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有心想要同莫长歌多攀谈几句,也好问出莫长歌师门,但莫长歌却只说已将几位女修平安送及,这就告辞回转,怎么也挽留不住,甚至连分毫谢礼也不肯收下。
这一举动无疑又大大增强了众人对于莫长歌的好感。
眼看挽留不住,两方依依惜别,待到莫长歌驾起剑光消失在空中后,樊长老程长老和无妄岛的长老们终于空出时间,来责怪曾柔左思思一行人的鲁莽。
直到这时,曾柔终于想起了左思思的陷害和沈怡的折辱,再加上她们这一路上仗着修士的身份,对着莫长歌大献殷勤,共同将她排挤出去……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曾柔眼中满是愤恨,眼睛一转就想要向樊长老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一缕细细的魔气蓦然从众人周围爆开,紧接着,冰冷的黑火就从地底窜了出来。
“炼幽火?!”
众人脸色一变。
“魔门?!”
☆、第二十章 :小鬼
不得不说,那只九尾狐实在是非常机警。
就算在它看来它早就已经甩开了柳婧,但它依然在清水镇外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换了一个又一个洞窟,这才再度回到了清水镇。
而它也的确十分了得,如果不是柳婧在它身上留下了魔气以做追踪,恐怕就真的被它甩开了。
此时天色已黑,绕了个大圈子又回来的它小心翼翼地将鼻子探出灌木,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好半晌,才终于放下心来,撒着欢儿跑进了清水镇——又或是清水镇外的一个破旧的农舍中。
柳婧站在远处看了许久,眼看那只九尾狐真的没有再出现的意思,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向了那座农舍。
她推开门,农舍内空空如也,没有九尾狐的踪迹,也没有任何修士留下的痕迹,只有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从灶台那处回过头来,诧异地迎过来道:“这位姑娘,你——”
柳婧的手毫不犹豫地穿过那农妇的胸口,厌恶地将手中的心脏扔在地上,垂下的指尖仍有鲜血滴落。
农妇的尸体轰然倒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却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盯着柳婧,令人毛骨悚然。
但对于这一幕,柳婧只是走上前去,抬脚想要踏碎农妇的脑袋。
就在此刻,地上的尸体和血迹蓦然消失,一阵青烟突然升腾而起,发出了如同婴儿的尖利喊声,向柳婧的脸扑来。
“雕虫小技。”柳婧冷笑着,甚至没有丝毫动作。
那阵青烟转瞬来到面前,但就在即将贴在柳婧面门时,金光一闪,一股隐约的焦味在空气中弥漫,那青烟发出了一声惨呼,而后化作小童跪伏在地上,大叫道:“道长饶命,道长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道长,这才多有冒犯,还求道长饶小的一命!”
柳婧冷眼看着那小童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冷声道:“你本为冤魂,为何不去往生,反而留在这个地方?”
小童一听,顿时叫苦连天:“道长不知,小的已经死了十五年了,本该早早去往地府,奈何十五年前小的刚死之时,竟在迷迷糊糊中与勾魂使者走散,后才被妖狐捉住,替它们看守地宫!”
它们?地宫?
柳婧眉头一皱。
难不成那九尾狐还不止一只吗?
柳婧又道:“你不过是一普通魂魄罢了,为何它们会叫你看守?”
小童哭丧着脸道:“道长不知,据那些妖狐所说,小的在幻术一事上颇有天赋,于是它们捉住小的后就在小的身上留下禁制,让小的永远不能离开此处,并阻止所有想要进去的人。”
柳婧凝神一看,这才发现这小童虽是一张眉清目秀的面容,但身上围绕着的怨气和死气早已凝成了惊人的模样,想来他在这里十五年中做的恐怕不仅仅是“阻止”想要进去的人而已。
柳婧讥诮一笑,道:“你都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竟然还没有路过的修士来收了你,看来你生前运道不怎么样,死后的运道倒是不错。”
那幻做小童的小鬼也不知听出柳婧话语中的讥嘲没有,竟然羞涩一笑,道:“道长,虽然您十分了得,一下子就识破了小的的幻术,可是这么多年来其他的修士也来过许多次,但却都是无功而返……不是小的夸口,这么多年来,小的除了精研幻术之外也无他排遣之道,因此对于幻术一道,小的也可说是颇有心得!”
柳婧听了也不答,只是一笑。
眼看柳婧不信,那小鬼急了,道:“道长可别不信,就连金丹期的修士来到这儿,也都被小的糊弄过去了!”
金丹期?
柳婧脸上的表情一顿,然后嗤笑道:“荒谬!”
