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雷婶揉了揉手臂,靠近晴子一些:“晴子,天都快黑了,现在要往哪走?”
晴子心里也有些怕,但现在她俨然已经成为了三人小队中的主心骨,要是她都露怯,陈乐和雷婶指不定会吓成什么样,于是硬着头皮说:“天都要黑了,先找个地方歇一晚,等天亮了继续走?”
雷婶又有些犹豫:“可明天他们肯定能发现我们跑了,到时候一群人追上来,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这话也有道理,他们现在可还是逃亡状态,时间就是命啊,耽搁了几分钟就有可能给后来的村人追上,那时候的后果可就不是她们乐见的了。
两个女人犹豫起来,一时间停在原地踯躅不前。
陈乐静静地立在一旁,脸上还带着刚刚跑步过后的红晕,他小口喘着气,心里也很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福娃的哭声已经听不见了,耳边除了风声动物嘶叫声,就什么都没有了,这种仿佛被世界抛弃了的感觉让他恐惧。
他下意识揪住了雷婶和晴子的衣服,怎么也不敢放开。
还好,还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人陪着他。
感觉到拉力的雷婶低头,就看见陈乐惊慌的样子,也许情绪真的是能传染的,她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烦躁也加剧了。
“怎么办?”被关了太久的雷婶对于这片完全陌生的地带束手无策,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晴子身上了。
晴子想了半天,终于还是下了个决定:“走!趁着天还没亮他们追不上来,咱们赶紧跑,我有带两根蜡烛,待会儿点上,有火在,就算有畜生也不敢靠近咱们。”
雷婶点点头:“你带路?”
盯着周围看了会儿,晴子一挥手:“跟我走!”
三人朝着晴子指的方向再次开始逃跑之旅。
可还没跑几步就出意外了。
陈乐一个趑趄摔了,还正好摔在地上凸起的一块碎石头上,登时疼得喊出了声。
雷婶和晴子给他吓了一跳,过去一看,膝盖都起皮出血了,虽然血量不多,但这么大一块伤落在皮嫩怕疼的小孩子身上,还是非常不好受的。
他们又没有什么治疗伤口的用具,即便是心里着急也没什么办法,最后晴子把自己衣服撕了条口子,扯下一块布给陈乐包在了腿上才算完事。
这样简单的处理显然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陈乐还是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但看着她俩憔悴的面容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得咬牙忍下去。
他有点想念乐夫的红花油了。
陈乐腿脚受了伤,不好多走路,没办法,晴子只好背着他一起走,几人的前进速度很快降下来。
天彻底暗下来,周围那种阴森森的感觉加深了,晴子背着陈乐跑了一段路,累得整个人都是汗,雷婶身子骨弱,在旁边点着两根蜡烛在旁边给他们照明,也是又急又慌地出了一身汗。
最后,实在走不动了,晴子放下陈乐,靠在一颗树底下歇息:“累死了,我真走不动了。”
雷婶小心地放下蜡烛,昏黄的烛光在夜风下跳动,衬得雷婶的脸更加苍白:“我也走不动了,怎么办?”
两人都没再说话,累了,也实在说不出话了。
陈乐算是三人中目前最轻松的,膝盖上的伤早就不流血了,只是有时隐隐作痛,被晴子放下来后,他就靠在旁边,四处张望着,越看心里越是莫名恐慌。
他们早就已经偏离那条山路不知道多远了,现在的前行也只是晴子凭借感觉摸索罢了,前行的路到底怎么样他们都不清楚,还要走多久才能出山?这是一个问题。
想着想着陈乐心里就有些郁闷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出来了,呆在山上,虽然吃的喝的不是那么好,但至少也没有今天这么累这么心惊胆颤的,出了事也还有乐夫挡着呢……
抽了抽鼻子,陈乐双臂抱膝坐在那里胡思乱想起来。
周围静静的,三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忽然,雷婶说:“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晴子看了看四周,也叹了口气,懊恼道:“刚刚不该就这么胡乱走的,好歹先回去找到路了再说。”
陈乐看了看她俩,肚子‘咕噜’一阵响动,引得雷婶和晴子齐齐看过来,登时闹了个脸红。
“饿了?”雷婶问。
陈乐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晴子不动声色地翻了翻自己带来的小布包,拿出了两个冷掉的熟番薯塞到陈乐手上:“吃吧。”
陈乐看了看她的包,除去这两,她的包里只剩下一个番薯了,不由愣住。
看他不动,晴子还当他不喜欢吃番薯,就叹了口气:“这东西味道是不怎么的,可山里头也就这么些能吃的了,先将就着吃点吧,等回头出去了,姨带你上大酒店,爱吃啥吃啥!”
