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清脆婉转地鸣叫着,跳跃着,抖落了树叶上积存的雨滴,纷纷洒落下来,如同珍珠落地一般。
三人重新整装后,运气不错,连续三天采集了七八盒树鼻涕。
石初樱坐在山谷草地上,数了一遍,“这些差不多够一人用了,你们先送回去用起来。我留下继续采几天,数量够了我自己赶回去。”石初樱抬头看向楚溆两人。
张苍高兴了,“可算够了,跟你说吧,哥哥我早腻烦了,这一天天钻林子,虫蛇就不说了,光是这湿嗒嗒的粘糊劲儿,小风再一吹,真是销魂啊,是个人也受不了啊。”石初樱给他一记眼刀,她不是人呐?!
楚溆没言语,他心里有些矛盾,送药当然很重要,这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可留石初樱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他也实在不放心,也有些舍不下。
“……咱们一起回去,不够的话咱们再来一趟就是了。”楚溆试着说道。
石初樱摇摇头,“还是算了,你也知道进出一次有多不易,一出一进,多少费力。我可没受虐的习惯,还是你们先走。”
既然决定了,石初樱也把树鼻涕的用法细细交代了一番:“……用药前先把病人全身、记得是全身上下,用烈酒擦拭过,然后最关键的是,要让人把病人的皮肤,密集地扎破,露出血点。怎么弄破都成,反正越密集越好,然后把树鼻涕用玉板全身涂抹上,尽量保证一定厚度。背后也一样。
另外取一些用黄酒和了,给病人灌下去,也不必多,外敷才是关键。
估计五天换一次药,具体让大夫看着办吧。我会赶回去看看效果如何。另外一个病人,最好也让人去当地采集这种东西,有没有我倒不知道了。”
送走了楚溆两个人,石初樱终于松了口气,怨恨地踢了踢脚下的一丛蘑菇,要是不这两个家伙跟着,她才不会这么遭罪!
讨厌的蘑菇,现在她看见蘑菇就恶心!蘑菇也很无辜的好么,这是明晃晃地迁怒啊!
石初樱一个唿哨,招来云雕,纵身一跃,跳上雕背,直冲着摩云山而去。
“天哪,樱樱,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木华看着突然返回的石初樱简直就像见到乞丐一样,嫌弃地用手捂着鼻子,还用翅膀扇着,好像石初樱有什么怪味似的。
石初樱一挥手,“别提多倒霉了,我先泡个澡,回头再说啊。”她实在忍耐不下去了。
跑去瀑布下冲了冲,一个猛子扎进了仙泉里。
被石初樱封为‘仙泉’的这池泉水,深不可测,它四季温暖,泉眼汩汩地不断冒出水来,泉水淡绿,散发着一股轻灵气,一点也没有所谓的怪味。
石初樱泡了一个时辰,还在里面睡了一觉,皮都快泡皱了才施施然爬了出来,裹了大布巾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勤劳可爱的木华少不得殷勤地给她全身上下护理一番,顺便听她唠叨起遇到怪菌病人的事。
作为植物精灵,木华肯定地说道:“一定是有人把菌种作了特别的培养,变异后专门用来对付人类,不然,绝对不存在这样的孢子。这些变种的东西最最可恶,都是些邪恶的东西,难道使出这手段的是魔界中人?”
石初樱头一仰,舒服地躺在软软的靠垫上,伸伸腿,灌了几口云露,才说道:“你可别糟蹋魔界了。”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些人类,比什么魔更加邪恶,你是少见多怪了!”说着伸出手招了招,木华赶紧送上一颗果子。
咔嚓咬了一口,“嗯,这果子好吃!再来几个!”石初樱已经多少天没好好吃东西了,这会绝对要补回来。
石初樱好吃好喝歇了两三日,才想起自己还得给那菌人采药。
她也懒怠去找了,直接问了木华,“我看树鼻涕应该有用,你觉得呢?效果究竟会怎样?望云山哪里还有?”她直接去铲了就是。
木华轻轻扇动着小翅膀,想了一下,扶了扶自己的顶花,方说道:“你这个树鼻涕倒也好使,不过不能彻底根除,残留的孢子很有可能伺机再发作出来。”
“那我岂不白忙活了?快说,有什么好的我去找找,不然姑娘我这么些天可白遭罪了不是?!”石初樱立时坐了起来,竖起了眉毛。
“不急,不急,也不是多金贵的东西。我见你挖过一些冻银藓,把那个磨成粉,混在树鼻涕里,这样根治以后还可以永不再发,再下一次孢子菌也染不上。”
石初樱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琢磨着,“这样啊,冻银藓可不好得,上次挖得可不多,这次的药费得好好算算。”说着美滋滋地背起篓子呼唤来云雕往冰山去了。
楚溆和张苍费老鼻子劲,花了三四天才走出望云山,找到焦急等待在山口的陈天保,此时两人身上都快发霉长蘑菇了。气得张苍直骂娘。
在张苍一迭声的咒骂中下了山,到石初樱家洗漱了一番,换了衣裳,此时楚溆才发现外衣给了石初樱忘记还回来了。不过……不还也好。
一番打理,又饱餐一顿,三个人快马加鞭的赶回建州城去。
建州城里
躺在凉玉床上的人已经被几个大夫围拢着,准备下针。
“这玩意真能好使?”其中一个老大夫摇头晃脑,深不以为然。他们这么多大夫、御医也没治好的怪病,一个山野采药女倒能了?
