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我办?”
“别人也可以,但这件事我更相信更放心让你办。”
“什么时候要我去办?”
“必须要在正月初五之前。”
“和冷云风的决战之前?”
项恒笑了笑:“你说对了。”
独孤飘雪道:“在正月初五之前,我会去找你。”
他没有问是什么事,那的的确确是项恒的事,所以独孤飘雪没有拒绝,因为项恒是他的朋友!
如果有一件事是要项恒请别人办的,那这件事一定很不简单。这件事必须要在正月初五之前,这岂非不就和冷云风的决战有关?
独孤飘雪不理会,他只知道这是项恒请他办的事,所以他不拒绝。这世上能令他提起兴趣和答应的事本就不多,项恒的要求就是其中之一。
冬月二十七日,清晨,雪已停。
刘康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他紧紧的将衣领裹住脖子,好不让冷风吹进来,然后眯着眼睛大口的呼了一口气。
“刘管家早!”刘康听见这几个字时,才发现项恒就站在不远处,他脸上虽然没有带着倦意,衣服上却已有微微积雪,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
“少爷!”刘康大步走过去,道:“一大清早的,少爷在此作甚?”
项恒笑了笑,道:“除了等你睡醒,还能做什么?”
刘康笑道:“少爷说笑了。”
项恒冻的有些发紫的嘴唇颤抖着说道:“真的,我的的确确是在等你睡醒。”
刘康已经走近他,然后才发现他的样子的确好像是在雪里等了很久,然后他的脸色就微微的变了下:“少爷若有事,可以直接叫醒老奴,何必在大冷天的在这里等?少爷有何吩咐?”
项恒苦笑道:“这件事虽然重要,但却不是很急,所以我在这里等你睡醒也没关系,况且你知道的,我本就不喜欢睡觉。”
他转过头来,用无比温和的眼神看着刘康,道:“另外,你不可以用吩咐两个字,对于朋友,这两个字用的实在是很不恰当。”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大可放心,如果有重要且紧急的事,我肯定会把你从被窝里拉出来,不管是下雪或下雨。”
刘康虽然在会贤庄里当了近二十年的管家,可他从未有过下人的待遇。
如果你说会贤庄里只有两位庄主,嫌人不够多,那我告诉你,刘康几乎已经是会贤庄的第三位庄主。
他也用同样温和的眼神看着项恒,道:“那少爷究竟要我去办什么事情?”
项恒只说了一句话,却已足够:“收拾行李,找一辆马车,跟我走!”
刘康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去收拾行李,一个大少爷吩咐管家收拾行李,速度绝没有刘康快,刘康也不是收拾行李的高手。
他收拾行李的速度却比一般的管家快好几倍,因为那不是吩咐,也不是命令,而是朋友的请求!
“只有朋友的事,才能全力以赴。”这本就是浪迹江湖之人的性格。
他嘴里虽然是叫项恒“少爷”,项恒嘴里也叫刘康为“刘管家”,但这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他们互相不是主仆,而是朋友!
刘康收拾好东西,找来马车的时候,项恒和忆柔两人早早的就收拾好了他们自己的行李。
然后刘康赶着马车,与项恒和忆柔离开了飞瀑山庄。
马车飞驰在冰天雪地里,那匹雪白的马看起来仿佛就是透明的,刘康两边的鬓毛也已开始发白,眼角已有皱纹。
他挥舞着细细的马鞭,熟练而迅速的赶着马,他赶车的技术一点也不老。
项恒和忆柔坐在车仓里。
“大冷天的就是要喝酒才能暖身子!”项恒正在细细品味着酒囊里的竹叶青。
“恒,我们这是要去哪?”忆柔把双手从银狐大衣里伸出来,轻轻的抓住项恒的手问。
“去一个让我们清净几天的地方。”
忆柔把头靠在项恒的肩膀上,忽然紧紧的抓住了项恒的手:“那地方只能清净几天而已么?”
项恒放下酒壶,把她紧紧的搂进狐裘大衣,用下巴轻轻的摩擦她的头发,弄的他下巴很痒很舒服,他说:“等和冷云风的事情结束后,我们就能永远清净的。”
忆柔的眼波在流动:“永远?”
“永远!”
