短短转过头的这么一瞬间,几千几万个年头,迅速的晃过黄雀的脑海。
——冷云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不是已经把我的身份告诉项恒了?
——如果项恒还不知道,那冷云风现在会不会揭穿我的身份?
——我的身份如果被揭穿了,项恒一定会对我全神戒备,那我就很难找准杀他的时机了。
——现在他们回头去看冷云风,看不见我的动作,而全身放松的项恒只不过离我不到七尺,这已经是杀他最好的时机了。
——我的剑穿进项恒胸口的这瞬间,流星七血刀其余六人,至少有三个会去扶着他,另外三个一定会对我出手。
——对付流星七血刀其中的三个人,我连一成的胜率都没有。可是如果我只是逃跑,他们三人也绝对没有一成的几率拦阻我。
——到时候他们会照顾中剑的项恒,绝对不会追出门来。
——唯独值得担忧的,那就是还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冷云风。
——在武功上,我大概暂时还不是冷云风的对手,可是他现在的刀现在在项恒手里。
——面对赤手空拳的冷云风,我至少有八成的胜率,加上我袖子里的三条毒蛇,我的胜率至少有九成。
——我万一要是失手,我还有宇文子乔、宇文涛和唐婆婆这三个人质可以要挟。
——如果我现在还不出手,那么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应付。
——冷云风万一要是和他们一伙儿,并且揭穿了我的身份,那在这种一对八的情况下,我绝对没有任何一条出路。
就在七人这短短转头望向冷云风的一刹那,沈苍思考的这一刹那,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剑光闪过,沈苍干净利落的拔出腰畔长剑,抬手刺向了项恒的胸口!
沈苍拔剑的速度并不慢,甚至是江湖中一流的拔剑速度,轻轻的,剑鞘吞口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项恒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这一剑已是闪无可闪,挡无可挡!
沈苍拔剑的一瞬间,项恒的目光刚好落在冷云风的脸上。
冷云风的脸庞仅仅在项恒的眼眸里倒影了一刹那,因为当项恒的目光触摸到他时,他整个人就从地上跃了起来!
跃过了七人的头顶,翻一个跟斗,跃向了沈苍的剑!
七人的眼珠子,好像和冷云风连着一根线似地,立马就转了过来,望向了沈苍。
当抬剑刺向项恒的沈苍,看见向自己跃来的冷云风时,他那比剑还快的脑子,又迅速的运作了起来。
——冷云风为什么要阻止我?
——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这一剑杀不死项恒,那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冷云风手无寸铁,他现在对我而言,却无疑是个很大的障碍。
——论内力,我应该不在冷云风之下。
——所以我的剑可以穿过他的胸口,然后劲力不减,直接刺向项恒。
一瞬间的思考后,沈苍的剑锋不偏,依旧向前刺去。
冷云风没有闪避,也没有阻挡。
这么近的距离,他没有地方可以闪,没有刀的情况下,也不能阻挡。
如果还有什么可以阻止沈苍这一剑的话,那就是冷云风的胸膛!
当项恒回过头,看见眼前的这一幕时,他的瞳孔,开始收缩和颤抖!
他看见一个血红的剑尖,从冷云风的后背穿了出来!
项恒闪烁的眼眸里,倒影着那个洁白的身影,那个身影,伫立在原地,一步都未曾移动。
鲜红的鲜血,开始将那条洁白的人影染红。
当沈苍刺中冷云风的时候,握剑的右手力道又重一分,继续向前刺去,欲透进力道,刺中冷云风身后的项恒。
可是为什么,冷云风能入泰山一般平稳的站在原地?
注视着眼前的冷云风,沈苍的瞳孔也开始收缩。
冷云风那双洁白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了穿透自己胸膛的剑锋,使这把剑,再也不能向前一分一寸!
