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睦被梅湘南说得无话可答,自己也像个罪犯一样,低着头。
“嫂子,是我和我哥对不起你,让你在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却一个人在外面受苦。”
“嘉睦,这是我与安嘉和之间的事,和你无关,你不要因此而内疚。”
安嘉睦看看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宿舍,说,“嫂子,你觉得这里比家里好,是吗?”
“嘉睦,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觉得苦。”
“嫂子,我一路上想,以为我能劝劝你的,可是……你不会连我都不信任吧?”
让梅湘南带着身孕,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安嘉睦觉得心里实在不忍。
安嘉睦这么一说,梅湘南不好回答了。
“嫂子,还是回去吧,住到你妈妈那里去,行吗?”
“我以后会把我妈接来的。”
“嫂子,你是说宁可这样,也不愿再回去?”
梅湘南看看安嘉睦放在床上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说,“嘉睦,你能来看我一趟,嫂子谢谢你了。”
安嘉睦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场面,“嫂子,你保重,我走了。”
走出门外,安嘉睦掏出手帕使劲地堵在眼睛上。他也听到嫂子在宿舍里,失声地哭着。擦干眼泪后,安嘉睦走回街道上,拿出已经响了一阵的手机。
是安嘉和打来的。
安嘉睦没好气地对厦门的安嘉和嚷着,“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回去!”
郑同帮梅湘南打着包,“这回说什么你也得住我那里去,明天我就出差,一个月后才回来,就算你帮我看家了。”
梅湘南不声不响地整理着安嘉睦带来的东西房边还有整整一包,是安嘉睦办完公事,临走前特意买了送来的。
“我已经把你托付给妇救会的朋友了,我出差这段时间,她会来帮你的。”郑同说着,停下了手里的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王大姐的电话,王大姐人挺好的,有什么事情,尽管对她开口就是了。”
梅湘南接过纸条,点点头。
“东西收拾好了,我去给车加个油,回来我们就走。”
郑同出去了。
梅湘南环视着自己住的这个地方,简陋归简陋,怎么也算是她的家,一旦离去,还真有点不忍心。她爬到铺上,摘下星星送给她的画,放在包里。
这时,门敲响了。
“这么快?”梅湘南以为郑同给车加了油回来了,上前打开门。
没想到进来的却是安嘉和和梅湘南的母亲。
“小南。”梅湘南的母亲一把抱住梅湘南,只是哭。
“妈。”梅湘南满腹的委屈顿时倒了出来,抱着母亲,放声大哭。
安嘉和的眼泪也直往下滚着。
梅湘南的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你别这样,我跟你回去,我跟妈回家……”
安嘉和一听梅湘南说回家,放下心来了,赶紧表态,“小南,我当着妈的面向你发誓,若是我待你不好,让我不得好死。”
正在这时,郑同兴冲冲地跑来了,“梅子,咱们走吧。”
推门一看,郑同顿时明白了一切,不再说话。
“这是我妈妈。”梅湘南拉着郑同的手,介绍着,“妈,这是郑同,我在这里,他给了我不少帮助。”
梅湘南的母亲站起身来,拉着郑同的手,“郑同志,谢谢你,谢谢。我给你跪下了……”
郑同赶紧拉住梅湘南母亲的手,“伯母,别别别,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郑同意识到梅湘南的丈夫正敌视着自己,主动告辞。梅湘南的母亲又是千恩万谢。梅湘南说送送郑同,就随着郑同走出门外。
安嘉和看着梅湘南和郑同的身影,心里不是滋味。
梅湘南要回厦门了,可她心里怎么也放不下躺在医院里的刘薇。跟母亲一说,母亲坚持要去医院看看刘薇。到了医院,刘薇正睡着了。梅湘南对着熟睡中的刘薇说,“刘薇,我回厦门了,是我妈来接我的,妈来接我,我必须跟她一起回去。你放心,你跟我说的话我都记着,我会努力做一个你所希望的那样的女人的。刘薇,答应我,一定要挺过来。我很快就会来看你的。那时候,我们和妈在一起过日子,你听到了吗?刘薇,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们是说定了的。”
“这世道也不知道怎么了,好人总是没有好报。”梅湘南的母亲心疼地看着病床上的刘蔽。
走出附属二院后,梅湘南说她还要打个电话。
安嘉和把手机递给梅湘南,梅湘南看都没看,走到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郑同家的电话,没人接,再打,还是没人接。梅湘南失望地放下手里的电话,离开了电话亭。
再见了,福州!
再见了,刘薇!
再见了,郑同!
到了福州车站,梅湘南再次回过头来,看了看自己生活了两个月的福州。就在梅湘南要上车时,郑同边喊边跑着进来了。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梅湘南的面前,说了一句,“梅子,我来送送你!”
