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太后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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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贞]太后难为-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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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了声,青蔷终于得以找了个台阶下。她装出是听见他的声音才晓得他站在身后的模样来,十分顺当的转过身去,妥当的行了个完整的礼数,略惊诧道:“皇上站在青蔷身后多久了?青蔷竟然都不知道。方才礼数不周,还望皇上恕罪。”

低眉顺目的样子,瞧上去十分的乖巧柔顺。

一旁的小宫女也恍然顿醒过来似的,忙的跪倒在地,学着青蔷的样子行了个礼,却显得有几分手忙脚乱。

高演素来是个脾性好的,自然不会与下人计较,只吩咐了一声让跪在地上的两人起了身,便绕过青蔷行至桌案前,缓声道:“大老远的便闻到这个味道了,真香。”伸手探了探盅壁,几分惊诧道:“竟还是热的。”

一旁的小宫女年纪十分小,大约是因为得了青蔷两颗麻糖的缘故,嘴便变得十分甜,插嘴道:“可不该是热的嘛!方才奴婢瞧着的真真儿的,是娄姑姑抱在怀里送过来的呢!”

高演朝青蔷笑一笑,算是个赞许之情。而一旁的萧唤云却是沉了一张脸,十分不悦的踱过那小宫女的面前,停在桌案边上。高演赞许的一笑才笑了一半,萧唤云已经猛地一掌拍上了桌案,震得上头的灯盏颤了一颤,洒出来几滴灯油。灯影斑驳了她的一张侧脸,金簪之上的流苏徐徐轻晃,她冷笑一声:“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也能有你插嘴的份儿?”

青蔷同那小宫女慌慌忙忙的跪成了一团,垂了头求饶。

高演立在一旁沉默不语,萧唤云却是越骂越兴起,接连几下皆是拍在桌案上,惊得灯盏之中的灯油四处溅撒,有几滴更是洒在了那叠果仁饼上,她却浑然未觉。直到骂得有几分累了,才停了下来,同青蔷冷声道:“今夜本宫教训贱婢,让你见笑了。只是……皇上想吃什么,本宫自然会给他去做。太后娘娘深夜让你送东西过来,莫不是觉得本宫伺候不好皇上?还是说……”目光冷冷的斜眄过来,她本就是个美人,如此媚眼如丝的模样瞧着越发的好看,可声音却是冷冷清清的:“还是说,太后娘娘觉得广选美人太麻烦,索性就让你来伺候皇上了?”

这话便说的有几分露骨大胆了。青蔷只觉得自己脑子轰的炸开来,一股火气从脚底蔓延到心里头去。她心里头的无名火让她去扇那女人几巴掌,可理智却同她说,要淡定。

坦白而言,青蔷是当今皇太后的侄女,皇帝的堂姐,身份地位自然是有几分不同的。但这个身份地位却又有几分尴尬,因为青蔷这一支旁支血脉同娄家嫡亲血脉的这一支走的并不亲近。高演也一直都不知道有青蔷的存在,直到青蔷进了宫他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不痛不痒的远房亲戚。

所以,委实算不上是什么特别亮堂的身份地位。

这一点,昭君早已开导过她。尤其是萧唤云被册封为皇后之后,昭君便时常开解她,同她讲解这其中缘由,大致的意思便是这一段时间是一段极其的敏感时间,王璇被封为王尚仪之后势必会抓她的错处,事事同她过不去。而王璇又是个一根筋儿的人,她认准了要利用职权之便整死青蔷势必会整到底。这股劲儿在她碰完青蔷的软钉子之后绝不会消失,所以王璇整不死青蔷的情况下势必会拉上萧唤云一起整她。

这一点,从前的陆贞便是一个好例子。

昭君的意思是,往后的这段日子里,不是王璇要整她便是萧唤云要整她,如若不然就是萧唤云和王璇联手整她。但是千万要记住一点,礼仪不可废,不要让萧唤云同王璇抓住了小辫子。以及记住第二点,受了多少委屈都记在账上,日后要讨回来的。

青蔷在心里头念了数十次忍字心头一把刀,她用这把刀狠狠的将自己心里头的怨愤之情戳了个稀巴烂。她缓缓抬起头来,甚平静的答道:“太后娘娘爱子之心城切,所以才会命奴婢连夜送过来,并无其他意思,皇后娘娘委实多心了。”

她如此,是息事宁人的姿态,可萧唤云却很不领情。听了青蔷的话,萧唤云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端过桌案上的那盅陶罐来,掀开盖子来瞅了瞅,不知是在瞅什么。半晌,她忽的松了手指,一盅陶罐“啪”的一声,应声而碎。

冰凉笑容盛开在她颊上,她若无其事道:“不过是桂花糯米圆子罢了,本宫可以做出更好吃的……”不曾说完整句话,便被高演一把拽住手腕,将她整个从横榻上拉了起来。她有几分不悦,正要开口却被高演厉声喝住:“唤云!你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唤云一愣,大抵是没有想到高演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且还是这么严厉的话语。其实不止是萧唤云未曾想到,就连青蔷也不曾想到。青蔷转头瞧了瞧身边的那个小宫女,得,那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估摸着也没想到。

