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钱小莉,孙祈伟像个误触捕兽夹的猎人,多年来得一直面对着让他哭笑不得、又羞又怒的伤痕。
“跟我去看电影,好不好?”
下工后,钱小莉走过来,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
他说好,马上取消了与另一个女人的约会。她用美丽的脸庞天真地看着他,他想,世上的男人都不会说不好。“看哪一部?”
“都可以。”她露齿而笑。
在孙祈伟的语言字典里,如果女人主动请你喝咖啡或看电影,而不关心去哪里喝或到哪里看,那清楚地表明了她们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表示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你要怎样都可以。看完电影后,他邀她到他家里去,她没有拒绝,开心地挽着他的手,在电梯里还愉快的哼着歌。
4。说谎
我们都痛恨谎言。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奇%^书*(网!&*收集整理世界上连
说谎的必要都没有,
人类的生活就会很无趣。
——李燕珊
“嗯……是这样的,本来……我和菊若说好……要在我们家开Party,请我们……的高中同学来聚会……”李燕珊根本不敢看菊若的未婚夫赵鹏远的脸,一味地盯着自己的夹脚拖鞋,企图把谎话说得圆融一点。“可是……她们这些没良心的……”
最狼心狗肺的当属林菊若,害她在这里为她说谎!
“没良心的同学,一会儿说要跟男友约会,一会儿说家里有事,放了我们两个人鸽子……菊若于是……就一个人看电影去了。”
“一个人看电影?”赵鹏远很惊讶,“她从来没有一个人看过电影,她看什么片子?”
“《空军一号》……”
“不可能!”赵鹏远说,“除非我们认识的林菊若不是同一个人。她从来不看紧张刺激的电影,昨天我邀她去看这部片,她说这是恐怖片,死也不肯……”
“不,我是说……我本来打算跟她一起去看的……只是我想看《空军一号》,她想看……她想看……”天哪,现在院线片里还有什么片子是适合菊若看的?
“《新娘不是我》,对不对?”赵鹏远觉得自己很聪明,替李燕珊那坏透了的注意力解决了危机。
“对,对!”李燕珊勉强地绽放笑容,“我最恨那些文绉绉的电影。”
“我也是!”赵鹏远以惺惺相惜的表情看着李燕珊,“不过你……你真的是跟一般的女孩不太一样……”
“要不要进来坐?”李燕珊的身体根本堵住了门。显而易见,她的邀请只是客套,她想把这个不速之客——林菊若的未婚夫赶快赶走。他是个好人,但绝对是个无趣的好人;在她看来,他的外表平庸,语言乏趣,但换个角度来看,他也很标准,合乎一般女孩找丈夫的六十分及格标准。
“好吧。”赵鹏远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行为有何异样,“我还是把可乐娜啤酒送给你。在你巷口的便利商店买的,好重,总不能叫我再把它扛回去。你要放哪里?”
“放冰箱里。哦不!你放着,我再放进冰……”
话没说完,赵鹏远已经兀自走了进去,把可乐娜一瓶一瓶摆进冰柜,算是他对未婚妻好友的热情回报。
“好香!”赵鹏远吸了一下鼻子,“谁在烤鸡?”
鸡?“是蛋糕吧。楼上在烤蛋糕。嗯,真是无聊,现在蛋糕到处有得买,自己做既不经济又不好吃,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喜欢用危险性很高的烤箱。”李燕珊说。
“我倒觉得自己偶尔做些东西吃很有情趣啊。”赵鹏远闲着也是闲着,就和李燕珊抬杠了,“李小姐,你一定什么家务事都不会,对不对?”
“为什么要会?”李燕珊真想用扫帚狠狠地把这个人像灰尘一样扫出去。
“我……我不是说每个人都要会啦。只是……我想每个男人辛辛苦苦下班后,可以吃到自己家热呼呼的菜,看见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碗筷,那是他们人生中最大的快乐之一……”
“你搞清楚,喂!”李燕珊不客气地挑剔他的问题,“那像我这样辛辛苦苦工作的女人,下班之后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呢?是一个男人把碗筷摆得整整齐齐等我吗?”
“对不起,你别生气嘛。算我……算我是大男人主义好了。可是我一点也没虐待菊若,她在我们家只需洗碗……”
“她洗碗时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电视。我只有在星期天才有空看……”
“这就对了,你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赵鹏远没想到自己好心来送啤酒,竟然自讨没趣。林菊若这个青梅竹马的闺中密友未免也太凶了一些,难怪,难怪没听林菊若说过,李燕珊有男朋友什么的。“是你楼上的那个律师在烤蛋糕吗?”他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楼上住着一个律师?”
“菊若说的。她好像说过,你楼上的律师好像因为女朋友走了很痛苦,每天喝得醉醺醺的,
有一次还把她吓了一大跳,好可怕。”
“哦?”李燕珊想,女人真容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你住在他楼下,没有危险吧。”赵鹏远露出一脸关心的表情,希望能在李燕珊的印象中为自己扳回一些分数,“在我看来,会酗酒的男人意志力都很薄弱,其实都没有自信心。失恋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是!”