梅湘南眼圈红了。
而安嘉和的眼睛里,却无法抑制地流露出一种仇恨来。
第十四章
“安嘉睦在吗?”那两扇门对于妮娜来说,形同虚设,“安嘉睦,我要杀了你!”
妮娜高声喊着,径直冲进了刑警队。
安嘉睦和小锣正在冯队长办公室里汇报去福州的情况,没料到妮娜回来得这么快。
“快去擦屁股吧。”冯队长笑着赶安嘉睦和小锣出去。
“她不是还有戏要拍吗?”小锣索性躲着不出去了。
安嘉睦只好一个人出来了。
“安嘉睦呢?让她出来。”安嘉睦见妮娜双手叉在腰间,朝一个警察训着话呢,觉得好笑又好气。
“妮娜,我在这里呢。”
听到安嘉睦的声音,妮娜怒目一睁,“安嘉睦,你还算条汉子,敢来见我。”
那个警察从安嘉睦身边走过去,低声对安嘉睦说,“也算你有能耐,这种奶奶也敢惹。”
安嘉睦无奈地摇摇头。
“坐,坐,坐下来再说。”安嘉睦给妮娜搬了张椅子。
“说吧,怎么赔我的损失?”妮娜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客气地说。
“你损失什么了?”安嘉睦真的不明白。
“就是你们把我带走,导演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去,让我扮演的角色半途中死了。”
“那是意外事故。”安嘉睦调侃。
“意外事故?”妮娜站起来,拍了一下安嘉睦的桌子,“我本来还有五集戏呢,死了,你赔还是不赔!”
“妮娜同志,对你个人的损失我深表同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愿赔偿。”
安嘉睦打马虎眼。
“你一个小小的警察,能赔什么?我要和你们领导直接对话。”
“妮娜同志,你是演戏的,你知道,演得太狠,演过了头,就成悲剧。”
妮娜看看安嘉睦,“好吧,这是我在家写好的赔偿条件。”她把一张纸条放在安嘉睦的面前。
安嘉睦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妮娜同志,你可真敢写。就是把我人卖了也换不回十万元啊!”
“那你能卖多少钱?”妮娜抓住安嘉睦的话头,逼问。
“你能出价?再说你买我回去也没用。”
“换煤气罐,用得着。再说了,也好出租。”
“妮娜同志,这是办公场所,你说话的声音小一点好不好?”
“为什么我要小声,你知道办错案没面子了,那你为什么不调查清楚再去找我,现在让我小声说话,没门!”
“配合公安机关工作,是每个公民的义务,找你了解情况,也是按程序办的,怎么能叫办错案?”
“我不跟你多说,你抓不到杀害叶斗的凶手,就是无能。”
旁边几个警察都在偷偷地笑。
安嘉睦生气地瞧着妮娜,掏出手枪,查看了一下,再放进枪套,站起身来,“妮娜同志,你现在跟我走。”
妮娜感到安嘉睦真的生气了,可她不知道安嘉睦会对自己怎么样,心虚地站起来,“上哪?”
‘你对公安人员出言不逊,这叫妨碍公务,可以拘留你。“安嘉睦板着面孔说着。
“你……你不能随意抓人!”妮娜的心在乱跳。
“走!”
安嘉睦站起来朝外走,妮娜不得不委屈地跟在安嘉睦的身后。她看到几个警察在笑,把火撒到他们身上去了,“笑什么笑!”
安嘉睦把妮娜带到刑警队对面的一家冷饮店。妮娜不肯进去。
“先吃点冷饮,再上拘留所。”安嘉睦还在吓唬妮娜。
“进去就进去,谁怕谁!”
安嘉睦要了两份冰激凌,笑着推到妮娜的面前,“吃吧,闹热了。”
“你刚才是吓唬我?”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那样会砸了你的饭碗。”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角色。”妮娜爽朗地笑着说,“就是被人开了,面子上一时觉得不好看。”
“我职责所在,不去找你,我丢饭碗;找你,你丢饭碗。我们两只能保证一个饭碗。”安嘉睦解释说,“我很内疚,请你吃冰激凌,向你道歉。”
“谁跟你一个饭碗。”妮娜吃着冰激凌,白了安嘉睦一眼。
“我是说…”
“别解释了,吃吧。”妮娜把一份冰激凌推给安嘉睦。
“不行,我的牙齿不能吃这玩艺。”安嘉睦下意识地把手按在嘴上。
“哎,真可怜。”
妮娜吃着吃着,神色黯然了,看着安嘉睦说,“在那个拐角的店里,叶斗也请我吃了两份冰激凌……没有想到他……”
“你放心,我一定会抓到杀害叶斗的凶手的。”安嘉睦安慰着妮娜。
“其实叶斗是个特别单纯的人,他不会与人结仇结怨的,怎么会被人杀了呢?”