这也无怪柳婧不信。
道之一途,虽然每一个境界都是一个坎儿,但金丹和金丹以下修士之间的差距,是天差地别。
如果说炼气大圆满有可能打败筑基期的修士,筑基大圆满有可能打败旋照期的修士,旋照大圆满有可能打败融合期的修士……那么融合期大圆满是绝不可能打败金丹期的修士的。
绝不可能。
金丹期的修士,与金丹期以前的修士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到了金丹期,修士便算是正式脱离了“人”这一物种的束缚——就像是妖修化形,鬼修凝身。
一旦到了这个阶段,他们就能察觉天地异象,并可以初步感受到那玄之又玄的“天意”,甚至初步窥视天道。
既然如此,就连此刻只有炼气大圆满修为的柳婧都能发现的障眼法,他们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见柳婧竟是这般态度,小鬼越发着急了:“小的若有一句假话,便天打雷劈!一年半前,一个金丹修士似乎发现这里的异状,在小的这儿往返多次,但都被小的糊弄过去了!道长请相信小的,小的怎敢欺骗于您呢?”
眼见这小鬼连鬼魂最怕的毒誓都发下了,柳婧这才正色几分。
难不过,他说的是真的?
柳婧满腹狐疑,微微沉吟,将此时方覆界中所有金丹的修士一个个想过。
由于方覆界只是一个小千界,因此金丹期的修士就已经是一只手能数过来的顶级修士了。
这里既没有鬼修也没有佛修,据柳婧所知,就连方覆界的妖修也是不成气候,因此方覆界中所有的金丹修士都是人类。
第一个金丹修士,自然是她最为熟悉的通云门青云峰峰主,也就是她的师父左风仇。但左风仇已多年未下青云峰,最近一次还是十六年前救下还是婴孩的谢世瑜,并与谢家口头定下婚约之时,所以可以排除。
第二个金丹修士,便是无妄岛掌门沈椋,但是据闻无妄岛掌门三年前就已在无妄岛闭关冲击金丹期五层,至今仍未有出关的迹象,于是这也可以排除。
第三个和第四个金丹修士,便是极苍府的门主和长老。不过极苍府闭门已久,也不曾听闻门主或长老下山或是出关,所以他们应当也可以排除了。
既然如此,还会有谁呢?
是那些与妖修一般不成气候的魔修?
还是——
柳婧心中一沉,蓦然想起这小鬼口中的时间:一年半前。
在那个时候,最有可能出现在清水镇的金丹修士是——莫长歌!
真的是他么?
柳婧呼吸微滞,急声道:“那修士长得什么模样?!”
小鬼道:“那人长得十分好看,十分年轻,就是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魔纹有些渗人,不过就算这样,若小的是个姑娘,恐怕也在第一眼就被那人迷了神咧!”
年轻的金丹期魔修,看来真的是莫长歌没错了。
他为何来此?
他在找什么?!
柳婧呼吸急促了几分,就算她死死咬着牙,也忍不出露出一个略微狰狞的笑意。
——看来,答案就在脚下的这个地宫之中了。
凡是莫长歌所求所想,她都要一一夺来!
——就让她看看这地宫之下究竟有什么东西吧!
再进来的第一眼,柳婧就瞧见这座“农舍”西边角落那黑洞洞的地道,想来只要向这边走,她就能够去往那些妖狐们的地宫。
但眼前的柳婧却还有一件事要做。
柳婧将目光投向了还跪伏在地上的小鬼,痛快道:“你有何事,一并说了吧,看在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份上,我会替你达成!”
这小鬼会如此尽心尽力有问必答,柳婧不必多想就知道他必然对她有所求。
果然,听了柳婧的话,这小鬼脸上闪过喜色,道:“道长大德!小的我定将——”
“有话快说!”柳婧不耐打断。
小鬼一噎,然后道:“小的也不做多想,只盼道长能将小的留在身旁,日夜聆听道长教诲。”
柳婧瞬间便听出了小鬼所想,道:“你想入道?”
小鬼一喜,“道长可是应了?”
柳婧干脆道:“不可能。”
小鬼脸色一滞。
柳婧又继续道:“你已死去多年,若想入道,也只能成为鬼修。但不说是我,恐怕整个方覆界都没有鬼修心法,你便是求我也无用。”
听到这里,小鬼的神色终于出现了绝望,大哭道:“恁那可恶的妖狐,将我困在这里这么多年,如今我已神魂耗尽,就连去地府往生都不可……我与它们又有什么冤仇,为何竟要如此害我!”
