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和从床上下来,逼近梅湘南的面前,失去了理智似的,“我看你有喜欢跟男人说话的爱好。”
“你觉得侮辱了我心里就舒服吗?”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男人在想着什么,需要得到什么,你是知道的,除非你故意在勾引着他们。”
“没想到你这人是这么龌龊,不就是对高兵的过去……”
没等梅湘南把话说完,安嘉和拿出吃奶的力气,扇了梅湘南一个耳光,咆哮着,“不许你提这个人的名字。”梅湘南就要倒下时,安嘉和又使劲地端了她一脚,梅湘南一直从卧室门口,摔到客厅,安嘉和似乎还不尽兴,追到客厅里毫无节制地对梅湘南又是一番拳打脚踢。然后他自己却抱着脑袋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诉说着,“他知道我值班,故意叫我,用话刺激我…我一个人去了,可他什么也没说,我就走了…可没想到天亮时,他死了…这个恶棍死了……死了也不放过我…
有人怀疑我把他身上输液管拔掉的……警察怀疑我……周副院长乘机报复我,今天早晨,我被停职了…高兵,你这个恶棍……“
梅湘南连正眼都没有瞧一下坐在地上伤心哭着的安嘉和,她站起身来,走进卫生间,并把卫生间的门锁上,尔后用毛巾塞在嘴里,使劲地控制着自己的哭声。哭了一会儿,梅湘南慢慢地脱去身上的衣服,打开了淋浴器,水从淋浴头上欢快地喷落下来,满脸眼泪的梅湘南仰起脸,让水冲着。冲完淋浴之后,梅湘南对着镜于从脸上一点一点地擦过去,胸前和腹部,都留下了安嘉和刚才拳脚的印记。梅湘南似乎忘却了刚才被安嘉和的那番殴打,那伤痕像是在别人身上。擦着擦着,眼睛盯着镜子的梅湘南不再擦着身上的水迹了。她的目光沿着镜子的四周,仔细地瞧着,并伸过手里的毛巾去擦镜子,镜子动了起来。梅湘南一只手按在镜子上,愣愣地看着,不解地想着。梅湘南拿起架子上的那个指甲钳,撬开了镜子,出现在她眼前的依旧是那天出现在安嘉和眼前的那几个字:“十年看一眼,几度已白头。张小雅1995年元旦。”而浴室的玻璃上贴着的是安嘉和写的三个字我爱你。梅湘南两边看看,眼泪又悄悄地流了出来……
第五章
放学后,梅湘南没有直接回家,安嘉和在家里忙着到处打电话找妻子,安嘉和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梅湘南粗暴的行为,是严重的错误,想一切法子向梅湘南赔礼道歉。梅湘南像是根本不在乎安嘉和的这些举动,依旧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即使是安嘉和忍气吞声地哀求,梅湘南也只当没有听见,面无表情地在家里走动或者坐着。
安嘉和连日来回家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到处找梅湘南,可这天打了电话到学校,学校说梅老师还没放学就提前离开学校了;打电话到梅湘南的母亲那里,母亲说梅湘南没有回娘家,反倒一直追问安嘉和发生了什么?安嘉和扯了个谎,敷衍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
等到天将黑时,门铃响了。安嘉和站起来,迅速跑到镜子前照照,对着镜子做了几个笑脸,然后才去开门。
是梅湘南和安嘉睦。
弟弟的到来使安嘉和觉得意外,不免又有点心虚。
“又没吃饭!”安嘉和故意大声地问弟弟,眼睛却瞟在梅湘南的脸上。
“还要洗衣服呢。”安嘉睦把拎在手里的衣服袋子扬起来给安嘉和看看。
“饭菜都在桌子上,我下楼去一趟,马上回来。”安嘉和说着就出去了。
一坐在桌子边,安嘉睦就问梅湘南,“嫂子,我看你今天情绪不太好,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梅湘南赶紧掩饰道。
“我哥这人,别的都好,就是猜疑心大点。”
“谁都会有的。”梅湘南顺水推舟。
“嫂子,你和我哥在一起还谈张小雅吗?”
梅湘南被安嘉睦问得不知就里。
“谈啊。”
“其实张小雅在我哥的眼里,也不是什么都好,在她没有出车祸前,我哥有一次酒喝多了,还对我说,张小雅外面还有别的男人呢。”
“瞎说。”梅湘南一怔,接着说,“你哥在我面前说张小雅什么都好。”
“可我觉得还是嫂子你好。”
“快吃饭吧。”
安嘉睦忽然发觉梅湘南的手腕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便问,“嫂子,你的手是怎么了?”
