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前有一个祭坛;祭坛的两端雕有暗影女族长模样的神像作为陪祭。祭坛前却站着一个高大的背影;身披黑色长披风;在披风遮盖不到的地方,华丽的金色甲胄在肩部扬起傲慢的尖角,上面镶着大块的黑曜石。一头狂放的黑色长发在他身后披散下来。
也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那人慢慢地自祭坛前转过身来。
我不由得停住脚步;一愣。
一张金面具覆盖住他鼻子以上的面孔,露在面具下的双唇和下颌线条颇为冷硬,绷成严肃的线条。束高至他下颌的金质甲胄上镶有大块大块的黑曜石,混合了炫目和低调的感觉,显得华丽而危险。
他从面具之后,也同样凝视着我。不知过了多久,他面具之下的唇勾了起来,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伊拉娅,为何与我这样生疏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分别得并不太久——”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有不好的预感。这个暗影女族长伊拉娅,不会和恶魔领主耶泽蓓丝一样,留了一摊感情的烂账让我收拾吧?!
倒霉。实在倒霉。为什么我总得面对这种事情啊啊啊啊——
可是表面上,我得冷漠而镇静。我不能让他看出我不是真正的伊拉娅。这场烂戏,我还得继续往下演。不但要演完,而且要唱好。
我冷冷地回答他:“是么?可惜,在我看来,已经够久了,久得我已经忘记了你是谁。”
我傲慢的神色发挥了虚张声势的良好作用。他看起来并没有起疑心。
那个人夸张地笑起来,摊开双手,说道:“喔,伊拉娅,你的无情,真是令人伤心——难道你不记得我们曾经共同拥有过的美好记忆了么?”
听到这种话,我的脑袋简直都要炸了。
果然——果然我又得帮着伊拉娅收拾这种无聊的旧情人所带来的困扰!
我昂起头,冷冷说道:“灵魂伤痕与暗影烙印部落已经反目成仇,马拉萨命令我们代替她惩罚那些胆敢背叛她的异教徒——我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会拥有什么共同的美好记忆。”
那人的气息略微一窒,仿佛霎那间这间寺庙里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一般,弥漫着极强大的压力与冷意。
倘若是穿越的早期我遇见这般恶人,早一蹦三丈高地狂奔去芬丹面前讨救兵;只是如今我九死一生,什么磨炼未曾经过?所以丝毫不把他那点小小膨胀起来的气势放在眼里。
不过我最擅长对付这种气势的,其实是无所谓地嬉皮笑脸。可是眼下我面对的是一位正主儿伊拉娅的“故人”,只怕我嬉皮笑脸起来,马上就会穿帮。于是我依旧面色沉凝,态度冷淡,八风吹不动的样子,只是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你想恐吓我,还是想威胁我?遗憾的是,我从不接受这些恶劣的表达。假如你今日邀约我前来,只是为了向我炫耀你的威吓,那么你大可以找一面镜子慢慢摆表情。我没空奉陪。”
我的回应似乎令他愈发恼怒,他终于沉声开口:“伊拉娅,难道你完全不肯念及从前的事么。昔日,我是为了获得足以匹配你的能力,才迫不得已去与影龙私下做黑暗的交易……”他说着,忽然狂暴起来,迫近我面前,一把扯掉脸上覆盖的黄金面具。
我暗暗吃了一惊!
他那原先被面具所覆盖的上半张脸上,纵横交错着几道深深的伤痕。他的右眼珠也不见了,深陷的右眼眶里却镶着一颗从内部隐隐发出青光的珠子,不知是什么做成的。
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努力辨认了一下,撇去那些深如沟壑的狰狞伤疤以及那颗缺失了的眼珠不提,他原本的五官却可以称得上是颇为俊秀。虽然有点阴郁的气质,然而他略厚的双唇却给他的面容多添了一分与这种阴郁不甚协调的稚气,仿佛总是在跟谁赌着一口气似的。
然而这张面孔却全被那些张牙舞爪似的狰狞疤痕破坏殆尽。
我想我的惊讶之色一定是流露到了眼眸中。我喃喃说:“这就是影龙要你付出的代价么……”
他面容抽搐地注目我,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没错,伊拉娅,这就是我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失去我的外貌……你不是知道么?你不是被这些残酷的伤痕吓走了么?!”他继续向我迫近,而同时,他的双手居然开始一点一点地解开他身上所披的沉重甲胄!
