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浪的脸又红了,金旭光笑道:“这是正当的事,没什么好害羞的,明天你在拜帖上写好,一块带进来好了。”
古浪闻言大喜,再三称谢。
这时金旭光走往窗前,把窗户推开,向外望了望,说道:“你可以回去了,我还要趁这个时候,去查看两个地方!”
古浪也惦记着童石红,立时施礼告退,当他走到门口之时,突然想起一事,转身道:
“金老,你可认识丁讶?”
金旭光一喜,说道:“怎么,你也认识他?”
古浪笑道:“不但认识,还熟得很呢!”
金旭光立时又把古浪给按了下来,说道:“快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现在来了没有?”
古浪便把自己结识丁讶的大概情形,告诉了金旭光。
金旭光闻言沉吟道:“他坐了桑家的船来了?我怎会不知道?不会!他一定还在外面……”
他自语不已,又对古浪道:“你若是见了他,请他快来一趟,你外面还有这么多强敌,还是快些搬进来的好!”
古浪这才二次告退。
金旭光跟到门口,说道:“他们查更的就快来了,你还是不要多留,有什么事明天进来之后再谈。”
古浪连声答应着,辞别了金旭光,天已将近四鼓。
他把这一块地方都转遍了,却是不见童石红的芳踪,心中好不奇怪。
他忖道:“必是她已先回到店里了……”
古浪想着,又寻找了一遍仍是不见童石红的踪影,在这种情况下,他又不能大声呼叫,只得在疑虑不安之中,向旅舍赶去。
这一路上,古浪真个是比飞还快,这几天的相处,已使他对童石红产生了极深的感情。
只见他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一泻千里!由南山之上,飞行而下。
不一会工夫,古浪已经赶到了“青山店”,他飘身越过了院墙,来到后院之中。
他身子才一着地,突见五六丈外,一棵树桠上,坐着一个黑衣老者。
虽然是黑夜无光,但这个人古浪太熟悉了,一眼便看出是哈门陀!
古浪大吃一惊,怔在当地。
哈门陀坐在树枝之上,寒风传过来他冷酷而又严峻的声音:“哈门陀恭迎春秋笔主!”
古浪听他这么说,心头不禁一震,但事到如今,自己无法再否认了。
他只好一言不发,静静地站在那里。
哈门陀冷冷说道:“不知春秋笔主可肯接纳我这江湖野老吗?”
古浪昂起了头,说道:“你以前是我师父,现在是我师伯,若有训示,我自当恭聆!”
一语才毕,哈门陀如半天之鹰,飘然来到他的面前。
古浪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哈门陀的面孔上,涌着一层愤怒。
哈门陀只是不住地冷笑,入耳惊心。
半晌,他才说道:“你说得真好听,先为师父,后为师伯,这么说我们倒是一家人了?”
古浪提着声道:“是的。”
哈门陀压低了声音,断喝道:“住口!你这不义的畜生!”
古浪心头一震,却不回话,双目注视着哈门陀的一举一动,谨防他猝然下手。
但是哈门陀并没有下手,咬着牙,继续骂道:“好个阴险的奴才!我太过信你,想不到你随我学艺之时,已经暗随阿难子学艺!”
古浪虽然愤怒,但是自己却无话说,错在自己当初误投了这个恶师。
哈门陀又接着说道:“你不必害怕,现在我绝不会伤你一根汗毛,可是……嘿嘿……”
他说到这里,发出了一连串阴狠的笑声,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他笑过之后,又接着说道:“等到了那一天,‘春秋笔’到了你的手中,我再与你算算总帐!”
古浪闻言心道:“万幸!他不知道‘春秋笔’就在我手中,不然的话可就危险了。”
哈门陀又道:“你现在有什么话说没有?”
古浪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话说!”
哈门陀鼻中哼了一声,说道:“哼!谅你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现在我问你,那桑九娘到底是做什么的?”
古浪心中好不惊奇,忖道:“他居然不知道桑九娘是做什么的,这可奇怪……”
古浪想着,嘴上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阿难子要我来找她!”
哈门陀似乎很信他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无怪你不知道,连我也没听说过此人,不过我会很快查出来的。”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哈门陀脸上的表情,似是又痛苦,又愤怒,同时更充满了惋惜之情。
半晌,他才说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古浪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他像是逃避鬼怪一般,极快地离开了哈门陀。
当他走出十余丈时,再回头看,哈门陀已不知去向。
古浪不禁吐了一口气,自语道:“好难缠的怪物!”
他仰起了头,见自己与童石红的房间,都是一片漆黑,也拿不准她是否回来了。
他双足微微用力,身如巧燕般,拔上了七八丈高,向自己房间飞去。
他人在半空之际,已然一掌打开了窗户,人如穿檐之燕,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这时,远处的谯楼,恰好打四鼓。
古浪匆匆把长衣脱了,用手指轻轻地弹着墙板,低声道:“石红,你可在房内?”