白马轻嘶,马车停下,梅树上沉甸甸的积雪却已被白马的轻嘶给震落不少。
刘康回头说道:“少爷,到了。”
忆柔被项恒牵着手走下马车,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座小小的木屋。
一座最普通最简单的木屋,围着一圈最平凡的篱笆,在桃树下,静静的立着。
屋顶上积满了和梅花一样洁白的雪。
刘康推开木屋的门,忆柔进去后,就发现这木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四张椅和一个木柜。
这里是项恒和忆柔两人相视的地方。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忆柔带着询问的眼神盯着项恒和刘康看,显得有些吃惊。
刘康道:“这是二庄主在十多年前盖的木屋。”
项恒接到:“一年里,师父总要来这边住几天,说是清静清静。”
刘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少爷你就是在这里第一次打败二庄主的。”
“第五次和弟十六次打败师父,也是在这里。”项恒傲然一笑,轻轻的拉住忆柔的手,道:“当年,我们就是在这里相视的。”
忆柔道:“可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刘康用同样疑惑的眼神看着项恒。
项恒抚摸着木桌,道:“因为。。。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忆柔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她拉起项恒的手,惊道:“你要去哪?”
第三十二回:决战之离别(第二章)
项恒的手从木桌上移开,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丝,道:“去和冷云风决斗。。。”
刘康不懂,于是他继续问:“去决斗?”
“没错,是去决斗。”
“你们不是约好了在飞瀑山庄里决斗么?”
“其实独孤飘雪说的对,在飞瀑山庄里,那么多朋友面前,我很难胜冷云风。”
“为什么?”
“因为朋友对我的支持太多,已经是一种压力,而冷云风没有压力,他无情。”
“所以你想另外找个没人的地方,和冷云风一绝死战?”
“不错,只有在无旁人的情况下,我才能胜他。”
“怎么说,你和冷云风已经另外约好了地点?”
“没有,根本不用约。”
“为什么?”
“冷云风若想找一个人,那这个人根本就躲不过,所以我既不用约,也不用躲,他在一月初五的子时定能找到我。”
“那一月初五的那一天,飞瀑山庄里的人岂不是要错过你和冷云风的决斗?”
“我昨天说过,我将来也许要做一件对大家不负责任的事,这件事指的就是我不告而别。”
“到时候你打算怎么交代?”
项恒的眼睛忽然变的刀锋般锋利,使劲的握紧了无羁刀,握的连手臂都在发抖,然后他刀切斧砍的说:“但我只有打败冷云风,才是对大家最好的交代!”
刘康黯然道:“现在我懂了。”
“哦?”
“少爷若是在飞瀑山庄里和冷云风决斗,比在别处决斗要难胜,所以你就另外选了地方。只有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你觉得才能打败冷云风,而只有打败风云,才算对得起朋友!”
“是啊,我若是不离开飞瀑山庄,到时候一月初五子时败给冷云风,那岂不是更加对不起朋友?”
忆柔忽然对项恒道:“那一月初五的子时,我可以在你的身旁吗?”
“不可以。”
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决斗,带着女人去不但麻烦,还会令自己分心,更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刘康看了看一旁的忆柔,又看了看项恒,道:“可少爷为什么把我和沈姑娘带到这里?”
项恒道:“一月初五子时,我和冷云风若都没有出现在飞瀑山庄,到时候她会怎样?”
刘康沉吟片刻,然后脸色忽然一变,惊道:“到时候你若不出现,那飞瀑山庄里的人就会有不少人难为沈姑娘。”
“她若还继续呆在飞瀑山庄,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对准她问我的下落,所以我只好把她带到这里。而刘管家你的武功很好,我就只好麻烦你来帮我照应她。”
刘康道:“好,离一月初五已经时日不多了,在这段时间里,老奴必定好好照顾沈姑娘!”
项恒转过身,面对着打开的门,抬起头看着傲立雪中的寒梅,仿佛是要做一件很重要的决定:“刘管家,这次恐怕要多麻烦你些日子了,一月初五过后,我还不可能赶回来。”
“为什么?难道少爷。。。。”刘康的语气已有些吃惊。
项恒傲然一笑,道:“放心,本少爷到时候赶不回来的原因不是败给冷云风,而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忆柔柔声道:“能告诉我们吗?”
“能。”
“你说。”
“现在还不能说。”
“那什么时候说?”
“等这件事成功的时候。”
“那这件事什么时候能办成?”
“也许一月初六就可以,也许可能到六月初一还办不成。”
忆柔黯然说道:“如果永远办不成,那你会回来吗?”
项恒轻轻的托住她的脸,道:“没有永远,如果这件事真的办不成,我也会放弃而回来找你的,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么?”
忆柔嫣然一笑,也只能笑:“好,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刘康咳嗽一声,拍了拍项恒的肩膀,道:“少爷,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项恒道:“一月初四。”
刘康叹了口气,道:“少爷,老奴不得不承认,我武功虽然还过得去,保护沈姑娘一段时间也没问题,但若时间一久,恐怕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够用。”
项恒道:“我知道,你的武功不错,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高手,打败一个人不难,但保护一个人却比打败别人要难。敌人要一多,你一个人也很难应付,所以我找了个帮手过来。”
“谁?”
