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醒了的时候,阿烟一勺一勺细心地喂他喝粥,他总是有些无神的眸子会射出柔和的光亮,就那么静静地凝视着阿烟,不错眼地看。
阿烟抿唇,低头俯首帮他擦拭下唇角,却是不曾说话。
阿烟也会趁着他醒着的时候,把天佑和天泽抱过来给萧正峰看。
两个孩子如今都三个多月了,生得粉团儿一般,最可喜的是长得一模一样,穿着一个样式的小棉袄,都是一样黑亮的短发,用红头绳扎着两个朝天辫,谁都分不出哪个是哪个呢。
阿烟有时候自己也会混了,反倒是糯糯,总是能清楚地指出:“这是佑佑,这是泽泽!”
阿烟其实早就给他们暗暗做了记号的,这个时候往那个记号处一看,发现糯糯果然是猜得不错!
阿烟笑着对萧正峰道:“咱们糯糯实在是古怪精灵得很,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
萧正峰温柔的眸子凝着她,偶尔看看身旁两个肥嘟嘟的小家伙,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阿烟继续喂他喝药,笑着道:“不过有时候她也犯糊涂,到底是小孩子呢。分不清日子,只要不是今天的事儿,人家统统认为是昨天。动不动就是,昨天老祖宗如何,昨天我爹如何,昨天我娘如何。都一个月前的事儿了,但凡人家记得,那就是昨天。”
萧正峰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勉强动了动唇,用十分粗哑的声音低声道:
“像你。”
阿烟白他一眼:“少来,难不成说她精就是像你,说她傻的时候就像我了,哪里有你这样占便宜的!”
这边夫妻二人正说着话时,那边女大夫过来了。
这个女大夫姓柯,柯大夫双十年华,生得清秀可人,不过因幼时家贫,早早地被卖了,因缘际会走上了学医的这条路子,拜了名师。她能够在这个年纪入了太医院,虽说还是打些下手,可也十分了不起了。
她进屋来,看到阿烟正和萧正峰说笑,便提醒道:“夫人,将军的伤刚刚好转,不可让他当过动情动绪,无论是喜还是悲,对养伤都不好,万一牵动了伤口,那真是轻易不能好了。到时候,少不得大家都要麻烦了,连累将军也受苦。”
因这两位女大夫这些日子在这里帮着料理,确实是大有助益,她们又是地位有些特殊的,一般人家得了她们过来帮着料理,自然是感恩不尽的。
是以这话虽然有些说教的意味,不过阿烟倒是不以为意,只是命人抱走了两个胖儿子,又让嬷嬷带下去糯糯,这才道:
“柯大夫说得也是,以后小心就是了。”
这柯大夫当下上前,亲自打开锦被,要为萧正峰检查伤口。
萧正峰原本是笑着的,此时那笑却渐渐敛去。
柯大夫的手刚碰到了萧正峰胸口的衣服,萧正峰的手则已经抬起来,阻止了她。
“我如今大好,自己看过。今日既然不用上药,也就不必检查。”
柯大夫有些意外,诧异地抬眸看过去,却见萧正峰一脸冷然,已经丝毫没有了之前的温柔笑意。
她有些怔愣,期期艾艾地道:“将军,你的伤……”
萧正峰冷声命道:“下去吧。”
柯大夫有些委屈,有些尴尬,看看阿烟,却见阿烟正在一旁收拾起刚才喂过的药碗,并没有上前说话的意思。
她咬了咬唇,点头道:“是,将军。”
再是个太医院的女大夫,再是受人尊重,在一品大将军面前,她也不得不听令的。
当下柯大夫走出去,阿烟隐约可以看到她眼角的一点泪花。
望了眼床上的男人:“到底是大夫,你何必这样呢。”
太医院的这种女大夫,一旦入了这个行,从此一般都是不嫁人的,那真是一辈子都悬壶济世了,这样的人大家都很是敬重。
萧正峰挑眉,冷哼一声:“有些人,你敬她一尺,她让你一丈,有些人就是呲着鼻子上脸。不过是区区一个大夫罢了,若是不喜,换一个就是,难道还能缺了,也胆敢跑过来教训我的夫人。”
而萧正峰没说的是,太医院的女大夫虽说都是不嫁人的,不过当然也有例外。偶尔间照顾个男病人,就此眉来眼去的中了意,迎进家里的也是有的。一般够资格动用女大夫亲自来照料的,那都不是一般人,女大夫能够勾搭上,那自然是好的。
如今这个柯大夫,便或许有那个意思。阿烟对这换药治伤的事儿并不太懂,一心以为人家好心帮自己照料,自然看不出其中门道。可是自己却有所感觉,那似有若无的挑弄,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种事儿吧,你如果去喝斥人家,人家或许会委屈,觉得你冤枉人家了。你如果不挑明,哪一日真成了事儿,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阿烟回想起这个柯大夫素日的行径,其实也是有点不喜。萧正峰或许以为自己没感觉到,可是女人的直觉是最管用的,当下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想着过一段日子,萧正峰的伤势大好,赶紧将这两个大夫送走,再送上谢礼,算是感激人家吧。
