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霜不明所以,与玲珑对视一眼,后者也摇头不知,二夫人生完孩子后,小姐性子就阴晴不定,难以琢磨。
夜里,迷迷糊糊,沈月浅总觉得有双眼一动不动盯着她,她想睁开眼看看,奈何全身无力,那种感觉像是被沈月茹推下水,身子轻飘飘的不知从哪儿使力……
醒来天已经大亮,素手掀开帘帐唤玲霜伺候,“大少爷可还在府里?”
玲霜将脸盆搁在盆架上,边服侍她起身边答,“天麻麻亮就出府了,卢平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说大少爷像遇着喜事了,步曳生风,英姿勃发呢……”
沈月浅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沈未远真以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能翻身,笑话一场罢了,“待会你将我箱子最下边的盒子给洪夫人送去,劳烦她见谅不能给她请安了。”
王氏以为她无缘无故得了洪夫人赏赐,实则里边大有来头,而且,不久后,不止洪夫人连带着洪家都会感谢她。
玲霜知道里边是什么的,点头应下。
沈月浅仍然穿得素净,月牙色的茉莉花裙子,普通的元宝髻,外插只木簪,玲霜从后端着她的脸瞧了瞧,铜镜里,五官精致,粉面桃腮,杏眼灵动,通身的贵气。
玲霜对自己梳妆的手艺甚是满意,“小姐这一出去将多少浓妆淡抹的千金大小姐都比小去了。”
“油嘴滑舌!”沈月浅嘴里虽然嗔怪,盯着铜镜中和上辈子没什么变化的容颜心底五味杂陈……
洗漱好了,沈月浅退到正屋用膳,吃到一半,玲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满脸喜色,弓着腰双手撑着大腿,喘气道,“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后边跟了好多人……”
王氏有了小王氏在背后出谋划策,对付二房心中已有了全盘计划,王氏脸上难掩喜悦。
沈怀康拽着沈未远进屋的时候薛氏罗氏也在,见宝贝孙子鼻青脸肿不成样子,王氏当即沉了脸,“怀康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娘,未远不是过继给二哥了吗?什么时候又到大哥大嫂名下了?”沈怀康官职低,他没沈怀渊的抱负,也不像沈怀庆声色犬马,兢兢业业在刑部做个六品小官心满意足,不成想早朝闹了笑话,他以后如何抬得起头来?
王氏也懵了,当时过继给二子不过为了爵位,二子没了要丁忧三年,朝堂纷纭变幻,三年后谁说得准什么情形,薛氏提出将孙子从二房归还大房她立马就同意了,理所当然道,“未远前途大好,怎能被守孝耽搁了?”
沈怀康气得一双眼胀得通红,以后,沈府还有何脸面在京中立足?气急败坏道,“娘啊,您真是糊涂。”
☆、第015章 二房除名
沈未远神情呆滞木讷好似还未回过神,薛氏看得心疼不已,上前轻轻整理他散乱的发髻,罗氏起身劝沈怀康别冲动有话慢慢说,沈怀康拍掉她的手,拂袖而去……
大院中来了许多人,御史台的三位御史,刑部刘侍郎,还有沈家族人,沈怀康知晓不是追究的时候,喊来旁边的小厮凑到耳边叮嘱两句,见小厮走了才拂了拂略显褶皱的正襟,扬起笑脸迎上前……
“沈侯爷克死异乡皇上心中过意不去有心将侯爵赐于膝下长子,不成想是这番光景,为何不见沈府太夫人?”说话的是刘侍郎,沈未远与他儿子起争执,本是小事,奈何刘青正逢说亲,看中了翰林院张侍读院士家大小姐,双方就等着交换庚帖了,闹出这种事,张家哪还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刘夫人为这事闹腾得厉害骂他堂堂四品大员被一个死了爹的孩子欺负,刘府也不安宁,早朝沈未远状告无中生有陷害他,刘侍郎还以为他想先发制人,没想他竟不是二房的孩子,皇上感念沈怀渊之死,沈未远老实熬个几年,还有袭爵的机会,现下……刘侍郎讥讽一笑,袭爵,白日做梦!
沈怀庆躬身作揖,“太夫人身子骨不舒服,好些日子不见好,还请大人不要见谅。”皇上将这件事交给刑部和御史台,摆明了不给沈府脸面了,又转向旁边沈家族人,态度更恭顺,“三叔公怎么来了?”
