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丹的表情却很平静,意外的平静。
我的心底瞬间变幻出无数念头,最后决定采用最简单的一种反应。
我一把揪住安雯,急道:“你说什么?”
安雯似是带丝不屑地扫了我一眼,将我的手甩开,恨恨地说道:“想来你也是出身于边境密林深处的孤儿,大概没有人教过你我艾罗兰的历史吧……自从‘火泪之日’惨案之后,‘万树之母’伯莱世嘉安息之地,从此就和我艾罗兰的旧都新绿一起,成为神圣的禁地!谁若是胆敢妄自进入,打扰伯莱世嘉的安眠,借用她剩余的神力,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我怒,原来就是因为担心芬丹不肯告诉我实情,我才直接去问安雯的,结果她啰啰嗦嗦,却只知道在这里当众讽刺我出身低微,没受过高等教育!她出身高贵又怎样?训练有素又怎样?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我无礼地打断她的话。“请说重点。要付出怎样沉重的代价?!”
安雯叹了一口气,“只身去见西莱纳女神,接受她神圣的审判。”
我大骇,这是什么话?仿佛阿拉伦老国王也曾经说过……在他临死之前!“去见西莱纳女神?!怎么见?!”
安雯这一次可被我问住了,她有点张口结舌,迟疑道:“这……只是史书上这样记载过……具体的方式,并没有任何记载……”
我急急打断她。“那么,结果呢?!结果又是怎么样的?!”
安雯无语。倒是她身后一位白胡子垂膝的德鲁伊长老,叹息着开了口:“上一位这么做的人,是阿拉伦先王陛下……史书上没有记载过程和结果,只是……他的愿望好像并没有达成,而且失去了他的荣誉,以及翡翠龙对我艾罗兰的信任和忠贞……而且——”
我听得有点懵懵懂懂,难道翡翠龙背弃艾罗兰,不是因为阿拉伦国王年轻的时候对尼科莱的父亲见死不救么?还有,他许下的是什么愿望,怎么会付出了代价也没有达成?难道这群精灵们信奉的西莱纳女神是这样不通情理、不好说话的神灵么?
芬丹忽而冷然出声,打断了大家或惊异或叹息的议论。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恶魔还在亚山大陆上横行,我们需要打起精神,对抗恶魔。在我不在塞利斯塔拉的这段期间,可曾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一边率先向国会中走去,一边回头吩咐安雯:“集合相关人员,到国会大厅里议事。”
我慌忙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芬丹走到国会大门口,却脚步一顿,回头扫了我一眼,淡淡说道:“黛蕾尔,你先去休息。今日日落时分的游侠议事,你不用出席了,明天再说。”
我还要说什么,被他的一记眼风扫个正着,灰头土脸讪讪应了退下,一边绕过国会建筑后的栈道,往自己之前的那间小树屋走去,一边暗暗地想,明天,一定要找相关人等,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5月19日更新:
努力继续做3K党~~~
今天还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所以难得的RP爆发,日更了~~~ ^^
唔,话说昨天也是个好日子,嗯,在婚礼纪念日被拍砖,还真是有点令人诧异的体验……
所以今天这一章我贴得格外心惊肉跳……
我发誓这个情节是写着写着就已经呈现在文档里的,我事先一点都没有构思过……
只怕这个情节一出,我再让小黛闹闹别扭的话,就会被拍扁了吧……^^;
☆、257252
凭借“蜂群女王”黛蕾尔旧日积累下来的名誉和功绩;我在三天之内就差不多弄清了这件事的首尾。
我几乎问遍了塞利斯塔拉城里的每一个人,还钻在城里所设的最高等的五级魔法行会里足足翻了一天半的故纸堆,最后综合旧书里记载的只言片语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德鲁伊长老们拼凑起来的记忆碎片;得出了以下结论。
一,谁也不知道惊扰了万树之母的安眠;迫使她不得不动用自己仅剩的神力之后;西莱纳女神究竟会进行一场什么样的神圣审判。
二,“据说”——只是“据说”;阿拉伦先王陛下曾经因某个重大的愿望去恳求万树之母的神力相助——谁也不知道这个愿望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但是;唯一确定的是;这个愿望并没有达成;而触怒了万树之母和西莱纳女神的下场是;亡灵大军大举进攻塞利斯塔拉的时候;西莱纳女神并没有以神力护佑艾罗兰王国,助精灵们一臂之力;阿拉伦国王在那场惨烈的战役中为国捐躯。
三,阿拉伦国王在临死前的叹息,被安雯听到了只言片语,因此她也得知了万树之母的安息不容打扰,否则将付出极大代价的事实。然而由于当初芬丹将黛蕾尔的躯体藏匿于万树之母伯莱世嘉残骸之内,是一件极机密的事情,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她也就无从事先警告芬丹。
四,每个人在得知了芬丹居然动用万树之母伯莱世嘉的神力来为我——呃,我是说,黛蕾尔——疗伤的事情以后,再看我的神情就不是那么单纯了。大家既为了民心所向的下一任王位继承人芬丹大人的未来命运而忧心忡忡,又为了芬丹居然肯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救我而疑惑不解。
呃,我说过什么来着?这些森林精灵,果然都是异花传粉,无性生殖,脑子里压根没有感情线的单细胞动物!
