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种屏风轻盈奇巧,只适合放在书案上,跟稍大一些的炕屏还不一样。不管是用来装点房间也很好,摆在案上欣赏也罢,俱都精致不凡,当人价钱也都不便宜。
只不过,在石初樱看来,这些屏芯的花样子都流于通俗了,石初樱自己会画,才不稀罕这些无趣的花样子,少不得自己画了,或是活泼的清溪游鱼,或是林间松鼠、或者是蝴蝶落花,又或者是青蛙顶着荷叶,种种野趣看了让人十分欢喜。镶成精致的小砚屏、小屏风很适合给小辈或者平辈的礼。
其中有一幅仙翁乘鹤的小图被王娘子精心绣了出来,就连越姑姑见了都连声说镶上紫檀木的框作贺礼也使得了。
石初樱自发现了这几款小屏风的妙用后,一连几天憋在家里静心画图,一连画了三四天,最后把一叠五十多张的图交给王娘子,交待绣房精心绣出来,她自己则带着二肥又去了北山玩耍。
不过还没等她潇洒几天,宁寿堂那里就来人传话,说是老太太说了,从明个儿起,要她这个孙媳妇也每五天去请安一次,尽尽孝心。
石初樱觉得这绝对是老太太的报复!不过,即便是报复也得去不是?
当天晚上楚溆下差回家就听说了这件事,他转身就往外走。石初樱一把扯住了他,“干什么去?难道你还去跟她打一架?”
楚溆的脚一顿,眉头竖起,“她不是不乐意看到你,免了你请安么?怎么又想起这一出了?我就问问祖母,她到底为啥就见不得我们好好过日子,怎么就非得找点麻烦!”
石初樱把人拽了回来,按坐下,嗔道:“你这样去岂不没理?哪有孙子找祖母理论的?这事我自有主张,你且等着看。”
楚溆的眉眼一点都没放松,仍是一脸寒冰地说道:“你可别这么天真,你是不知道这些老太太的手段。阴狠着呢!当初我娘就没少吃老太太的亏,不然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了……”
哎,有八卦耶!要听!要听!
石初樱两眼都山动着八卦的兴奋光芒,把楚溆拉到了炕上坐了,又让玉露跑了松针茶,搬来瓜果点心,准备听楚溆讲家史。
楚溆被她搞得苦笑不得。可石初樱台子都搭好了,那容他不唱戏啊,算了,讲讲也好,省得樱樱不知道以后吃亏。
“……爹爹是祖父和祖母的次子,因生的时候比较艰难,一生下来就不得祖母喜欢,祖母前后一共生了三子一女,唯独对爹爹格外冷淡上三五分。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得祖母的欢喜,平时也很乖巧董事,但家里上有长兄,下有幼弟,他总是被有意无意忽略的那个。
到了十几岁,他跟祖父请求去了外地的书院读书,并认识了作为山长女儿的母亲。
他们感情很好,父亲年及弱冠回家的时候,跟祖父提出要娶母亲为妻,祖父觉得不错,也答应了。不过祖母听说后大发雷霆,一定要把娘家的一个女子说给爹爹,爹爹再不会同意的,及冠礼一过就返回书院去了。
后来,虽然在祖父的干涉下,爹爹最终娶了母亲,可想而知,祖母得多不喜这个儿媳。他们那个时候住在老宅,祖母每天天不亮就让母亲去侍奉,从梳头到捶腿,凡是丫头婆子干的活儿都让母亲干了,这还不放人。
父亲见不得母亲受罪,去找祖父理论,祖父虽然警告了祖母,可他也不能时时盯在后宅里,直到母亲的第一胎流产,祖母才被祖父罚了吃斋一个月,但父亲和祖母的仇也算是结下了。
后来祖母明里暗里找母亲的麻烦,各种克扣,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大冬天的只给半盆炭烧,冻得母亲留下了病根。
父亲知道后本想带着母亲单独立府,但祖父没同意,后来哥哥和我都大了,这里听那里的也听说了一些,也知道一些祖母对父母不好的事,可祖母打着孝道的幌子,我们也没办法阻止母亲去侍奉祖母,只能每次一听见就赶快去找祖父出面。
母亲的身子就是这样给拖垮了,早早就去了,父亲因自觉对不住母亲也没打算活着吧,自己上了战场,以死换了份军功把我和哥哥的爵位提了上去。”
石初樱简直无比鄙夷老太太的做派了,她扁着小嘴儿问道:“你练了一身功夫就没给你爹娘去出气?”管她是谁,还不先扁她一顿出出气再说!
楚溆一扬下巴,“怎么没?我第一次下山回到家,有一次见到祖母又找理由罚母亲,我气得点了她的穴,让她直直伸着胳膊、张着嘴大半天,要不是他们找回祖父,我一天都不给她解穴!”
“干得好!干得好!”石初樱不由鼓掌,见楚溆撇嘴儿,她眼珠一转,笑道:“不会是你被祖父罚了吧?”
