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屠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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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屠龙-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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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坚认真地道:“正因为是牲畜,更会睚眦必报。你要警醒些。”虞佳不悦道:“老石,你今天怎么尽乌鸦嘴!换上白袍,你可以去当祭师了。” 
他推门而出,狠狠的摔门声传达着不快和烦躁。石坚只能摇头苦笑,这个家伙才当了一天舰长,就越来越有官威了。也许他天生就该处在指挥的位置。 

虞佳站在甲板上,风和日丽的天气,心中却总蒙着驱之不尽的阴翳。舵手的敏锐是航海中最宝贵的财富,石坚那般言之凿凿,总不至于信口胡说。他已经吩咐下去,增加巡弋的人手,更在主桅上升起了望台。 
破浪号在直线航行后,钻入了一片狭窄的海域。两座岬屿夹峙而立,延绵数海里,险窄处宽仅百余丈。虞佳心中一动,如果蛟群在这地方袭击,破浪号难以灵活趋避,定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他向了望台上打出手语,得到安全的讯号后才松了口气,不禁埋怨起石坚来,这家伙害自己也跟着忐忑忧虑。 
正要走向中舱,甲板上猛地一震,差点跌倒在地。“怎么回事?”他大声喝问。 
“没有起风,震动似乎是从水下传来。”一个弩手趴在船舷上俯视。虞佳也跃了过去,海面上风平浪静,水线一直维持在固定高度,似乎方才的震动根本没有发生。 
“可能是撞到了暗礁。”那个弩手推测着,声音没落,甲板上又是一震,把他掀翻到了廊道里。虞佳却听清了,震动之前有东西撞在底船板上。他沿着廊道仔细探察,发现靠近前桅的位置,有一串串水泡升起。 
“拿把弩来!”他吩咐道,目光却片刻不离海面。 
深蓝的海面下似乎有乌黑的东西一闪而过,模糊得像浑水中的泥鳅。梆,虞佳勾动弩柄,劲矢钻入了海中。 
一泓鲜血渗出水面,伴随着声低低的哀号。虞佳皱起眉头,立直身子:“是蛟龙,可能有两头。” 
石坚一语成畿,这群牲畜遭到重创后,并没有溃退,反而变得更狡猾,竟从水下不动声色地潜过来。近距离纠缠,震天弩无法发挥威力,火药更可能把自己炸沉,至于弩箭只能伤及皮毛。 
但最可怕的还不在此,了望台上的弩手已拼命挥动旗语,虞佳极目望去,只见远处海天白光氤氲间,不时跃动起乌黑的蛟龙。一波巨浪风驰电掣般卷涌过来。这群牲畜想是用偷袭纠缠住舰船,然后一涌而上,把破浪号啃成碎片。 
“让水手全力踩动桨轮,尽快驶出这鬼地方。把黑风推上来,让弩手都到甲板上集合。”虞佳飞快地下着命令。甲板上脚步杂沓,无数人来回奔走。 
水下的两头蛟龙仍不时拱动,幸好底板足够坚实,不至于被撞破,但也大为影响速度。强烈的颠簸也使弩手无法迅速到位。石坚虽然是最好的舵手,但面对这般毫无规则的冲撞,也是束手无策。 
蛟群迅速逼近,霎时间拉近到五海里。投石机无法展开,满舱火药徒自增加载重。当务之急是要除去水下捣乱的两头蛟龙。 
