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毁了自己。
单无言看着圆月,仿佛那才是他的归宿:“你又何尝不是呢?你一生的幸福,也岂非是被我给毁掉的?你对留星雨的爱意,我又怎会不知道?”
宇文子乔的眼睛已经闪着泪光:“小生毁了你,也毁了自己,你毁了我,也毁了你自己!”
单无言道:“但你要答应我,帮我照顾好若雪,或许我将来不能像以前那样守护她了!”
“也请你帮小生照顾好星雨姑娘,将来小生或许也没有资格和她来往了。”
“我会的。”
宇文子乔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十有八九遭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真的说对了。。。。”
单无言大手一挥,豪放笑道:“不要谈论这些了,你我总算还他妈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来,喝酒!”
“喝!”
他们永远是朋友,那种友谊,就好像月亮那样永恒。
两个七尺男儿在月下对饮,那种友谊是多么的简朴而伟大,那幅画面是多么的凄美动人?可又有谁知道,在这幅画的背后,藏着多少男人的辛酸和男人的痛苦呢?
他们分别的时候,石桌上的酒壶已经见底了。
单无言又醉了,在醉之前,他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从梅树上落下的花瓣如同是他的泪水,掉落的积雪仿佛是他心的碎片。
远处的那间阁楼里,李若雪就在里面,但他永远都不可能把那块玉佩送给她了,只能将那块玉佩深深的埋在心里。
多少阁楼下的等待,多少遥遥的守护,多少狂醉夜里的空酒壶,如今却只能换来一个天下第一美女和一块晶莹通透的玉佩。
天下第一美女,在他现在的眼里仿佛魔鬼般丑陋,那块玉佩,又让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痛苦。
和唐门联姻后,他将更受黑羽盟里兄弟们的爱戴,成为千古英雄,会受父亲的重视,甚至会感觉到父爱。
可是这些在他眼里不过是飘渺浮云,他只想要李若雪!
他可以想象到自己将来的生活,那种在权势和责任包围下的空虚,那种在年轻时没有去真正勇敢过的憾事。
就是因为自己太过爱她,才会在那么昏暗的月光下刻着她的脸庞,因为太过爱她,他失去了她。
就好像宇文子乔太爱留星雨,才早早睡觉做好最后一搏的准备,哪知天意弄人。
单无言流着泪,对着杯中自己的残影喃喃自语:“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错了什么。。”
也许他们没有错,只是爱的太深。
多少好男儿,在人前是流血不流泪的大丈夫,而在背后却是一个默默流泪的躯壳,谁能懂?
终于,单无言醉倒在青石上,撇开的衣襟里露出古铜色的肌肉,寒风吹过,他一点都不冷,他连什么是寒冷都已经忘了。
已经麻木。
宇文子乔的五根手指轻轻拂过七根琴弦,琴弦振动,不是因为他的手,而是因为他的泪。
他的泪落在琴弦上,发出一声很清脆的音色。
宇文子乔从来就没有绝望过,他甚至不知道绝望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现在这世上对绝望理解最深的,就是宇文子乔!
他可以想象到单无言和留星雨一身红衣,三拜礼成的婚姻。可以想象到单无言骑着高头大马,迎接坐在花轿里的留星雨。
他也能想象到单无言穿上新郎装时眼中的泪,留星雨坐上花轿前洒在轿门外的泪。
他又哭了,一滴一滴眼泪落在琴弦上,发出一阵阵苦涩又痛苦的音色。
这世上最悲惨的琴声,袅袅的传进项恒的耳朵里。
他也在月亮下,他也在喝酒,他也在为朋友而感到痛苦。
他身后的忆柔听到琴音眉头就皱了起来:“恒,今晚的琴声似乎很怪。”
项恒道:“是啊,因为这是他们一辈子里最痛苦的一次。”
忆柔道:“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他们永远都是我朋友。”
“既然是你朋友,你为什么不去安慰安慰他们,陪陪他们?”
项恒喝了一大口竹叶青,缓缓道:“就因为他们是我朋友,所以我才不愿去打扰他们,他们现在需要静一静。”
“哦?”
“你大概不会懂的,他们必须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哭一次。”
“为什么?”
“一个七尺男儿,是不能在人前流泪的,有泪,也要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流。”
这岂非也是做男人最难的地方?
项恒道:“一个男人在失恋时想大醉一场的时候,就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烈日当头,唐门屋檐上的积雪已经化了许多,男人们心口上的雪呢?是不是也化开了?
