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呵呵一笑,躬身一礼:“皋陶见过大理牧大人。”
此人却是姚重华的心腹,皋陶!
“皋陶,”姬恺沉声喝道,“你不在帝丘陪伴大舜,到这里作甚?”
“自然是替大人解决天大的难题来了。”皋陶呵呵笑道。
“难题?”姬恺眸子一闪,“老夫有什么难题?”
“刺杀夏鹰的凶手,难道不是您的难题么?”皋陶道。
姬恺霍然而起,喝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皋陶朝左右看了看,帐里没人。姬恺会意,哼道:“你放心,刚才和那帮贵胄谈事,这座大帐老夫已经布下了封印,若非方才感应到你的元素力比较熟悉,也不会允许你随便进来。大胆地说吧!”
皋陶点点头:“我自然知道凶手是谁,否则怎么敢来见大人。”
“是谁?”姬恺怒不可遏,砰的一声,青铜樽裂成数片,酒水洒了下来。
“便是我。”皋陶朝自己指了指,平静地道。
“你——”姬恺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森然道,“皋陶,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自然知道,为我炎黄除掉大害;为大人您灭掉最大的威胁。”皋陶从容无比。
“什么意思?”姬恺冷冷道,“你杀了夏鹰,算是灭掉什么大害?除掉什么威胁?哼,陛下授权老夫查找凶手,你敢不讲出个理由,拼着得罪大舜,老夫也要将你正*法!”
“大人执法严峻,我自然知道。”皋陶淡淡地道,脸上却毫无畏惧之色,“但大人可知道,我杀掉的不是夏鹰,而是夏鲧!”
姬恺怔住了,几乎口吃起来:“你……你说什么?你杀掉的是夏鲧……”
“正是。大人,说夏鲧是你最大的威胁,不是虚言吧?”皋陶道,“大人您是炎黄第一富豪,我想问,夏鲧抢走的青铜器,有多少是你的?您的私产遍及炎黄,夏鲧治水中,破坏了你多少财产?据我所知,仅仅他在河洛之原治水时,物资不够,征集附近部落的牛羊,其中上虞部落不从,夏鲧命人闯入部落之中,一次性掠走牛七千头,羊一万两千只。上虞君不敢说,可我却知道,这些财产都是您的吧?”
第701章 夏氏人头2
姬恺眼睛眯着,射出两道寒光,逼视着皋陶,忽然呵呵笑了:“不错,上虞君已经向我效忠,我答应他会将他的部落迁到一处水草丰美,洪水不及的地方。”
“呵呵,有易部落内的青铜器,原本说是要运到你的部落内保存吧?还有,你的母族鸣皋部落,夏鲧命他们出民夫两千人,大长老姬商不从,将夏鲧的使者割掉一只耳朵逐了出去,结果夏鲧亲自闯入鸣皋,斩了姬商的首级……”
“不要说了!”姬恺愤然将手中的青铜残片摔在了地上。
“大理牧,”皋陶叹息着道,“夏鲧此人,必杀不可。他治水三年,毫无进境,却惹得天怒人怨。而且此人做事极度嚣张,傲上媚下,一方面严厉镇压各地贵胄,一方面却收买民心,甚至不惜从夏部族调出大批粮食肉类救济灾民。此人居心叵测啊!今日与他结下仇怨最深的,可是大人您啊,一旦他日此人掌权,大人必定首当其冲。以夏鲧的性格,嘿嘿……”
皋陶不说话了,姬恺默然无语。
“你这番来,是大舜的意思?”姬恺慢慢道。
皋陶点头:“大舜早知夏部族人狼子野心,难以驯服,此番他们随陛下出征,必定会有不臣之举动。因此命臣下携了吴刀前来,一旦陛下有命,则可供陛下差遣。”
“你带着吴刀?”姬恺吃了一惊。
皋陶伸出手,缓缓插进自己的胸口,然后缓缓抽出一团黑色雾气似的东西,一见空气,立刻凝成一把幽暗无形的锋刃,姬恺急忙侧过了目光。他对吴刀自然熟悉,不必再验证了。
皋陶又将吴刀推进身体中,沉声道:“臣下暗中随着大军,果然看到夏鹰这厮残杀我炎黄战士。他区区一个统领,连姜重大人都敢杀,若是夏鲧掌权,您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之所以当众杀了夏鹰,就是要激起夏部族的过激之举,届时到了陛下也不会维护他的地步,就能以夏鲧治水不利,纵容部族叛乱为借口,逼迫陛下下旨诛杀!”
