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杀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所以也更阴森了:“原来你找星星啊……她在……我在你左右……”附在门上的鬼终于哼着歌飘开了。
他第一次看见这家起着古怪名字的酒吧里面是怎样。基本都是原木的结构,在空中隔了个小平台出来,没什么特别的装饰,一切似乎以简朴和结实为目的,类似外国水手聚集的酒吧。起着最东方的名字,却有着最西方的内里。
酒吧的一侧摆了两张台球桌。一个橙色短发的女人一手抓着个托盘,手插在围裙的口袋里,正在打量他。
“小明明!这里!”陆繁星坐在吧台的高凳上高举双手过头,努力的交叉晃动,好象是荒岛上的人打SOS一样。
他浅笑着走了过去。
“你真是快呀。”她笑吟吟接过他交过来的“艺术品”。
“对。我也会飞。”他扫了一眼方才他进门后就一直在看着他的酒保,尔后视线回到正在迫不及待献宝给大家看的陆繁星身上。她今天将所有的头发在脑后拢成高高的马尾,穿着很正常的衣服,“你的红头发呢?你的皮皮装呢?”
“呀?哦,看红色的头发看腻了,所以去染回来了,而且我又不是拍电视剧,四十集从头到尾就那么套衣服,总要洗的啦,……”
有熟客人插话:“现在电视剧换衣服很勤快的。。我记得某人换了30多条真丝领带,40多套西装,50多条衬衫和t-shirt……”
“那是韩剧!”她抗议,“我们中国人不是这个样子滴。没那么奢侈。”
“我是英俊潇洒雪白干净的。再说天气不等人,那套衣服薄,我也会怕冷滴。”陆繁星继续说着,做了个发抖的动作,随即苦下脸,“而且我恐怕到了职业倦怠期……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呀,乞丐难道就没有职业倦怠期了啊?”
“星星!”小顾一听她说到乞丐就皱起了眉。
“有!”陆繁星做了个大猩猩抓痒的动作,抛了个白眼给天花板,“走,小明我们到楼上去,这里有个好烦的管家婆哦。”她捧着橘茶就跑开了。
“不好意思,这只家教不严。”小顾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象是当归酒吧三个怪女人的保姆了,转而向正要离开吧台的雷煦明伸出了手,“小顾。”
“雷煦明。”他回握,微笑。
“不是小明吗?”小顾促狭的挤了挤眼。
他叹了口气:“说服非正常人类是非常困难的。”
小顾了然的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的同感。理解万岁啊。
男人的友谊,在那么简单的一来二往中建立。
陆繁星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在她对面落座的雷煦明。总觉得少了什么……少了什么呢……她捧着橘茶准备喝一口,举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对哦,忘了给他点喝的了。
“对了,你要喝什么?我请你。”陆繁星很是大方的拍了拍胸脯。
“这是什么?”雷煦明看着写满古怪名称的单子,指了指最贵的那个“说不出的心痛”。
“凉白开。我起的。”她鼻子快碰到着天了,点了这个的人绝对会有说不出的心痛。
随便点了杯茶,看她咚咚咚跑下去,正巧遇上一个营业高峰,就在楼下帮忙招呼客人,都忙完了,才拿了茶又咚咚咚跑上来。
他偏首看向她几乎从来不会撤下的孩子气笑颜:“芙蓉镇的豆腐如何?”
她满脸后悔:“米豆腐果然到哪都是米豆腐,芙蓉镇的也不会变好吃。”
“后来去哪了?”他好奇着她的路线,就象蚂蚁在其他三季里羡慕的看着蟋蟀谈琴唱歌。
“石牌!”她两眼放光,“你知道吗,当年反法西斯,在中国大陆上,石牌一战是第一次将日军的脚步牢牢的钉住了。那一战太帅了,战前陈诚问胡链可有把握,你知道胡链怎么说吗?”
“成功尚无把握,成仁确有决心。”他接得很是自然,那段历史同样为他所爱。
“啊!你知道!”她眉开眼笑,有知己真好,“男人啊,这才是男人,你说是不是!”
“呵。”他轻笑着将视线集在了手中的杯里,看杯中浅浅荡起的涟漪。石牌……蟋蟀果然是将蚂蚁想去而没去的地方都晃了一遍呀。
“星星!”
她在呼唤声中转过身,就看见了小顾吧台前站着的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
她吐了吐舌头:“完了,看那美眉一脸仇大苦深就知道麻烦找上门了。我要去解决麻烦了。”小顾这家伙什么都不错,就是为人太花太爱玩。
“血滴子吗?麻烦都你解决?”他笑她。
“不是啊。老大,就和你当男配角一样,我也是女配角呀,只是你主合,我劝分。”她走到楼梯口时又回头偷偷对他稚气十足的比了个V字。
他看着她走下了楼梯,看着她走进吧台,看着她窝进小顾的怀中双手熟悉的搂上小顾的脖子,看着她…………露出他从来没在她脸上见过的、很成熟挑衅的笑容。
在那一刻,不知道为何,她长袜子皮皮形象在他记忆里一点点模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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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离开我,我就死给你看!”