而就在两位大夫所住的抱厦中,柯大夫回到屋子里,却是咬着唇,憋着气,委屈得要命。
一旁的孙大夫见了,劝道:
“我知道你不想一辈子当这个大夫,想找个好人家嫁了,可是也不能这么着急啊。我看这位萧将军不是什么好惹的。”
柯大夫却摇头,坚定地道:
“这位萧将军确实不好惹,不过也就这样的男人才好呢。你想他家是多大的权势啊,我若是真能进了他家的家门,以后还用愁吗?再说了,这位萧夫人是个软性子,到时候我真和萧将军有了什么,看她那个样子,也是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孙大夫听着越发皱眉:
“你看这个萧夫人孩子都生了三个了,这将军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可见人家夫妻好得很,你想下手,也没机会的,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如今这萧将军已经大好,过两天咱们就离开这里,你如果真想嫁人,何苦这样,直接向院长禀明了,他素日怜才,对你很是喜欢,也没有不放你的道理。”
柯大夫却不以为然:“不,你想错了。正是因为将军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所以我才有机会。男人家没侍妾,那是没开这个头,只要尝了这个甜头,他说不得就放不开了!咱们当大夫的,要想勾搭个男人,还不有的是手段?我如果放弃了,便是禀明了院长,出去嫁个人,也不过是普通官宦人家罢了,哪里进得了这种门第。”
孙大夫闻言,叹气。
心里却是想着,自己该找个机会先设法离开吧,免得柯大夫把这事儿搞砸了,倒是把自己也连累进去。
孙大夫是一心想老实当大夫的人,不想嫁人,也不喜欢柯大夫这种搞坏了女大夫名声的人。不过想着到底是自己的好友,也不忍揭穿她而已。
☆、第262章
却说那边萧正峰不再提这个柯大夫的事儿,黑眸却是凝着阿烟:
“辛苦你了。”
他也没细说是什么辛苦了,也许是为了她在他不在的时候生下两个孩子的事儿,也许是为了她这段日子照料自己的事儿。
阿烟轻笑,淡道:“你我夫妻,怎么好好的说这个。”
萧正峰默了下,忽而道:“那天我刚回来,总觉得你有些不对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烟心里一突,低首没说话,半响后忽而笑了:
“你当时受着重伤呢,亏你还能胡思乱想!”
萧正峰抿了下唇,黑眸动了动,没再说话,不过到底是心知肚明的。自己受伤刚回来的时候,明显可以感到她有些不对劲,望着他的目光仿佛很遥远,并没有看他,而是投在一个遥远飘渺的地方。
这让他有些害怕。
最近这些日子,她倒是正常了,每日里悉心照料自己,除了换药清理伤口的事不敢亲自动手,其他日常杂事,连那些萧正峰根本不舍的不忍心让她干的,她都亲力亲为了,尽心地伺候自己,无微不至的。有时候看她都舍不得合眼的样子,就那么一直抓着他的手,守着他。
这也就是夫妻了,还得是相濡以沫患难于共的夫妻,要不然谁都不能为他做这些却甘之如饴的。
此时他伤还没痊愈,有心无力,见她说没事,也只能点头,笑了下:
“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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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柯大夫给萧正峰换药,换的时候手抖了下。阿烟从旁看着呢,便问道:“柯大夫?”
柯大夫笑着摇头:“没事的,这已经大好了,再换一次药就没事了。”
其实本来萧正峰打算把这个柯大夫赶走的,谁知道孙大夫有事儿,先走了。阿烟担心萧正峰出什么意外,便想着再留柯大夫几日也是好的。只是诸事不敢让她经受罢了。
当晚阿烟继续陪着萧正峰说话,说了半响后,萧正峰这边有些累了,阿烟便伺候他睡下。
她最近这些日子怕惊扰了他,都是自己出去睡的,当下灭了灯,便先去了糯糯的房间。
糯糯刚躺下,正要睡呢,见自己娘来了,忙招呼着:
“娘,娘,你给我讲那个小兔子的故事吧?”
