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有人会因此而痛苦?”
我和芬丹不由得相顾一怔。
这女人头脑还是那么不清不楚,是非颠倒,黑白不分么?
这却是棘手得紧。如果马卡尔这个老骷髅头子不跟着来,我们还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许能慢慢解释清楚,让她明白冤有头债有主,应该把矛头指向罪魁祸首马卡尔而不是我们。可是现在马卡尔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怕只会趁机兴风作浪,情势大大的不妙,这和谈要怎么谈下去?
我担心芬丹又会正义凛然痛斥马卡尔的卑劣以及伊莎贝尔女王的偏听偏信,所以抢先说道:“女王陛下,是狮鹫帝国一方先提出停战和谈的要求,我们念及不忍旧日联盟的双方子民生灵涂炭,才慨然应允的。我们拿出了十足的诚意,那么,贵国的诚意,又在哪里?”
马卡尔忽然纵声大笑起来,眼里闪过一丝诡光。“诚意?你?你跟我们谈诚意?”他向女王那边飞快地递了一个眼色。
我心里隐约飞速掠过一抹不祥的预感,还没等我有时间厘清这预感从何而来,就看到马卡尔和伊莎贝尔女王,居然同时举高了手——
我暗叫不好,飞快转头望了一眼芬丹,脑子里一瞬间变得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什么都来不及说,身体已经在电光石火间抢先一步替我下了决定。
我的双腿倏然一夹马腹,鼻涕泡儿吃痛,短促嘶叫了一声,就猛然冲着芬丹的坐骑当头直直冲撞了过去。本来鼻涕泡儿就不怎么老实地非要斜斜站着,这一下直冲出去,正好对上芬丹的坐骑。那匹银色独角兽也不是吃素的,反应也极快,立刻向旁边疾速躲闪;鼻涕泡儿自己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笨蛋,眼见要撞上了芬丹的坐骑,脚下也极力想要急刹车——
这一下子,它仓促间猛然人立起来。几乎与此同时,两道极强的力道已经袭至,砰的一声重击在我身上。我胸口气血翻涌,头晕目眩,手上脱力,再也握不住缰绳,全身被这股巨大的气浪掀起,向后飞去,再撞击到地上,去势未歇,一连打了好几个滚;其间我的头和胸口还不知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钻心的痛。最后,我的身体重重落在密林深处原本就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我伏在地上,气息奄奄。
他X的,马卡尔这个骷髅控,当真厉害。现下蒙蔽了伊莎贝尔女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我们都击败了尼科莱,女王居然还是听他的……
不过也难怪,本来女王就因为看见自己的丈夫变成了一个吸血鬼而受了太大的刺激,不太正常了;只要马卡尔跟她如此这般,添油加醋,说尼科莱本来还有机会复活成正常人,但都是因为我和芬丹杀了尼科莱,粉碎了他的灵魂啥的,女王就算完全清醒正常,听了这一番话也会跟我们拼命的。更不要说,她现在的精神状况是什么样子,还很难讲。
我喉头一腥,呕出一口血来。
我的头脑逐渐恢复了有限的运转能力,立时反应出来这正是挑拨离间,破坏两国关系和古老联盟的大好机会——毕竟魔王交待的任务,我也不敢完全无视么。何况我在艾罗兰声名越大,风评越好,就越会引起多疑刚愎的魔王那点疑心和狠心。我就算想要跟他撕破脸,也不是现在——现在,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没有看到自己十足有把握的退路。我可不想在一切令人心中笃定之前,贸然送死。
其实,本来这一切都在我那不甚周密的计划之中。我之前也颇经历了一番思前想后冥思苦想,总觉得要破坏狮鹫帝国和艾罗兰的联盟,如果我自己不吃点苦头,毕竟无法成事。苦肉计在什么时候都是管用的——只要你用对地方。
就算有马卡尔的蒙蔽,狮鹫帝国把整个亚山搅成这个样子,芬丹本来对伊莎贝尔女王的印象就不会好。我原意是找个机会跟他们起点冲突,然后佯装不敌,挨点揍回来,最好再来点鼻青脸肿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装可怜让芬丹越发义愤填膺一下。不过现下我误打误撞,却直接被她和马卡尔打得只剩下了半条命,不管芬丹是不是要为我报仇,艾罗兰和狮鹫帝国的联盟,多半都不会再成立了。
这样,我大概就圆满完成了魔王交给我的任务——
“黛蕾尔!你怎么样?你还好么?”我的耳朵终于又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了。而我首先听到的,就是芬丹在我耳畔,焦灼地唤我。
我想挤出一个微笑,再装乖卖可怜一番,暗地里给联盟破裂的导火索再浇上一把滚油。但是胸口翻腾着,烦闷欲呕。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20日更新:
