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15日。我太伤心了。我最信任的最爱的人竟然动手打我……”
“8 月28日。医生说可能骨头折了……我在屋子里整整躺了三天了……身体的痛比起内心的痛又能算什么呢?……他还是我亲密的爱人吗?”
“10月12日。今天是我的生日,这天也是我终身难忘的日子,今天我收到两份礼物:一份是小司机的一大捧灿烂玫瑰;一份是安嘉和暴雨般的拳头……”
“11月23日。我无法做出选择。我在上帝面前发过誓,无论贫穷、疾病,我都要爱我的丈夫,尊重他,永远不分离。可现实让我难以承受,我的心像撕裂一般疼痛,并且难以愈合。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自己未来的几十年生活。可我不愿意背叛我的誓言,我无路可走了……”
“12月31日。今天下雪,我已经准备上路了,刚才,我把家里的窗户玻璃擦了一遍,被褥也换成新的。明年就是新年了。现在只有两件事情要做,一是把这本日记存起来,其实它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不知怎的,我就是舍不得烧了它,毕竞它记录了我三年来全部的婚姻生活;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一位倒霉的司机……”
安嘉睦走进刑警队的门,正好遇到了冯队长。
“嘉睦,最近你的情绪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没有,冯队。”安嘉睦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有点累。”
“嗯,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冯队长提醒了安嘉睦一句,就出去了。
等到天黑,安嘉睦来到了哥哥家。安嘉和正在家里发着火,把家里砸得乱七八糟的,安嘉睦可怜地看着哥哥,走到沙发上坐下。
“我看她跑哪里去!今天居然到康复医院把她母亲也接走了。哼,以为我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想背叛我,没那么容易!”安嘉和手上都是血,刚才他一拳打碎了镜框上的玻璃,镜框里面是梅湘南和安嘉和的结婚合影。
安嘉和用左手包扎着右手上的伤口。安嘉睦见哥哥的动作很笨拙,走过去帮安嘉和把伤口包扎好肥一大堆擦血的棉花,收拾起来。安嘉睦准备把棉花扔进垃圾袋里,转念一想,找了个小塑料袋,把带血的棉花装了进去。
“哥,我想和你谈谈。”
安嘉和一愣,“干吗这么严肃?”
“哥,你能和我说实话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对你说的都是实话。”
安嘉睦咬咬牙,压制着心头正涌上来的怒火,“我想知道张小雅究竟是怎么死的。”
“好好的你提这事干什么,还嫌我不乱?”安嘉和觉得弟弟问得很奇怪,“车祸。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自己看看,这是张小雅生前的日记,上面对那次车祸有完整的解释。”安嘉睦掏出日记本摔在桌子上,声音大得让安嘉和本能地朝后一缩,又立即伸过手去,把日记本抢在手里,问,“你是从哪里弄到的日记本?”
“这不重要。”安嘉睦举起拳头狠狠地在空中一砸,“重要的是我知道了你和她所谓的爱和你所谓的张小雅背叛了你!”
“你不该相信她。”安嘉和激动地站起身来,怒视着安嘉睦,“她死了还想侮辱我,践踏我的尊严,这个奥婊子。”
“我没有想到至今你对张小雅的死居然没有一点歉意。”安嘉睦一步步逼近哥哥,“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是你害死了张小雅?你真让我失望。张小雅到死都没有向人说过被你虐待,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爱你。她宁愿选择自杀,都不愿意破坏你所谓的尊严。你呢?不理解她那份心也就算了,怎么还能继续地低毁她的名誉?
什么第三者,根本就是你臆造出来的,是你杀了张小雅,你知道吗?“
安嘉和看着弟弟,忽然抱着头痛哭起来,“别说了,嘉睦,自从张小雅死后,我一直生活在自责和愧疚中,我也想忘记那悲惨的记忆,可我做不到……”
“哥,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撒谎呢?”安嘉睦冷峻地看着安嘉和,“如果你真的自责真的愧疚,那你就不会那样对待梅湘南。你三番五次地毒打梅湘南,逼得她离家出走。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梅湘南比张小雅坚强,否则,梅湘南就会重蹈张小雅的覆辙。”
“你有什么权利走进我的家里来指责我?”安嘉和被弟弟戳到了痛处,按捺不住情绪,又愤怒起来了,“她们是我的老婆,我想怎么对待她们,就怎么对待她们!