这一天,是宇文子乔和单无言生命中最痛苦的一天。
唐婆婆已经派人向江湖中人发请帖,喜日定在二月初三。
今天只是定亲的日子,在定亲筵上,唐婆婆是近几年来第一次笑的那么开心,她终于为自己的孙女找到了归宿,唐门也终于后继有人。
客人们都笑脸相迎,一杯酒一杯酒的敬着唐婆婆,说一些恭维祝福的话。
单无言和留星雨做在唐婆婆的两边,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单无言甚至还要一杯一杯的喝着别人敬他的酒,一杯杯唐家酿造的高粱酒,流淌在他的嘴巴里,感觉比蛇胆还苦。
他喝下一杯杯酒,就好像喝下一种种人生的痛苦一样。
而昔日里那个风流潇洒的宇文子乔,如今却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一个人喝着一个人的酒,没人敬他,他也不敬别人。
他只是痴痴的望着留星雨,她用同情的表情回敬着。
京四爷就想开多了,既然娶不到留星雨,那有好酒喝也是一样的,所以他看起来一点也不伤感,依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萧楚文也寂静的独自一杯一杯的喝,吃着小菜。
宇文涛和沈苍也摆出机械式的笑容,一杯一杯的喝着。
李若雪就更不用说,她的灵魂仿佛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活在这个世上的只是一具皮囊。
黑羽盟和唐门能联合起来,流星七血刀本来应该要感到高兴的,可是他们却也有了一丝丝的惆怅。
参与到唐门招亲的所有人,除了唐婆婆和京四爷外,仿佛所有人都带着惆怅和痛苦,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种大喜的日子里,不开心的人永远比开心的多,这也是人类的一种悲惨。
就在人们一杯一杯大口喝酒的时候,忽然所有人的表亲都痉挛起来!
有人扶着墙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内力深厚些的虽然运力抵抗,但额头上还是渗出了汗珠。
项恒忍着痛苦,扶住就快倒下的忆柔,勉强的说道:“忆柔。。。!”
就连常年炼制毒药的唐婆婆,也捂着小腹,痉挛着。
京四爷猛然把手里的酒杯打碎在地上,咬着牙恶毒的盯着唐婆婆,道:“这酒菜里被人下毒了!”
竟然有人敢在唐门的宴席上下毒,这人是不是疯了?
唐婆婆咬牙道:“你认为是老身下毒的?。。咳咳。。”
西门笑干脆把眼前的一张大桌掀翻,酒菜横飞,洒了一地,他忍着痛苦喝道:“这酒菜里真他妈被人下毒了,谁干的!”他嘴里虽然在问,但眼睛却是盯着唐婆婆看的。
萧楚文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道:“能在唐门里下毒的人,除了唐掌门外,还有其他人么!?”
宇文涛左手捂着小腹,右手扶住唐婆婆,对众人说道:“大家不要误会,唐掌门其会做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下毒的一定另有其人。”
项恒摇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除了唐掌门外,能在唐门宴席上下毒的就只有莫魂一人了!”
“哈哈哈!哈哈啊!谁说只有莫魂一人?姑奶奶照样可以在唐门的喜宴上下毒!”这个好听却又恶毒的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人们放眼望去,就看见了一个身着一身白色玄女的女子,翩翩走来。
朱梦航!
项恒和宇文子乔一看见她,眼中就射出一种仇恨的火花。
宇文子乔又感觉断臂在隐隐作痛,忆柔看见她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像一只小猫看见大狗一样扑进项恒的怀里。
项恒紧紧的搂着,眼神恶毒的看着朱梦航。
朱梦航既然有能力杀掉莫魂,那就绝对有能力在唐门中下毒!既然中了她的毒,想解毒恐怕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又几个内力不深的客人已经倒了下去。
项恒和宇文子乔已经痛苦的说不出话,但是他们的眼神却在询问朱梦航:你来干什么!
朱梦航一边往大堂的深处走,一边嘲讽的说道:“首先,姑奶奶先告诉你们,你们中的是莫魂秘制的化功散,此药无色无味,中毒后气血逆流,内力暂失,哈哈,味道如何?”
她已经走到唐婆婆的身前,轻蔑的嘲讽道:“你们唐门的那几条看门狗,就是中了姑奶奶的化功散,所以我才能大摇大摆的走到这里。”
唐婆婆悠然道:“你难道真的认为老身中毒了?”
朱梦航笑道:“你当然没有中毒,已制毒药出名的唐门掌门人,又怎会中了我的这种小伎俩呢?”
唐婆婆淡淡道:“你果然不算太笨,要不是老身随身携带一些专门解毒的灵丹妙药,早在几十年前就被人给算计了。。。咳咳。。”
朱梦航道:“今天你到是不会被我给算计,只不过会被姑奶奶给打败而已。”
唐婆婆全身上下打量了她一回,冷冷道:“上次老身的暗器穿透你的衣服,你好像已经补好了。”
朱梦航笑着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似在炫耀自己的新衣服:“我从来不穿破旧的衣服,这件蜘网玄衣是全新的,比第一件更牢固,有更强的韧性,凭你的暗器,恐怕还射不穿它!”
唐婆婆道:“你知道老身没有中毒,却还不对老身动手,就是想再尝尝唐门暗器的滋味儿?”
朱梦航笑道:“不错。”
“。。咳咳。。。咳咳咳。。。咳咳。。。你未免太小看唐门的暗器了。。。。!”话语间,唐婆婆的暗器已经出手。
寒光一闪,一柄飞刀已直逼忆柔。
飞刀在空中一晃,又分出两外两把!