哦呵呵~~
小黛又吃亏了……
嗯,必要的小虐是通往最终的光明未来的必经之路么……:P
顶锅盖下……
☆、10299
马卡尔和伊莎贝尔女王这两个人,下手可真够毒的。一个施黑暗魔法的“痛苦折磨”,一个玩光明魔法的“神圣复仇”,我要不是及时把芬丹那匹银色独角兽给顶开,估计这两样魔法的合力,也够他喝一壶的。拿游戏里的英雄等级来打比方吧,就算芬丹高达四十多级,或者我已经苦练到了三十级开外,如果单打独斗的话,决不会在这两人面前吃任何亏;但单独一人之力,毕竟有限,也架不住他们两个各有二十五六级的家伙合力一击,还玩偷袭——
瞬忽之间,一切发生得太快,只怕芬丹能力值再高,也来不及反应吧。就是我,也不知道在那电光石火的一霎那,脑子里到底转过了什么念头,才会做出这种事来。不过,我虽不及他能力值高,好歹也是正邪两界通吃的标竿人物,综合了耶泽蓓丝和黛蕾尔的能力,对黑暗光明两系魔法本来还都有些防御力呢,居然都顶不住,那芬丹这个人,呕——
我还没想完,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我只得自我安慰:这些都是瘀血,瘀血……吐了出来,胸口就不那么闷痛得慌了。
不过显然芬丹并不这么想。
我还跟一个破败的布娃娃一样伏在地上慢慢倒气的工夫,猛然觉得身子被人拎——不,是扶了起来。
我的姿势猛地从俯卧变成坐直,刚倒顺的气儿又有些紊乱不畅,逼得我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我哮喘方毕,才省过来:芬丹此刻居然单腿跪地扶着我,我的身子背靠在他的腿上,头倚在他手臂上。这姿势也太……这个绿色闷骚严厉肌肉男居然肯?
我有些气短,虚弱地半合着眼,努力想平顺下胸口一波又一波涌起的翻搅。忽然,我感觉到芬丹的手小心翼翼地碰触到了我的脸颊,手劲无比轻柔地替我擦拭脸上的血迹和尘土。
我从来没有想过像他这样一贯以硬汉形象出现的猛男,会有如此温柔的手劲和动作。更不要说他此刻焦灼而激切的语气,一遍遍在我耳边重复着:“黛蕾尔,你不用担心,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
然而,这温柔却没维持得太久。
他的声音倏然卡住,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了。我不由得费力地睁开眼睛,却正好看到他无比震惊的神情。他的手停在我右眼之侧,在微微地发抖。
“黛蕾尔……!你眉毛上……你眼睛下边……这些伤痕,是怎么回事?!”
我大愕。他在说什么?!伤痕?那些本该是属于耶泽蓓丝,而不是黛蕾尔的伤痕……莫非,他看到了?看到了?
我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来,摸摸自己的前额——那道蜜蜂展翅形状的额饰,已然无影无踪。
我喘息着,勉强转动自己沉重的头颅,四下望去,才发现那道额饰静静躺在离我不远处的地上,已经四分五裂。
我闭了闭眼睛,心中登时凉彻。
没错,那道额饰本来就不是原先那个“黛蕾尔”的财产,而是我从谢尔戈带来的。
魔王听说了我的计划,特意传我过去,给了我这道额饰,一来精灵族人素有戴额饰的习惯,二来这道额饰里灌注了一些魔王的法力,可以为我掩盖脸上原本耶泽蓓丝受罚时,被刻下的伤痕。因为那些伤痕其实是一些恶魔符文,所以我自行变身之后,仍然有淡淡的痕迹,需要魔王亲赐的一些法力来掩饰。
而眼下,我重伤虚弱,那道额饰又已经毁坏,再加上方才两人合力对我施法的巨大冲击,使得我身上那层魔王的法力散去,为那层法力所遮掩的,我右眉上那个恶魔符文形状的伤痕,也逐渐显露出来,浮现在我现在这张黛蕾尔的脸上。
马卡尔在另一边哈哈大笑,声音愉快极了。
“还不明白么?芬丹大人?我们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帮助艾罗兰除此大害的啊!”他志得意满地一指我,语调铿锵地说:
“因为,她,不是你知道的那个黛蕾尔。她,其实是魔王的大将,谢尔戈的要臣,耶泽蓓丝!”
在那一瞬间,我能够感觉到,身后倚靠的芬丹的臂弯和肌肉,都变得僵硬。
我发觉他的手臂在微微发抖,晃得我垂落在地的一头红发也跟着微微摆动。
“你……你胡说!”芬丹厉声大喝,但是我已经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那一抹色厉内荏。他急切地对我俯身下来,说道:“黛蕾尔……你说话啊!他说的是不是都是谎话?是不是都是诬陷你的?只要你说是,我……我一定不会饶了他!竟然胆敢诬陷我艾罗兰的游侠……”
何必呢。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芬丹,其实你心底,已经相信了吧?即使我说是他诬陷我,你也一定不会再相信了,是吧?