陈乐连连摇头,把一个番薯掰了两半,自己拿了一半,另外一个半的番薯又还了去:“半个够了。”
说着,一声不吭地默默吃起来,虽然这东西冷了,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晴子看着他的动作,眼眶都红了,偏过头扯出一个笑:“好好,慢慢吃,不够了管姨要,姨这里多着呢。”
雷婶看着她们,半天都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能吃的东西不多,逃到山下还不知需要多少时间,所以雷婶和晴子都憋着不吃,只陈乐吃了半个番薯,吃完后,三人坐在蜡烛边,又陷入了沉默。
陈乐缩着身子,逃亡了一天的他虽然没晴子和雷婶跑的路多,可疲惫感还是一阵阵地席卷而来,没一会儿他就闭上了眼陷入半睡状态。
雷婶和晴子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俩又累又饿,偏偏现在又是在逃亡,由心底逼上来的紧张恐惧感使她们的神经一直保持紧绷的状态,怎么也不敢松懈一会,看着陈乐昏昏欲睡的样子,颇有些无奈。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忽然,不远处的一丛灌木动了动,发出簌簌的响声,配合着周围不断的虫鸣鸟叫,显得诡秘而突兀。
雷婶和晴子瞬间僵了身子,紧张地往那里看去。
这一看,却把两人吓得半死。
44、追逐
昏暗的烛光下;一双深绿色的眼突现在灌木丛处。
晴子和雷婶吓得停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只觉得心脏都差点从胸口跳出来,无形的恐惧疯涌而上。
空气仿佛停滞了,唯有烛光依旧在不断跳动。
那双深绿的眼眨了眨。
两个女人看直了眼,下一秒;尖叫声响起;整个林子里都回荡着刺耳的女声。
半睡的陈乐猛然惊醒;差点没直接从地上蹦起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晴子一把抓起他的手拔腿就跑。
陈乐踉踉跄跄地被人扯着跑;根本来不及回头看;晴子和后来赶上的雷婶一人一条胳膊抓着他死命狂奔,直折腾得他头脑发晕。
刚想问怎么了,身后传来一声属于兽类的嚎叫:“嗷——”
陈乐的脸瞬间白了;即使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音,也够让他心惊胆战了。
又一恍神,乐夫曾经说过的话在脑中闪过——山里老狼多,最爱吃小孩。
冷汗瞬间布满全身。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乐睁大了眼,一股莫名的动力爆发出来,他猛然回拉住雷婶和晴子的手,以着从未有过的迅速,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动作迅猛得,让两个女人措手不及。
而措手不及的后果就是,雷婶摔了,紧接着拉着雷婶快跑的陈乐也倒了,连带着落地的还有晴子。三人统统跌了个狗吃屎。其中晴子最倒霉,到底前方正好一块凸出来的树根,她一头栽下去磕了脑袋,只来得及叫一声就晕了。
陈乐这百年难得一次的潜力爆发,最终也只持续了短短五六秒钟就以彻底夭折告终,以此换来的两伤一晕的悲剧结果。
抱着二度受伤流血的膝盖,陈乐憋红了脸。
然而,很快他的脸又恢复了惨白。
原因无他,陈乐放在小腿上的手传来一种奇怪的湿润感,不是带着冷瑟的雨水,而是那种温热的,微带黏腻的液体。
湿热的物体凭空落到手背上,上面仿佛不平,滑过后手上一阵刺痒。
机械地抬起头,面前是两只弹珠大的绿眼,碧幽幽的,在一片黑暗的背景中格外闪亮。
陈乐觉得自己挺奇怪的,之前一点小动静就吓得他直想哭,但现在都这种时候了,他的心跳居然一点都不快,反而一下一下,跳得异常平稳有力。
那双眼睛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引得陈乐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与它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陈乐快要憋死了的时候,对方终于动了。
陈乐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一团黑影忽然凑到眼前,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反抗,扑面而来一股腥臭的口气,紧接着就传来了同刚刚手上一样的湿滑感。
被舔了……
意识到这点的陈乐僵在原地呈石化状,完全不知该做怎么样的反应了。
就当他头脑一片空白的档口,旁边传来雷婶的尖叫:“啊——”
陈乐连忙回头,却清晰地看见雷婶附近已经围满了灰黑色毛皮的大狼!
不对……清晰地看见?