“哦,在学校和学生打排球碰的。”
“是这样。”安嘉睦接过梅湘南给盛的饭,似信似疑。
安嘉睦和梅湘南正在吃着饭,安嘉和开门进来了,梅湘南草草地吃了点饭,就说饱了,拿着安嘉睦带来的衣服,去洗。安嘉和坐在弟弟的身边,看着弟弟吃饭的样子,笑了起来。
“哥,我们已经作过多次分析,不排除高兵用自杀来嫁祸于你,他这种偏执狂,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安嘉睦边吃边说。
“说我杀了他,也要有证据,警察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就给我安上一个杀人的罪名吧,不过现在我不太在乎这件事情了。”安嘉和显得无精打采。
“我已经提醒法医做生物鉴定,如果高兵是在非睡眠状态下死的,那就基本可以认定他是自杀的。”
“为什么?”
“因为现场很整齐,没有任何反抗痕迹,如果有人要拔去他身上所有的管子,除非是在他睡眠状态下,不然不可能。”
梅湘南在卫生间一边给安嘉睦洗着衣服,一边听着安嘉睦和哥哥的讲话,一直到兄弟俩结束了这个话题,梅湘南才从卫生间出来。
安嘉睦吃完饭,又坐着聊了一会儿,才离开。
安嘉睦走后,梅湘南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安嘉和正准备和梅湘南说点什么,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安嘉和走过去接听电话,是梅湘南的母亲打来的,安嘉和想招呼梅湘南来听,梅湘南的母亲却在电话里对安嘉和说,“小安啊,多跟小南说说,不要在学校里打球,手臂和腿都摔坏了,她还不让我跟你说呢。”安嘉和一脸愧色地放下电话。
这一夜,梅湘南还是一如既往地睡在了沙发上,安嘉和没有像前几个晚上那样单腿跪在梅湘南的身边,哀求她睡到床上去。不过,这一夜,安嘉和怎么也睡不着,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翌日早晨,两人早早起来,梅湘南准备去学校。
“我反正是休息,送你去学校吧。”安嘉和走到梅湘南的身边,讨好说。
快走到门口的梅湘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看安嘉和,说,“算了吧,你也一夜没睡好,多睡一会儿吧。”
安嘉和怔住了。
当梅湘南离开家后,安嘉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冷战终于结束了!
安嘉和打算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等待梅湘南回家。就在他转身走进卧室时,门铃响了。安嘉和以为梅湘南把什么丢在家里,回过头来拿。门一打开,站在门口的是军人,一位挂着大校衔,一位挂着中校衔。这倒让安嘉和感到了意外。
听完大校把情况一说,安嘉和感到为难。
“北京有那么多好医院好医生,你父亲蛮可以在北京做手术的,怎么要跑到厦门来呢?”
“我父亲说,以前你帮他做过手术,他只相信你。”大校看着在家中踱步的安嘉和,说,“下午两点我父亲就到厦门机场。”
“难得你父亲对我的信任,本来这事情我义不容辞,可我现在正在停职。”
“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我现在要的就是你的态度。”
安嘉和停止了来回走动,说,“我随时都可以进入工作。”
大校和中校站起身来,热情地和安嘉和握手告别。等到这两位军人一离开,安嘉和不免有点自得起来,自言自语地说,“看你姓周的怎么处置我。”
不到中午,医院的周副院长亲自打电话给安嘉和,说医院撤消了对安嘉和的停职检查处分,让他立即到医院来,下午给北京来的一位中央部长做手术。安嘉和乘机也客气地与周副院长说着话。放下电话,安嘉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华侨医院,医院办公会议正好散会周副院长对待安嘉和的态度,比院长都好。这种情况,在这个社会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谁让有那么大头衔的官员,看上了安嘉和手里的技术呢?就像皇帝看中了哪家的女子做妃,县太爷敢再对那个女子侧目?
整个下午,安嘉和享受了重要人物的待遇,由市政府田秘书长一道陪同着,去机场迎接了北京来的部长。部长夫人一见安嘉和,就小安长小安短的,一直到部长被安顿好了,并且特地关照,要让安医生休息好,准备明天的手术,安嘉和才得以离开医院。回到家中,安嘉和没有一丝懈怠,走进书房,翻阅着资料。外屋的电话响了。安嘉和捧着书接听。
是安嘉睦。
“哥,已经解除对你的怀疑,并通知了医院,冯队长专门让我打电话给你,要你别往心里去。”
“上午我已经工作了。”
“那你现在怎么在家?”
“明天有个重要手术,我得准备。”
“有这么重要?”
“我只能说非常重要,重要到我有些紧张。”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嫂子呢,让她听电话。”
“她不在家,什么事?”