我艰难地仰首望他,看见他那样焦灼的神情,想起他今日来时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我们两人一起去,就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芬丹,你在害怕啊。
你在害怕什么呢?你是艾罗兰的大英雄,战无不胜,正气凛然……你曾经害怕过什么东西呢?
……我知道。我想,你是在怕我吧。怕我承认自己的身份,承认自己一直以来不过是欺骗,你会怒不可遏;又怕我否认,而我们都知道那是谎言,你同样会痛心疾首。
这是一道,无论怎样选择,都不会有赢家的题目呢。
我闭上了眼睛,因为我不想在他面前软弱地哭。
“他没说错。芬丹。”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静静地在空中回荡,无比清晰。
“我就是耶泽蓓丝。”
作者有话要说: 12月21日更新:
哦呵呵呵呵~~
终于到了这一天啦~~~
俺蓄谋已久的情节终于登场了,哦啦啦~~^^
俺能保证的是,虽然会小虐~小虐~~
但是,小黛占上风的日子就在前方啦~~:)
不破不立嘛~~置之死地而后生~~(顶锅盖下……)
☆、103100
我在赌,赌他对我的那一丝丝情分,终将使我能够侥幸活命,全身而退。
我无法解释自己脸上的恶魔符文的来历。而我这个人,有一个要命的特点,就是当查无实证之前能够嘴硬到所有人都以为我绝对无辜;但是一旦证据确凿,脑子就会停止工作,什么实话都统统招了。
我恨自己这个特点。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法改了。何况,我找不到任何的借口来解释自己脸上的恶魔符文。
如果说是幼时战争中被恶魔刻上的呢?太幼稚的谎言,谁都知道恶魔是不会留下活口的。何况恶魔也没那个闲情逸致,随便抓了俘虏来刻花,刻完再放虎归山。
再说,如此高深的恶魔符文,除了魔王本人,还有谁有这样高的造诣,这样强大的魔力,这样歹毒的手段?
芬丹终于震颤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来,仿佛这口气已经在他胸口抑闷了许久许久,此刻吐出,却连着他旺盛的生命力一道带走了一般。他的面容灰败,声音里带着那样清晰的痛苦。
“你……你居然是耶泽蓓丝……可笑呵,我那样傻……还担心你功夫平常,会被恶魔捉去……恶魔怎么会捉了你去?!你是恶魔领主!是魔王面前,得力的要臣……即使你落入他们的手里,他们、他们……也只会奉承你,听从你……你根本用不着我来保护,因为,你的本领,其实比我可强多了……哈!无论你是落在精灵或人族军队手里,还是落在恶魔军队手里……你都不用害怕!你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他的语调开始剧烈地震颤,声音变得沙哑。
“你说!你来艾罗兰做什么,耶泽蓓丝?!”他迸发出一声咆吼,摇晃我的身躯。
我被他晃得头晕眼花,勉强开口说道:“我……我很抱歉……我不是存心……我也不想这样的……”
“回答我的问题!!”芬丹脱口咆哮。
我咽了咽,似乎有什么梗在我喉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胸口的心是那样沉痛地跳着,叫嚣着要自己不能说出全部的实情,让他看低,让他憎恨——
“……只是潜伏而已……并没什么……”
芬丹气极,一松手,我的身躯就重新重重摔到了地上。我艰难地屈起双臂,支撑起自己的上身。
芬丹慢慢改为半蹲的姿态,俯身望着我,见我如此艰难地挣扎爬起,也没有对我伸出援手。
“我再问你一遍,耶泽蓓丝……”他在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哽了一下,声音变得无比冷凝。
“你究竟是来艾罗兰做什么的?或者,我应该问,魔王派你来艾罗兰,是要对我做什么的?!”
我艰难地咽下喉间的那个硬块,张了好几次嘴,才有了足够的勇气,艰涩无比地说道:“是……是……来引诱你……获得你的信任和……”
“够了!!”芬丹的拳头重重一擂地面,激起无数飞舞的尘土,迷了我的双眼。他飞快地直起身来,声音恢复了最初的那种严厉冷峻。
“我要恭喜你啊,耶泽蓓丝。你的任务,想必是完成得不错吧……”马卡尔眼见机不可失,立刻打蛇随棍上,及时接口冷笑道。“连芬丹大人如此锐利,如此英雄,如此战无不胜……你都能玩弄于股掌之间,可见你的‘妖妇’绝技,实在威力惊人,驾轻就熟啊!还不知道曾经有多少男人,被你的这一招所算计哩!……”
芬丹突然一拳擂在旁边的树上。饶是那棵大树生长经年,枝繁叶茂,也不由得被他这一拳之力震得树冠来回摇晃,簌簌直响。
我惊愕地仰首,望着他阴晦暗沉的容颜。他的脸上绷得绽出筋来,牙关咬得“格格”直响。他的双手紧紧握拳,气得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突然愤声吼道:“不用你来提醒我!我自己知道我犯下了多大的、轻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