头顶上方传来飞机特有的“隆隆”声,陈乐登时瞠大了眼,看着上面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架飞机,傻住了。
飞机是直升机,飞得很低,样子也不大,机上得探照灯投射灯全开,照的方向正好都是陈乐所在的这一角,所以纵然天色黑,树林子密,陈乐还是看清了自己目前所处的形势。
蹲在林地,头上是灯光全开的直升机,周围是一群长相凶残的大狼。
陈乐浑身发起抖来。
雷婶一手拉着已经晕过去的晴子,一手往陈乐的方向招呼,脸上满是惊惧:“陈乐,快过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晴子的布包甩来甩去,想将周围的几匹狼吓走。
然而狼要是那么容易就被吓跑,就不是狼了。
三五匹灰狼牢牢围住雷婶和晴子,并在无意间将她二人和陈乐隔离开来。
陈乐心里怕,他不是不想去雷婶那里,只是之前舔他脸的那只狼还蹲在他面前,他不敢动。
直升机还在“隆隆”作响,震得人耳朵疼,陈乐感觉自己腿都蹲麻了,面前那只看了他很久的大狼忽然站起来。
陈乐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要被狼吃了,就连被隔开的雷婶看见了也吓得大喊陈乐的名字。
好在大狼并没有吃人的意思,只是朝着天空“嗷呜”喊起来。
飞得低低的飞机上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媳妇儿——”
陈乐倏地抬头,满面惊恐。
竟然是乐夫!他又追上来了!
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陈乐站在地上,看着飞机上慢慢降下一个阶梯状的绳子,一个人抓着那根身子慢慢爬下来……
想也不想地,陈乐拔腿跑了,就连周边围着一群狼都管不得了。
雷婶在后面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但他恍若未闻,只管撒腿跑,乐夫追上来的这个事实仿佛比狼来了更可怖,直吓得他心肝脾肺脏一块儿颤抖。
上一次跑被抓回去是什么结果?被锁在房里那么久都不放出去,那么这一次被抓呢?是不是被锁在黑屋子里一辈子都不放出来了?
陈乐不敢想象。
他只能跑,用尽全力地跑,跑到乐夫再也抓不到的地方。
而另一边,正努力从云梯上爬下来的乐夫,远远看见陈乐飞逃的身影,气得差点手一滑从梯子上掉下来,心中一股怒气直逼上心头,他手脚的速度加快,下云梯的动作都仿佛熟练无比一般,快速的从上面爬下来。
当最终落地的那一刻,乐夫看准了陈乐逃跑的方向,狂奔而去。
几条灰狼依旧站岗似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因为陈乐和乐夫的接连跑开而挪动分毫。
没一会儿,云梯上又下来了一个人。
那人嘴里叼了根烟,望着乐夫追去的方向吐了口烟。
这人正是童超。
旁边那些沉默已久的灰狼们看见他竟然颠儿似的都齐齐跑了过来,伸着舌头仰头看着他直摇尾巴。
那副谄媚的样子,真是像极了狗。
童超低头看了眼灰狼们,丢掉烟痞痞一笑:“宝贝儿们,干得不错!”
狼们似乎听懂人话似的,尾巴甩得更欢了,更有两只听了直接仰天长啸起来。
脸上的笑容加大,他歪头看了眼正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的雷婶,“啧啧”两声:“在这山里头还想要逃出去,女人啊,就是天真。”
雷婶的脸一阵黑一阵白,她拉紧了还在昏迷中的晴子,瞪着男人的表情很是厌恶,明白自己这次逃跑无望,言语间更是带了一种发泄的味道:“也总比你们这些恶心的男人要好得多,连个女人都不放过!”
没想到童超听了之后只是摇摇头:“不不不,不放过女人的可不是我。”
他朝着雷婶露出一个微笑:“要不是你们总想跑,我也犯不着来抓你们,所以说,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不是?”
“放屁!”雷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大骂道,“我们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都是你们这些人贩子给卖上的山,现在回家又有什么不对?难道要继续留在这里给人糟蹋不成!”
童超闻言默了默,继而说:“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没有被卖上山,你会有什么结果?”
雷婶一噎。
童超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你可能会被卖到夜总会,被无数个人糟蹋,甚至可能被卖到老泰老挝老缅……你知道到了那种地方的女人通常都是什么下场吗?”
一股冷气从脚底涌上来,雷婶忍不住打哆嗦,更拉紧了晴子的手。
却听童超继续道:“你会在那里,被活活干到死,永远过着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瞥着雷婶,笑看她满脸惊恐浑身发颤的样子,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觉得,你现在这样的日子,和被卖到那种地方的日子……哪个更舒服?”
雷婶没有回答,只抓着晴子的胳膊,整个人整颗心都颤抖不停。
照这个男人的意思,难道她们被卖到山里给这些没文化没前途什么都没有的男人们做女人还是件幸运的事情?
雷婶心里呸了一声,但对于男人所述的那些下场,却依旧忍不住心中的凉意。
说完这一切,童超把放在她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山里危险着哪,女人么,乖乖呆在男人屋里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吗?整天整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就是出去了这山,你又能干什么?你家里亲戚邻居甚至社会上其他人又会怎么看你?同情?庆幸?还是鄙夷?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留在这里,就算你多厌恶这里,孩子是无辜的,你作为一个妈,丢了自己的儿子,这已经是一个错误。”
转身,童超慢悠悠地朝着乐夫追去的方向走去。
几条灰狼连忙跟上他的步子,再也不管地上的两个女人。
直升机还在上头“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