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靠近,楚溆先下了马,早有小厮过来接了过去。他亲自打起车帘,石初樱把昭哥儿先递了出来,奶娘赶紧过来接了,石初樱才扶着楚溆的手下了车来。
王氏看着小姑子夫妻恩爱,心里止不住的往外冒着酸水儿,曾几何时,她也有丈夫如此呵护着,只是那时候吃的糙米,穿得布衣,让她心有不甘;如今倒是吃得好穿得好,却没有了那温言细语之人……
她心下黯然,却还得打起精神来,这个小姑子是万万不能得罪一分的!
一行人互相拜了年,管事的带人卸礼品,石初昀和石初禾分别招呼着楚溆和石初樱往院子里去。
“爹都出来看了三回了!”石初禾抱着昭哥儿,笑着跟妹妹揭爹爹的短儿。
“我也急呢,都是这个小东西耽误事儿了。” 石初樱满心都是欢喜,连带看王氏都顺眼了两分。
“小姑姑,二肥怎么没来呀?”忱哥被石初樱牵在手里,一边走一边四下寻找,他很喜欢跟二肥玩耍的。
“二肥今天跟着无名师傅去北山上玩儿了。”石初樱摸了摸忱哥儿头上的新帽子,逗道:“这是谁给我们忱哥儿做的小老虎帽子啊?”
忱哥儿腼腆的一笑,扬起小脸,道:“是大姑姑给忱哥儿做的!好看又暖和!”
这孩子又聪明又懂事,石初樱真的想留在自己府里读书,可楚溆说得对,他们俩都不是在府里守着的人,如果都不在家的时候,丢下一个孩子总不合适,尽管有下人也是不好的。
小孩子还是尽量呆在父母身边才好。
石初樱摸着忱哥儿的头,再看看吧……
“爹!娘!我们回来了!”一进正院,石初樱就大声喊着。
“嗳,回来好、回来好!”石诚快步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廊下笑呵呵地应着,白氏也紧跟着出来。
“爹、娘!新年好!”楚溆恭敬拜了年。
石诚笑开了颜,不断地点着头,还是白氏招呼道:“赶紧进屋来,别冻着孩子!”一行人这才进了正堂。
因石初樱第一次带姑爷回来过年,要正式行礼的。石诚和白氏坐在了正位上,接受女儿和女婿的跪拜。两个人笑得开心,眼里却闪着泪花。
“为父、早就盼着、想能有这一天……总算是梦想成真了!感谢老天!带我们一家不算薄!”石诚哽咽着叫起她们,又摸出两个锦囊给两人做压岁钱。
白氏含着喜悦的泪,“你们要好好的过日子……我和你爹也不求你们多富贵,只盼着你们互相体谅,和和美美的。”也给了两个锦囊。
楚溆和石初樱接过来,起身后又有奶娘抱着昭哥儿给两位老人拜年,两人受了礼,给了压岁钱,白氏更是直接抱过外孙,左右亲了两记,喜爱的不行。
奶娘拿了自己的赏钱,识趣地退下。
石初樱和楚溆又给哥嫂和姐姐拜了年,忱哥儿给小姑姑、小姑父拜年,得了个双份的压岁钱,石初樱还特地便了个‘五福珠’,亲手给忱哥儿戴在脖子上,嘱咐道:“这个是保平安的,要贴身带着,任何时候都不要摘下来,也不要给外人瞧,不能跟外人说。知道吗?”
忱哥儿看着小姑姑认真的眼神,也认真地点了点头,重复道:“保忱哥儿平安的,不给人看,不给人说,不摘下来。”
石初樱亲了小家伙一口,笑着赞道:“真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等将来你老了,这个‘五福珠’是可以作传家宝的!”
忱哥儿小心地把‘五福珠’揣进衣襟里,团了手朝石初樱谢道:“谢谢小姑姑,忱哥儿一定保护好它!”
石初樱笑了,“是它保护好你!这五福珠可是姑姑费尽心力得来的,能辟水、辟火、辟瘴、辟邪,不可炫耀,免得招来灾祸。”
石初樱瞟了王氏一眼,要不是小儿身上的东西避不开母亲,石初樱还真不想给王氏知道这些。王氏赶紧收起笑容,表示自己也记牢了,能当传家宝的东西,可是招人惦记呗,这点儿道理她还是懂得。
礼毕,一家人移到东次间里说话。
管事的带着人抬了礼物上来,石初樱见儿子轮不到自己手里,便亲自分派礼物。
“这是楚溆特地给爹爹寻的,找了好些天才得了这样一副棋。”石初樱把一个近两尺长宽的木盒子搬上炕,打开盒子,从里面小心地捧出一个一尺半左右的棋盘,又掏出两个罐子,再把木盒子反转了就是一个小桌架。
石诚早看清了东西,亲自接了棋盘,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桌架上,手指抚向棋盘,只见这棋盘纹路清晰,色泽金黄悦目,还散发着树脂的清香,这是上好的香榧木棋盘;在从罐子里抓几颗棋子,只见黑子如点漆,白子如美玉……
“这是云子?!”石诚抚摸着如婴儿脸颊一般细腻的棋子,不由激动地扬声问道。
楚溆含笑点点头,“正是。等了快两个月才拿到手,不然早给您带来了。”
“难得、难得。等上半年也使得。”这样好品相的棋盘和棋子,可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的,也要碰运气。
石初樱又献上两张狐皮给她娘,给哥哥的是把笛剑,是石初樱上次去黑市的时候得的。原本她并不想打过年的送这个,但楚溆说,大哥是经过生死的人,防身之器却是比什么都好,石初樱想想哥哥淡淡含笑的神情,不由叹息一声,选了这个好看又中用的。
石初樱怕哥哥不会用,特地给他讲解了一番,石初昀试着吹奏一番,果然音色十分的好,大师级的品质,心下喜悦。
待石初樱一按机关,从笛子里抽出一把短剑的时候,他忽而张大了眼睛,眨了几眨,才小心地接在手里,轻轻扶摸着,“谢谢小妹!大哥、很喜欢!”
