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面露诧异的神情,随即又恢复那不冷不热的表情,恭敬回:“是的,姑娘无需多想,主人并未不许您出朝阳宫,出去透透气不会责罚青衣。”
“那便好,替我打了洗脸水过来吧,迷迷糊糊的洗把脸清醒一下。”颜洛倾安心的点点头,吩咐青衣道。
青衣应了一声开门出去。
颜洛倾确定她已经出去,眸光恢复一片清明,脸色清寒,看了一眼放水盆支架旁的盆栽,将手中的药倒了三分之二,复又回到床上,将碗拿在手中握着。
青衣端着水进来,看了眼她手中的药碗,将水放下,“姑娘,你怎么不喝完,喝完头一会儿就不痛了。”
颜洛倾皱着眉头将碗递给走到床边的青衣,直摆手,“不要了,那酒就是后劲大,我也没喝多少,喝了那么多差不多了,我不要了,不要了。”青衣接过碗,她便又把身子缩回被窝背对青衣。
青衣看了看那打好的水,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碗,蹑手蹑脚出了门外,轻轻将门带上。
颜洛倾回过身子看了一眼门外,依稀可以看见青衣站着的身影。虽说如果他们在饮食下药,她避无可避,但这黑色的药她是不会再喝了,若是只是借元素名义给她熬得那迷魂汤一样的东西呢?哼。
颜洛倾一觉睡到傍晚时分,吃过晚膳,她漫无目的随处溜达,青衣则安静的跟在她身后。
“给我站住!”一个女人尖利的嗓音在宽阔的过道响起。
颜洛倾仿若未闻,脚步不停,仍慢慢往前走。心里寻思着到了晚上再溜出来,不知还能不能再遇见元素来个不醉不归。
“哪来的东西,刚无视本宫,给我抓来。”那女人见颜洛倾不理,瞥了一眼身侧几个同样衣着华丽的女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大声吩咐身边的公公。
那两个公公才靠近颜洛倾几步,青衣便伸手拦住,语气淡淡,但稍微柔软,“慧妃娘娘,您有何吩咐?”颜洛倾身份敏感,青衣故意不将话题停在她身上。
那被称作慧妃的女人见青衣不行礼也就罢了,语气虽不生硬,却也毫无半点恭敬,更是气恼。只她是见过青衣的,知道她是唐兼默身边的人,便将矛头指向颜洛倾,“见到本宫不行礼就罢了,现在还敢背对本宫,本宫今日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尊卑!”
“就是,姐姐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什么人不是敬上三分的!”另一个妃子在旁扇阴风。
“这宫中姐妹就没有不认识慧妃娘娘的,连个正脸都不给娘娘,是活得腻歪了吧!”另一妃子点着鬼火。
慧妃看了看两侧的妃子,哼了一声,挺了挺硕大的胸脯,“还不给本宫转过身来!”
颜洛倾本想就此走了,却又觉得扔下青衣抵挡这群皇帝身边的女人不妥,她们嘈杂的嚷嚷声听得她烦躁极了,她不耐烦的转过身子。
对面站着的慧妃和其他两个妃子看清颜洛倾的脸,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宫佳丽甚多,环肥燕瘦,各种美人都有,却从未见过有如此通透的女子。一袭红色披风衬着那张脸更是完美得无可挑剔。
“如此,可满意了?”颜洛倾扫了一眼这些个女人,兴致乏乏转头就走。那慧妃竟也没再要抓她。
“哼,红颜祸水,也不过如此。”刚才点鬼火的妃子阴阳怪气的道。颜洛倾装作没听见。
“妹妹认识她?”慧妃语气不如刚才那么跋扈,真真是被颜洛倾那张脸震撼。
“妹妹行了背运,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过她的画像,真是晦气。如今浣月和青霄国打仗不就是因为这个贱货!”那妃子咬牙切齿道,似乎与颜洛倾有着苦大深仇。
颜洛倾脚步顿住,猛地回身看向那个妃子,那妃子被她凌厉的目光扫过,身子一颤。
颜洛倾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那妃子的衣领,厉声开口:“你刚才说什么?浣月和青霄打起来了?”