高演的火气来的委实突然,萧唤云被吓了一跳之后却极快的反应过来,眼中瞬时蒙上了一层雾气,用力挣脱开高演的手,扬声道:“什么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高演,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一碗糯米圆子吗?不就是个贱婢吗?你犯得着跟我置气吗?”尾音几乎要哭出来,可她却没有哭出来,只将头仰的高高的。

接下来的情形几乎可以预见,这是一场夫妻之间的争吵。若是旁人在场他们势必吵得不会痛快。想到这里,青蔷便躬身告了退,同那个小宫女一起退出了大殿。退出大殿之前还甚贤惠贴心的关上了门。

殿内是烛光摇曳暖色溶溶,殿外却是冷风瑟瑟,月隐星消,瞧不见半点光亮。唯有沿途几盏尚且还未被风吹熄的宫灯散发出薄弱的光亮。这样的光景同方才她进殿之前的全然不同,青蔷站在殿门口,裹了裹了衣襟,觉得寒气十分刺人。她抬头望了望黑漆漆的天幕,正欲抬脚要走,那个小宫女不知从哪个角落忽的冒了出来,手中拿了把纸伞递到她面前,轻声道:“今夜可真是不巧,竟然落起雨来了。这把伞便给姑姑撑着走吧。”

青蔷伸出手去探了探,果真是下起了连绵细雨,雨丝润入地面,悄然无声。若不是那小宫女提醒,她怕是得走出檐下才能察觉得到这场雨。

她甚感激的从怀中掏出一捧麻糖塞进那小宫女的怀里,撑开伞一脚踏进浓重夜幕之中,走出去几步回过头来,还能瞧见那小宫女惊愕的脸。她不禁的笑出声来。

身后的含光殿里烛火正盛,青蔷走出去些许距离却仍旧能听见里头传来的争吵声,像是高演的声音:“那是母后给朕做的糯米圆子,是母后让青蔷给朕送来的!唤云,就算你不在乎母后的感受,难道你也不在乎朕的感受吗?”

“高演!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朕!你那皇位根本就是从阿湛那里抢过来的!你抢了阿湛的皇位!你还从阿湛身边抢走了我!高演!你让我怎么在乎你的感受?怎么在乎你娘的感受!是她想要害死阿湛!还想要烧死我!你难道忘了那件被烧掉的凤袍吗!”萧唤云的嗓音一声凄厉过一声,青蔷怀疑她是在哭。

半分停顿都没有,高演便接过她的话头:“该查的我都查过了!不是母后做的!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大约是吵得太凶的缘故,他蓦地停了下来,接着便是一阵令人揪心的咳嗽声。

自窗扉上透出的烛光晃动的厉害,青蔷停在湿漉的青石小径上,侧着头端详起一旁的一盏宫灯。

里头大约又争吵了几句,只是越吵气势便越弱了下去,无力为继的样子。

青蔷站了会儿,直到听不见里头的动静了才转身朝着大门口迈去。只觉得走出去才没几步,身后的殿门便骤的被推开来。萧唤云几近崩溃的嗓音极其凄厉的响起:“高演,你给我滚——”

紧接着便是烛光晃了几晃,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几分踉跄的从青蔷身边走了过去。在青蔷前面几步之时停了下来,略有几分疑惑的开口道:“怎么?起雨了?”

薄弱宫灯摇曳的烛火下,是披了墨色外衣的少年长身玉立,单手略抬,眉宇间有几分疑惑。

青蔷将手中的六十四骨孟宗竹的油纸伞递到他面前去,笑了笑,眉眼弯弯:“喏,有伞在,不怕的。”

☆、第30章雨过

青蔷将这样一段好戏同昭君滔滔不绝的讲了个老半天,昭君便倚在窗前软榻之上巴巴的望着她老半天。

诚然这么点吵架的小事说一说也用不了多少的时间,随便捡几句至关重要的说一说也就罢了。但青蔷却讲的很是兴奋,时而捏着小细嗓子仿着萧唤云的模样砸着桌子凄厉质问,时而蹙眉作出高演深沉痛苦的模样来扼腕几声。一个晨间,昭君都是怔怔的模样歪在榻上瞧着面前的青蔷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倘若此刻外头有人过路,定是要将她当做疯子的。

终于,一段在她称为是好戏的戏份说完,青蔷大咧咧的踱过来提了茶壶倒了杯茶水,咕咚咕咚的抬头饮尽了。又要再倒一杯之时,昭君的声音便毫无起伏波澜的飘了过来:“这么些小事也能使你高兴成这样么?”

