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那个“岳”字发呆,心道:“这位岳先生是笛子的上一个主人吧?他当初有没有如此烦恼过?也不知还在不在世上。”
小海忽地呀呀叫了两声,陈靖仇抬头望去,只见远处隐隐有一带黑黝黝的山影,正是巨海。他轻拍小海的脑袋道:“小海,那就是巨海吧?麻烦你快点。”
小海虽然不会说话,却明白陈靖仇的意思,速度果然一下加快了。它从巨海的排气孔里游了进去,又到了巨海体内的那个池塘里。陈靖仇远远望去,见有人站在池塘边,正是阿美。他伸手扬了扬,叫道:“阿美……”
他本想叫“阿美姐姐”,但现在的阿美已衰老不堪,叫奶奶都嫌年纪大,一时间便叫不出口。阿美看到陈靖仇,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倒是笑逐颜开,叫道:“真是陈公子啊!陛下说听到小海的叫声,准是你过来了,让我出来迎接,我还有点不信呢。玉儿姑娘的伤治好了吗?”
陈靖仇道:“阿美姐姐,这次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找到那位云游剑仙了,他说能给你们重施结界!”
他本以为阿美准会高兴得尖叫,谁知阿美怔了怔,道:“就这个好消息吗?那玉儿姑娘她……”
陈靖仇这才省得自己得意忘形,说话让人误会了,笑道:“好消息不止一个,玉儿姐姐的伤也被那位老仙人治好了,连疤都没有一个。”
阿美微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来,陈公子,我带你去见陛下吧,她见到你也一定很高兴。”
陈靖仇见她嘴上说高兴,但眼里竟仍然带有忧色。先前还可以说她担心拓跋玉儿脸上的伤治不好,但现在分明两件事都能圆满解决,她仍是这样,不由诧异道:“阿美姐姐,你不高兴吗?”
阿美张了张嘴,忽地叹了口气道:“陈公子,你的好意我们万分感激,可惜你晚来了一步。”
陈靖仇莫名其妙,怔道:“怎么晚来了一步?”
阿美眼里忽地流下泪来,低声道:“崆峒印被人抢走了。”
这话恍如当头霹雳,陈靖仇顿时呆住了,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你……你说什么?崆峒印被抢了?是敖墨的子孙干的?”
阿美道:“不是,前两天龙族使者来过,新任黑龙王倒还算讲理,为敖墨的行径向陛下道歉。陛下和龙族使者谈了好久,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她顿了顿,又低声道,“还是让陛下来跟你说吧。”
阿美引陈靖仇进了王宫。这些日子不见,女王的模样又老了一分。看到陈靖仇,她倒是很高兴。陈靖仇见过了礼,将自己找到然翁,治好了拓跋玉儿的伤,然翁也答应重布结界的事说了,说完从怀里摸出夜明珠道:“陛下,多谢您的礼物,我已找到了那位云游剑仙,只是他不肯收,要我原物奉还。”
女王也不推辞,接过了夜明珠,笑了笑道:“这位仙人真是慈悲为怀,不知该怎么感谢他,只是,唉,现在晚了。”
陈靖仇急道:“陛下,我刚才听阿美姐姐说了,崆峒印被人抢走,到底是谁干的?我去夺回来!”
女王道:“多谢陈公子好意。只是,这事只怕你也无能为力。”
陈靖仇急道:“陛下,请不要见外,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女王叹了口气道:“敖墨死后,他的侄子敖沉即位。敖沉倒还算是个讲理的人,专门为他叔父的倒行逆施前来道歉,说愿意将无忧宫还给我们。只是我族在巨海体内住惯了,住到别处已不习惯,就谢绝了他,此后我族与龙族也一直相安无事。前几天敖沉突然又派使者前来,我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原来竟是有个地上人突然劈开海面下来,闯进无忧宫抢走了崆峒印。敖沉听说我接待过地上人,便来问问。”
陈靖仇急道:“这可不是我干的。”
女王苦笑了一下道:“当然不会是陈公子。敖沉说,那地上人手持一柄黄金大剑,威力无比,一剑将海水一分为二,陈公子你……”
话没说完,但陈靖仇明白,女王自然是说自己没这本事。但一听女王说那人手持一柄黄金大剑,他就失声道:“是宇文太师!”
女王一怔道:“陈公子认得他?他是陈公子的朋友吗?”
陈靖仇道:“什么朋友,此人名叫宇文拓,无恶不作,我师父、师伯都是他的仇人。”
听陈靖仇说不是自己的朋友,女王松了口气道:“我想陈公子也不会有这等凶狠的朋友。唉,只是那宇文拓的本领果然高强至极,简直不是世间所有,龙族布下九龙七海阵阻拦,却也被他轻易闯过。”她想到这宇文拓本领竟然如此高强,崆峒印到了他手上,那是再不会回来了,氐人的末日也再无可避免,不禁伤心绝望,流下泪来。
当知道竟是宇文拓夺走了崆峒印,陈靖仇心头一时亦有些绝望,但马上又道:“陛下,还有机会。”
女王看了看陈靖仇,心道:“您本事的确不错,但与那宇文太师比起来还差得远。等你赶上他,只怕……”但这话说出来也太伤陈靖仇的心,她道:“陈公子好意,我族心领,只是人力有时而穷,只怕……”
她的意思自是陈靖仇苦练一辈子只怕都赶不上那宇文太师。陈靖仇哪会听不出女王话中之意,道:“我大概还敌不过宇文太师,但若去央求仙人相助,多半就行了。”
女王听他这般说,亦浮起了一线希望,道:“仙人真的肯过问此事吗?”