糯糯喜欢小兔子,之前萧正峰给她养了两只,她没事就揪着小兔子的耳朵玩,没几下就把小兔子吓死了,糯糯好生伤心了几天。如今她不养兔子了,只听兔子故事。
阿烟这些日子忙着照料萧正峰,倒是觉得忽略了女儿,这几天萧正峰情况稳定下来,她也放心了,便陪着糯糯躺在那里,环着那软软胖胖的小身子,开始给她讲起了小兔子的故事。
正讲着间,忽而便听到一阵冷斥之声,却是萧正峰的声音。阿烟微惊,忙让嬷嬷先哄着糯糯睡,她自己则赶紧跑去正屋看看。
到了正屋,却见柯大夫也在,原来这位柯大夫在这里住了这些日子,也是混熟了的,知道阿烟这个时候会去陪陪糯糯,于是人家就混了进来,摸索着要上萧正峰的床。
萧正峰此时脸上泛红,额头有汗,冷沉沉地喝斥道:“带出去,送到太医院!”
柯大夫一听这话,脸都变了,两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那里:
“将军,饶命,饶命!”
她也不是傻子,明白自己犯的是太医院女大夫的第一禁忌,原本就是铤而走险的事儿,现在事情暴露,被送到了太医院的话,从此后自己一切全完了。
不但是嫁不出去,这辈子也没任何前程可言,甚至把命丢了都是可能的!
萧正峰哪里是能心软的人呢,此时招呼了侍卫进来,直接拉着柯大夫就要拽出去往太医院送,让太医院的人来处置她。
柯大夫眼睛都直了,硬生生地被往外拖,嗓子也变了声,绝望之中看到了素来觉得心软心善的阿烟,仿佛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嘶哑地喊道:
“夫人,求你,救我,救救我吧!都是女人家,我也不容易,求你饶了我吧!太医院如果知道了,我这辈子就完了!”
在行医之便用这些下流手段,她这是犯了太医院女大夫的大忌啊!
阿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坐到了床边,温柔地握起萧正峰的手,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软声道:“你没事吧?”
萧正峰眼睛都发红,不过原本的怒气在看到阿烟后顿时烟消云散了,哑声道:
“让他们都滚出去!”
一时这边柯大夫被拖出去了,拖到了院子里捂上了嘴巴。
糯糯探头探脑地从她房间里走出来,瞅着这边的情景,两眼发亮。
看着那个地上拖着的柯大夫,她笑嘻嘻地上前,叉着腰趾高气扬地道:
“我早看你不顺眼了!”
说着这个,她抬起小脚丫来,冲着那个柯大夫的心口,狠狠地踢上了两脚:
“哼!就你,还敢在我娘面前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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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峰身上发热,阿烟柔软的小手抚过他的脸颊,带给他些许的清凉,那是他渴盼已久的温柔和绿洲。他有些渴望地凝视着阿烟:“烟儿——”
阿烟也看出了门道,咬唇,恨得手都颤:“是我错了,我想着到底是个女大夫,便是有点歪心思,容她两日就送走,没想到她竟然下这种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非就是在换的药里放了点催人的东西罢了。萧正峰原本身体壮火气旺,以前夜夜都要的。最近这一年来,先是阿烟怀孕,后来是他出门打仗,打仗回来他又受了重伤,掐指头一算,他都禁了一年了。
只是他如今到底伤口没有彻底痊愈呢,怎么可以那么大动静地摆弄这种事儿呢!这分明就是要他的命!
阿烟恨声吩咐一旁的侍女道:“出去,派人给太医院说道说道,这个女人太下贱了,不是重罚都不行的!”
女大夫勾搭上病人的事儿她也见过,可是用这种下流手段的,这位柯大夫还是头一份!真真是辱没了太医院女大夫的名声!
要知道太医院女大夫,和阿烟昔日所处的女子书院,那都是大昭朝引以为豪的地方,那里走出来的女子,个个都是受人敬重的!阿烟自己出于女子书院,对于姐妹书院出来的大夫们,平日里也是相当敬重的,是以万万不曾想到,身为一个大夫,竟能以自己职务之便干出这等下流勾当,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心术不正了,而是违反了太医院操守。
萧正峰却依旧在笑,眸中炙热,发着蓝光的他,直直盯着床边的女人,笑得渴望而汹涌。
“给我。”
他低哑粗噶的声音在她耳边这么说,热气喷到了她细滑的肌肤上,引起她久违的羞涩。
阿烟伸手摸着他的脸,怜爱地道:“你受着伤,不能乱动。”
萧正峰反手按住她的手,哑声道:“你来。”
阿烟脸红:“我,不行吧。”
萧正峰皱眉,故意压抑地哼了声:“我难受。”
阿烟见此,犹豫了下,终究是心疼他,只好道:“好,那——我来吧。”
可是到底该怎么来呢?
萧正峰抿唇,握住她的手,轻轻用力便将她拽了上来:“我教你,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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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儿,易地而处,总是会有完全不同的体验。
阿烟从来都是那个被动承受的人,她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