你凭什么到这里来说三道四?你以为只有她们是受害者吗?告诉你,今天下午我被医院停职了,这是谁造成的?是梅湘南造成的。没有她,我能做错手术吗?你以为梅湘南是无辜的?一个女人独自跑到外面去,能生活吗?你被骗了,就像当年张小雅骗我一样。梅湘南在外面也有个男人,叫郑同,福州报社的,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跑到郑同那里,两人拥抱着欢笑呢。“
“你太过分了。”安嘉睦没有想到哥哥竟然会这么说话。
“你给我住嘴啊!”安嘉和的声音比安嘉睦还要高。
兄弟俩相互逼视着。
还是安嘉睦先软了下来,“哥,我们都冷静些,我也不想和你吵,希望你也不要再害梅湘南了,好吗?”
“好吧。”安嘉和铜然地退坐在沙发里面。
“哥,我先回队里去,明天我再来看你。”安嘉睦看哥哥的情绪基本稳定下来了,站起身来要走,“哥,这棉花我带下去扔掉。”
当安嘉睦走到门口时,安嘉和又叫住了弟弟,安嘉睦转过身来看着哥哥。
“嘉睦,对……对不起。”
安嘉睦没有吱声,觉得鼻子一酸,转过脸去。
安嘉睦下楼掏出手机,给刑警队化验员小屠家打电话,让小屠立即赶到队里,有重要的东西要化验。等安嘉睦到了刑警队,小屠已经到了。
“把这个血迹与叶斗家冰箱后面的那个血迹比较一下。”安嘉睦把装着安嘉和擦血棉花的塑料袋递给了小屠。
小屠看看手中的塑料袋,“看样子这案子应该了结了。”
“为什么?”
小屠说,“这两天总是有意外发生。”
安嘉睦笑笑,低声说,“我倒希望永远破不了。”
“什么?你说什么?”小屠没听清楚安嘉睦说的话。
“没说什么。”安嘉睦坐在椅子上,双腿搁在桌子上,“快工作吧,我等你的结果呢。”
小屠拿着塑料袋刚离开,安嘉睦先把手机打开,放在桌子上,哪知道手还没有离开手机,手机就响了。
是妮娜打来的。
“对不起,我手机今天一直关着。”安嘉睦总算能主动向妮娜道歉了。
“木头,我看到你嫂子了。”妮娜在电话里说。
安嘉睦的双腿一下子就从桌子上撤下,站起身来,“在哪里?”
“我到南京路上去买东西,看到你嫂子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我一直跟在她身后,见你嫂子去了淮海路上的一家叫做梅花的妇救所。”
“是不是看错了!”
“绝对没有。”
“哦。
“你不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不问我好吗?”
“你好吗?”
“我很好,木头,你好吗?”
“我……”安嘉睦顿了顿,“我也说不上来,明天晚上我再对你说。”
“自己保重。”
“知道了。”
“想我啊。”
“没空。”
“你”
“好,想你。”
“再见!”
“再见。”
安嘉睦的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至少他知道现在梅湘南没有人身危险。至于梅湘南和谁在一起,安嘉睦觉得都是正常的,只有和安嘉和在一起才是不正常的,谁能经得起安嘉和每天的猜疑和三天两头的拳头?还是先躺一会儿吧。安嘉睦蜷在刑警队的沙发中闭上了眼睛,一直到小屠推醒了他。
“怎么样?”安嘉睦双腿一撇,站在了地上。
小屠没有立即说话,只是一脸的笑,用手指着安嘉睦桌子上的化验单,“我该回家陪老婆了。”
小屠走后,安嘉睦久久地站在原地没有挪步,重重地叹息着。
化验的结果表明,安嘉睦今天带来的血型和指纹,与叶斗家冰箱后面的血型和指纹,完全吻合。安嘉睦从抽屉里面拿出一盒本来准备拖冯队长“下水”的香烟,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
黑夜从眼前一点点地消失而去,黎明来临了。
安嘉睦回到宿舍,洗漱之后,找出一套崭新的警服穿上,学着电影上警察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把备用六九式手枪也带上,然后回到办公室,拿出纸来,给冯队长留了言:“冯队,到任何时候我都会记得自己是一名警察。
嘉睦即日晨。“
走出刑警队后,安嘉睦在小摊上吃了些早点,临走时,又买了几根油条,他想,或许哥哥没有做早饭。
安嘉睦到了哥哥家,正好遇见哥哥拎着包出来。
“这么早上哪儿去?”安嘉睦怀疑地看着哥哥。
安嘉和也怀疑地看着弟弟,“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找你有点事。”安嘉睦走进屋子,把油条递给安嘉和,“还没有吃早饭吧?
将就点吧。“
安嘉和放下手里的包,接过弟弟给他的油条,倒了水,一边吃一边看着安嘉睦,“什么事?”
“你到哪里去?”安嘉睦没有回答哥哥的提问。
“我……”安嘉和停顿了好长一会儿,告诉弟弟,“昨天晚上一位出差的女士打电话来,说看到我在福建卫视中所要找的那个人了。”
“这么快?”安嘉睦不免一惊,“你准备去上海?”