“多谢你的关心。”李燕珊并不领情,“我安全得很……”
“看起来也是……”
“你是不是该打道回府了?”李燕珊干脆很清楚地下逐客令。
“好,好。菊若如果回来找你,就说我找她,请跟她说,我下星期可以陪她去选婚纱摄影的照片……我真该送她一副大哥大……”
好让你方便找到?砰!李燕珊把门大力关上。她实在不懂林菊若,当初她到台南念大学,好歹念的还是个男多女少的大学,怎么会挑出这样一个人来?就算菊若不是美女好了,也有中上之姿,秀秀气气温温柔柔蛮得人疼的,干吗跟这个无聊男子谈这么久的恋爱?现在可好,她因为自己楼上那个第二个恋爱对象,搞不好会搞砸自己的婚姻。而菊若和她的学长杨选,分明是百分百不适合!
为什么不适合?在李燕珊的观察,菊若和杨选前后两个女友类型相差太远。杨选除非是酒精中毒深入脑髓,否则,没有理由爱上林菊若。杨选和女人一向处得好,可是在女的朋友与女朋友之间,她未曾看出一丝暧昧的地方。他分得很清楚,像他的交友哲学中自有法条规定一样,他泾渭分明。
“上来吧,大记者,我知道你是个工作狂,但这不代表你不需要喝下午茶。”
这一次,按门铃的是杨选。
“怎么样?我做的小鸟奶油饼干……”杨选像个等待评分的孩子。
“不好吃。”李燕珊为刚才的事,气还闷在胸口。
“你真是铁血无情。我是好心没好报。”
“真的没有我在‘费太太”那里买的奶油饼干好吃,人家还有各种口味……”
“你不但倒人家胃口,还没有情趣。”杨选抱怨,“算了,别讨论饼干了。你不喜欢,还大口大口地吃呢!”
“还有一点要建议,”李燕珊瞪着他说,“别说这是小鸟饼干。应该叫它母鸡饼干,分明像一只一只抱着蛋孵的肥母鸡!”
“你到底有没有交过男朋友啊,李燕珊?”
“问这个干吗?”李燕珊看着插话进来的林菊若。菊若正奋力地刷着烤盘。
“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对每个男人说话都这个样子?”
“在男人面前,我哪有你贤慧?”李燕珊忍不住对菊若开炮。
菊若低下头继续刷烤盘上焦掉的面糊,水声哗啦啦地响着。本来斜斜照进厨房旁窗户的阳光忽然像乌龟缩头不见了。
“大小姐,脾气别那么大。你吃错了什么药?别把我们都当成你的敌人。星期天啊,写稿别太认真。”
反而是杨选当起和事老来。
林菊若听得出燕珊话中的刺。她绝对是在讽刺她,一个即将成为新嫁娘的女人,为什么跑来和单身男子打发星期天呢?她又想起自己找的借口——随口跟赵鹏远说要到燕珊家来和同学们聚会,却没有跟燕珊套好招。不知道赵鹏远会不会打电话到燕珊家?
燕珊很少这样对她说话的。菊若心里七上八下。
“赵鹏远刚来按我的门铃。”燕珊凑在她耳畔小声地说。燕珊这种小心翼翼的行为,反而让菊若有做贼心虚的感觉,虽然她没做什么——还没真正来得及做什么。
“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她也小声回答。再留下去,她心里的负担会越来越重,然后别过头看着想努力多吃几块饼干的杨选:“我也该告辞了。”
“这么快?”杨选看看表,“还不到三点……”他闭了嘴,因为他想起林菊若快要结婚了,她有很多事要做的。
“我走了以后,别乱喝酒。燕珊,帮我搜一搜,把房子里所有的酒带走。”菊若发号施令。
“这个我会。”燕珊得意地开始翻箱倒柜。她找到一瓶高粱酒、一瓶红葡萄酒、一瓶Sherry,分别放在灶台柜子里、床头和书桌下。“你喝酒的范围之广让人叹为观止……”燕珊想起她在趣味休闲版上面看过的文章:“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对女人接受的范围也很大?”
燕珊不是故意的,但她轻易就让抹着毒箭的话从嘴里发射出来了。她对菊若和杨选的关系有一份朦胧的猜测。
“他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饮。”菊若说。
“只是那一瓢的容量可能大得不得了。”李燕珊又接了话。
燕珊偕同菊若踏出门时杨选欲言又止,燕珊看得出来。“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一个大男人,别一副朱唇半启的样子。”
5。女人是感觉的动物
“我是想问你,我们是不是还有可能成为伙食搭档?”他对凶巴巴的李燕珊挤出一个微笑。
被女友抛弃,又想起我来了?但这话太毒,燕珊没这样说。“看看吧。我带东西回来吃时,如果你在,我会分你一点。不过,如果你的女友又回来,你可能又对我说,敬谢不敏了,我可能会有更重的挫折感啊。”她半开玩笑地说,“就是朋友,也讨厌别人重色轻友!”