现代人的固执实在让人头痛,在软厮硬磨好话说尽坏事做绝,几乎言情小说所有让人死心的招数都用过之后,不愿分手的MM还是抛出了死亡牌。
只是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别人为何要珍惜?
去死?陆繁星眨了眨眼,眼睛亮了起来,感觉到体内有兴奋的细胞在跃跃欲试。
“要死要活随便你,不必要给我看。”感觉到自己手臂环着人的雀跃,小顾有些恼怒,原本是想让那个女孩自动放弃的,没想到走到了这步。他沉下脸冷冷的对那个女孩说下了重话,放开陆繁星,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你的事了,上去找雷煦明。”
“钥匙。”她却不走,巧笑着摊开手掌问他要车钥匙。
“星星…………”的9b
“我再说一次。钥匙。”笑容从她脸上消失,晶亮的眼里有他敌不过的顽固。
他叹息一声,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放在了她的手心,换来她感谢的笑容。
“买卖不成仁义在,MM你想死的话,我送你一程。”那女孩来不及拒绝,就在不敌陆繁星力量的情况下,被她拉出了酒吧。
雷煦明看见了趴在门上装鬼的女子和橙发女子都不赞同的看向小顾。小顾摊了摊手,细长眼里写满无奈:“没办法,你们也知道,星星平常什么都随便,但是固执起来,谁都拗不过她。”
“怎么了?”他一手插袋,走下楼梯。三角恋情谈判不成,女配角拉着女主角私奔?
“她去和人玩命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路油油的。
“你要干什么?”女孩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塞入了车内,她惊慌的问着,想打开车门出去,却发现已经锁住,“放我出去。”
“你在怕吗?”陆繁星坐在驾驶座上,微微起身靠了过来,笑嘻嘻的替她系上了安全带。
“怕…………我怕什么?!”女孩停下了手里不停拍打车窗的动作,故作镇定的看向她,即便身体在颤抖,即便眼前这个噙着古怪笑容的女子确实给她很大压力,也不想在情敌面前失了面子,“我有什么好怕的!”
“很好。”她赞许点了点头,然后给女孩一个你尽量放轻松的笑容,“刚刚我们聊到哪了?”
“我死也不会和他分手的!”一想到自己要护卫自己的爱情,女孩的勇气又回来了,吼了过去。
“我也是死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呢。”感动啊,流泪啊,知己啊,“既然我们死都不想的状况都发生了,怎么想多觉得是荒唐的人生,不如一起去死吧。”
“什么?”她说的太快太长又有太多转折,女孩一下反应不过来,只发现在自己怔忪这一刻,车子已然发动。
“我说,”她笑,给她看见她的白牙,“我成全你。”她将车尾一甩,车子驶入了反向的车道。
“谁、怕谁……”女孩悄悄握紧安全带。
“我知道,我知道你胆子大。”她一踩油门,车子又提速了不少,“真可惜是晚上,要撞车还要看运气。”
杭州的夜晚并不热闹,特别是近午夜,这非城中心的位置就更少车辆了。
“哼,我看、看是你不敢撞吧。”飞飙的车速已经超过女孩以往承受过的任何极限,胸口很闷,想呕吐的欲望止不住,她却还在死鸭子嘴硬,心里告诉自己,这个怪女人才不敢撞车了。只要撑过这一回,小顾就是她的了,怪女人就不敢抢了,为了自己的幸福,一定要挺住!爱与勇气,永不失败的!
“你在闭着眼念叨么?”她在开车飙飞的时候,居然还有闲心转过来和她聊天。
女孩睁开眼,赫然发现开车的怪女人居然一手离开了方向盘支撑在头上,身子半转过来看她的反应:“啊,你在干什么,快把手放回去!”
“咦?”她很是疑惑无辜的睁大眼,“为什么要放回去,这样我们不是可以死的更快吗?”
“……对……你刚才听错了……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心已经快跳出喉咙了,女人的虚弱好面子还是让她无法求饶,怪女人只是在吓她而已,一定是的。
“我们来聊天吧,你怎么认识小顾的?”
“要你管!”
“小顾有说过喜欢你还是要和你一辈子?”
“不关你的事!”
“你不知道小顾很花的吗?”
“我会改变他的!”
“你喜欢看席娟还是看于晴?”言情小说看多了吧,花花公子会改变都信?
“啊!”
女孩猛然爆出惊呼。
迎面而来的车就要撞上了,怪女人却丝毫没闪躲,反而是那车急着避过了,开车的人跳下车比着中指大概在大骂什么,听不见,因为仅仅那么点时间,怪女人又飙出了很远。
一直深信的东西被打破,心里隐隐浮上不甘愿相信的东西。
这个女人……是真的在找死……
“好玩吗?”陆繁星歪着头看向女孩苍白的面容,轻巧戏谑。
女孩已经说不出话了。
“还有更好玩的。”她调皮一笑,语音刚落就双手都离开了方向盘,“看,刺激吧,这辈子都没玩过吧?”