剑刃切入手掌,鲜红的血,从洁白的双手中滑落。
——当项恒发现穿透冷云风的那把剑,是握在沈苍手中的时候。
——当项恒发现,自己一直敬仰的沈前辈,忽然偷袭自己的时候。
——当项恒发现,冷云风用自己的生命,挡在了他面前的时候。
他眼神深处的痛苦,彻底的泛滥了。
他看错了,也想错了,一直都错了。
冷云风的血,并不是白色,也不是冰冷的!
第四十八回:斩雀(第一章)
沈苍发怔的这一瞬间,耳朵里传来了项恒的爆喝:“快把姓沈的擒住!”
话音未尽,六条人影猛飞而起,六柄杀气腾腾的刀,向沈苍怒砍而来。
沈苍计算过和流星七血刀三人的对战结果,却没有计算过对付六个人的结果。
更没有计算到自己的剑还插在冷云风胸口,六个人就忽然出手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用最快的速度,将剑从冷云风的胸膛拔出来。
可惜,可惜,还是迟了,只迟了一点点而已。
这一点点,已注定他的败局。
当剑从洁白的人影上抽出,鲜血飞溅的时候,六把刀就已经全部架在了沈苍的脖子上。
西门笑历喝一声,手里的斩马刀挥起一砍,闪过一丝鲜血。
沈苍握剑的右手,从肘部被砍落下来,断手和长剑一同掉在了地上。
尽管沈苍极力掩饰,他的脸色已经因为疼痛而扭曲,从他额头上涌出的冷汗,顺着指尖滴了下去。
马一翎逼视沈苍,大声道:“你他姥姥的做什么?”
沈苍闭上了眼,一个字都没说。
马一翎转过头,问项恒,大声道:“老大,他为什么要杀你。”
项恒现在蹲在地上,怀里躺着奄奄一息的冷云风。
他没有看马一翎,也没有看被六把刀架着的沈苍,只是很低声的说道:“他没有杀死我,冷云风替我死的。”
他怀里的冷云风,胸口已被滚烫的鲜血染红,嘴角边涌出了一流血丝。
项恒看了看他胸前的伤口,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极力想笑的平静些,亲切些,但他现在的笑,实在太勉强,太难看,也太迟了:“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再不说,你就永远也说不出来了。”
冷云风既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痛楚,眼神里甚至散发着十分安详的神色。
“请原谅我,我没有把你当做朋友,可是你,却用自己的生命来验证这一切。”项恒的头低了下去,轻声道:“有些话,现在说或许太迟了,但请你记住,尽管我请求你原谅我,可是你千万不要原谅我,你替一个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朋友的人死,这种人不值得原谅,如果你真的原谅我,那会使我感到深深的罪恶感。”
项恒的目光凝视着冷云风,眼眸里闪烁着光芒,那种只有对朋友才会露出的光芒!
这种感情,来的已经太迟了。
他,用一种充满歉意和痛苦的语气说道:“说出你想说的话吧,好让我的朋友死的平静一些。”
冷云风的瞳孔收缩一阵,一字一字的,说出了他人生的最后四个字:“我、欠、你、的。”
下一刻,他的嘴角,露出了很安详,很满足的微笑。
闭上眼,带着微笑,死在了项恒的怀里。
冷云风的一瞬微笑,仿佛在冬天里定格。
项恒的眼眸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哀伤和悔意。
这一刻,项恒将铭记一生。
你阳光下的岁月里,是否也有一些在背后默默付出的朋友?
冷云风的人生,不再像纸一样苍白。因为这张纸,已被鲜红的血染指。
在孤独中生存,在朋友的怀里死去。
血滚烫而鲜红,他的微笑安详而满足。
项恒将冷云风的尸体轻轻放下,他的眼神里尽是痛苦和歉意,他的一个朋友刚刚为自己死去!
他将洁白的柳叶刀放在冷云风旁边。
为什么男人的友谊,总是要用鲜血去证明?