作为一同采过药、受过苦的人,张苍也留在房间里观看施药,免得有什么遗漏。此时听了这个话他不乐意了。
他们这些侍卫本来都是豪门子弟,平时说话也随意的很,他张口就道:“你行?这个把月了,小爷怎么没见你治出什么效果?技不如人就谦虚些。
这些药是小爷我顶风冒雨,风餐露宿,蚊叮蛇咬才好不容易采来的。
不好,小爷用这么费劲么?小爷闲着腻烦了去找虐的?”张苍凉凉地说道。
那老大夫闹了一个大红脸,暗自嘀咕了几声,也不敢再言语。
“行了,赶快下药吧。瞎耽误功夫!”老者白了几个大夫一眼,他也讨厌这些没本事的老家伙好么,占着茅坑不拉屎。
再没有废话,五六个大夫分头下针,把病人全身扎了无数个小针眼,粘稠的暗红的血慢慢渗了出来,却是不多。太黏腻了。
楚溆捧出一叠五个玉盒,大夫们手持玉板,不断地把粘糊糊,棕褐色的东西涂抹在病人身上,只是这玩意太难弄了,沾玉板上就下不去,还是两个有经验的采药人(楚溆、张苍)在旁边指点着才顺利地抹了下去。
七尺多高的汉子,又发胀了,整整耗费了十一盒才抹了一遍,只留了鼻孔呼吸。
这样一回累得几个大夫不行,赶快下去歇息去了。老者和另外两个人在这里看守着,顺便听楚溆两个说经过。
张苍说起来更是添油加醋,唾液四溅。
老者听得他们采药这么艰辛,危险,连忙起身朝着楚溆打了个躬,口中道:“多谢将军相助,要是没有将军,咱们郡王爷怕是危矣!”
楚溆一摆手,“不必多礼,这也是应当的。”他身上虽然有个不值钱的爵位,可那也当不了饭吃,要不是他自己谋了个侍卫的差事,如今怕是连吃饭也要发愁了。还真不见得比王府的长史强了去。
“……眼见着这次带回来的十来盒一次就用差不多了。唯今之计,一看药效如何,二来,也要等第二批药来。”
楚溆端起盖碗,饮了一口茶,貌似不经意地说道:“这树鼻涕也不知道别处有没有?要是有的话,多些人采,总要快些。”
那长史眼神暗了暗,漫声道:“……先悄声着人在周边山林里采采看,京里面先通个气,这边要是效果好了,再上折子吧。”这些事情楚溆管不着,他提了一句就再不言语,眼见没什么事,他也和张苍回去休息了。
这么多天都没吃好睡好,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宽松的里衣,楚溆靠在罗汉床上拿个布巾擦干头发。擦着擦着,想起了山中的石初樱。也不知道这姑娘现在在干啥,是在用柴刀开路,还是在小河边补水?又或者自己费力地铲树鼻涕?
这几天晚上她一个人睡树洞?还是木屋?想到此处,肩膀处好像又能感受到那一团软软的、热乎乎的,充满了女儿香的身躯贴靠着……
想着想着,楚溆觉得鼻子一热,伸手一摸,竟然流鼻血了!
连忙把布巾捂在鼻子上,唤来小厮打来一盆冷水,连洗了两盆才算消了下去。小厮吓坏了,以为楚溆受伤,连忙找来止血伤药给他。
楚溆苦笑着摆摆手,让小厮下去了。心里叹息,他这是这么了?难道真是那一眼就对一个山里的姑娘上了心?还是憋得太久上火了?
本来不想再想,可人一旦有了挂念,岂是你能控制得住的?缠缠绕绕又进了梦中。
梦中那曼妙的身躯,柔软的触感,那微微带着桀骜的眉眼,说话时翕动的红唇,都令人血脉喷张,楚溆一把把人儿搂了过来,覆身而上,好不缠绵。
一觉醒来,楚溆红了脸。看着被自己揉得不成样子的抱枕,被子上的污迹,不由仰天长叹,要了命了!
第15章 第十四章 心意
楚溆作为大龄未婚青年,再不济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啊。
春梦啊,他为了那丫头做春梦了!
楚溆嫌弃地看着污糟的被褥,捏着鼻子想了半天,端起床头的茶碗丢了上去,又喊来小厮,“快拿走,换干净的来!”
