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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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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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淡淡道:“大盗萧十—郎,本来就是个恶贼,这本是江湖中人人都知道的。”

风四娘道:“你为什么不当众揭穿他们的秘密,让大家都知道他们本就该死?”

萧十一郎道:“因为他们是大侠,我却是大盗,大盗说出来的话,又有谁会相信?”他又笑了笑,慢慢地接着道:“何况,我这一生中做的事,本就不要别人了解,更不要人同情,萧十一郎岂非本就是个我行我素、不顾一切的人。”

他虽然在笑,却笑得说不出的凄凉。

风四娘看着他,就好像又看见了一匹狼,一匹孤独、寂寞、寒冷、饥饿的狼,在冰天雪地里,为了自己的生命在独自挣扎。

但世上却没有一个人会伸出手扶他一把,每个人都只想踢他一脚,踢死他。

风四娘每次看见他这种表情,心里都好像有根针在刺着。

萧十一郎并没有变,萧十一朗还是萧十一朗。

狼和羊一样,一样是生命,一样有权生存,也一样有权为了自己的生存挣扎奋斗。

狼虽然没有羊温顺,但对自己的伴侣,却远比羊更忠实。

甚至比人更忠实。

可是天地虽大,为什么偏偏不能给它们一个容身之处。

风四娘喝下杯苦酒,仿佛又听见了萧十一朗那凄凉而悲锵的歌声。

她放下酒杯,忽然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总是喜欢哼的那首牧歌?”

萧十一郎当然记得。

风四娘道:“直到我懂得它其中的意思后,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它。”

萧十一郎道:“哦?”

风四娘说道:“因为你自己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匹狼,因为你觉得世上没有人能比你更了解狼的寂寞和孤独。”

甭十一郎没有开口。

他正在喝酒,苦酒。

风四娘忽然笑了笑,道:“你现在就算还是只狼,也不是只普通的狼了。”

萧十一郎勉强笑了笑,道:“我现在是只什么样的狼?”

风四娘道:“百万富狼。”

萧十一郎大笑:“百万富狼?”

他觉得这名字实在滑稽。

风四娘没有笑,道:“百万富狠和别的狼也许有一点最大的不同。”

萧十一朗忍不住问:“什么不同?”

风四娘冷冷道:“百万富狼对自己的伴侣,并不忠实。”

萧十一郎也不笑了。

他当然已明白风四娘的意思。

冰冰忽然站起来,笑道:“我很少喝酒,现在我的头已在发晕。”她笑碍仿佛有些勉强:“你们是好朋友,一定有很多话要聊的。我先回去好不好?”

风四娘道:“好。”

她一向不是个虚伪的人,她的确希望能跟萧十一郎单独聊聊。

萧十一郎也只有点点头。

看着冰冰一个人走出去,走人黑暗中,他眼睛里又露出种说不出的关切怜悯之意。

风四娘冷冷道:“你用不着替她担心,逍遥侯的妹妹,一定能照顾自己的。”

冰冰当然能照顾自己。

一个人若是在杀人崖下的万丈绝谷中还能生存下来,那么,无论在什么地方,她都一定能照顾自己的。

何况,他们在这城里也有座很豪华的宅邸。

可是,出不知为了什么,萧十一郎却还是显得有点不放心。

风四娘盯着他,板着脸道,“她救了你,你当然要报答,却也不必做得太过份。”

萧十一郎苦笑道:“我做得太过份?”

风四娘道:“至少你不必为了她的一句话,就硬要将别人耳环摘下来。”

萧十一朗叹道:“看来那实在好像做得有点太过份,可是我这么样对她,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风四娘道:“有什么原因?”

萧十一郎想说出来,又忍住,他好像并不是不愿说。而是不忍说。

风四娘道:“无论你是为了什么,至少也不该因为她而忘了沈壁君。”

一提起沈壁君这名字,萧十一朗的心又像是在被针刺着:“我……我并没有忘记她。”

风四娘说道:“可是你直到现在,还没有问起过她。”

萧十—郎紧握着空杯,脸色已痛苦而苍白,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有些话,我本不愿说的。”

风四娘道:“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活不能说?”

萧十一郎道:“没有,在你面前,我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所以我才要再问你,我做了什么事对不起她,她…为什么要那样子对我?”

风四娘道:“她怎么样对你了?”