我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怎么?这个破相男原来竟然是个暴露狂,现在还要跟我耍流氓不成?我怒道:“你想做什么?!”而我的右手早背到身后,悄悄做好了必要的时候发出破坏魔法,阻止他这个大□的准备。
他顿了一下,随即又开始解开他甲胄上的褡扣,手法简单粗暴地把甲胄的前襟拉开,连同里面的衬袍一起干脆俐落地一下脱到腰间,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我不禁失声惊叫了一声,慌忙要以手掩面,非礼勿视。但是他不容许我遮住眼睛,再跨上一步,直至我面前数寸之遥,他身上勃发的怒气混合着热气,扑到我脸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5月26日更新:
唉……怎么写着写着破相男就自动开始耍流氓了……=_=
等一下赶着出门,先写这些,明天继续……^^
☆、189184
他冷冷地说:“你看看这具丑陋的身体,就是影龙要我付出的代价。对身心造成的巨大伤害……影龙能够从中获得黑暗的力量!然而;你不会理解;我曾经虔诚信奉过马拉萨;相信她的神力以及对她的忠诚信仰会令我强大起来……可是,马拉萨却令我失望!她手下的影龙就在此时引诱了我……它开出的条件;叙说的美好前景,令我无法拒绝……呵呵;虔诚而天真的伊拉娅;你从来都是暗影巫女里的神童;你不会了解那些庸材的痛苦——”
我大为震愕!
虽然不敢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堂皇看着他□的上半身,但我眯起眼睛,从缝隙里仍然能够看清他那精壮的肌肉上,纵横着更多深刻的疤痕;有些甚至横过他的肩颈、他的胸口,凶狠而虬结着,像要夺去他的生命。
我不由得愣在那里。
而他仍不肯放过我——或者说,不肯放过伊拉娅。他步步进逼,急促的语声里从双唇间吐出热热的气息,吹拂到我脸上来。
“单纯而忠实的伊拉娅,你说,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够主宰我们的生命?我获得了能够与你匹敌的能力,和一具残缺的身体……我在获得能够令你刮目相看的强大能力的同时,也再没有博取你青睐的资本……你虔诚地供奉着马拉萨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她的手下却拿活生生的人当作献祭?!”
他厉声问道,而我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猜测,这多半是一个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故事——一个不成功的求爱者,为了博取暗影巫女一系里不世出的神童的青眼相加,甘愿走一条危险的捷径,与影龙做交易换得神奇的能力;只是影龙不是白白给他这样的神力,他脸上的伤疤与身上的刻痕,附带给予他一具残破而丑陋的身躯。同时,他秘密崇拜影龙的事实,使得精通龙的魔法、虔诚于她对黑暗之龙马拉萨的信仰,在易格池沃受人尊敬的伊拉娅女族长,永不会再多看他一眼,甚至,今时今日,亲自率领了忠实于马拉萨的军队,要来与他作战,把他当作异教徒剪灭——
我忽然有点怜悯他。
我深呼吸,试着使自己的声音平稳。
“塞纳特,很抱歉,你所付出的巨大代价,我从没想过居然会这样残酷……但是,这是你背弃了马拉萨所应得的,你选择了做一个异教徒,追寻其它七龙那些并不适合你的信仰,你就必须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我义正词严地说着,愈说愈觉得自己像是真正的伊拉娅附体。
“我们总不能又想获得,又不肯付出……虽然信仰在如今的乱世里显得那么薄弱,然而有一线希望能够坚持,总比擅自背弃自己的心要好。你说你都是为了我才作出如此牺牲,那我当初对于你背弃马拉萨的举动难道是举手赞成的吗?我即使没有劝阻过你,也应该明确表达过我的观点吧?易格池沃几乎人人都知道我对于马拉萨的虔诚……你想获得更高超的能力与我匹配,为什么就不曾想过,你获得能力的方式,你失去了对马拉萨的虔诚,你背弃了我的信仰……这一切的一切,又怎么能够和我匹配呢?”我愈说愈流利,简直要慷慨激昂,借他人酒杯,吐自己块垒。
也许,这就是芬丹纵使当初再如何痛心,也要对我挥下那一记“光明圣言”的原因吧。
因为,他爱的人背叛了他的信仰,背叛了他的信任,背叛了他的期待——
这种想法莫名地令我的心一软,叹了一口气,对面前那个毫不在乎地对我展示着他胸口和脸上纠结狰狞伤疤的男人,淡淡说道:“塞纳特,信仰是最顽强的事物……在它面前,没有什么感情是可以永恒的。我所看重的,也许并不全是能力,然而失去了忠诚,背离了信仰,即使你拥有能够傲视亚山的能力,在我心目中,也与我不是同路人了。”
塞纳特的脸色阴沉下来,大约我这种无情的宣告虽然在他预料之中,仍旧是伤了他的自尊或者感情之类。
我却毫不在意。我虽然上了伊拉娅的身,却没必要替她的追求者维护他的自尊或者情绪。何况,看起来这还是一个失败的追求者。他如果不能明白这些道理,那么就算日后我完成任务,不再做伊拉娅的时候,真正的伊拉娅恐怕也还是不能摆脱他的阴影。
所以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快刀斩乱麻,替伊拉娅结束了这一段孽缘好啦。
我最后把右手继续背在身后,做好了随时应变,发出破坏魔法自保的准备,然后淡淡一笑,做了结语。
“塞纳特,不是同路人的两个人,又怎能一起走着同一条路呢?你太强求了。”
塞纳特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一瞬间闪过暴风骤雨似的阴晦之色,右眼那颗假眼珠子里陡然爆发出一股淡青色却极刺目的光芒!