弩手们沿着船舷排开,往水下施射。但狡猾的牲畜仿佛知道人类的意图,把身躯掩在宽大的底板下。箭矢射入水下一丈就绵软无力,偶尔命中目标,也仅是隔靴搔痒,不起作用。 
虞佳大步冲到船尾,把震天弩从底座中扳出来,扛到了肩上。弩手们愣愣看着他,这巨弩可足有两百斤重,不会是当普通弩使吧?没人能够握持这般重量后,还能精度瞄准。 
“上钢钎。”虞佳来到廊道中央,蹲下身子。旁边两个弩手愣愣地帮他拉弦上矢,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惊人举动。 
也有留神的弩手,发现舰长手臂舒展,浑不把肩头的巨弩当回事。这可是两百斤的重量,他竟能神色如常。 
而舰长紧接的动作更让他们吃惊了。他牢牢地伫立在甲板上,双眼微闭,竟不去查看水下动静。颠簸不能移动其分毫,他就像一尊石雕般。

怒海屠龙第七章

虞佳运转丽日真气,海中的任何一丝波动都通过甲板生动传达。两头蛟龙骈头而游,鳞尾却绞在一起,每一次摇曳后,都重重地摔在底板上。这些景象无法得见,但在他脑中都一一摹拟出来,甚至连蛟龙游动时的姿态都清晰异常,仿若亲见。 
右边的蛟龙探出头来呼气,不过一瞬,又缩了回去。虞佳耐心等待,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终于他所在的左侧蛟龙探出头来。 
虞佳睁开眼来,暴喝一声,身体已平跃出船舷,只剩单足勾住栏杆。巨弩不知何时已端持在手中,随着下移之势,画出一条规整的弧线。他双臂稳如磐石,竟没有丝毫颤抖。 
这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看在众弩手眼中,行云流水般自然而富美感。 
钢钎一闪即没,钻入到蔚蓝的海水中。几乎同时,一声凄厉的哀号响起,甲板上剧烈动荡。殷红的鲜血不住渗出,在破浪号驶过的轨迹上,翻染出长长的一脉。死蛟浮出水面,额头被一根钢钎贯入,大眼中弥留着不甘与惊悸。 
虞佳却瘫倒在甲板上,方才一击不过眨眼工夫,却将他丹田内息耗空。半晌,苍白的脸上才有一丝血色,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迎接他的是一众弩手崇敬震惊的目光。 
电光石火之间,他竟能准确贯穿蛟龙头颅。而且是两百斤的巨弩。 
只剩一头蛟龙在船底鼓捣,颠簸减轻了很多。破浪号乘风破浪,就要驶出狭窄海域。 
虞佳扛着巨弩转到了右侧。那蛟龙寒了胆,再不敢轻易探出头来。黑风号已经展开,底座盘踞在甲板上,肱臂被压到最低,通过粗索固定到绞盘上。 
老岛主亲自取过一枚铁弹,装填到网兜中。蛟群已经驰入海岬中间,仅相距两里。引线哧哧点燃,老岛主松开绞盘。粗绳飞快地松开,肱臂高高扬起,铁弹呼啸着飞出,在砸落海面的瞬间爆炸开来。 
群蛟迎头撞上熊熊烈火,头颅血块四下飞散,溅起的巨浪都是殷红血色。碎裂的铁片更是锐不可当,射穿了糙硬皮甲,深入血肉。狭窄海域内顿时纷乱鼎沸,惊恐的蛟龙四下闪避,不时撞成一团。焦味浓烟顺风吹来,呛得破浪号上水手直咳嗽。 
在老岛主的指挥下,一枚枚铁弹飞砸过去。蛟群的井然队列分崩离析,欲待后撤,却被同伴绞在一起的身躯阻拦。海域狭窄,也不容它们灵活闪避。这片纷乱景象,让水手们油然想起油锅中的泥鳅,徒自卷动鳞尾挣扎,最终难逃覆灭。 
正兴高采烈时,甲板再次传来剧烈震荡,黑风号轰然仆倒,人群也四下歪斜。 
水底蛟龙一直隐忍着,这时听到同伴们撕心裂肺的哀号,罄尽全力暴起一击。频密的铁弹突然中断,头蛟最先清醒,它腾身跃在空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径自向前扑去。 