“可是,”姬恺心中意动,沉吟道,“杀了夏鲧,若是激起夏部族叛乱,该当如何?”
“不会。”皋陶断然道,“陛下早防着呢。姒文命如今在伯奋的手心里攥着,夏部族投鼠忌器,焉敢造反?再说,大舜早已暗中知会了夏部族周边的各个部落,大军压向夏部族的边境,然后上棘城的伊仲子也会将重兵压向夏部族。除非他们愿意冒着灭族的危险,否则,就乖乖地看着夏鲧授首!”
“你果真能杀了夏鲧?”姬恺怀疑地道。
“绝无问题。”皋陶傲然道,“有吴刀在,夏鲧必死无疑。只要你能拿到陛下的口谕,我就赶赴羽山,将夏鲧诛杀在那里。等到夏部族知道消息,也为时晚矣。”
“好!”姬恺朝着青铜鼎重重一拍,断然道,“只要你能保证杀了夏鲧,我就能拿到陛下的口谕!嘿,即使是盖上封天印的诏书老夫也能办到。”
皋陶点头:“最迟后日午时,返回的夏部族军团就会抵达南交城下,届时,会因为一场误会他们强攻南交城。哼,商侯大人在南交城上,他们敢攻打南交城,就意味着造反啦!我想,大人您劝服陛下的理由会很充分了吧?”
姬恺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森然点头,呵呵笑道:“看来大舜为了除掉夏鲧,也下了不少功夫啊!”
“炎黄若因为夏鲧的桀骜不驯而分崩离析,只会给天下万民带来无穷的灾祸。”皋陶喃喃道,“老夫杀一人,夏鲧杀天下,到底谁心中有愧?”
“你自己想吧!”姬恺哼道,“为百人而杀十人的事情,你和大舜干的还少么?”
皋陶不答,青瓜脸上露出恼怒之色,身子忽然收缩,化作一根藤蔓刺入地面,嗖地不见。
风雪略略小了一些,远处的山石树木层层堆叠,覆压着层层积雪,有西风扫过,山间会卷起迷蒙的雪雾,卷过长空。
炎黄联军营地以北五十里,即谷山的一处山岗上,皋陶站立在风雪之中,飘扬的雪花几乎将他变成了雪人,他却一动不动。他身后的十二名亲卫也是木然而立,仿佛就是山石凝成。
空气中忽然响起振翅之声,一只藏黑色的灵隼在半空中盘旋片刻,落在了一名亲卫的手臂上。那名亲卫从灵隼的腿上解下一根木片,捧在手中,跑到皋陶身边,躬身递给他。
“大人,南交城的消息到了。”
皋陶接过来看了看,喃喃道:“果然打起来了,嗯,按原计划进行,将这条消息报给姬恺大人。
那名亲卫答应一声,一挥手,后面的两名亲卫立刻从树林中迁出两匹战马,手持木片奔下山去。
原来,夏部族军团护送着夏鹰的灵柩北上,到了南交城外,城上的商侯契早已知道联军中的变局,他不敢贸然放这群战士进来,此时城内还有姒文命和一千多名夏部族的战士,他怕双方里应外合做出什么乱子,立刻命令将姒文命等人解除武装,圈禁起来。
然后商侯契到城头命令夏部族军团放下武器,列成单队入城,却遭到夏部族战士的拒绝。城下战士要求城内的夏部族人出来迎接夏鹰的灵柩,却看不到一个本族的战士,双方不信任的情绪暴然汹涌,立刻对峙起来。
便在此时,也不知道什么人向城下射了一箭,那箭上却绑着木片,将城内的族人被圈禁消息泄露了出去。夏部族军团怒不可遏,立刻攻城,双方展开一场搏杀。后来还是商侯契劝服了姒文命,拿着姒文命的手谕,才迫使夏部族战士放下了武器。
但双方的仇恨是越结越深了。
事情几乎完全是按照姚重华和皋陶的设计进行。