慧妃和其他人见她冲过来时早已闪开,见此情形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皆被她浑身散发的寒气吓到。
周围几个这妃子的侍女和公公着急的喊了一声‘静妃娘娘’,更是想冲上来,青衣三下除五把他们制服在地上,颜洛倾这才知道原来青衣是会武功的。
“我。。。。。。我也只是那日去御书房不小心看到桌上的画像,我。。。。。。哥哥是将军,前一个月去了前线,听说是浣月辰世子拿着画像找君上要人,许是君上未交,其中波折我也不清楚,两国开战都已经一月了!”静妃一边看颜洛倾脸色一脸战战兢兢的说完,身子早已软绵绵的,这看起来病怏怏的女子身上竟散发出这种肃杀的气场。
“开战一个月了?”颜洛倾语气沉重,低低的呢喃一句,慢慢松开静妃的衣领,拢了拢披风,神色悲戚,一步步向金銮殿走去。
、第三十四章:我就反了
“姑娘,你怎么了?”青衣看着颜洛倾失魂落魄,似乎连站都站不稳担忧的问。
颜洛倾宽慰的看了青衣一眼未说话,今夜的夜色深沉,雾气甚厚,将月亮完全遮盖。肃辰,初次见面他为她抹药,二人合作立下契约,百州的舍命相救,一路暗杀的并肩作战,她醒时他那憔悴的样子,那次宫中深深缠绵的一吻,她恶语中伤他时他那惨然一笑。这些点滴在她心中盘旋,在她昏倒的那一刻她就想着,他还会不会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姑娘。。。。。。”青衣见颜洛倾一路走到金鸾殿,却是又往楼梯下走去,更是担忧的问。
“青衣,将我屋中的琴拿来可好?”颜洛倾径直坐到台阶上,雪被压得塌了一个坑。
青衣皱着眉头看着她,却没说什么,应了一声跑向朝阳宫。颜洛倾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眸光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
颜洛倾将青衣拿来的琴放在膝盖就地弹奏,低低的浅唱。
“一曲离殇吟,含咽无语诉,寒星明灭,青灯碎孤心,桃花初放声,袖起琵琶弹,隐隐绕残香,凄凄殇意浓,却将心事付千锺,谁知红颜曲中泪,孤影难自舞婆娑,惟留悠悠清泉声,素手绾青丝,玉簪隐花钿,冷雨戚戚,烛泪落千行……”
一曲终了,空旷的大殿门口许久回荡着歌声不散,唐兼默站在高处看着坐在中间台阶的颜洛倾,她就如同寒冬中的红梅,在漫天雪地上孤傲的屹立。
颜洛倾武功尽失再没办法感受他人气息,但她是知道唐兼默是来了的,仅凭感觉,她微微沉吟了一下,仿若自言自语一般轻道:“唐兼默,到底是天下苍生重要,还是你心中的执念重要?”
“你弹曲吸引我来,就为了说这个?”唐兼默不答反问。“就为说这个。”颜洛倾淡淡的应,的确,在此弹曲,一是吸引唐兼默,二也是借此抒发心中情绪。
“倘若我说,当初这帝王之位也是因为你才坐的,你如何想?”唐兼默慢慢走向她。
颜洛倾看了眼跪在一旁的青衣,大冬天的跪在雪地了,膝盖处已经浸湿。她是不爱惜自己,青衣却是畏惧或者说是服从她身后的那人,才会守着这规矩,行礼了未叫起身连动不动。又想着唐兼默在她面前竟是以‘我’自称。
唐兼默见她不沉吟不语,也不恼,挥了挥手示意跟着她的禄海和青衣下去。坐到她身边,暖暖一笑,“那冒犯你的妃嫔我已经重重处罚了。”
颜洛倾侧头看着他,冷冷的说:“那我要说谢谢吗?坐其位尽其责,你如今身份的背后无论是什么样的缘由,你可想过,战争,受害最大的是谁?”那已经开战一月的战役,若说因她而起,她相信不是全部,最多她也就是一个催化剂。
“只说谢谢哪里够,那都是我宠爱的妃子。和我一起去骑马吧。”唐兼默将颜洛倾一拽从雪地拉起,颜洛倾一惊,侧头看他,却见他已将披风解下迅速垫在她的位置下,做完这一切又将她放回位置上。
颜洛倾收起惊异,和他说话真是对牛弹琴,他总是把你所说的话题过滤掉,说些不找边际的话,她想了会,点点头,“可以,两个条件。”
“真是一点不愿意吃亏。”唐兼默笑了笑。
“你这样我便算你默认,第一,告诉我豆豆在哪?第二。。。。。。什么时候把我的武功还给我?”前些日子那种情形,她竟一时无暇顾念,忘了豆豆!
“那孩子乖巧,我自会对他好。你的武功丢了再练才对,哪有让我还给你的道理。”唐兼默笑着站起身,将手递给颜洛倾,这回答算是应允了她的条件。
颜洛倾瞥了一眼他的指尖,低头抚了抚琴弦,又望向远处,她可以假装不恨他,但要她还巴巴的靠近他,她做不到。
“你不会后悔的,只不知回来时你会是什么心境。”唐兼默伸着的手不动。
颜洛倾疑惑看向他,他那么笃定,是什么事?只是骑马?她将琴轻放在一旁,缓缓站起身自顾自的往楼梯走下去。
唐兼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反了。”
颜洛倾扯了一下嘴角,面子挂不住,恼了吧?“我就是反了,哪有如何!”