陈靖仇道:“那两位仙人本领高强,而且慈悲为怀,我去苦求他们,他们定然会答应的。”他想古月仙人外冷心热,苦苦哀求他,可能会答应出手相助。有古月仙人和然翁帮忙,不怕宇文拓的本领通天,终要叫他低头。想到此处,他也待不下去了,向女王告辞,便回转仙山岛。
第二十一章 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回到莫支滩,他跳下小海的背,向小海道:“小海,辛苦你了,有事再来麻烦你。”转身就向天外村飞奔而去。他已是心急火燎,几乎足不点地,恨不得能和然翁一般驭剑飞行。一到天外村,还没等走进然翁居,便听得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妖女!夷狄胡虏!”
这正是陈辅的声音。陈靖仇听得师父说话中气十足,心里先是一喜,忖道:“师父醒来了?”他正待进去,却见小雪迎了出来,一见陈靖仇,小雪一把拉住他道:“陈大哥,你快来啊,你师父和玉儿姐姐吵起来了!”
小雪眼里已含着泪水。陈靖仇怔道:“师父和玉儿姐姐吵起来了?为什么?”
“本来也还好。你师父醒来,问起你,玉儿姐姐就跟他说,说着说着,说到神农鼎,玉儿姐姐说神农鼎是她们拓跋部世代相传之物,你师父就大发脾气,说那是中原至宝,怎么会是胡人之物。玉儿姐姐说了两句,你师父就……”
陈靖仇知道拓跋玉儿的性子本来就甚急,师父也是姜桂之性,两人说僵了,只怕会越吵越凶,忙道:“快进去看看。”他一进屋,只见陈辅坐在那儿生闷气,拓跋玉儿站在边上,手捻着衣角,眼里已有泪水打转,然翁则站在一边,甚是尴尬。陈靖仇一进来,先向然翁行了一礼,又向拓跋玉儿道:“玉儿姐姐,怎么了?”
陈辅本来一肚子气,见陈靖仇进来竟先向拓跋玉儿说话,肚中之气更是按捺不住,喝道:“靖仇!”
当初师父这般一喝,准是因为陈靖仇不肯用心练功,接下来肯定要一顿训斥。陈靖仇在师父面前也是怕惯了,顾不得再跟拓跋玉儿说话,忙走到陈辅跟前道:“师父,您大好了?”
陈辅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尽是风尘之色,心中一软,知道弟子为了解救自己,这些日子不知吃了多少苦。但他肚里的气还没消,仍是板着脸道:“还没让你气死。”
陈靖仇听师父的声音很没好气,惴惴不安地道:“师父,您别生气了,玉儿姐姐有时说话冲了点,请师父多包涵。”
拓跋玉儿听陈靖仇竟在说自己的不是,又是委屈又是恼怒,正欲反唇相讥,小雪见势不好,忙轻轻拉了拉拓跋玉儿的衣角,示意她别说话。拓跋玉儿强忍住怒气才没发作,心道:“陈靖仇!你这大笨蛋!大傻瓜!”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却把他骂了个遍,只是骂来骂去,尽是笨蛋傻瓜,也骂不出第三种,而骂陈靖仇再多,自己的气没消半分,委屈倒是更增。
陈靖仇道:“师父,你不要生气。是为那神农鼎吗?现在这神农鼎确是玉儿姐姐拓跋部世代相传之物,但她答应我用完了再还给她便行。而且,这一趟为了救您,玉儿姐姐自己也遇到了好多危险。”
陈辅醒来时,曾听小雪说起先前之事。他对小雪的印象甚好,知道拓跋玉儿为了陈靖仇曾经连脸都划伤了,好不容易才治好。看着拓跋玉儿一副花容月貌,想到她当时竟忍心划下去,他心头之气终于消减了少许,嘴上仍冷冷地道:“靖仇,你倒是一口一个姐姐,连师父都不要了。”
陈靖仇暗暗叫苦,忖道:“师父正在气头上,现在跟他说什么都是错。”他知道师父一直在想着要寻找五件神器布成九五之阵,做梦都在想着这些上古神器,便扯开话题道:“对了,我也有了崆峒印的下落。”
陈辅一听“崆峒印”三个字,果然精神一振,也顾不得生气了,急道:“崆峒印在哪里?快说!”
陈靖仇将氐人族之事说了,待说到崆峒印被宇文太师抢走,陈辅道:“被抢走了?这宇文太师是何许人也?”
陈靖仇这才想起师父尚不知道宇文拓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大仇人杨拓,道:“这宇文太师便是您提起的那杨拓。”
一听到这话,陈辅一下怔住了,半晌,颓然跌坐在椅中,喃喃道:“杨拓!杨拓!”