消息传递到帝尧的军营,到了酉时,两名亲卫便返了回来,带给皋陶一卷帛书。帛书上只写着几句话:朕查夏鲧,擅堙洪水,汩陈其五行;纵兵乱政,悖逆其盟辞。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傲很明德,以乱天常。殛之以敬诸神,诛之以谢万方。
后面盖着封天印的印符。姬恺作为大理牧,数一数二的贵胄,果然对帝尧有着强大的影响力,居然在短短一个多时辰内,就裁决了堂堂南岳君的命运。
“唉。”眼见得所有步骤都按照自己和大舜的导演进展,夏鲧的命运被这短短的几句话注定,皋陶面上却殊无喜色,反而心中阵阵落寞:“难道,为了开万世之太平,炎黄之一统,就必定要以阴谋权术来完成么?”
当年,皋陶叛出炎黄,在东苗一位神秘人门下学艺,修炼出了金木双修的神通,后来又被选为三苗国的七长老之一,在三苗,尤其是东苗拥有崇高的威望。不过后来宜诸山之战,苗帝玄幽被后羿击杀,只有皋陶安然无恙,受到三苗人的误解,褫夺了长老之位,遭到举国追杀。皋陶一怒之下,自我放逐,后来遇见同在放逐中的姚重华,两人肝胆相照,成为姚重华暗中最锋锐的一把利剑,直到如今。
他不再思考,挥了挥手,淡淡地道:“前往羽山。”
他自己有獬豸兽,可以展翅高飞,此去羽山足有近千里之遥,加上大雪封山,冰雪路滑,这些战士的马匹根本没用。当下他命亲卫们返回帝丘,向大舜汇报事情的进展,自己则骑上了獬豸,一声长啸,獬豸兽展翅飞起,就在蒙蒙的风雪之中,掠过树梢,掠过山峦,向东北方向而去。
第702章 夺刀
从即谷山出发,先要越过大别山系的莽莽群山,一路经过丑阳山、仁举山、龙山等等山脉,这些大荒名山如今都笼罩在乱雪之中,雄浑的山势也被连绵的大雪软化,增添了一种柔腻的弧度。大荒中危机四伏,虽然骑着獬豸在空中飞,但皋陶丝毫不敢大意,山间魔兽纵横,有些魔兽轻易地就能将数十丈空中的飞鸟之类给吸卷下来,何况他的獬豸并不擅长高空飞行,也不擅长长距离飞行,虽然疾冲时能飞到百丈,但平时也就是飞起二三十丈高下,每一次飞行最多维持七八十里,然后就得落地休息。
皋陶对自己的獬豸兽珍爱无比,生怕它累着,每飞一段路就停下来休息。
羽山在金天部族之南,高阳部族之东,东海诸部之西北,是一座大荒名山,濒临东海,其下多水,其上多雨,无草木,多蝮虫。此山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山中产一种五色土,天生便是五元素色,一种土居然生出五种色彩,并且糅合五元素色,这简直令土系之人惊喜莫名,尤其是帝尧即位后,更成了土系乃元素之帝王系的象征,命人大量采掘。山中还产一种色彩斑斓的鸟,名为狄雉,狄雉之羽是各部落的巫觋最喜欢的装饰品,传说有与诸神沟通的力量。
这座山也正因为此,才被命名为羽山。
羽山因为濒临东海,是大荒洪水的最终疏导地,泗水、淮水、黄河、孟诸泽等涌聚起来的滔滔洪水,就从羽山之下浩荡涌入大海。而一旦在羽山这里受到阻挡,这庞大的洪水就会南下,席卷高阳、女娲和东海诸部。这数年中,夏鲧最主要的治水工地就在羽山。