看着冰激凌,妮娜没了胃口。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安嘉睦觉得妮娜的神态很奇怪。
“就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没关系,说吧。”
“那次叶斗请我吃冰激凌时,他也没吃,在一旁得意地笑着。我问他笑什么,他说他马上有钱了。我问他是不是拍的片子卖出去了,他只是笑,不说。”
“也可能是他的片子卖出去了呢?”
“叶斗在艺术上一直很自负的,若是真的将片子卖出去,按理说,他早就讲了,不会那么暧昧地笑着不说的。”
安嘉睦对妮娜的分析表示同意,“那是什么时候?”
“也就是叶斗被害前一个星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安嘉睦说要回办公室了,掏出一张名片给妮娜。妮娜拿着名片,看看,笑了。
“笑什么!”
“你原来是这个睦啊,我一直以为是木头的木呢。”
临近下班时,安嘉睦接到哥哥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梅湘南回来了。
安嘉睦感到非常意外,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到了安嘉和家,安嘉和让安嘉睦陪嫂子说会儿话,自己煮饭去了。安嘉睦进了婴儿房,喊了声,“嫂子。”梅湘南淡淡一笑。安嘉睦忽然觉得今天到这里,自己也拘谨起来了,看看四周,找着话说。
“路上累不累?”
“还好。”梅湘南回答说。
安嘉睦的眼睛看着别处,忽然地掉过脸来,问道,“嫂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回来了特别委屈?”
梅湘南不解地看着安嘉睦。
“嫂子,后来我想过了,你说的话没错,如果一个人在家里连最起码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证,那么这个家对他应该是丝毫不值得留恋了。”
安嘉睦的话使梅湘南感到意外。
安嘉睦继续低声地说,“嫂子,我天天跟罪犯打交道,谁也说不准哪大一粒子弹就让我倒下去了。别看我每次都冲在前头,其实我也挺害怕的。可我没办法,谁让我喜欢干警察呢?可你和我不一样,如果我哥让你觉得没有爱,没有温暖,只有害怕,恐惧,担心,紧张,那么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和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全力支持你的。”
“嘉睦,谢谢,谢谢。”梅湘南情不自禁地握了握嘉睦的手,“若是说这个家里还有什么让我留恋的,只有你了。若是安嘉和有你一半通情达理,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嫂子,我希望你一直留在这个家中,能永远做我的嫂子。我从小就没有了爸妈,是我哥把我带大,我和我哥感情很好,可我还是没有家的感觉,一直到我哥结婚了。嫂子,我把这里当着我的家,我把你当成我的亲人。我不愿意你离开这个家,但是我也不愿意让你在这里受委屈,伤心流泪。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我哥一次机会,最后一次。你走后,他跟我谈了很多,他很内疚,他跟我发誓一定好好地和你生活。既然你回家了,就试着快乐地过日子,等我的小侄子出生,好吗!”
梅湘南哭着答应了,“我答应,嘉睦……”
“谢谢你,嫂子。”安嘉睦也擦眼泪了。
“上次你去福州接我,我没跟你回来,还说了那么些话,你不要生气。”
“只要看到你,我就高兴了,嫂子。”安嘉睦擦去了泪水。
吃饭时,家里电话响了几次,去接,又挂了。
安嘉和不安地看着电话机。
门铃又响了。
安嘉睦打开门,是楼下物业管理处的看门老头。
“梅老师在吗?”老头问。
“什么事?”安嘉和走上前去,站在安嘉睦的身边。
“有包裹。”
“什么包裹?”
“录像带。”
“录像带?”安嘉和紧张地看着老头。
老头没在意安嘉和的表情变化,拿着本子递给安嘉和,“安医生,在这里签个字。”
安嘉和在本子上签完字,老头从桂包里拿出包裹。
安嘉睦在一旁看着,安嘉和只好先把包裹打开,他的手明显地颤抖着。录像带上写着:《胎教100 例》。
安嘉和紧张的神经松弛了下来,“我给小南邮购的。”
梅湘南接过录像带。
安嘉睦在一旁皱着眉头,心里在嘀咕:为什么刚才哥哥一听是录像带,会那么紧张?
安嘉和在更衣室里换着衣服,正好江医生也在,安嘉和没注意到,鼻子里面哼着歌曲。
“安医生,你妻子回来了?听说公安局把对象搞错了。”江医生关切地问。
“你说现在的警察是怎么办事的,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