萧十一郎冷笑道:“你难道还不知道,你难道没有看见?在那牡丹楼上,她是怎么样对我的?她简直就好像把我看成了一条毒蛇。”

‘波”的一声,酒杯已被他捏碎了,酒杯的碎片,刺入他肉里,割得他满手都是血。

可是他却似一点也不觉得疼。

因为他心里的痛苦更强烈。

就算砍下他一只手来,也不会令他

第三十八章 七杀阵

面已凉了。

可是风四娘并不在乎。

对她来说,人生也像是这碗面一样,冰冷而乏味。

但她却还是非吃不可。

她挑起面,卷在筷子上,再送入嘴里,就像是个顽皮的孩子一样。

可是她眼角却己露出了疲倦的皱纹,甚至在这种黯淡的灯光下,也已能隐约看出来。萧十—郎看着她,心里忽然又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难道真的不了解她对他的感情?

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这么多次昏灯下的苦酒深谈,他难道真的连一点都看不出?

他难道是块木头?

萧十一郎正不知应该说什么,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笃”的一声。

接着,黑暗中就幽灵般出现了七个黑衣人。

七个长发披肩的黑衣人,眼睛也都只剩下两个黑黑的洞。

七个瞎子。

他们的左手,提着根白色的明杖,右手却拿着把扇子。

第一个人脸色铁青,颧骨高耸,正是昔日的点苍掌门谢天石。

风四娘还是继续在吃面。

看见这七个瞎子突然又在这里出现,她显然也觉得很意外。

可是她并不惊慌,更不害怕。

她见过这七个人出手.也见过他们的主人——人上人的功夫。

她知道萧十一郎可以对付他们。

萧十一郎的武功,这两年来仿佛又有了很惊人的进步。

武功也正如学问一样,只要肯去研习,就会一天天进步的。

七个瞎子已经木然地走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完全没有表情。

谢天石突然道:“你就算不出声,我也知道你在这里。”

萧十一郎淡淡道:“我本来就在这里。”

谢天石道:“很好,好极了。”

七个人同时展开扇子。

扇子上六个鲜红的宇,“必杀萧十一郎!”

黯淡的灯光,照着他们铁青的脸,照着这六个鲜红的字。

卖面的跛足老人,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一步步向后退,退入了墙角。

谢天石冷冷道:“你看见这六个宇没有?”

萧十—郎没有开口,风四娘却冷笑道:“他当然看见了,他又不是瞎子。”

谢天石脸色变了变,道:“很好,你果然也在这里。”

他也听得出风四娘的声音。

风四娘忍不住问道:“是谁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的?”

谢天石没有回答。

风四娘道:“是花如玉?还是轩辕三成?”

谢天石还是不开口。

风四娘道:“无论是谁告诉你们的,我都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

风四娘道:“他是想叫你们来送死。”她冷笑着,又道:“但现在我却不愿看杀人,所以你们最好还是快走。”

谢天石忽然也笑了笑,笑得狞恶面诡秘。

这种笑容中,竟似带着种奇异的自信,他竟似已有把握“必杀萧十一郎”!

昏灯在风中摇晃。

谢天石突然扬起明杖一指,“嗤”的一声,灯己熄灭。

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火光的存在。

他的明杖中,竟也藏着种极厉害的机簧暗器。

四下立刻一片黑暗。

萧十一郎忽然也笑了笑,道:“有很多人在杀人前,都喜欢喝杯酒的,我可以请你们喝两杯。”

谢天石冷冷道:“我们现在想喝的不是酒,是血,你的血!”

“血”字出口,黑暗中突然传来“铮”一声,接着就有—阵琴声响起。

琴声中带着种奇异的节奏。

七个瞎子脚步立刻随着节奏移动,围住了萧十一郎,手里的明杖,也跟着挥出。

七根白色的明杖,在黑暗中挥舞,并没有转向任何一个人,只是随着琴声中那种奇异的节奏,配合着他们的脚步,凌空而舞。

但萧十一郎和风四娘,却已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尤其是风四娘,她已连面都吃不下去了。