楚溆拈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道:“祖父罚我跪了一天祠堂。还对我说,祖母有错,可作为孙子也不该对祖母动手……
不过,后来祖父也跟我和大哥说过,母亲也有责任。男人不可能把女人拴腰带上,天天看着,怎么在内宅里混日子女人自己也要有章程才行像母亲这样读书都读傻了,人家给半盆炭,她自己冷难道不能先买些用着,对付到父亲或者祖父回家再说?那怕是处借着点也好过眼前吃亏不是……
又或者母亲当初有些脾气也不至于被压得那么厉害,连四婶这个庶子媳妇被祖母指使狠了还知道往回顶,母亲就知道一味忍受。”
说着,楚溆斜睇着媳妇,半晌到,“我现在有些明白祖父为什么答应我娶你那么痛快了!”
“为什么?”石初樱也想知道。
“我猜,一定是怕祖母记我点她穴的仇,将来折腾我媳妇,而我把你说得那么厉害,祖父觉得你一定能反抗得了祖母,这才同意的。”不然,一没见过人,二没什么家事关联,老头子凭什么答应那么爽快呢。当然是看中他媳妇的彪悍了。
石初樱摸着下巴,想了想,点头道:“老太太这病根儿原来在这儿啊!既然知道了,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了。我一定不能辜负祖父的信任,还要加倍的回报祖父的信任……这么着吧,也不用等什么五天了,我明天开始,我就天天给祖母请安去,不让我去都不成!”
老太太,梳洗打扮好了迎接吧,我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快请老太爷!
夜里楚溆格外的痴缠,石初樱为了安慰他受伤的心灵少不得尽力配合满足一下。(其实平时也这样,只不过某人认为不同罢了)又一场酣畅淋漓过后,楚溆把石初樱抱在怀里,拿下巴在她滑嫩温暖的颈窝里拱了拱,在亲一亲,才抱着她去沐浴。
由于石初樱不喜欢用澡盆和澡桶沐浴,楚溆早让人把东耳房改成了净房,不但砌了个大理石的池子,还从前院引来活水的地方分了一股引过来,从原本烧地火龙的屋子加了个铜炉烧水,再注入池子里供他们洗浴。因地火龙要时常烧火,所以,这个池子里的热水便从来不缺。
两人又在池子里纠缠了一番,再次回到床上的时候,丫头们已经把床收拾好,更换了新的单子和熏暖了的被褥。
“樱樱,你要记得,你是正二品辅国将军夫人,不是丫头婆子,你只需做符合你身份的事就可以了,她若无理取闹你根本不用理睬她,直接回府就是。有什么事我会担着的。”
楚溆抚摸着媳妇光溜溜的身子,欲言又止,最后咬牙哼一声,道:“如果她过份了,不要在意名声什么的!”石初樱从这话里都听出一丝寒气来。
“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委屈了谁石初樱也不会委屈自己啊!不过她多少也明白,楚溆是怕老太太拿着孝道的名头折腾她,让她步了他娘的后尘。
只怕是幼年时的印象太过深刻,如今心底也无法释怀。更何况他娘已经死了,也正因为人死了,这结便也结死了。只怕这兄弟俩这辈子都不可能对亲祖母有什么孺慕之情了,恨不恨都不好说了。
石初樱原本就对这老太太没什么好感,如今更添了不可理喻的印象。难产什么的怎么能怨恨起胎儿来呢?要知道,母亲难产对胎儿来说那更是加倍的危险,比母亲的风险大多了好么!