……只除了安雯。
我被安雯怨恨兼愤慨的眼光追杀了三天,最后终于在晚间游侠例会结束后被她堵在了国会的楼顶。
眼看这情形又要沦为宫斗文或者种田妻妾文戏码的翻版,我无奈地抓了抓头发,笑道:“你找我有事?”
安雯怒气冲冲,看样子好像想要一把揪起我的领子狠狠摇晃一顿,以出胸中一口恶气。“你难道不觉得愧疚么?!要芬丹大人为你牺牲了这么多……”
我微微一震。
我愧疚么?或者说,我认为他为了当初向我当头劈落的那一道“光明圣言”,而付出了他应有的代价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世间,其实并没有芬丹所追求的那种永恒的公平。
我欺骗了他,不管我是否心里其实还存有一线善意,不管我是否只是为了保命,我都从他那里得到了比我想像中沉重得多的惩罚。而他向我施加了我本不应得到的重罚,于是他惩罚他自己,他不惜承受西莱纳女神的审判,也要替那个原本不存在的精灵黛蕾尔保留她的躯壳——
可是,我当初的小小一线良知与善意,或芬丹苦苦保留着的黛蕾尔的躯壳,对于对方的愤怒或伤痛而言,又是什么美好的安慰,治愈的良药呢?
我其实并不真的想要做黛蕾尔,我真正想要做的,是我自己。那个遗落在现实世界中的自己。
而当初在吉勒丹郊外的森林中,即使我秉承着再多的善意,或出于再多的无奈,都不能改变我欺骗过芬丹的事实。那时,对我重手劈下那记“光明圣言”的他,是太惊异了,太痛苦了,疼痛得恨不能与我同归于尽吧?
呵,芬丹,原来我们最好的表达,不过是固执地要给对方,并不想要的东西么?
我曾经以为我和你不同,芬丹。我曾经以为我比你的EQ高出几百倍,我拥有从现实世界中带来的那些处世智慧,我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得更成熟更完美。
可是呵,我现在才明白,其实我跟你一样那么自以为是。原来,对待对方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擅自替对方做决定。
我回视着面前的安雯愤怒的绿色眼珠,静静地说道:“那么,你希望我说什么?说我很内疚?说我愿意代替他去接受西莱纳女神的惩罚?……这些话,即使我要说,那个聆听的人,也不应该是你。你有什么权利来评判我呢?”
我心平气和的话大约显得太没有良心,安雯气得脸都青了。
“你……!黛蕾尔,你真是冷血!你不配做一个精灵游侠,你根本就没有良心!芬丹大人为了救你,可以付出那么沉重的代价……”
我微微笑,打断她的话。“安雯,难道我当初没有为了救你,付出过沉重的代价么?你如今在这里疾言厉色地质问我,又何曾有什么良心显现出来了?真是不和谐。我倒要问问你,你为什么一再针对我?真的只是基于义愤么?”