小厮看着一碗茶连汤带叶的泼洒在被子上,二话没说,拢了起来,一溜烟地去换洗了。楚溆在后面长出一口气,真怕有人看出来,那可是真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慢条斯理的洗漱、练了一个时辰功,简单洗过又吃了早饭,楚溆心里一直思量着事情,连饭都吃得没味道。
石初樱的功夫按说绝不比他弱,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在深山老林里穿行,在丛林里讨生活。看样貌也有十七八岁吧?听说她师傅正准备给她说个亲事,那就是还没主儿?
虽然采药看起来家世差了些,但他这样的人家还图个什么呢?一堆的污糟人,污糟事,还不如成了亲,自己单出去过日子,省了多少心?只是祖父他老人家一个人留在宅子里太可怜了,要是她肯接祖父过来一起生活就好了……
至于旁的人,与他有什么相干!
那丫头虽然家世差些,但姑娘家,只要人好,别的倒也不算什么,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上自己这个侍卫?
唉,楚溆不由一叹,想他楚溆二十几年光棍,看中了一个还是采药的山里姑娘,估计京城的贵女们、贵妇们也会绞烂几条帕子吧!
有了这个心思时间就过得特别慢。
楚溆在煎熬中等到第四日,连张苍说病人渐好的话也哼哈应付过去。
当石初樱施施然出现在万慈的时候,和李大郎还没说上十句话,就见楚溆一脸紧绷地跨进门来。不知道的还以为病情加重了呢。
抬头果然看见石初樱淡淡地翘着嘴角,端着茶碗的样子,楚溆的心才算有了着落。楚溆咧开嘴角,上下打量她一番,张口道:“你来了?”不自觉的声音放柔和了不少。
“嗯,我来了,没耽误事吧。”石初樱也眯了眼睛笑道。
“……来得及,这就过去看看吧。”楚溆抬脚就往外走,李大郎无奈地看着石初樱,他的货还没给补上呢。
石初樱遗憾地看着李大郎,“这回没时间采别的药了,得先紧着这边。最快也得三个月以后了。”
“……那好吧。”李大郎也是不敢跟里面那位病人争的,只能遗憾地接受了。
石初樱提起药篓正要背上,楚溆已经顿下脚步,转身过来抓起了背篓,“放着,我来吧!”说着提起背篓如同拎小鸡一般走了出去。
石初樱看着他的背影不由一笑,这男人还是挺懂得体贴人的。
“山里面的药不多么?”楚溆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轻声说话。
“……也不全是,我又找了一种草药,应该配合用效果更好。弄完就赶过来了。”
“……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一声,能帮的,我一定帮。”楚溆微微侧脸朝着后面说道。
石初樱闻言不由打量了他几眼,“……嗯!”轻轻应了一声。
病人的情况确实有好转,现在整个人已经消了不少肿胀,肤色也好了不少。
石初樱一进来就受到热切的迎接。
石初樱本就不太在意这些,只照样让人放了几碟子血,仔细看了,里面的菌丝已经萎顿了不少,小蘑菇头一部分也干瘪了下去,“效果不错,这回我又采了些别的草药,混在一起应该可以根治了。”
说着从背篓里取出一大罐子药粉,指着道:“把这个药粉混在树鼻涕里,用黄酒调稀了一起抹了,半茶勺药粉兑一盒。还是密密地扎出血来,三五天换一次,这回不用抹那么厚了,薄薄一层即可。另外取了一勺药粉温水调半碗给病人喝下去,一天三次。”
老者上前,拱手问道:“不知病人现在可能吃些什么?”石初樱眨巴眨巴眼睛,以为自己听差了,半晌才说道:“……我又不是大夫,这个可真不知道。这还是听你们自己大夫的吧……”
老者呵呵两声,口里说了声抱歉,打扰之类的话,眼珠子转了又转,狠盯了几个大夫一眼,不说话了。
该说的说了,该办的事办了,石初樱跟老者算药费:先头的解毒药拿了十二盒,按十两银子一盒算,共120两;树鼻涕算上老者这边出的人力,一盒按五两算,统共三十三盒,165两;冻银藓药粉,一罐子,要二百两金子。来回的脚程费用,算十两银子,共同一总:295两银子并200两金子。”
见老者惊讶地看过来,石初樱不紧不慢地把木华的话转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死灰复燃我可不愿意见到,我的力气也不是白耗的,这个价钱很公道了。”
老者摆摆手,微笑道:“姑娘误会啦,老朽怎么会心疼这点子药钱,不过是想知道,这药以后要用,可还能买到?”老者问得很含蓄,想要知道货源是否充足。
“我师傅说,这罐子冻银藓还是以往他在别的地方采的,收集到现在也不过磨了这么一罐子,藓这个东西不出数。我这里只怕要到冬天才能试着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