皋陶抵达羽山,已经十几日后的深夜,羽山周边人山人海,这里并没有高峻的山脉,羽山的高度算得上峭拔了,其他地方多是些连绵的丘陵。这些丘陵坐落走向不一,有的南北向、有的东西向,有的恰好能形成洪水宣泄的河道,有的则恰好阻挡住洪水的去路。
夏鲧的策略就是,把东西向的丘陵练成一片,筑成人工河道,收拢洪水进入河道,然后把南北向的丘陵断开,使洪水按照既定的路线宣泄出去。
这个工程庞大至极,皋陶从半空望去,此时的大荒之夜无比寂静,治水的民夫都休息了,山上都是连绵的帐篷,西风呼啸,帐篷太薄,在寒风中呼啦啦地想着。地面上一片汪洋,白花花的水面在月光下闪耀着粼粼的波纹,水面上无数的浮尸半沉半浮,和那些腐烂的树木、动物尸体一起飘向大海。
而羽山一带,丘陵形成的堤坝已然初具规模,洪水进入丘陵地带,便被分割成一股一股,顺着人工的河道向东而去。
皋陶在一片高地上停了下来,让獬豸兽自行去河边饮水吃草,他背负双手站在堤上眺望着茫茫的水面,心潮翻滚。他年过半百,一生中大多数时间都是放逐大荒,自然知道此次洪水的可怕,它几乎摧毁了炎黄的根本。人民漂死,良田被淹,山林被毁,鸟兽逃亡,人类赖以生存的一切都几乎被剥夺了。
夏鲧三年治水,炎黄高层一直抨击他劳民伤财,却没大的成效,但一则洪水的范围实在太大,短期内见不到成效也并不奇怪,二则从羽山周边看来,这里的水势虽然并未遏制,但河道已经形成了雏形,若是待以时日,也未必控制不住洪水。
来之前,皋陶对情况不大了解,也对夏鲧欺凌各部,惹得炎黄部落离心甚是反感,但是到了这里,却隐隐有种钦佩之意。
“只怕也就是夏鲧这种桀骜不驯之人,才能以强力手腕约束各部落统一治水啊!”皋陶幽幽地叹道。
后羿对他有个评语,心气过高,孤忠孤直,反而于世不容。他一开始修炼火元素,但知道自己怎么修炼都比不上弟弟皋落,为了追求元素力量之终极,居然废掉自己辛辛苦苦练成的元素丹,叛出虞部族,转投到木元素隐士彭祖门下。他自觉无错,却不知已经遭到了虞部族乃至整个火系的痛恨,冠之以祝融神的叛徒之名;他将木元素修炼至高明的境界,连东岳君姬仲都甘拜下风,但再无寸进的时候,居然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大模大样地告诉木元素的长老们:“我要放弃木元素,转修其他元素系了。”
木元素的长老们嘴巴还没合拢,才知道他不但要叛出木元素系,更叛出了炎黄,去修炼金元素了。也不知三苗那位神秘的烛阴神到底怎么教得他,不然保留了他的木元素,还让他元素双修,修成了金元素力。
这下好,元素双修,还做了三苗的长老。可因为玄幽帝被后羿击杀,遭到三苗人的误解,他一怒之下,离开三苗,流浪大荒,惹得三苗人更坚信他就是叛徒,举国追杀。
皋陶也苦闷无比:我这一生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怎么成了整个大荒的敌人?
放逐中,他遇到了姚重华,被其博大的胸襟征服。姚重华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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