安雯被我质问得哑口无言,几度张了张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一顿足,显然是下了决心。
“我只是看不惯!看不惯芬丹大人默默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还这么无动于衷!跟随芬丹大人出去历练的精灵游侠多不胜数,他一贯都那么铁面无私,从来没有为了谁破过例,从来没有这么宽容过,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做出过这么大的牺牲……你、你凭什么?你拼过命,你流过血,你受过重伤,你九死一生,难道别人就没有过么?你犯的过错都可以得到原谅,别人为什么就不可以?”她冲着我的脸,吼得声嘶力竭。
“难道你没有注意过芬丹大人箭袋背带上的那道饰物么?那是你的额饰!他也许以为没有人会注意到吧,可是每次见到芬丹大人,那道额饰总是那么清晰地落在我眼里,刺得我眼睛发痛!可是,你凭什么能够得到这一切呵,黛蕾尔?”她逼到我面前来,含愤的目光似火,几乎要在我脸上灼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5月22日更新:
虽然最近又有些工作压过来,而且我另一篇V文被责编催更了……= =
但是,嗯,我还是觉得应该加快这边的更新频率……
给我点时间把其它事情先完成,如无意外,下周三开始,恢复日更或者双日更。
☆、258253
“你跟随他的时候曾经毫不保留地拼命过么?我所听说的;都是你又犯了错,被关了禁闭,你违反了种种规定;你没有完成他给你的任务……就是他出海去寻找圣人蒂耶鲁的时候,他让你和塔兰纳一起戍守塞利斯塔拉;你也总是偷懒!而我跟随了他那么长的时间;比你久得多……我拼却了性命,我不惜流血受伤;我努力想要达成他希望的一切;我从来就没有犯过任何错误……”她那张平时总是线条略显僵硬的面容上;此刻那些和芬丹如出一辙的严肃无情的神色无影无踪;只有纵横的泪水;在她脸上流成两条小河。
“你还问我为什么要一再针对你?我又有什么理由不针对你?你让他破了太多的例;让他付出了太多代价,你让他变得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
安雯的猛烈情感爆发令我惊异了一瞬,我愣愣地盯着她泪流满面地对我咆哮的模样,忽然心中一软,原先那些对她的隐隐防备与戒慎,忽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你还在口口声声问我为什么?呵,安雯,其实,你问我的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呢。
魔王派我来引诱艾罗兰的大英雄芬丹,我九死一生才终于达成了任务,可是,我也想知道,我全无职业媚姬的天分,也没有经过任何魅惑的专业训练,我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用了何种手段,才能够达成魔王的任务呢。
我还想知道,芬丹对于擅自惊扰万树之母伯莱世嘉安眠的后果,又知道多少呢。在艾罗兰,不可能有人比他知道得更多,那么他又是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保留黛蕾尔的这具躯体,尽管他心里也清楚,耶泽蓓丝很有可能不会再回来?
……难道说,虽然这个游戏的编剧让我当了炮灰路人甲,但是在这个穿越的脚本里,我终于,也获得了女主角才配拥有的,金手指?!
某种难言的情绪忽然一拥而上,挤拥在我胸口,令我几乎难以呼吸视听。我突然忘却了伪装出精灵们具有的美好优雅礼仪,我粗鲁地一下用力拨开安雯的身躯,拎起酒红色长裙的衣摆,头也不回地向通往国会大厅的那道长长的阶梯奔了过去。
我在国会的长廊里毫无形象披头散发地狂奔,跑过了一间间房间和厅堂,里面的人潮仍未完全散去,可是,到处都没有芬丹的踪影。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一点空闲时间理我了,不过今天我决定要跟他好好谈一谈。
我终于在他平时办公的那座小小的偏厅里捉住了他那个花花刺青男心腹,加兰。
我不由分说地揪住加兰的一条手臂,语气很急迫地追问:“芬丹大人上哪里去了?”
加兰一贯对我就不太看得上,不论我是精灵游侠黛蕾尔还是黑暗精灵伊拉娅。
他死板板地答道:“你找他有事?”
我收紧了抓住他手臂的那只魔爪,“当然!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么?我必须马上找到他,事关重大……”
加兰虽然对我观感很一般,但是我眼下可是堂堂的精灵游侠,他也不能太为难我,否则岂不是太不和谐了么。他冷冷甩开我的爪子,道:“芬丹大人刚刚结束今天的议事,晚间也没有其它的日程安排,若是他不在议事大厅里的话,多半就已经回自己的房间了吧。”
我很没诚意地丢下一句“谢谢啊!”,就回头往走廊里冲去。
我奔过国会那株大树上搭建着的曲折反复的栈道,一口气冲到芬丹的房间门前。那扇房门紧闭着,窗子里透出隐约的昏暗光线。
我在他的房门前紧急刹车,方才的一通狂奔让我心跳过速,披头散发,呼吸急促。我抚着自己的心口,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再推门进去,然而这个时候,房门却无声无息地自己打开了。
我吓了一跳,眼前却忽然飞速闪过一幕似曾相识的情景。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这样,深夜归来,经过他房门外。他的房门同样是这样无声无息地自动打开,一室黑暗里,他端坐在房间另一端的木椅上,桌上展开着一张海图。在夜的暗影里,他的手肘支在椅子的扶手上,双手交握在胸前,指尖略有一丝不耐似的轻叩着,半隐在暗影里的神情模糊难辨。
面对几乎同样的场景,我的头皮一瞬间都发麻了。我战战兢兢站直了身子,理顺了呼吸,才举步走了进去。
房门在我身后悄然合拢。我站在门边,很久都没有动。
芬丹的脚下骤然向后一蹬,那把木椅的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吱吱声。然后他的脚下一顿,身形微动——于是他的坐姿就又转成了正对我的方向。
他微微支高了双肘,交握的双手抬到自己的下颌附近,右手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自己的左手手背,淡淡出声问道:“你找我有事?”
他和颜悦色的语调和他此刻看似闲适、实则紧绷着的身姿,恰成奇妙的对照,使得这间树屋里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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