问过之后,并无回音,古浪心中一惊,把声音提高了些,又道:“石红,我是古浪,我已经回来了!”
但是隔室仍然静悄悄的,古浪忖道:“练武之人,绝不可能睡这么死……”
想到这里,不禁大为惊骇,立时翻身而起,拉门奔了出去。
他跑到童石红的门前,略为用力,那门栓已经被他推断了。
古浪入房后,只见室内空空,心头不禁大惊!
石红还没回来,还没回来!
古浪心中想着,头上也冒出汗来。
“一定是在桑家堡有了意外……”
可是,他并没有听到一些声息,那么莫非她跑到别的地方刺探去了?
想到这里,古浪不禁颇为生气,忖道:“这个丫头,真是不知利害,我再三嘱咐她,她还是到处乱跑!”
古浪空自发了一回恨,回到了自己房内。
童石红没有回来,使得他心神不宁,坐在窗前胡思乱想。
突然之间,他想到了况红居,忽有所悟。
古浪忖道:“必定是况红居把她逼走了!”
想到这里,心中略为安定,因为况红居与童石红是祖孙,绝不会对她如何,同时,古浪也相信童石红总是有法子由况红居身旁逃开的。
一直到天亮,古浪都无法入睡,心中总是惦记着童石红的下落。
直到五鼓天亮,古浪才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近午,古浪吓了一跳,赶忙爬了起来。
他想到与金旭光约好之事,慌忙叫来小二侍候着净面漱口,匆匆吃了些东西。
童石红依然没有下落,使得古浪焦急不堪,看看午时已过,势难再等。
古浪便留下了一封书信交付柜上,大意说她回来请速到“桑家堡”报名求见。
留好书信之后,古浪命小二备好马,临行付帐,店家却是死也不收!
古浪知道是桑家堡开的店,便也不再推让,给了些赏钱便走了。
阴霾的天空,似要压在人头顶上来。气候严寒,冻得人手脚生痛。
古浪满怀心事,不知此行是福是祸,但是最令他宽心的是,在桑家堡有一个接应他的老人。
此外,现在他才感觉到,童石红在他心中,占了如何大的分量,由昨夜开始,他脑中一直放不下她。
马儿不急不缓,寒风吹着他的脸庞,感觉到为“春秋笔”的事,已经伤透了脑筋而该急于了结了。
古浪想道:“办完了这件事,我要安定下来,成家……”
想到这里,一阵喜悦,脑中又涌上了童石红清秀的面影。
“唉……但愿好事莫成空!”
他把马儿加快了些,踏着冻得生硬的大白石头,发出了阵阵清脆的声响。
快到桑家堡大门时,有两个人在巡逻,古浪看时,不禁笑了起来,自语道:“这两个宝贝!”
原来这两个正是昨夜的马哥儿们和刘勾子。
古浪快到面前时,刘勾子大手一扬,喝道:“哥子!这是啥子地方,还不下马!”
古浪忖道:“这小子好大的忘性!”
古浪想着便道:“刘勾子,你不认识我么?”
由于昨夜深夜之中,古浪又以手掩面,所以他们认不出来。
刘勾子大为奇怪,说道:“哥子!哪条线上的?怎会知道我刘勾子的万儿?”
古浪差点没笑出来,忖道:“这时倒摆起谱来了!”
古浪还未说话,那马哥儿们也赶了来,大模大样地说道:“勾子!叫他先下马再说话,哪来这么大架子!”
古浪闻言诧异,忖道:“哟,这两个小子到了白天简直变了一个人了!”
刘勾子点头道:“对!下马!孔老夫子见了人还要下轿,你算什么,下马!”
古浪好气又好笑,说道:“要我下马可就不好看了!”
刘勾子挺上一步道:“你说啥子?狗X的!”
话未骂完,“啪”的一声,已经挨了一个嘴巴,打得他一路怪叫。
古浪沉声道:“不准叫!昨天晚上的事你忘了么?”
刘勾子及马哥儿们这才知道煞星来了,吓得脸上变色。
刘勾子抚着脸道:“好……你有种!你又来了!”
古浪一笑道:“以后见面时候多得很!”
说罢把马一带,由他们身旁撞过。
马哥儿们叫道:“反了!反了!快吹笛!”
说罢一阵尖笛声传来。
古浪心中好笑,忖道:“真是蠢才!”
刘勾子和马哥儿们还真卖劲,笛子吹得满天响,桑家堡大门外拥出了十余个壮丁。
古浪大喝一声,直冲过去,吓得众人纷纷躲让,古浪已然冲入了桑家堡的大门!
第十八章画屏观竹
古浪不顾那大群人的呼喊,抖动缰绳,快马冲入桑家堡的大门!