第二天一早,石初樱先送走了啰里啰唆再三嘱咐的楚溆,又把二肥找来,娘俩个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都商量了些什么,只见二肥摇晃着小虎头,扭着肥硕的小屁股,兴奋地‘呜嗷、呜嗷’直叫。
玉雪赶了过来,给二肥的脖子上挂了小荷包,穿上它最最喜欢的玄色绣松果小斗篷,打扮整齐。
石初樱自己也穿了同一套的玄色绣刺玫斗篷,带着几个大小丫头坐着车悠哉游哉地出了门。
此时的街道上已经热闹非凡了,早起忙生意的商贩已经摆开了家什或担着担子沿街叫卖。赶着去上学或上差的人,在街边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汤饼,香喷喷的馄饨、甜的或咸的豆花,不但吃得饱暖,还驱赶了一身的寒气。
这么多好吃的,石初樱当人不会错过,她叫停了车,也不穿斗篷,直接抱了二肥在远处下了车,沿着街边竟然一路吃了过去。临了还顺带买了外卖的香酥鸡、酱牛肉、盐水猪肝、焦溜丸子等吃食,大包小包的回到车上继续往前。
玉竹眨巴着眼睛看看主子又看看玉树几个,心话,夫人这是不着急么?说给老太太请安去早早的出了门,却在大街上连吃带逛,看这架势只怕还没逛尽兴……这样真的好么果然,石初樱一路上吃得玩儿的用的逛过去,到了老宅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不说,后面的车上也塞满了各种东西。
到了老宅她先去了澄心院,大嫂刘氏早听说老太太让她今日过来请安了,等了一早上也没等到人,心里很是着急。此时见她来了,还提了不少东西,不由上下打量这弟妹一回,道:“你这是……?”却也不提晚来的事。
石初樱一笑,“在路上见到不少美味小吃,向着老太太和宴哥几个都能爱吃,就买了些。”说着让人把给澄心院的一份儿递过来。
“何必费事?倒让人说嘴!”刘氏假意嗔了一句,又让人接了东西,妯娌两个进了屋子说话。
“……呆会儿去宁寿堂少不得要难为你,你可要有准备。”刘氏其实不怎么担心自己这个强悍的妯娌的,她早看出来,这货从来就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不过,该说得还是得说一声。
石初樱眨着眼睛笑眯眯道:“我这一大早上的为了给老太太请安,赶了这么远的路,耽误点时间是在所难免的。”
又说,“大嫂是已经请过安了吧?”你也不瞅瞅,现在都几点了,再过一会儿都好吃午饭了,刘氏按下翻白眼的冲动,抿了嘴笑道:“自是去过了。弟妹也赶紧去吧,不然赶上午饭就麻烦了。”到时候人家坐着吃,你站着夹菜盛汤的,有的折腾了。
石初樱却摆摆手,“不要紧的,嫂子知道我们住的远,来一趟不容易,必然要让老太太满意才好。”
又悄声道:“我把午餐都自带来啦……”刘氏这才明白她看见的那一大堆吃食的用处,原来不只是给老太太,还有人家自己的伙食。
“走吧,我陪你过去吧。”刘氏起身整了整衣衫。
石初樱才不愿意再搭上一个,当即谢绝,“大嫂何必再去惹得心烦,我一个人去就行,只让我这几个小丫头先留在这儿罢。”
因她先到了澄心院,抬软兜的婆子已经先回去了。石初樱带着二肥和几个大丫头慢悠悠的走去宁寿堂。
宁寿堂
老太太靠在榻上,谢麽麽低声回禀着:“刚来了,去了澄心院,大包小包的,没少带东西。”
老太太“哼”了一声,半晌又道:“去把老大家的,老三老四家的几个都叫来!”人多势众,这个孙媳妇不好拿捏她也知道,相信大庭广众下她也不敢使什么坏……吧?
她倒是忘了认亲的时候人可比现在还多呢。要不说人的心思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喜欢选择性遗忘。
“老太太安好!”石初樱淡淡笑着朝上首的老太太行了个礼,不等她说话又转身朝大夫人等几个婶子一一行礼问好,然后也不用人答话自动找了个地方坐了,又指挥丫头们:“去茶房要碗盏,把我给老太太买的东西摆上来!”
说着,又拍了拍一直跟在脚边儿的二肥,道:“好宝贝,这是曾祖母的屋子,不是外处,只管玩去吧。喜欢什么就跟你曾祖母要,千万别外道了。”
又抬头对众人笑道:“我这宝贝最近喜欢上了寻宝,家里的屋子就没有它没窜过的,遇上喜欢的就往自己屋子里叼……哎,真是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家将军也是太过宠它了。”
这自说自话的就算请完安了?!别说老太太,就是大夫人几个也半张着嘴巴合不上。老太太还矜持着没有叫起呢好么。
“咳!”老太太重重咳了一声,往下头左右瞄了一眼,只见大夫人等几个不是低头吹着茶汤,就是拈了点心在一点点地啃着,根本没人看她的眼色行事。老太太气得不行,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难道几辈子没见到茶点不成?!
“老大家的!”
大夫人恋恋不舍的放下手里的茶碗,堆起笑容,“老太太!”竟不再多说一个字。
“今个儿的茶好喝?”
“可不是!昨个儿开始有些内火,总是觉得口渴,呵呵,呵呵……”大夫人心里直撇嘴,心话,老太太早前吃了那么大的亏,前些日子她们薛家又出了那么大的丑,但凡有点眼力都明白是谁下的手,怎么就不长长记性?又起这等要蛾子,别人也就罢了,她总要配合一番,可眼前这个是她们能惹得起的么?
跟这位比比,她们这些内宅妇人就是那只蚂蚁,人家就是大树!这是昨儿她儿子说的,叫什么‘蚍蜉撼树’的。
她安安稳稳地当她的大夫人有什么不好。她才不去给人当枪使,触这个霉头。
老太太意外地看着大夫人这个侄女,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不由转头瞧了瞧谢麽麽。
谢麽麽倒是笑道:“昨个儿就听说府里请了大夫,竟是大夫人身子不妥?老奴不爱打听事,只听了一耳朵也不知究竟,这没准儿的事也就没跟您提。”她倒也摘得干净,毕竟大夫人如今掌家,原本就不是大方的人,没理由还克扣一二呢,得罪了她岂不倒霉?
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