三叔公是族中老人了,叫老祖宗都不为过,三叔公不喜作威作福之人,便让大家都叫他一声三叔公,听沈怀庆问起他,极为不满的哼了声。
刘侍郎不予理会旁边之人,冷笑道,“沈侯爷尸骨未寒,沈未远撇下母亲幼弟幼妹置之不管,妄想混淆二房血脉夺侯爵更是狼心狗肺,闻沈府太夫人掌家多年规矩严格,礼数周全,一切竟只是表象……”
他的一番话叫三叔公白了脸,他收到消息有人冒充他将沈未远从二房名下挪到大房,今日来便是看个究竟,真是如此,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沈怀渊?仍维持着一丝镇定,“刘大人不可妄断,还请等王氏翻过族谱再下定论不迟……”
沈家添了人皆由他之手写进族谱,偶尔不得空也会请他下边儿子代劳,不过次数少之又少。当初沈未远过继给二房是经他之手,这次分明有猫腻,他想揪出看看谁胆大包天。
“有什么好翻的?过继乃我沈府家事,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来评头论足?”王氏声音高昂,在一群人簇拥下缓缓而来,神色庄严肃穆,不自主会让人敬畏。
沈怀庆下意识低下了头,反应过来,忙上前扶着王氏右手,暗中用力,示意她回屋去。
“太夫人心虚了,真是沈未远德行有亏,不守孝又想要二房爵位?真是打的好算盘。”刘侍郎不是沈府的人,为官多年哪会畏惧一个老妇?沉声道,“看来这事也无需浪费时间,等着懿旨吧……”
话完,刘侍郎就带着御史台的人走了,沈家族人与王氏皆愣在当场,不明所。
沈怀庆反应过来,已不见了刘侍郎人影,手指着还未回神的王氏说不出话来。
王氏不以为意,吩咐左右之人“刘大人小肚鸡肠公报私仇,以后刘家的帖子一律回绝了……”
薛氏小声称是,沈怀庆摇头扼腕,懿旨而非圣旨已然说明沈府身份将一落千丈,现在的沈府,唯一还有身份的便是王氏身上的诰命了……
三叔公与刘侍郎说话的谦卑不同,对王氏毫不客气道,“带我去祠堂,我倒想瞧瞧谁背着我干这种损阴德的事……”
王氏点了点头,笑得谄媚,“三叔公别生气,这事啊还要多谢您,未远本就是大房长子,过继给怀渊后我一直愧对怀庆,好在一切又回到正轨了……”
“糊涂,过继是儿戏吗,高兴就过继不高兴就还回来?”三叔公褶皱的脸再次拉长,满脸怒色。
王氏脸上依旧挂着笑,却不太怎么好看了,摆手冷声道,“三叔公要去就去,我身子不舒服先回了……”
看清族谱上的字迹,三叔公气得身子发抖,他后边几人自然也认出来字迹来自何人了,不是别人,正是三叔公二儿子,“逆子,逆子,损阴德啊……”
玲珑回梧桐院禀告的时候沈月浅正在看周氏的嫁妆单子,比起上辈子看到的,真是翻了好几倍不止,光是明目就看得她眼花缭乱……
“你说三叔公在祠堂骂人?”想来也是,三叔公为人刚正不阿,在族中说话分量重,被儿子坑了回,无异于晚节不保,如何能消气?
“给我带点昨日周府送来的荔枝,我们去二门……”
三叔公骂累了,回去时被人左右搀扶着,瞅着眼前站着位小丫头,一时没认出来,等沈月浅上前给她磕头他才想起来,“你是晨曦?”
“是。”晨曦,沈月浅的字。
三叔公拍了拍左右手,兀自上前扶起沈月浅,又叹了口气,“作孽啊,你娘可还好?”
算算日子,周氏也快生了,生个儿子还好若是个女儿,三叔公忍不住又骂了那个逆子一通,断人香火,将来到了地下,如何有脸见沈怀渊?
“我娘生了弟弟,刚满月。”沈月浅声音清脆,听得三叔公怔住,“你娘生了弟弟?”
沈月浅咧嘴,笑得跟月牙似的,“嗯,二门的婆子说您来了我还以为看错了人,我娘生了弟弟还没上族谱,不知三叔公今日可有空,将我弟弟的名字上了族谱可好?”
三叔公脸上总算从进沈府大门后有了丝笑,顺着花白的胡须,直点头,“有空,有空,不知晨曦弟弟叫什么?”
“沈未洛,我外祖父取的,字晨阳小名小七,我这叫人将小七抱来……”沈月浅转身吩咐玲珑去云锦院知会知会周氏,自己领着三叔公去了祠堂。
旁边沈怀庆盯着她的目光能将她盯个窟窿来。
沈月浅回以一笑,眼神清明透彻,沈怀庆移开眼,若有所思……
周氏听玲珑说完,激动不已,叫鲁妈妈抱着小七去前边,自己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三叔公办事快,一炷香的时间便将事情办好了,沈月浅心里石头落了地,抱着小七将三叔公送到门口,将一篮子荔枝递给三叔公身边的人,笑道“劳烦三叔公,待小七大了,我领着他给您磕头。”
三叔公瞥着一篮子红通通的荔枝,嘴角带笑,“好,好,晨阳有你这个姐姐,前途大着呢……”
上了马车,三叔公嘴里还念念有词,拿起篮子里的一颗荔枝,难掩笑意,“沈府,总算还有个明白的,去族长家,我有事和族长说。”
马车拐入大道看不见了,沈月浅才转身,盯着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的沈怀庆,“三叔,我脸上可是有什么?”