我不由得向后倒退一步,右手在身后已经做出了结印,打算只要他真的一凶相毕露撕破脸,我马上就向他发出“深度冻结”之类的破坏系高等级魔法。
我可不怕别人说我什么胜之不武啦,乘人不备啦,趁人之危啦,背后偷袭啦,等等。反正伊拉娅的名声虽好,黑暗精灵毕竟是在阴暗湿冷的地下世界里拥抱黑暗,玩弄秘密、阴谋、出卖与神秘主义的一个种族,本来的形象也就不如芬丹那么光风霁月;何况我又只是顶着伊拉娅的外壳而已,我更加不怕别人说伊拉娅什么坏话——反正又不是骂在我头上!
塞纳特的脸色沉郁,身上散发出某种隐然含有巨大怒气的晦暗气息。他死死盯着我——或者说,伊拉娅——的脸,许久一动不动。忽然,他仰首大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5月29日更新:
放假的几天都比较忙……争取尽快恢复日更或者2日更吧~~
去看了梁静茹的演唱会,居然还看到有人现场求婚……
很温馨的一幕,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微笑,想要祝福。
☆、190185
“哈哈哈……伊拉娅,你对马拉萨的信仰;只会让你显得天真而愚蠢!你以为这些道理我不知道么?你怎么会了解那些无论如何也要变得强大的人;为了追求一个能够主宰自己和别人命运的机会;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样傲慢;这样自以为是……谁给你的权利,让你这么无情而冷淡地对我说话?义正词严得令我作呕……”
我在心底苦笑。
我讨厌这种三流言情烂戏。更讨厌的是;我还不知首尾;只能将计就计往下演一出算一出。我本来想探听他的虚实;结果却让我这样三下五除二演成了老熟人反目成仇。大概我是不可能从他嘴里再得知任何关于安菲尔城防或者伊蓓丝那边的任何小道消息了。
但是在不知道对方实力的情况下,贸然玩个性撕破脸,不是我的风格。我一向信奉大女子能屈能伸——我面色忽然一变,语气也柔和起来;唇角刻意带上了微微的笑影。
“是么……可是,这是你给我的权利啊。难道你想听我在你面前表现出伪善的友好,言不由衷地说虚伪的话?”我灵机一动,十分虚伪地摆出倚仗旧日相熟而放大了胆子,坦荡荡的神色。
“如果你想听我跟你客气,没有问题。或者你想听那些外交辞令,我也懂得很多……但是我认为那些都不是你今日邀我来此的用意。塞纳特,你一定要一意孤行,站在斯拉塞和伊蓓丝的那边,背叛我们对于马拉萨的崇高信仰么?”
塞纳特大概没有想到我变脸如翻书,我释出的这些突如其来的友善扑面而来,使得他一时间微微有点愣怔。门外的风穿过敞开的大门和狭长的过道,吹拂到我们脸上来。他一头披散下来的黑色长发的发梢随风微微飞舞。
他的目光有些迷茫,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并没有说话。
我很体贴地给他留出充分回忆和思考的空间,但是精神上的戒备却一刻都没有放松。
这个人,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应该是伊蓓丝手下最强大的术士之一,所以伊蓓丝才派他来守卫自己的大本营斯加索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安菲尔。
不过,我或许可以利用他和伊拉娅之间那些似是而非的旧回忆来搅乱他的清明,趁机乱中取胜。
先尽量装模作样地打探一下他的底细,然后全身而退,把他留给芬丹去解决,似乎是更稳妥的方法。不过,我却不想这样做。
塞纳特与影龙的交易看来在易格池沃也不是什么秘密。这样他在黑暗精灵心目中无疑是板上钉钉的背弃马拉萨的叛徒。假如我能一举击败他的话,我只会捞取更多的名望和政治资本,更方便在易格池沃出头。
退一万步讲,即使未来雷拉格得知了我的真面目,我也可以拿自己在剿灭灵魂伤痕部落叛徒一役之中立下的功劳作抵,或者说服他继续像从前的阿格雷尔那样助我一臂之力,又或者只是恳请他放我一条生路——给自己时刻留一条后路,总是好的。
主意已定,我开始思索如何能够不动声色地退出寺庙,以众凌寡。
看样子他没有带多少手下来,我虽然不太知道他的实力究竟怎样,但凭借我强大的魔法和早有准备的阵仗,想必不至于败战。
只是当我还想进一步缓和缓和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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