又有好几辆车差点撞上时自行选择了撞安全岛。
血色已经从女孩的脸上褪下了脖子,心理生理所能承受的就只有那么多了,不能再多了,她双目瞪大浑身颤抖,终于从喉咙里逼出了一句:“停车…………”
车子在一个大甩尾后,戛然而止。
陆繁星浅笑着看女孩跳下车,在路边呕吐。
“疯子……你是疯子……”女孩颤抖着指她。
“我没说我不是啊。”她很欣然接受她的赞扬,“MM,还要为小顾死吗?我可以陪你的,这样黄泉路上大家也有个伴,可以一起研究下时下的言情小说。不过你确定小顾值得你为他死吗?”
“我……”想说不要,又不甘心自己放下那么深的感情如此容易放弃,想说要,方才那么接近的死亡边缘让她无法再象之前那么轻松的言死,而且她想为他死的人真的值得她为他死吗?心里被拉锯折磨的疼痛,往常坚信的东西似乎也动摇了,在下一秒,全化成了热泪。
她痛哭了起来,象个孩子一样,那种使尽全力、摧心裂肺的嚎啕哭声,感觉什么深信的东西都崩塌了。
陆繁星下了车,叹息一声,蹲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小妹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这样的一个深夜,杭州的一条没多少车子经过的马路边。
一个女孩完成了心理上从女孩到女人的过程。
偶尔有车子从大哭的人旁驶过。车灯从路上凹凸不平的水洼里掠过,似极了闪动的星光。
欢场的餐厅。
只开了一盏顶灯,散散的洒在钢琴旁的一圈。周遭的桌椅都在淡淡的黑暗中。
雷煦明斜倚着钢琴,双手在身前相扣,若有所思的看着半处在黑暗中的陆繁星。
方才她一回到当归,其他三个人就齐齐杀了上去兴师问罪,害得她急急拉了他就跑了出来。
“我从来不知道欢场是你的哦。”她兴致勃勃的扫视四周。欢场酒店在杭城颇有名字,主要是因为个个大厨都手艺非凡,它的菜色又经常推新,吸引了很大一批饕餮。
“我也不知道非正常人类在我对面开酒吧。”他耸肩摊手,动作高贵潇洒到不行。
“哈哈哈,不要让杀杀听见,担心她天天到你店前面洒狗血。”
“杀杀?”
“恩恩,就是开门的那个,坚强的外表下有个脆弱滴灵魂的那个。”
坚强的外表下有个脆弱滴灵魂?灵体他是看见了,外表在哪?镜片后的桃花眼底泛开轻浅笑意。
“他们都是我好朋友啦。”她还在左瞄瞄,右瞧瞧,随口说着自己的想法,“和你一样。”
他直起身,走到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划过琴键,钢琴在他指下好听的吟唱。听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暖流从心底潺潺流出,伴随着惊讶。
他向来是感情很淡的人,也很难对刚刚认识的朋友就交心,偏偏对她可以,对她说什么都很容易。
他坐了下来:“想听什么?”
“随便啊。”她反坐在椅子上,双手在椅背上重叠,下巴搁在手上,眨了眨眼。
他想了想,键下了第一个音符,而后音符就象银河一样流泻了出来。
“啊!小星星变态曲!”她快乐的低叫。
他被她逗笑,手指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莫扎特听见你这样叫会哭的。”
“随便啦,除了炫技还是炫技,变态曲比变奏曲适合多了。”她挥挥手,不厌其烦,“你现在用的是什么琴?”
“史坦威。”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和你差不多,嗓门特别大的琴,呵。史坦威的音色非常洪亮,高音域天鹅绒一样,细致和威力并存,中音域就好象会结成纯净透明的巨大丸子,只是低音域比较遗憾。”
她入神的听他娓娓,他类似薄酒的声音和钢琴的声音溶在一起:“雷煦明,你那么喜欢钢琴,为什么没有走这条路?”
“终于觉得叫一老男人小明明很怪异了吗?”他睇她一眼,“走这条路要钱的,我说过,我家穷过。”
她恍然。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如此沉重的责任感,直至今日还依然积极准备,防着家中的冬日又一次到来。
责任感,原本该是男人必备的品质,可是时至今日,责任感深重的人,倒成了异类了。
“如果觉得雷煦明难叫,你可以叫我小雷。”他好心给她建议,顺便换话题,“我有个哥哥,大家都用大小雷区别我们。”
“小雷叫起来也怪怪的。你名字起的真不好,呢称都难叫。小明这种天真可爱的不适合你,阿明就又成了瓜子了,煦煦好象有三急,小雷叫起来就好象天天头顶上有雷在打一样。”她抱怨,她也很难为啊。
他低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