石初禾撇了下嘴,故意吃醋道:“可见我这个妹妹送礼是没送到心坎上,瞧瞧,可怜我这手上还扎了好几个眼儿呢!”
石初昀笑了笑,“大妹送的哥哥也喜欢!”说着还把袍子提了提,露出一双新的青缎子面的鞋子。
石初樱又拿出一对金钗给了王氏,给大姐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子。
其他诸如衣料糖果、点心、吃食等都让人收了起来。女儿回娘家不能空手,这礼儿娘家也不用客气。
一家人坐在一起亲热地说了一会儿话,石诚便跟楚溆移到榻上去下棋,石初昀观战,王氏去厨房张罗查看午饭,白氏一心扑上小外孙和大孙子身上,石初樱和姐姐一起说着悄悄话。
屋子里烧得暖和,石初樱给昭哥儿解束缚,让他在暖炕上玩耍。昭哥儿也是个人来疯,见忱哥儿趴在远处看他,他就翻个身,自己去跟人家逗趣。
“哎呀,姥姥的小宝贝,这都会翻身啦?”白氏拍着手,乐呵呵地逗外孙。她现在基本不愁什么了,媳妇也被压得老老实实的,儿子也开始读书备考,大孙子懂事,大女儿有这么个妹妹估计也不愁嫁的,所以,老两口现在跟刚见的时候一比,真是从心里到外表都是焕然一新的。
石初樱含笑瞧着一家人,心里又是熨贴又是踏实。这样平静又美好的日子就是她的所想了……
第226章 第二百二十五章心里有人?
过年要说说谈谈的才热闹,下棋却是要寂静的,因此男人们下了一盘试了棋就收了,石诚带着儿子和女婿去了西边的书房说话。
男人顶门立户,说得自然都是大事。
而石初樱见她娘满眼都是孩子,便喊来玉树和奶娘帮着她娘看着,自己则拉着姐姐到里间说体己话。白氏在姐妹俩人背后嗔道:“有什么要紧的事,还不让娘听?”
石初樱回眸一笑,“姐妹的瞧瞧话!可不能给娘知道。”
“娘还不稀罕呢!”白氏见两个女儿感情好,心里很是快慰,只盼着大女儿也能再寻个好人家……
石初樱却是给石初禾带来了自己新炼制的驱寒药,“这个药每天吃一丸,连续吃上七丸,你身体里的寒气就彻底消了。加上如今调养的不错,姐姐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宝宝了!”
说着她还特地眨了眨眼睛,悄声道:“我可是特地跑到冰天雪地里去寻的好药,别人我可不给的。”
“这、这么大冷的天,你又跑去采药啦?”石初禾赶紧握上妹妹的手,还摸一摸她的手心儿,倒是暖和着。
“姐自然是想好的,可也不想你去冒险。”石初禾拉着妹妹坐在炕沿上,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教导妹妹:“你呀……不是姐姐惜命,咱们都经历过那些……实在是活下来不易!以后切不可这般冒险了啊!”
石初樱目光闪闪地看着姐姐关切的神情,不由轻轻点头,“姐姐放心,我会小心的。”
石初禾并不信她,白了妹妹一眼,道:“你知道我们那时候最怕的是什么么?”
石初樱想了想,“倭人来了?”
石初禾淡然一笑,“倒并不是。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一听有人喊‘倭人来了’。大人孩子都吓得腿发抖,心发颤,后来经过的多了也就不那么怕了,大不了拼了一死,死前好歹先捅他几刀也就是了。
那些年,最怕睡觉。”
“睡觉?”石初樱摇摇头,不能理解。
“是睡觉。倭人来了不怕,流寇来了也不怕,没吃没喝也不怕,就怕一觉睡醒,身边的亲人找不见了……那种心慌绝望……”石初禾摇摇头,“小妹你,是无法体会的……”
“所以,哥哥姐姐也好,爹娘也是,别的都可以不在意,唯独不能少了谁。哪怕是过得不太好,但一家人守着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这在别人看来可能是没出息,没追求,那是他们不知道这是多么难得。”
石初樱第一次听姐姐说得如此坦白,一时心里也是惊涛骇浪的。自家人如此看重相守,爹爹还每年除去寻自己,不但他在外头苦,想必家里的人也不好受……
自己只怨恨爹娘弃了自己,却不曾想过,如果不弃了她,她真的能活下来么?