“你知道梅湘南在那里?”安嘉和嘴里咬了一口油条,没嚼,盯着弟弟。
“嗯。”安嘉睦不想解释,咂咂嘴,眼睛扫了一下哥哥,问,“哥,你是不是和叶斗有过交易?”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嘉和意外地暴跳起来。
“叶斗被害前是不是给你寄过一盒录像带?”安嘉睦不理会哥哥的情绪。
“怎么了?”
“那就是说叶斗给你寄过录像带?”
“没有,我一直没有找到。”安嘉和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纠正,“不,没有。他为什么要给我寄录像带?”
安嘉睦看了看哥哥,然后转过头去看着客厅的窗户。
“嘉睦,你总不会以为是我杀了叶斗吧?那不是太可笑了?”
“哥。”安嘉睦咽了一口口水,说,“担惊受怕的日子,是不是很累?”
“你胡说。”安嘉和扔掉了手里的油条,“你怎么能这样怀疑你的亲哥哥呢?
你手中得有证据才能说话,这样的事情是随便能说的吗!“
“你能说叶斗家的血迹和指纹中,没有你的吗?”安嘉睦反而觉得自己不像没有来到这里前那样紧张了,平和地询问着。
“不可能,不可能的。”安嘉和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你没有证据,现场什么线索都没有了。再说,叶斗他偷拍人家夫妻打架,难道有道理吗?”
“哥,你怎么知道叶斗偷拍了你打梅湘南的录像?我还没有向你说这个细节呢。”
安嘉和听弟弟这么一说,傻了。
“嘉睦,叶斗的死与我无关,真的,与我无关,他的死是意外。你要相信我,叶斗的死是意外。”
“哥。”安嘉睦握着哥哥的手,“去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
“不,我不能,嘉睦,我不能成为杀人犯,我不能去坐牢,我是个医生……嘉睦,你救救我吧,是我把你从小带大的,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哥,去自首吧。”
“不,我不会去的,都是那盒录像带惹的祸,我早知道应该把它找到的。嘉睦,你把那盒录像带给我,或者帮我把录像带毁掉好不好?这件事情只有你和我知道,叶斗死了,梅建刚也死了,再没有人看到过……”
“什么?你说梅建刚也看过录像带?”安嘉睦呆在那里。梅建刚的死不是意外,原来也是被安嘉和害死的。安嘉睦拿出手铐,朝哥哥走过去。
“叶斗和梅建刚都是被我间接或者直接杀死的。”安嘉和不再抵赖了,“可是他们能算什么呢?嘉睦,你想想,像叶斗和梅建刚那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能有多少个亿,他们没有给世界的文明带来什么,永远不会带来什么,他们是行尸走肉,是造粪机器。这个世界有没有他们的存在,无所谓。而我不一样,我是医学界的天才,是享誉厦门乃至北京的胸外科专家,以后还会享誉整个中国,乃至全世界。我是拯救生命的人。叶斗和梅建刚与我相比,微不足道。我并不是说这样的人都该死去。问题是他们已经死了,你即使把我抓起来,把我杀了,与事无补,叶斗和梅建刚再也不可能复活。相反,杀了我,这个世界少了一个拯救生命的人。如果你放我一马,我会更加珍惜生命,尊重生命,会给这个社会创造许多别人不可能创造的财富,而法律仅仅是打了个瞌睡。”
安嘉睦摇摇头。
“嘉睦,你不能这样。难道你忘了,小时候你在街上被人家欺负,晕倒在街上,是谁冒着大雨把你送到医院里去的?小时候挨饿,是谁宁愿自己饿着肚皮,把饭留给你吃的?你上次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是谁给你做的手术,是谁给你输的血?难道这一切,你都忘了?”安嘉和往后退着。
安嘉睦强忍着眼泪,一步步向哥哥走近,“哥,我什么都没有忘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你也应该记得,当我第一次穿上这身警服时,你对我说,这辈子要做一个好警察。这句话我一直记着,拿它做自己的座右铭。哥,我爱你,可我也得对得起这身警服。哥,跟我走吧,去自首。”
看到哥哥浑身颤抖,安嘉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想到安嘉和突然伸出手,抢过安嘉睦手上的手铐,一下子把安嘉睦的手铐住了,另外一头铐在桌子的横档上。
接着,他把手铐钥匙扔进了卫生间的马桶里面。安嘉睦从来没有估计到哥哥有如此敏捷的身手,不过,他的内心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当安嘉和从卫生间出来时,安嘉睦举着枪对准了他。
“你除非把我一枪打死,要不我就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