“我是说你的路走反了,马场在这边。”唐兼默忍俊不禁,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
颜洛倾一窘,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干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转身特意避开唐兼默的目光向上走去,却又听唐兼默道:“又错了,这边。”说了拉过她的手往刚才坐着的右边回廊走去。
颜洛倾忙要将手抽出,却被唐兼默拉得更紧。她这才意识到,她如果没有武功,和一个男人的力量悬殊相差得有多大,何况对方是一国之君,她要拿什么来报复,如今这样的伪装到底有没有作用。
站在远处的禄海见二人往马场那边走去,急忙小跑着过来,青衣只是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们离开。
快要到马场时,颜洛倾果然听见有马蹄声,还有一些人正在说话,到了马场发现这里并未像外面那么厚的雪,只是薄薄一层,显然是一直有人清理,马厩里拴着的马匹匹精良。
“辰世子过谦了,此等马术当真是无人能及呀。”一个身穿骑装的中年男人笑着说。
颜洛倾循声看去,心如同猛地被奋力一抽,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马背上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的紫色侧影。
、第三十五章:谁是爱妃
马场上的人并没有因为唐兼默的到来而有什么不同,连行李跪拜都未有。不可置信、万物寂静的只有她而已,马背上那紫衣男子是肃辰,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将她那已经是一汪死水的心湖,激起那么大涟漪。
肃辰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紧盯着他,转头看去,目光第一刻便看到了那一抹起倩影,她真是美极了。
颜洛倾没想到他会看过来,猝不及防的两道目光撞在一起,两两相对,他脸上仍旧是那金色面具,隔得太远,他眼中会是什么神色她不知道。最终,也是她不如他的耐力好,尴尬地把目光撇开,却见唐兼默正津津的看着她。
“辰世子,马可挑好了?”唐兼默看着颜洛倾笑了一下,对肃辰朗声道。
“君上这马厩的马,匹匹精良。”肃辰语气平平。
颜洛倾从来不知道,在皇帝炎烨面前都不屑恭敬说句话的肃辰,会恻恻的对唐兼默说出这种场面话。
唐兼默非常配合,也很应景。仰头大笑了许久才恢复神色,却仍是满面喜色,翻身上了禄海牵来的一匹青棕色烈马,随即对颜洛倾伸手,她看向肃辰,肃辰也正看着她这边,她转眸看了眼不远处一匹红马,走向它。
唐兼默本不知她要干嘛,见她已经靠近红马,大喊:“不可过去,那马未被驯服,不能骑!”说着驱马过来,只是颜洛倾不听劝,听他如此说更是非要唱反调,快步上前一个翻身上了马。
听人劝吃饱饭,可她偏偏不听,不知该说她是流年不利、出门未看黄历、还是因为身上没有平安符。红马几乎在她刚坐下的同一刻暴走,唐兼默被突如其来冲过来的马一惊,拉着马缰闪到旁边,想拉住颜洛倾却只扯下披风。
何为脱缰的野马,这红马此刻的状态就正是如此,前世执行任务不是飞檐走壁就是开豪车踩油门,骑马她是会,不过那是马状态是正常的情况下。她惊得急忙俯下身抱住马脖子。红马嘶鸣一声,脚下生风,一点方向没有狂奔。
周围一片吵嚷,她身后快速向她追来的马蹄声更是混乱,刚才那个身穿骑装的中年男人急忙喊着:“快!快!快拉住马!”几个马厩的小厮欲上前拉住马,却被红马撞飞,其中一人更甚,被红马前后践踏在身上两脚,颜洛倾急了,可双手又是连缰绳都未拉住,她想用双脚夹住马腹,却奈何大病初愈,本就无力又没武功哪里能制住它。
那些小厮仍不顾一切上前拦马,她大喊着叫他们走开,他们却仿若未闻,她立起身子,随着红马的狂奔身子左右摇摆,随时就会从马背摔下,她伸手拽住缰绳,红马的头不断狂甩,缰绳在她手上‘嘶拉’一声划过,红马前蹄双双抬起,她被甩下,人马分离。周围一阵惊喊呼叫声。
她不做挣扎,闭上了眼睛,没有武功真的便成了废人?如果问她:你能生活自理,养活自己吗?若是这样的状态,她恐怕连理直气壮说可以都做不到。在她觉得忽然包围她的这股味道非常熟悉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的脸。
“你不认我是在气我不辞而别,隐瞒真实性别吗?我不。。。。。。肃辰,我们和好吧?”她从来没有如此笨拙的说话,甚至带着怯生生的味道。只有静心下来后想,她才明白,她不在意那些事他是不是在骗她,在意的是——他是否是真心?
直到双脚落地,肃辰也没有回答她,在他抱着她时,她就没有睁眼,如今才睁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如同雕塑一样的脸。似乎在他脸上出现一点情绪,就会伤了他的元气。
颜洛倾的心乍暖还寒,才为见到他,第一刻是他救她而暖暖的,如今见他连话都不与她说,心下一片清寒。“辰世子,多谢出手搭救。”随后赶到的唐兼默上前将颜洛倾从他手中抱过,她紧了紧肃辰的衣袖,扫了一眼他面无表情的脸,又松开。
唐兼默抱着她转身往回走,却听肃辰道:“君上,辰这有冰肌膏,娘娘的手伤用正合适。”
听他说话颜洛倾心中一喜,只又被他后一句浇灭,心一起一落,真真是越发不像自己了。娘娘?原来又是她的一厢情愿,若他的心意和她一样,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女人,以他的性格和能力,便是这样的反应?
唐兼默回过头,非常开怀的笑,是那种从眼里溢出来的笑。她知道为什么,因为肃辰说她是他的妃嫔,是他的女人。他笑着答:“那甚好。”
颜洛倾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