这实在是桑家堡难得一见的情形,围在门口的数十壮丁,立时一片混乱,口哨之声,响个不停。
进入大门之后,古浪自动地把马放慢,端坐马背,静候主事人出现。
这时那数十壮丁,又纷纷地拥进门来,把古浪围在中央。
古浪微微含笑,低头望着他们,见他们一个个年轻力壮,看来都有些武功底子,忖道:“桑九娘真个是占山为王,手下这多喽罗兵,要想造反倒很容易……”
古浪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听一个嘹亮的声音喝道:“什么事这么吵?”
此言一出,众人的声音立时停止了,古浪举目望去,只见一排雅房之侧,转出了一个二十五六的壮汉。
他穿着一件浅青色的两截便装,足下草履,看来精神奕奕,且显得一片朴实。
那人一眼望见古浪,似乎显得很惊奇,立时快步走了过来。
他边走边道:“你们都让开!各人干各人的活去!”
古浪听他说的是北方口音,心中很是奇怪,忖道:“看样子他是这里的一个小头目呢!”
思忖之际,那年轻人已经走到了面前,只见他混身黝黑,结实得如同钢铁一般的健壮。
黑面年轻人向古浪拱了一下手,口角挂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古浪仍然骑在马上,略为弯腰,含笑答礼。
那黑脸汉子含笑道:“在下罗光时,敢问仁兄大名,来此何事?”
古浪见他态度好,便下了马,含笑道:“小弟姓古,单名浪字,来此拜见九娘的!”
古浪报出了名字,罗光时显得很惊讶,立时说道:“啊!原来是古兄,我们久仰多时了!”
古浪心中忖道:“如此看来,桑家堡的人,均知道我要来了!”
罗光时已然转过头去,招呼一个少年,把古浪的马牵去,古浪便把包裹取下,道了声谢。
罗光时笑道:“能与古兄相晤,真乃是快事,请到客房小坐待茶。”
古浪笑道:“忒也打扰了!”
说着,二人走向那排雅房的第一间,古浪入内略一打量,只见这间房很大,分三处摆着桌椅,乃是一色藤子编就,漆上了白色,看来很是悦目。
在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中堂画,画的是山水写生,青山翠谷,云深万里,极具功力。
另外挂着幅条幅,写的都是诗词歌赋,清新隽雅,悦人心神。
靠西边是两大扇落地大窗,卷有席帘,想是因为隆冬的关系,所以深绿色的窗布垂下,在窗户之前,摆着一张巨大的屏风,黑底金漆画着修竹菊花,并有诗句,真个是美不胜收。
古浪望着这等摆设,不禁暗暗称妙。
罗光时笑笑道:“古兄请坐,待我备茶!”
古浪也不客气,靠窗坐了下来,道了声:“打扰!”
他游目在那扇大屏风上,仔细地欣赏这一片花卉树木。
那些修竹,有的青枝吐芽,欣欣向荣,有的老而强坚,纵横交错,但均是挺秀俊拔,英气勃勃。
突然,古浪发现有一行小字,写的是:“桑鲁歌仲秋戏笔”。
古浪不禁吃了一惊,忖道:“想不到桑鲁歌还有这一手功夫,真是比我强多了!”
他再看那些菊花,有的花瓣怒放,有的含蕾半吐,神态各异,色泽亦别,很是有趣。
其下另一行小字,字体甚是绢秀,写的是:“桑燕补菊,时年十六。”
古浪更为惊讶了,他想不到这兄妹二人竟擅丹青,并且是多年以前的作品,现在想必更是精进了!
他正在遐思之际,罗光时已然捧了茶来,古浪称过了谢,笑道:“桑氏兄妹真个是多才多艺,这一笔丹青真是羡煞人了!”
罗光时笑道:“他们兄妹倒是喜欢这些,并且还能吹弄管萧,高歌吟诗呢!”
古浪心中很是佩服,也感到很惭愧,因为他自幼孤苦,以致没有机会来研究这些。
他们又谈了些闲话,古浪由身上取出一件红色的拜帖,递给了罗光时,笑道:“现在拜帖在此,烦请罗兄转陈九娘过目吧!”
罗光时含笑接了过去,笑道:“古兄来得实在不凑巧呢!”
古浪心中一动,说道:“怎么?”
罗光时笑道:“你若早来一日便可见到九娘,她老人家已经于昨日出门去了!”
古浪心中忖道:“果然不错,她不见我!”
想到这里便道:“小弟因有急事,不得不见九娘,但不知她何时可以回转?”
罗光时摇了摇头,笑道:“这话可就难说了,需看她老人家的兴致如何,如果她兴致好,说不定玩上一年两年才回家呢!”
古浪闻言很是气愤,正要说话,罗光时已接着说道:“不过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故,她老人家半年之内就可回来了,我看古兄还是以后再来吧!”
古浪冷笑一声道:“罗兄,你说得好轻松,我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叫我就此离去,实在令人为难,既然她出了远门,我便在此等她!”
罗光时闻言面有难色,沉吟了一下,说道:“此事在下不能作主,古兄请坐坐,我去请我们少爷来!”
古浪冷冷说道:“你最好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