“沈前辈,不,黄雀先生。”项恒缓缓站起来,直视着沈苍,道:“你的命,我要了。”他说的直接而干脆,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沈苍已经是个死人一样:“可是,为什么会是沈前辈你?”
为什么黄雀会是自己最敬重的人?为什么黄雀就是沈怡柔的亲叔叔?
“冷云风说,他跟着我,是为了阻止黄雀杀我。我不但不相信,甚至还嘲笑他。”项恒道:“所以冷云风特别强调,说我防不住黄雀。”
沈苍的右手疼的受不了,咬着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想杀我的人是你,冷云风阻挡的也是你,也就是说,你真的是黄雀,那么。”项恒一字一字道:“我师父师叔,忘尘师太,还有冷云风,一共四条命,你必须要偿还。”
丘谭忽然转过头,道:“唐婆婆和两个姓宇文的,从刚才开始,就一个字也没说,动也没动,脸色十分苍白,应该是中毒了。”
项恒道:“老三,你去找唐静过来,整个唐家堡,除了唐婆婆,就是他解毒的本事最大。”
刘不平收回刀,正要转身,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伸手在沈苍的右袖子一阵摸索。
等他的手从沈苍袖子里伸出来时,刘不平的手上已经多了三条血红色的小蛇。
风延庆一看见老三从沈苍身上搜出三条毒蛇,怒的狠狠在沈苍小腹上踢了一脚,爆喝道:“**好歹是个人物,竟然这么卑鄙!”
沈苍小腹中了一脚,疼的额头冷汗直流,脸色更加苍白。
刘不平将三条小蛇狠狠扔在地上,雁翅刀挥动,瞄准地上的三条小蛇,怒砍三刀,然后三条蛇就被斩成了十三四段。
项恒望着那三条被斩的稀巴烂的蛇,道:“唐婆婆他们,应该就是中了这三只蛇的毒。”
刘不平狠狠的瞪了沈苍一眼,骂骂咧咧的走出了大门。
午时正,阳光冰冷,人亦冰冷。
人终究一死,这也是人生最无可奈何的事之一。
跟着刘不平走进议事厅的唐静,脸上非常平静和镇定,眼里却有微微的紧张,显然刘不平已经告诉了他事情经过。
项恒对着唐静笑了笑,道:“我们虽然抓住了黄雀,却解不了唐婆婆他们体内的毒。”
唐静也没接项恒的话,就将一只木盒放在桌上,装着碧螺春的茶壶前。
木盒里装着各种丹药和医务器具,他一边挑选,一边对沈苍说道:“在唐堡主开口说话之前,沈先生是不是有话要说?”
沈苍想说话,右手疼的他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唐静给唐婆婆把过脉后,很轻蔑的笑了笑,道:“黄雀的毒计令人佩服,可是用毒的本事,唐静实在不敢恭维。”
他从木盒里挑出几种药单,在药碗里捣碎,又倒入了一小瓶的液体,用一根银针搅拌一阵,便首先喂唐婆婆喝下了。
宇文子乔和宇文涛也喝下后,唐静又忽然说道:“唐门是怎么处置敌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沈苍疼的不能开口说话,摇头还是可以的,所以他摇了摇头。
唐静道:“唐门有三十七种处死敌人的方法,五十三种酷刑。”
“还不能处死他、咳咳。。”唐婆婆的脸色逐渐红润,忽然说出了这句话。
唐静转过头,轻轻问道:“感觉怎么样?”
唐婆婆点了点头,道:“无碍,在处死黄雀以前、咳咳、老身有个故事要讲。”
项恒大声道:“还讲什么故事?”
唐婆婆神秘的望着项恒,道:“可是这个故事、咳咳、你必须要听,因为这个故事、咳咳、和你有很大的关系。”
项恒的眼睛发出了光,皱着眉头道:“跟我有关?”
唐婆婆凝视着远方,道:“跟你和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