这声怒号分外有种稳定士气的力量,纷乱的蛟群从震惊中苏醒,集结成了整齐的队列,在头蛟率领下,奋不顾身地向破浪号袭来。 
待黑风重新竖起时,它们已逼到射程之内。仓促之间,水手不及调整肱臂高度,抛出的铁弹落得过远又或过近。纵然偶有波及,但受伤的蛟龙却不吭哧一声,只是拼命地向前冲。 
它们天生的勇悍已被激发出来,浑然忘记了肉躯的痛楚。当生命尽其所有、倾其所能地爆发时,就能忘乎所以,攀升至酣冽的顶峰。 
老岛主厉声斥退炮手,亲自调整好肱臂,将铁弹的落点调到一海里。万事具备,只等着蛟群自己冲上来。 
弩手们也纷纷围到栏杆前,准备应战。海面突然陷入沉寂,只有长蛟犁破海水时的哗咧声音。 
破浪号上所有人屏气凝息,都知道老岛主是冒险一搏。如果不能轰中目标,蛟群立刻就能冲上来。几具震天弩对这般集群冲锋根本不起作用。等待他们的只有狰狞的蛟吻。 
片刻的等待,全船人却觉得一生世般漫长。 
肱臂呼啦扬起,铁弹飞掷出去,守侯的弩手都闭上眼睛,祈祷曦神庇佑。 
直到蛟群哀号四嚣,弩手们睁开眼,看到铁弹正好在蛟群最稠密的位置爆炸。不及击掌相庆,他们纷纷钩动弩柄。劲矢蝗雨般袭去,令遭受重创的蛟群雪上加霜。 
虞佳也在此时等到破绽,水底蛟龙忍不住探头回望,见到同伴惨状时不由一滞。钢钎钻如水中,贯穿了它的头颅。 
内忧外患一时间全消除了。虞佳扛着巨弩重回甲板时,见到弩手们忘乎所以地抱成一团。老岛主也露出难得的微笑,向他伸出手来。 
咔嚓巨响不合时宜发出,打断了欢庆场面。靠近船舷的弩手道:“桨轮好象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从底舱跑上来的水手证实了推测,他们无法踩动浆轮,辐叶被什么东西缠住。 
少了浆轮推动,破浪号立刻慢下来。众人皱起眉头,只觉惊讶,在海面上不可能有巨木又或藤蔓,什么东西会去卡住桨轮? 
虞佳想到了什么,掠到船尾,脸色开始苍白起来,又带着些不可思议。在翻滚的波浪中只有血色,并不见蛟龙尸体浮起。 
众人也察觉到了,神色变得一般怪异。 
那头蛟龙临死之前,竟然将身躯横起,牢牢缠死了桨轮辐辏。牲畜竟也有这般勇气和毅力,船上的人类既惊且佩。 
“它们被逼到绝境了,不得已如此。”石坚不知何时到了甲板上。虞佳默然颔首,这头蛟龙与昨天的敢死队没有区别,都是为了同伴奋勇一击。勇气始终是最锐利的武器,不论在凶悍的蛟龙又或船坚炮利的人类,都刻上了致命的伤痕。 
蛟群似乎也察觉了。幸存着的围拢到头蛟周围,整齐划一地以额头触碰着海水,大眼中流露出哀伤与敬慕,似乎是在向勇士致敬。 
气氛庄严肃穆,虞佳远远地看着,只觉昨日祭师慷慨赴死的场面也不过如此。 
老岛主冷笑一声:“牲畜都有这般勇气,我们岂能被比下去。勇士们,准备战斗。” 
先动手的却是蛟群,它们只剩下三四十头,一起冲了过来,比最鼎盛时还要壮观恢弘。 
破浪号陷入最危险的境地,弩手们面对的是同样英勇的敌人。而投石机无法使用,双方距离拉得太近,炮弹轨迹无法控制。 
“震天弩集中起来,给我把头蛟射杀。”老岛主果决地下令。 
头蛟没有冲在最前,相反有几头同伴把它牢牢护住。接二连三的钢钎或被它机敏舵过,或被其他蛟龙以血肉之躯阻住。 
眨眼间已冲到了半海里,不少弩手双腿颤抖。与蛟龙搏斗不下百次,从没见它们这么拼命过。 
虞佳走到投石机前,默不作声地调试肱臂。石坚叹道:“没用的,它们靠得太近,又飞快移动着。”虞佳缄声不答,往网兜中装入一颗铁弹,引燃火线却不放开绞盘。 
哧哧燃烧的声音,他抬头笑道:“老石,敢跟我打赌么?这一炮我要炸死头蛟。”石坚心惊胆战:“你疯了,还不发射!想把自己炸飞么?”一边的老岛主饶有兴趣地看着,忽出声道:“我赌你能命中目标。” 