沈怀庆尴尬扯了扯嘴角,视线一转,看向她怀里拿纱衣盖着的小七,“小七可像二哥?”
刚他存着心事,也没仔细看孩子的眉眼。
沈月浅不冷不热地回道,“爹爹的孩子自是长得像爹爹,三叔可还有事,出来一阵子了,娘还在家等着,就不与三叔闲聊了。”说完,抱着小七径直越过他走了,徒留背后意味不明的视线。
远远的看见她们,周氏就迎了过来,“累不累?”心疼不已的擦着沈月浅额头的汗,嗔怪道,“小七给鲁妈妈抱着便是,这么长的路可别累出个好歹来。”
沈月浅心中一暖,顺势将小七递给周氏,“不累,以后,小七的名字在我下边,娘放心吧。”
周氏欣欣然点头,“快进屋,桂妈妈做了好些你爱吃的小吃等着呢。”
“娘,我有件事与您说……”
周氏以为说的是桂妈妈,桂妈妈是二爷奶娘,桂圆也伺候二爷多年,她不信桂妈妈也该信二爷为人,腾出只手拉着沈月浅,眼眶有些湿“回屋慢慢说,娘听着。”
沈月浅言简意赅将沈未远已到大房名下的事说了,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周氏,生怕她心里难受,周氏沈未远当自己的孩子养大,猛地听说这种事难免想不开。
谁知,周氏竟只是叹息了一声,便再无其他。
“娘不觉得难受?”
周氏心情复杂,她把沈未远当成自己的孩子何尝不是存着私心,她对沈未远好,他便会对阿浅好,将来阿浅成亲后,不用害怕娘家没兄弟帮衬,这番话如何对一个孩子说,
“他本就是大房的孩子,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娘,你大伯母才难受,回去了也好。”
大房的心思她一早就知道,刚开始恨大房,有了女儿她不得不对沈未远好,现下有了儿子,不必再受那些气了,顺了顺女儿的头发,“阿浅好好对小七知道吗?”
小七才是她将来的靠山。
沈月浅明白了周氏的意思,不由得眼眶通红,原来,周氏并非没有恨意,这么多年,为了她,忍辱负重地对沈未远好望着他帮衬她,上辈子,周氏如何知道养了只白眼狼?情不自禁扑到周氏怀里,嚎啕大哭……
“爷,事情办妥了,沈家族人正商量给沈府分家,别拖累了二房,再有,刘二少爷到处败坏张家小姐名声,您看?”躬身站在门前,等着屋内人示意。
半晌,才听到若有若无的四个字,“与我何干?”
文贵汗颜,心想张家一事若非您存心作梗,张刘两府已是亲家,何须闹成这样子?
☆、第016章 气急攻心
文贵心里诽谤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又在门口徘徊许久,过不去心中那道坎,迟疑地将云锦院传来哭声之事说了……
语声还未落下,门晃的声被人大力拉开,露出男子清冷肃杀的五官来,剑眉微蹙,桃花眼里满是阴翳之色,微抿的嘴角愈发使得一张脸凝重而寡淡,身形玉立,傲然直挺,文贵缩了缩脖子,不等对方视线落在他头上便语速极快地交代……
许久,没有动静,文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身子僵直得发麻。
“知道了。”待一声不高不低的声音落下,以及伴着门重新阖上的声响,文贵才敢抬头,暗想,主子这两日脾性又大了。
瞅了瞅日头,抬手拍了拍脸,这才慢悠悠继续回去盯梢。
屋子里,文博文坐在檀香木桌前,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他乃武将,本就不喜舞文弄墨,顺手扔了手里的笔,目光转到窗前摆放的一盆花前,目光暗沉深邃。
皇后的懿旨来得快,当然,与刘侍郎断章取义分不开关系,难得今日,周氏和沈月浅带着小七去临安堂给太夫人请安,碰着宫里太监也在,太监的话已到了尾声,沈月浅只听到最后一句,“沈太夫人治家散漫,有辱皇后重任,故收回诰命。”
皇上掌管朝堂,内宅之事多为皇后打理,沈月浅嘲讽地抽了抽嘴角,沈怀渊得了爵位,王氏与有荣焉,以孝威逼沈怀渊入宫给她请封诰命,要知道,周氏都未主动说起过这事,皇上器重沈怀渊,当即允了,朝服下来的时候,王氏在临安堂大摆筵席,恨不得请京中夫人们都来看看,为此,很是得意了些时日。
现下,太监一番话可谓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尤其还由皇后出面,那皇上态度也可见一斑。
沈月浅不动声色地跪下,待太监走后才给轻拽了下玲珑衣袖,后者会意,小心翼翼退下,追上太监脚步,“公公还请留步。”
太监并非皇后跟前的红人,加之又是做这档子事,料定了拿不到赏钱,故而玲珑叫了两声他才顿足回望,尖声细柔道,“可有事?”
玲珑微微躬身以示敬重,从衣袖兜里拿出一袋银子,态度不过分热络也不疏离,恰到好处的客气,“劳烦公公来一趟,太夫人年事已高突闻变故没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