“我一位同事的孩子想上她们学校,咨询一下。”安嘉睦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安嘉和回到书房,坐在椅子上,两腿搁在桌子上。
天快黑了,梅湘南还没有回家,安嘉和的脸又沉了下来,但也只好自己动手准备晚餐。就在安嘉和吃好了,刚放下饭碗时,门铃响了,安嘉和板着脸去开门,来人不是梅湘南,是院长,这让安嘉和意外地惊喜。
“是哪阵风把院长给吹来了?”
“就一个人在家?夫人呢?”院长一进来,看到桌子上的状况,便关切地问。
“去做学生家访了。”
“当老师,也很辛苦啊。”院长坐在沙发上,安嘉和给院长泡了茶,“公安局刚才来电话,说你已经没有事情了。”
“本来就是无稽之谈。”安嘉和很快撤走了桌子上的碗筷。
“沈部长夫人说,你把这例手术做好了,还会有更大的人物来,跟沈部长的病一样。”
“谁?”
“你想知道吗?”
安嘉和点点头。
院长用手蘸着茶杯里的水,在茶几上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安嘉和看了,倒吸了一口凉气。院长笑笑,把桌子上那个名字擦了,说道,“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你觉得呢?”
安嘉和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了。
“本来我想打个电话给你的,可这事非同小可,还是面谈好。”
安嘉和没有说话,抽了张餐巾纸,擦擦手心里浸出的汗。
电话响了。
“喂,现在都几点了?你在哪里?”安嘉和没等对方说话,就喊。
是刘薇。
“我还以为是小南呢。”安嘉和向刘薇道歉。
“那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刘薇在电话里问道。
安嘉和瞥了一下正在喝茶的院长,说,“现在还不好说,基本上没问题。”
“是不是你现在那里有人,不方便说话?不方便你就说一,方便你就说二。”
刘薇把江湖上混的一套都学会了。
“一吧。”安嘉和说。
“那改天再谈。”刘薇挂了电话。
等到安嘉和挂了电话,院长也站起来准备离开,并一再关照安嘉和晚上好好休息,明天的手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安嘉和连连点头,把院长一直送到楼下。
放学了,梅湘南看到教室里面还有一位学生,是蔡栋栋,他正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直抹眼泪呢。梅湘南悄悄地走过去,间蔡栋栋,发生了什么事情?蔡栋栋抹掉眼泪,说没事。梅湘南撩开蔡栋栋的衣服,蔡栋栋的身上都是被打的伤痕。蔡栋栋只好说了实话。是他父亲打的。蔡栋栋说他打算再也不回家了,父亲一喝醉酒就没头没脑地把他打得满地爬,他再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了。梅湘南让蔡栋栋在教室里等她,回到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回家,告诉安嘉和,要做一次家访。安嘉和问她什么时候到家。梅湘南说不会有多长时间的。打完电话,梅湘南就带着蔡栋栋走了。蔡栋栋的父亲还没有回来,留了张纸条在家,让蔡栋栋自己做饭吃。梅湘南帮蔡栋栋做好晚饭,就去蔡栋栋父亲的单位,一家桑拿中心。
蔡栋栋的父亲蔡怀尧正在柜台里静候着来客,见梅湘南进来,热情地招呼道,“小姐,一共几位?”
“你是蔡栋栋的父亲蔡怀尧吧?”
“你是……梅老师,实在对不起,一时没有看出来是你。”蔡怀尧端着椅子招呼梅湘南坐下,不安地问,“是不是蔡栋栋给梅老师添什么麻烦了?”
“那倒没有。”梅湘南坐下来说,“其实我早该来看看了,蔡栋栋身上有伤,他还是个孩子。”
蔡怀尧惭愧地低下了头。
“蔡老板,说实在的,孩子的学习成绩好坏并不是太重要的,重要的是孩子的身心健康,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些道理你明白。”
“梅老师,这些我都懂,每次打完他,酒醒了,我都独自躲在一边流泪。”蔡怀尧叹息着说,“可到时候我又控制不了自己,自从他妈妈抛弃我们去了国外。”
“他妈妈不回来了吗?”
“为了打孩子,我去看过多次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对我进行了一大堆分析,我也听不明白,就是控制不了打孩子的欲望。”
“那你准备一直打下去了?”
“他是我的孩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也爱我的孩子,可是每当那个时候,对他妈妈的怨恨就涌向心头,我也需要发泄啊。”蔡怀尧伤心地扭过脸去,擦着泪水。
“即使他妈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也该过去了,你就不能淡忘吗?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恨呢!”
“梅老师……没有爱……哪来恨,对不起,我去接栋栋。”
蔡怀尧离开了,梅湘南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了许多感慨,好在这里没有第二个人,没谁看见梅湘南擦着脸上的泪水。
走出桑拿中心,梅湘南独自在城市的街道上走着,她的脑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