虞佳但笑不答,直等引线烧及一半时,才松开绞盘。铁弹在空中划开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落向海面。 
轰天火光在头蛟上空炸开,它的头颅被殛成碎粉,叫也不及沉入水中。蛟群惶惑了,鼓足余勇的扑击就此顿住。这种超乎想象的力量已被人类随意应用,它们无论游到什么地方,都无法逃脱覆顶之灾。 
头蛟的身躯慢慢浮出水面,无力地蜷成一圈,潮腥的血沫涌了半海。群蛟围着它切切哀吟,似乎忘却了弓弩和火炮,更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意味。 
炮手过来又要弯动肱臂,却被虞佳阻住。石坚轻叹道:“饶它们去吧,穷寇莫追。”弩手也慢慢松下钩柄,他们看到群蛟在哭泣哀鸣。 
晶莹如琥珀的液体大滴地从它们眼中溢出,沿着长而深刻的鼻翼滚落,跌入海面的刹那砰然有声。故老相传,蛟龙眼泪遇水就会凝结,是无价的珍珠。只是从没人见过。 
破浪号上的人亲眼看到了。一颗颗晶莹的珠子就在蛟群身遭沉浮,经阳光照耀,潋滟出璀璨霞光。最前的几头拱起头蛟尸体,绕着圆弧缓慢移动,穆穆庄严的气氛,仿佛是抬棺淳的仪队。 
其余蛟龙排成整齐的阵列,不住用额头触碰海面。长短不一的吟声汇聚一起,像一首神秘而浩大的挽歌。 
“它们在做什么?”一个弩手喃喃问道。“也许是在送葬吧,鬼知道呢。”旁边的人随口应到,目光却紧盯着海面。 
虞佳与石坚也在窃声讨论。“这群家伙似乎挺有灵性的,还鼓捣得满像回事。”虞佳想笑,但心弦绷得紧紧的。石坚皱起眉头:“不像是葬礼,挺诡异的,怕不是好事。”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老岛主脸色越来越苍白,如果不是倚在廊柱上,几乎站不直身体。 
头蛟的尸身转得飞快,围绕着园弧,一个水涡湍急地打旋。群蛟大而神秘的眼中哀戚渐泯,被虔诚与庄严取代,让人感觉这更像一场盛大的祈祷。 
“它要来了,它就要来了。”老岛主呢喃自语着。虞佳和石坚却听到了,心中不由一紧。“什么要来了?”前者问道。 
老岛主眼中布满猩红的血丝,仿佛经历了长久的煎熬与期待:“公蛟,公蛟就要来了!”他猛地跃起,冲到船尾栏杆处。 
那旋涡越转越深,在海面上凿开了一个无底的黑洞。群蛟的吟声更大了,眼眸水汪汪的,像是忠实的臣仆迎候君王的到来。 
破浪号上传来轻微的震荡,海面一阵晃动,似乎蛰伏已久的怪兽苏醒了。 
所有人脸上都没了血色,虞佳喃喃问道:“你是说这群蛟龙并非哀悼,而是要唤来公蛟复仇么?”没人支声,甲板上一片沉寂。 
静谧的海面涌起了滔天巨浪,不住翻滚着,直要将黑木群岛淹没推翻。巨石像细微的泥砂扑籁而下。 
天倾地覆中,蛟龙方阵仍没有丝毫改变。低吟更转换为欢快的呼啸,巨大眼眸中传递的神情益发虔诚。到了最后,它们不再吟啸,只是不住以首抢水。 
在头蛟尸首围成的圆弧中央,无数细小的水泡蒸腾而上,最后成了大瓣大瓣的浪花,向四周喷涌出去。似乎旋涡之下,涌起了冲天水柱。 
乌黑的云气从天地间聚拢而来,在群蛟上空翻涌。旋涡已经被填平了,只剩下鼎沸的水浪。 
众人惴惴不安地望着那瓣越涌越大的水莲,海面直似要沸腾起来。而蛟龙阵列依旧岿然不动,它们虔诚地磕首,表达着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崇慕。而整齐划一的队列则是对王者到来最大致敬。 
海面翻腾到了极至,渺小的岬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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