柳婧冷眼看着那小鬼哭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说道:“虽我无法引你入道,但若你只求神魂不散的话,我也不是没有法子。”
小鬼一怔,大悲后又是大喜,若非此刻的他早已死去多年,恐怕早就厥了过去。
“还请道长怜悯!”小鬼急急道。
柳婧道:“你大可不必谢我,因为这法子你未必肯应。”
小鬼又是一怔。
“就想你说的那般,你已神魂耗尽,不过多久就要魂飞魄散,就连去地府往生都不行。若你不想彻底消亡,那么就只有一个法子——做我鬼仆。”
“若你做我鬼仆,我便能用神魂温养你的魂魄,但从此以后,你的性命在我手中,你若死去于我无碍,但我若死去你也不能得活……这样你还愿意吗?”
柳婧声音不大,听在小鬼耳中却如同雷殛。
小鬼脸色惨白,神色惊恐,而柳婧又继续说道:“你也不必露出这般神色,你要明白,此刻山穷水尽的是你非我,有求于人的是你非我。”
小鬼沉吟良久,终于咬牙,道:“好!”
柳婧终于笑了起来,一道黑气飞往小鬼,将小鬼的魂魄剥下一片,又回到柳婧体内。
“契约成立。”
看着小鬼黯淡了几分的魂体,柳婧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还未从为人奴仆的失落挫败中回过神来,强笑道:“道长唤我阿了便是。”
柳婧对这显然是化名的名字也不在意,只是微微颔首,道:“那么现在,将你隐瞒的那些关于地宫的事东西都告诉我。”
小鬼脸色瞬间惨白。
☆、第二十一章 :承恶
小鬼脸色瞬间惨白。
但他马上就做出了一个柳婧意料之外的动作。
就像柳婧所说,当这名为阿了的小鬼成为她的鬼仆之后,那么阿了的生死都将受控于柳婧。
阿了死了,于柳婧无碍,但柳婧死了,阿了也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所以鬼仆的契约对于大多数的修士来说,都是操控鬼仆的绝对利器。
但阿了却不然。
因为他出手了——对着柳婧。
在这一瞬间,阿了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剑,而柳婧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柄剑。
这是一柄由鬼气凝聚而成的剑,剑长五尺,但剑宽却仅有一指,而剑身更是弯成了新月般的奇怪模样,可纵然如此,将它立起来时,它也有着与阿了几乎无二的高度,当它握在阿了手中时,就像是小童拿着一柄长得不像话的镰刀一柄可笑——这是从人类的角度来说。
而从修士的角度来说,这仅仅只不过是由散乱的鬼气凝成的一柄奇怪的剑罢了,就算长得怪模怪样,但只凭它是由鬼气凝成的这一点来说,就注定了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攻击力。
——就像是不通武艺的小童手执草枝般可笑。
但阿了就是握着这柄奇怪的、对修士来说可笑至极的“剑”,劈向了柳婧。
就像是阿了想的那样,面对这一可笑的“剑”,柳婧不避不闪,只是用似嘲似讽的目光看着阿了,瞬间就让那古怪的剑贴近了她的面颊。
在这一刻,阿了眼中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喜色,但与此同时,柳婧脸上也露出了两分毫不掩饰的讥诮。
“你也未免太过小看天下人了。”
瞬间,阿了手中古怪的剑迸出万鬼齐哭般凄厉的哀嚎,无数惨死的面容从他手中的怪剑上涌出,鬼影憧憧,甚至连空间都在这一刻扭曲了一瞬。
阿了顺利地将他面前的柳婧劈开,但柳婧的声音却是从他身后传来。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吗?”
“承恶!”
当柳婧一口道破了这“阿了”的真名时,阿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惊恐,但却为时已晚。
轻微如同镜面碎裂的声音响起,下一刻,面容扭曲的阿了便凄厉地惨叫起来。他的身影不可避免地黯淡下去,待到他彻底地消失不见后,原地出现了一柄斜斜插入地面的古怪的剑。
这是一柄与方才阿了手中的剑相去不远的剑,但它却比方才的剑更为厚重、古拙、森冷,让人一眼望去就移不开目光。
屋子里再度沉寂下来,柳婧唇边依然挂着那似嘲非嘲的笑意,曼步走到这柄剑的面前,伸手将它拔起。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承恶?”
空气凝滞了一刻,蓦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卑鄙小人!你方才同我签下的不是鬼仆的契约,而是古兵的血契!”
柳婧大笑起来,“你竟然这时候才发现吗?!而且莫非只许你骗我,不许我骗你么?!”
那尖细的声音,也就是承恶语塞。
是的,这一切从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自柳婧踏入这间农舍时就开始的骗局。
无论是最开始幻化而出的农妇,还是被妖狐逼迫守门的小鬼阿了……这不过是一个连环的骗局,为的就是哄骗柳婧收下承恶为她的鬼仆,从而对它彻底放下心来,好利于它接下来的行事。只要签下鬼仆的契令,作为它的“主人”,柳婧怎么也要意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