那阴阳妖瞳杨拓这些年来时常在他的噩梦中出现。陈辅修炼刻苦至极,但自知习技已晚,这一生定然赶不上杨拓,因此把希望都寄托在陈靖仇身上。只是听陈靖仇所说,宇文拓现在的功力比当初又高了许多,连师兄都伤在他手下,只怕重兴大陈的梦想永远都只是梦想。他越想越沮丧,胸口闷得像灌满了铅水,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一黑,人又昏迷过去。
陈靖仇见师父又昏迷了,大惊失色,慌忙扶住他叫道:“师父!”然翁见陈辅昏迷,抢上来搭了搭脉,点点头道:“陈公子,你师父是一时气急攻心,让他躺一阵就好。”
陈靖仇忙将师父背到房里让他躺下,掩上门出来,见拓跋玉儿在一边抹眼泪,心中亦是一乱,暗自叹道:“唉,师父和玉儿姐姐偏是锤头碰铁头,硬碰硬。”他走到拓跋玉儿跟前,小声道:“玉儿姐姐……”还没说完,拓跋玉儿一转脸,理都不理他。小雪见陈靖仇一脸尴尬,心里亦是一疼,小声道:“陈大哥,你师父怎么样了?”
陈靖仇叹了口气道:“没事,现在躺下了。”他见拓跋玉儿不理自己,只好道:“玉儿姐姐,你也歇歇,消消气,别怪我师父。他脾气向来不好,又是刚醒来,还不清醒呢,以后我会跟他说的。”
拓跋玉儿听陈靖仇在赔小心,更是委屈,心道:“大笨蛋!你心里就只知道师父。我……我……”若是以前,她受了委屈,想的就是告诉姐夫去,让姐夫帮自己出气。可若告诉姐夫,姐夫也未必肯帮自己揍陈靖仇一顿,再说真揍了,只怕自己会更伤心。她当真左右为难,又是伤心又是委屈,泪水不住地淌下。小雪见她泪水涟涟,从怀里摸出一块手绢递过去。
然翁见这两人又闹开了别扭,既有点想笑,也有点叹息。他道:“陈公子。”
陈靖仇正在尴尬,听得然翁声音,真如天上来的救星,忙过来道:“然翁,多谢您老人家相助。”
“你方才说,宇文太师将崆峒印夺走了?”
陈靖仇顿了顿,将氐人女王说的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然翁听了大感诧异,道:“此人能破海而入,闯过九龙七海阵,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想不到老朽久不履人世,世间竟也出了这等人物。”
陈靖仇道:“然翁,请问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氐人一族永葆青春之力吗?”
然翁叹了口气道:“若无崆峒印,即使老朽亦是一筹莫展。只是,他要夺走崆峒印做什么?难道也想长生不死吗?”
小雪在一边忽道:“然翁爷爷,宇文太师一定是想当皇帝。”
陈靖仇道:“是啊,他也在收集神器,定然是想布成九五之阵!”
然翁怔道:“九五之阵?”
陈靖仇道:“是啊。师父跟我说过,只要有了琴、鼎、印、镜、石五件神器,就能布一个传说之阵,永远拥有天下。”
然翁皱了皱眉头道:“永远拥有天下?哪有此事。天下无不灭之国,老朽见得多了,商周秦汉,代代更替,当初哪个不想万世不易,可最终还是灰飞烟灭。”
陈靖仇见然翁竟然不知“九五之阵”,怔道:“然翁,你当真不知道九五之阵?”
“是啊。老朽也算活得久了,但从未听说过。虽说神器布阵奥妙无穷,我也不能全懂,可琴鼎印镜石这五件神器布出来的名谓‘失却之阵’,阵势一成,布阵之人最想记住的事就会忘个一干二净,故得此名,哪有什么九五之阵。那宇文太师真要布阵,就让他布好了,他布成阵后,皇帝准定当不上,为什么布阵倒要忘个一干二净了。”
陈靖仇沉吟道:“不管怎么说,总不能任由他将五件神器得到手,那崆峒印总要拿回来。只是……”一想到宇文拓如此本领,现在自己三人,就算加上师父,也准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宇文拓还有帮手。若是找到他,崆峒印夺不回,自己已得到的鼎、镜两件神器反要被他夺走。他正在犹豫不决,一边一直不说话的拓跋玉儿忽道:“然翁,我倒有个主意。”
陈靖仇听拓跋玉儿有主意,喜道:“玉儿姐姐,你有什么好办法?”
拓跋玉儿哼了一声,理都不理他,只是向然翁道:“然翁,那宇文太师阴魂不散,无时无刻不在找我们的麻烦,我想,是不是将几件神器先寄放在您这儿,任他本领再强,也不敢来这儿惹事。”
陈靖仇心想这倒也是个办法,神器放在然翁这儿,倒可以放心。他道:“玉儿姐姐说得正是。然翁,那请您……”
他正从怀里掏出九黎壶来要将神农鼎和昆仑镜取出,身后突然响起了陈辅的声音:“不准!”
一听到师父的声音,陈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