节奏越来越快,脚步越来越快,明杖的舞动,也越来越急。

七个人包围的圈子,已渐渐缩小,压力却加大了。

这七根凌空飞舞的明杖,就像是已织成了一个网,正在渐渐收紧。

风四娘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已变成了一条困在网中的鱼。

她武功虽不甚高,见识却极广。

但现在她竟看不出这七个人用的是什么武功,什么招式。

她只知道这七个招式的配合,简直己接近无懈可击,连一丝破绽都没有。

那琴声的节奏中,更仿佛带着种无法形容的魔力,令人心神焦躁,全身不安。

风四娘只觉得自己竟似又变成了只热锅上的蚂蚁。

萧十一郎显然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连动也不动。

但她却已恨不得跳起来,冲出去,投入冷水里。

恰好萧十一郎已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

他的眼睛里,更带着种令人信赖,令人安定的力量。

风四娘总算沉住了气,没有去自投罗网。

可是这七根明杖织成的网,已更细、更密、琴声的节奏也更快。

桌上的杯盘,突然间都己一个个碎裂,就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捏碎的。

没有人能忍受这种压力,连桌椅都似已将被压碎。

若不是萧十一郎握住了她的手,风四娘就算明知要自投罗网.也早已冲出去了。

但萧十一郎还是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就像是己变成了一块磐石。

就像是已和大地结成了一体。

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种压力,是大地所不能承受的。

这七个瞎子冷酷自信的脸土,反而露出了一种焦躁不安的表情。

他们忽然发觉自己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压力。

因为他们的攻击,竟完全没有一点反应。

压力本是相对的。

你加在别人身上的压力越大,自己的负担也越重。

谢天石脸上已沁出了汗珠,突然反手一棍,直刺萧十一郎。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萧十一郎突然长啸一声,刀已出手。

闪电般的刀光,如惊虹般一卷,七根明杖突然全都断成两截。

这种明杖本是百炼精钢打成的。

世上本没有真正能削铁如泥的兵刃。

可是,加上萧十一郎本身的力量,这一刀之威,就已经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像,更不是任何人所能抵挡的了。

刀光一闪,明杖齐断。

被削断的明杖中,突然又有一般浓烟急射而出。

但这时萧十一郎已拉着风四娘,冲了过去。

闪电般的刀光,已在他们面前组成了一片无坚不摧、不可抗拒的光幕,替他们开了路。

萧十一郎反手挟住了风四娘的腰,踏上墙头。

墙头上有个人正在抚琴,赫然正是那卖面的独眼跛子。

萧十一朗身形骤然停顿:“是你I”独服跛足老人五指一剑,“铮”的一声,琴弦忽断,琴声骤绝,一双独眼中闪闪发光,凝视着萧十一郎:“你知道我是谁?”

“轩辕三缺?”

独眼老人纵声大笑:“想不到你非但能破了我的‘天昏地暗,七杀大阵’,还能认得出我来。”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若非刚才见过轩辕三成,我也想不到你。”

轩辕三缺道,“好个萧十一郎,果然是个聪明人,就凭这一点,我今日且放过你,快去想法子救你的女人吧,若是再迟片刻,就来不及了。”

风四娘果然已昏迷不醒,紧紧咬住的牙关中,也已有白沫吐了出来。

轩辕三缺突又冷冷道:“只不过老夫平生出手,例不空回.今天就算让你走,你也该留下件东西。”

萧十一郎突然也纵声大笑,道:“大盗萧十一郎,生平只知道要人的东西,从来也没有留下过东西给别人。”

轩辕三缺道:“今日你只怕就要破例一次。”

萧十一郎道:“好,我就留下这一刀!”

“刀”字出口,他的刀当直劈下去。

轩辕三缺双手捧琴,向上一迎。

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震入耳鼓。

这无坚不摧的一刀,竟未将他的琴劈断,刀锋反而被震起。

但萧十一郎的人,却也已趁着这刀锋一震之力,向后弹出,凌空翻身,掠出了四丈。

只可惜他肋下还挟着一个人。

他身子凌空倒翻时,总难免要慢了慢,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腿股间一冷。

只听轩辕三缺大笑道:“萧十一郎,你今日还是留下了一滴血。”

萧十一郎人已在十丈外,道,“这滴血是要你用血来还的。”

血已凝结。

萧十一郎的左股下,也不知被什么割出了一条七八寸长的伤口。

伤口并不疼,萧十一郎的心却已发冷。

不疼的伤,才是最可怕的伤。

他反手一刀,将自己左股上这块肉整片削下来,鲜血才涌出。

现在伤口才疼了,疼得很。

他却连看都不去看一眼,更不去包扎,就让血不停地往下流。

因为他必需先照顾风四娘。

刚才明杖中有浓烟喷出来时,他及时闭住了呼吸,但风四娘的反应当然没有他快。

他拉住她走时,已发觉她的身子发软,所以才反手挟住她。

现在她的身子却似已在渐渐发硬。

又冷又硬。

她的脸已变成了死灰色。

可是她绝对不能死。

萧十一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死。

巨大的宅邸中,灯火辉煌,却听不见人声。

因为这里根本已没有人。

这地方本是他买下来的,就算他不在时,也有十几个童仆在这里照料。

何况,冰冰刚才己该回来了。

但现在这里,却连—个人也没有。

冰冰呢?

她绝不会不在这里等他,绝不会自己走的。

萧十一郎的心又沉了下去。

幸好这两年来,为了要解冰冰的毒,他已遍访过天下名医。

他虽然看不出风四娘中的哪种毒,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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