青蔷倒水的动作顿了一顿,茶水便冷不丁的漫出了杯沿。她连忙回过神来,将茶壶搁回到桌案上去,沾湿了的手用衣袖擦了擦,抬头嘿嘿道:“其实也没有多高兴,只是觉得那萧皇后平日一幅冷冰冰的样子也能发这么大的火气,真是少见。姑妈昨儿没瞧见那场面,真是可惜了。”啧啧感叹了两声,似乎有几分意犹未尽。

昭君侧了头想一想,觉得还真是有几分可惜。

这半月以来,萧唤云身旁的王璇时时会向高演递话,从身感不德上缴凤印到身体抱恙卧床不起再到幡然悔悟欲要剃度出家,高演皆是听在耳里不发一言。如若是换成往日,萧唤云在碰了第一颗软钉子之后便会有所自知不再搭理高演。可今非昔比,眼下高湛失势,朝中依附着他的旧臣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就连张相也已归顺了娄家。

如今是高湛最为虚弱的时刻,娄家只需轻轻动动手指便能捏死他。

萧唤云自然明白,若是这样的时刻失了高演的心,娄家趁虚而入,加之宫外美人被选集入宫,高演难免不会分心于他人。分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高演分了心,又有娄家护着,届时有人借此机会怀上龙嗣……后果不堪设想。

她萧唤云自诩要时时刻刻护高湛于水火,如今高湛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自然不会放任情势就此发展下去。是以,这半月的冷落便足以她受的了。日日要想着如何令高演回心转意已是劳心劳力,在这样的劳心劳力之余还要分出几分心来放着昭君加害高湛便更是无力。

她素来喜欢强装冷静,被高演磨了半月之余,便如何也冷静不起来了。

青蔷觉得萧唤云能发这么一次大脾气着实不容易,但昭君却觉得萧唤云能有如此反应实属情理之中,倘若到了这样子的境地她还能冷静的起来,才应当觉得惊讶。是以,青蔷如此神色并茂的讲的一段好戏,昭君听来,里头有意思一些的当属它的结尾部分。当初她便起过将青蔷洗刷洗刷送到高演床上去的想法,那时只觉得这是个极其正常的想法,身为母亲皆想要将最好的东西塞给自己的孩子。只是青蔷那时不大情愿,这个想法便只能不了了之。

如今,昭君又将这个想法拎了出来,继而抬头将青蔷从头瞧到脚,再从脚瞧到头,觉得很满意。

青蔷被她看的头皮发麻,不觉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唾沫,道:“姑,姑妈怎么这样看着青蔷?”

昭君呵呵笑一笑,笑的青蔷整个人哆嗦了一回。她再笑一笑,才缓缓开口道:“昨儿晚上你同演儿共撑一把伞回来的?”

青蔷再哆嗦了一回,脸上浮起一种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的表情,只很和顺的答了:“青蔷怎么敢跟皇上同撑一把伞呢?青蔷只不过是将伞让给皇上罢了。哦,对了,后来我又折回去挑了一把伞来着的。姑,姑妈,您这是什么表情?”说着,便哆哆嗦嗦的要往后退去。

眼瞅着再退下去便要撞上身后的灯柱了,昭君一把拽住她有几分哆嗦的手往身边拉了拉,待她站稳了才几分惆怅的叹一口气,道:“昨儿晚上,演儿心里头不痛快吧?”

青蔷应了一声,答道:“原是好端端的和好了的,后来又闹成那个样子,定然是不会太痛快的。所以青蔷送皇上走的时候便顺路从司膳司顺了碟花生和两壶果子酒让皇上带着走了,想来皇上他喝了酒能将心里头的郁结之气吐个痛快。”

昭君唔一唔,镶了大颗南珠的赤金指套漫不经心的划过手中的茶杯,半晌,她才似笑非笑的抬了头瞅了一眼青蔷,道:“演儿心里不痛快自然是需要身畔有个人能陪一陪,说说话的。你怎么没陪演儿说说话?”

青蔷纳罕道:“有赵美人在,为什么还需要青蔷陪着?”

昭君正要起身,青蔷忙的上去将她扶住,却被她推开来,眼中露出几分惊讶:“赵美人?”又蹙了眉,思忖片刻才恍然道:“你是说,前两日赵家送进宫来的那个小女儿?那个人称的邺城第一美人的小姑娘?”

青蔷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又蹲下去从榻下找出被昭君踢进去的一双绣鞋给她穿好,才起身道:“姑妈如今还是使不上力气吗?那只人参的效用竟还没有过?”却瞧见昭君正垂了头略有所思的样子,听了她的话也只是含糊的应了声,道:“力气倒也不是没有,这几日也能觉察到那人参的好处了。只是暂时还得作出这样绵弱无力的样子来,你也不用太担心。你且同我说一说,那个赵……赵美人是个什么样子的心性?”

前一世倒是有个赵丽嫔,样子生的虽然美,却是个没甚大用处的人。当初在赏菊宴上被萧唤云说了两句,为了一句“丽嫔妹妹进了宫还想着怎么招蜂引蝶吗?”就悬梁自尽了去。仔细想想,丽嫔初初进宫之时,的确是被册了个美人的位分,后来是因娄昭打过招呼,意思是那姑娘的爹是朝中重臣且同他关系还不错。便提拔着做了个嫔位,就着娘家姓氏称作是赵丽嫔。初初,昭君倒是也挺喜欢这个丫头的,伶俐可人,讲话又是闻言细语的,比萧唤云强了不知几倍。那时她还想着将她引给演儿,分一分萧唤云的恩宠,只是不曾想到,她竟然这般没用。

青蔷不知这些原委,只垂头略略思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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