她只当如今一切都好了,便不需要去想那些过往,人总要往前看。可事实上,曾经留下的烙印,早已经印在了心里、血脉里,如何能磨灭得掉!
是她,想得浅了!好在不晚。
眼下却不适合纠结这个,石初樱抱住姐姐的胳膊,目光闪亮地道:“那我可要给姐姐相看个好姐夫,能时时陪在姐姐身边,想他了,一拉铃,人就能出现的。如果动作慢了咱就不要他。好不好?”
石初禾一听就笑着白过来一眼,嗔道:“你当是寻奶妈子不曾?还一拉铃人就到的……”
“怎么姐姐不喜欢奶妈子这样的?那姐姐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妹妹见识少,你妹夫可是手头一大把的人选……”
石初禾也难得被妹妹说得红了脸颊,“混说什么?我看你这小妮子是皮子发痒了。看我整治了你!”说着去石初樱的腋下呵痒,姐妹两个笑闹着滚在榻上。
……
嬉闹过后,姐妹俩悄声说话:
“……姐姐是想回旧京,还是想留在京城?如果哥哥要回去定居,爹娘只怕也是舍不得儿子。原本我只想和爹娘呆在一处,不想再分开,可听姐姐一席话,我倒觉得留了爹娘下来只怕太自私了。”
石初禾也有些无奈,她摊手道:“找到你以前,咱们虽没明说,可大家心里都是那么想的,就是守在一起就那么过下去了,好是不指望,再坏也坏不过逃难的时候。
原本我还想着实在不行,我就招个上门女婿,爹娘一起过了,省得嫁出去互相不放心。要不爹娘也不会把哥哥给分出去。”
石初樱这下真的惊呆了,看不出来啊,姐姐竟这么有胆气!
石初樱给姐姐点赞!
“虽然现在日子好了,可我还是想跟着爹娘的……”石初禾垂下了头,盖起了眼帘。
“那,姐姐想招个什么样的上门女婿?”石初樱眼中带笑,不由重新打量着姐姐。
石家人都长得白净,是那种在泥里打个滚,出来洗一水还是白白净净的那种,眉目如墨,鼻梁俊挺,菱唇微抿,身材消瘦,看着不是那种柔弱无倚的,倒是有几分男儿的俊秀。
石初禾见妹妹的眼睛像两盏灯地照着自己,不由微恼了,“你个小妮子,还打算做媒婆了不成?”说着,拍了一巴掌过去。
石初樱赶紧一躲,“妹妹我还年轻,这媒婆定然是轮不到我的。不过,这相看人么,我还是学了一二的。姐姐放心,就是上门女婿也得挑个好的不是?”
“别的我不挑,一大家子的不要,我可不想在勾心斗角的过日子,要懂得珍惜,心里要有家人,还要能担得起事来。这样也就行了。”
她可再不想找个窝囊的,他娘一嗓子,就连个屁也放不出来的,在温柔多情有个屁用!
男人就要有气势、有能力,才能给女人依仗。
这么一想,一个身影跳出在脑海里,石初禾不由脸热,赶紧转了心思,不去想那个影子。
啧啧,石初樱瞧着姐姐泛起粉红的脸颊,不由心里下琢磨,别是姐姐心里有人了吧?!
石初樱敢肯定,如果是姐姐说的有担当,懂得珍惜的人,又能和姐姐有接触的年轻男子可不多……
她得让楚溆好好寻寻,嘿嘿,这可是他将来的连襟兼姐夫,可得好好考一考的。
“啊切!”某个人在房间里突然打了个喷嚏。
……
=
石初樱丢开这个想法不提,到时候自有楚溆去操心,她从荷包里拿出几张银票来,塞进姐姐手里。
“姐姐可不许推辞,你知道的,妹妹挣钱容易,这点不算什么。再说,我也没给你太多,这些你就收着。是买田置地,还是换了现银压箱底,都随你。”
石初禾塞回妹妹手里,责怪道:“挣钱容易就能随便扯了?听姐的话,这钱你也是辛苦挣来的,好好存着。指不定什么时候要用到呢。我和爹娘在一道,哪里就用得着我花什么钱了,何况早前你给的还没怎么花用呢!”
石初樱直接给塞进姐解怀里,嗔道:“快拿着,又不是三万五万的。”
她说着抬了下巴往桌上一指,“喏,就这副药,如果开了年想卖的话,至少一万两。”
石初禾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这也太贵了!这么贵的药她刚才还吃了一颗,那岂不是吃了一千多两?!
石初樱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