“独孤飘雪。”
刘康放心的笑了笑,道:“有独孤飘雪在,那就大可放心了。”
他低着头沉思许久,然后神秘的问道:“少爷,在无人的地方,你有几成把握打败冷云风?”
项恒傲笑道:“还是那句话,十成把握。”
在这木屋接下去的日子里,项恒每天和忆柔一起赏梅花,一起看飘落的雪花,吃她做的饭菜,一起在窗户旁数星星,看月亮。
每当忆柔替项恒缝补衣服时,他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是因为她美,更因为她是忆柔,他的女人,他的爱和他生命的意义。
每当下雪的时候,项恒都忘不了给她披上一件柔软的披风,理一理被风吹乱的细发,拍落她肩膀上的雪花,给她倒一杯热茶。
每天晚上用过饭后,项恒都会洗到忆柔亲自烧的热水澡,水里都带着淡淡的花香。
每天深夜项恒都会从床上起来,帮忆柔拉一拉背角,看着她痴痴而又温暖的一笑。
这是极其简单和平凡的生活,但却是那么的温馨和温暖,对于许多人来说,已经是一种奢侈,因为他们一生都在追求这种简单的生活,但这种简单而平凡的生活却又是那么遥远。
和心爱的姑娘幸福的永远互相守在一起,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么?
这种最温暖的生活,甚至快要令项恒忘却一月初五的子时。
也许这只不过是项恒故意装出的幸福,因为一月初四的时候,有可能一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刘康看着他们两人的生活,忽然发现像自己这种在刀口下舔血过日子的江湖人,一生中唯一缺少的就是这种生活。
有些人一辈子有过许多女人,也很懂女人,懂得风流,懂得享受,但却就是不懂得这种生活的温馨。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只有了解这句话意意的男人,才算是真正的男子汉!
只可惜刘康开始向往这种生活时,他却已经老了,迟了,他走路虽然依旧快如风,脚步稳,眼不瞎,耳不聋。他的鬓发却已开始变白,眼角已微微有了皱纹,背已有些驼起。他的青春已经在他手中悄悄溜走。
喝着杯里的茶,看着窗外的雪,感受她赐予的温馨,项恒这一辈子真的没有白活。
一月初三,夜晚,微微细雪。
项恒看着酒囊里的酒,他享受温馨的同时,心里却还有比这种感觉更强烈的痛苦。
这种痛苦就是离别,明天就是一月初四,明天就是他和忆柔离别的时候。
他始终还是没有忘记和冷云风的约定。
忆柔和刘康已经睡下,他坐在木屋前,离别未到,但却已在忍受离别的痛苦。
如果说精神上的痛苦更大于肉体的痛苦,那离别无疑是精神上最痛苦的。
终于,独孤飘雪来了,他答应过项恒一月初五之前会来找他,所以他果然来了。
独孤飘雪站在他面前,冷冷说道:“今天已经是一月初三了。”
项恒苦笑一声,道:“说的准确点,再过几刻钟,就是一月初四了。”
“但还未到一月初五,我已经来了。”
“嗯。”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项恒缓缓的站起来,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然后呢?”
项恒转过头,眼里已有了离别的惆怅,那双眸子就盯着身后的木屋看,忆柔睡在木屋里。
独孤飘雪的眼睛没有移动,他却已经用余光看见了,项恒虽然没说什么,但独孤飘雪已经懂了:“你想让我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保护她?”
“是,我相信你,相信你手里的剑。”
独孤飘雪看着手里的剑,那柄饮过无数生命鲜血的剑,那柄令无数英雄恐惧的剑。这柄步步杀人的无情剑,难道要闪耀其有情的一面?
独孤飘雪没有再问忆柔的事,他已经用默认的方式答应了项恒的要求,朋友的要求。
他只为杀人而生的剑本不会去保护一个女子,但这是项恒忙,所以他帮。
因为项恒是他的朋友!
“你为何离开?”
“因为你说的对,在飞瀑山庄里,那么多朋友的支持下,我会有压力,不适合与冷云风一战。”
“那和冷云风分出高下后,你就回来?”
“不是,除了和冷云风的决斗外,我还有别的事要办。”
“什么事能令你先把她放在一边?”
“血腥的事,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危险,我不能再让她沾染和看见血腥的事物。”
“究竟是什么事?”
“你若想知道,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独孤飘雪微微一笑,他的微笑就好像是春风吹化了积雪那般温暖,只要他才有这种笑:“好,我等你,我保证,你不在的时候,没有人能接近这木屋三十丈内。”
一月初四,清晨,雪已开始融化。
项恒穿上忆柔亲手给他缝制的一件崭新的淡蓝色衬衣,提起擦的金光发亮的无羁刀,带着忆柔准备的干粮和刘康为他准备的一囊满满的酒。
他要离开了。
他逼着自己不去看忆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