“别取笑我了。”杨选竟有些口拙,顿了一会儿对菊若说,“喜帖别忘了炸我!”
菊若微笑着,不置可否地说再见。燕珊听杨选这样说,感到自己心里的那把锁好像被打开了一样。没事的,她想,原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并不特别,不会改变彼此的航道。她怪自己小心眼,穷操心。
“记得去看《新娘不是我》。”她提醒菊若。
“什么意思?”
“刚刚赵鹏远来我家找你,我告诉他……”
菊若懂了。“谢谢!”她说。她并不想马上找赵鹏远。她想一个人,晃到哪里都可以,就干脆顺水推舟地看电影去吧。一部笑闹片,却教她看得涕泪纵横。看完电影,她独自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回家,尽管到处都在修马路,坑坑洼洼很不好走,天色又暗了,走到路灯稀少的路段,不免毛骨悚然,但她对走路还是情有独钟。走路时可以想事情,也可以只动脚不想任何事情。
“你到哪里去了?赵鹏远一直在找你。”菊若的母亲说,“要结婚了,还到处乱跑?”
菊若砰的一声关上门。
“发什么脾气嘛……”即使是菊若的妈,也很少看到自己女儿有任何不太礼貌的举动,大声关门已经算是严重了,表示她不愿再和任何人说话。林妈妈有点委屈,她能再管自己女儿的时间也没多久了,干吗这么不听老人言。
赵鹏远晚上八点又来电话:“电影好看吗?”
“……普通。”
“是讲什么的电影?”赵鹏远兴致勃勃地想和她说话,“跟结婚有关吗?”
“是你不会感兴趣的电影。”菊若想干脆利落地打断话题。
“别这样一句话就把我打死嘛。如果你那么想看,我有时间一定会陪你的。”
“不需要。我自己看就好。”她说话的声音冷冰冰的。她想到念大二时央求他和她一起看学校电影社所办的影展“克拉玛对克拉玛”。明明是个精彩的人伦悲喜剧,坐在她旁边的赵鹏远,在达斯汀·霍夫曼和梅莉·史翠普上法庭时打起鼾来,让她羞愧得想掘个地洞钻下去,以免看到同学们投来的鄙夷眼光。
赵鹏远自己倒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说,电影难看又不是他的错。菊若是个宁可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愿有人因她不高兴的人,于是在约会上她百般求全,不再带他看“闷闷的”文艺片了。但她又不肯跟他看那些惊险刺激的电影,两人能看的只有好莱坞娱乐片。看完,赵鹏远宁可到电影院旁的柏青哥店小试手气,别提什么喝咖啡吃蛋糕。他就是这么实在的人。菊若告诉自己,只有实在的人会给她安稳,别像她的船长父亲,从一个港口漂过一个港口,每个港口或多或少都有一个习惯等他的女人,各国国籍都有。她们寄给父亲的信,偏又常从船运公司转到家里来,父亲不在时,母亲总要请一个固定的翻译社帮忙把信译出来。“丢人现眼!什么孩子没饭吃了,亲爱的赶快寄钱来,我想念你!”母亲觉得,拿那些肉麻又错误百出的文字让人家给译出来,实在没面子。但她认为是丈夫让她没脸,而并非她把信拿到翻译社去译是自取其辱。父亲坚称,所有的“孩子”都不是他的,除了菊若和她的兄姐之外。
菊若很喜欢父亲,却又害怕母亲嘴中喃喃咒骂的父亲。
“找个实在的人啊,以后,”母亲总是这样说,“不要找那些尽会说漂亮话的。”或许,她一开始就认定赵鹏远是她理想的依靠,母亲的话不无影响,到底是母亲带她长大的。母亲在千咒万骂之后,到底还是收容了因风湿性关节炎不得不退休、结束漂泊生活的父亲。退休后的父亲全变了,不再幽默风趣,偶尔随口吐出一连串如万国旗般的问话来教孩子,向他们炫耀自己的光荣历史。菊若看到父亲时,总联想到一尾活蹦乱跳上岸后逐渐被太阳烤成鱼干的鱼。
“我来看看你吧,”赵鹏远说,“感觉好久没到你家了。”
“不必了,我卸了妆,要睡觉了。”
“可是,有很多好消息你应该知道。李燕珊有没有跟你说,明天我可以陪你去选婚纱照?”
“知道了。”
“我们还得讨论一下婚礼的场地。没办法,你要的晶华、凯悦都没空,我家亲戚的朋友有人开了一家江翠楼,是卖湖南料理的,还不错,便宜又实在,在那里请,红包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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