看似一把飞刀,其实却有三把,好带毒的暗器。
这是她用十成功力射出的暗器,三成功力的暗器已经到达暗器的最高境界了,这十成的暗器,简直是无坚不摧,世人根本无法破之了。
唐门的暗器并非浪得虚名,唐家的巾帼英雄也不让须眉!
朱梦航没有躲避,反而带着微笑张开双臂,迎向飞刀。
飞刀碰到她的蜘网玄衣,就好像绣花针刺在铁墙上一样,瞬间就断了!
唐婆婆吃惊的瞪着双眼,冷汗顺着脸上一条条皱纹流下,手里还紧捏着一颗为发出去的铁蒺藜。
这刻铁蒺藜已经无需出手,她已经败了。
既然第一次暗器对敌方没有照成任何伤害,那手里的铁蒺藜也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
她还在惊叹的时候,脖子上已经被朱梦航狠狠的切了一掌,痛的唐婆婆哀叫呻吟。
“不要打我奶奶!”留星雨见年迈的奶奶被朱梦航打,马上就起身冲过去,可没冲去一步,就又瘫倒在椅子上,化功散的毒性发作了。
朱梦航笑吟吟的来到留星雨面前,道:“姑奶奶也没多大兴趣打你奶奶,我主要是来对付你的。”
然后她伸手一抓,没费太大的力气就抓住了深中化功散的留星雨。
留星雨大叫:“放开我,你好大的胆子!你。。。。”
朱梦航不耐烦的在她脖子上用掌一切,留星雨就晕了过去,然后她把留星雨放在肩膀上扛着,往门口走去。
众人只能呆呆的看着,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当朱梦航经过项恒身旁时,还冷冷的对他说了一句:“我告诉你,我要慢慢的折磨你,折磨你身边的人!”
项恒咬着牙,全身痉挛的说不出话来,只恨的牙痒痒。
然后朱梦航就扛着身穿红衣的留星雨,施展开轻功身法,越过围墙,跳上屋顶,消失在一片洁白的雪色中。
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掳走留星雨。
忽然,一条人影一晃,带出一串残影,越过围墙追了过去,没人注意看到追出去的是谁。
人们只发现宇文子乔已经不见了。
第三十回:决战之开篇(第一章)
宇文子乔远远的看见朱梦航走进一间破屋子,看她扛着留星雨的背影,似乎累了,要到这间破屋子里休息。
他还是风度翩翩的握着折扇,一招燕子翻身,人已从窗口跃入,然后他就看见坐在眼前的朱梦航。
他还看见倒在一堆稻草上的留星雨,她的衣服已经被朱梦航拔下来,破碎的红衣就丢在一边。留星雨的身体已经成熟,从胸脯到大腿,定力差一点的男人,就会变成一只野兽。
宇文子乔的定力还算不错。
人称天下第一美女,外号流星金剪,平日里顽皮任性,张口闭口都“本小姐本小姐”的留星雨,竟然会被人扒光衣服,丢到一堆又臭又刺的稻草上,让她柔软的肌肤被粗糙的稻草刺着,说出来恐怕没人会相信。
宇文子乔只看见留星雨身上因寒冷而生出来的鸡皮疙瘩,他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她一定会着凉的。
宇文子乔的心已经碎成片了,现在看见晕倒在稻草堆上的留星雨,他那颗已经碎成千片的心,又碎成了万片。
朱梦航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板凳上,看见从窗户跃进来的宇文子乔,冷冷道:“你竟然还能走得动?”
宇文子乔忍住不让眼泪落下,尽量让自己自然些,折扇晃开,莞尔一笑:“跑几步也不算难事。”
朱梦航道:“难道你也随身携带解百毒的灵丹妙药?”
宇文子乔道:“小生能追上来,就一定必须随身携带某种解药?”
“既然你没有解药,又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解开你体内的化功散?”
“抱歉,并没有任何人给小生解毒。”
“那你为什么。。。?”
“因为小生根本就没有中毒。”宇文子乔微微一笑:“只要是下过毒的人都会知道,在酒里下毒远比在菜中下毒要难得多。酒未开封,如何下毒?就算在开封后下毒,那岂非进厨房在菜中下毒更简单?”
朱梦航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小生在宴上只喝了几杯酒,未吃一口菜,哪怕是一颗花生米。”宇文子乔道:“你只在菜里下毒。”
朱梦航咬着牙,狠狠道:“算你狠,光喝酒,不吃菜!”
她这条像母狗一样变态的女人,又怎会懂得他没有心情吃菜的理由?
宇文子乔淡淡道:“这只因你还太年轻,以为在菜里下毒就可以毒倒所有人,不懂得谨慎,做不到滴水不漏的境界。”
朱梦航道:“你就是滴出的那滴水。”
宇文子乔道:“你还是朱梦航,想达到你师父莫魂那种境界,并不是一夜之间的事。”
朱梦航道:“废话说了这么多,你想对姑奶奶怎样?”
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