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谬赞了,小侄能守住祖宗家业,保族人安居乐业已是不易,谈何光大。”姜铉微笑着望着姬孟唐,“孟兄武力高绝,气度宏伟,最有乃父之英雄气概,继承金天部族当真再好不过,将来我兄弟携手,青阳、金天,必成兄弟之族,百世不易。”
姬孟唐在金天部族勇冠一时,在木之守护者之中排名第六位,自然称得上“武力高绝”,不过此人性子粗犷,只具蛮力,却蔑视计谋,顶多称得上“体躯宏伟”罢了,气度二字却谈不上。不过其直率之气倒颇得东岳君欢心,一听之下,东岳君大笑不已,但荀季子却颇不是味道,他早已喝得醉醺醺的,方才只是望着圣女一片倾慕,此时望着姜铉的眼光中便多了几分不屑。
“父亲。”荀季子忽然笑道,“我看这青阳部落之中,却另有一等一的神仙人物。”
“哦?”东岳君一愕,笑道,“季子说说看,可是孔任先生?那自然不假。”
“孔任先生智谋武功均是一时之选,但儿子说得却不是他。”荀季子指着姜铉下首的圣女,笑道,“青阳部落中,真正了不起的人物,却是圣女。”
众人一愕,望着圣女冰雕玉砌般的绝世姿容,不禁纷纷点头,大叫有理。荀季子哈哈笑着,将自己尊中之酒一饮而尽,又到了一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下对圣女真是钦慕之至,借此良辰美酒,且敬圣女一尊!”
殿中之人还未反应过来,荀季子已经走到了圣女几案之前,举杯相敬。圣女无奈,起身举起了酒尊,淡淡道:“小女子不胜酒力,敬谢少君。”
“哦,哪能这样喝呢?”荀季子一把将圣女的酒尊抓了过来,将自己的酒尊递了过去,笑道,“长叹佳人之不寐,辗转忧惜之恸伤。圣女如今既入巫觋门下,与我已是天人永隔,若使光阴轮回,我荀季子愿倾旸谷之奇珍,换他日侍奉于圣女足下。唉——”
长叹一声,居然将圣女尊中之酒一饮而尽。
圣女顿时脸色发白,大殿之中鸦雀无声,人人都呆了,便连东岳君也张大了嘴巴,仿佛还没听清他儿子的话。艾桑更是失声惊叫,急忙捂住了嘴,侮辱圣女是什么后果,所有大荒之人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桑冥羽却拍了拍她的手臂,淡淡一笑,注目场中。
“大胆!”姜铉将手中之尊在几案上重重一顿,啪地碎裂成粉,跳将起来,一把将荀季子从圣女身边推出数丈开外。
圣女这时才反应过来,小嘴一扁,眼圈便红了。
孔任忽然呵呵笑了两声,慢慢站了起来,朝东岳君一拱手:“嘿嘿,东岳君教得好儿子!好儿子啊!今日圣女之辱,乃是我青阳部落百年以来奇耻大辱,孔任不才,愿执大荒之规,与荀季子血溅五步!”
这是按照大荒的规矩,提出生死之决了。
“季子!”东岳君气急败坏,啪地将酒尊摔在了荀季子的身上。
荀季子直被摔到了姬孟唐的几案前,头昏脑胀地站了起来,又挨了一酒尊,惊讶地叫了一声:“父亲……”顿时酒意上涌,扑通又摔倒在地。
东岳君一时方寸无主,按大荒间的规矩,受辱的一方提出决斗,另一方是无论如何不能拒绝的,况且此事错在自己一方,青阳部落又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可是若答应决斗,自己这儿子又醉得一塌糊涂,摆明是让他去送死,即使决斗赢了,那么既然定了生死之约,孔任却是必死无疑,两族的深仇就算结下了。这可如何是好?东岳君恨不得狠狠抽荀季子七八十个耳光。
“此事该当如何?”东岳君面沉如水,望了望下首的巫礼,道。
巫礼目光复杂地望了望圣女,露出深思之色,犹豫片刻,忽然淡淡道:“其曲在我,既然对方提出决斗,我旸谷焉有不应之理。”
东岳君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孔兄,”席上忽然站起一个魁梧大汉,身形剽悍,沉凝如渊,朝孔任一拱手,“我家少君醉酒不醒,孔兄想必也看到了。醉酒之下失礼,虽有过错,却也不至于必定置其于死地吧?归某不才,愿待我家少君决斗,若败在孔兄手上,情愿一死,向圣女谢罪!”
孔任一看,却是木之守护者第一高手归言楚,此人名震大荒,智勇兼备,乃东岳君之下木系第一高手,心知凭自己的武功,想胜归言楚困难之至,却也不惧,点头道:“归兄言重,孔某保护圣女前来,如今圣女受辱,若不能讨回公道,孔某无颜再回清化城。”
东岳君深知归言楚的脾气,一听之下不禁一身冷汗,知道归言楚打算以自己一条命换来两族的安宁,但损失了归言楚,旸谷等于折了一条臂膀啊!他不禁长叹一声:“言楚退下吧,本君教子无方,惹下祸端,岂能由他人代为出手?还是本君领教领教孔大人的绝学吧!”
第七十三章 灵寐之杖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无不震撼,连姜铉都神情一震,目露犹豫之色,不禁看了看孔任。孔任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转向东岳君道:“教子无方?嘿嘿,这话东岳君倒也当得!可笑东岳君千秋百年之后,旸谷再也无人矣!”
东岳君一怔,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浓烈的不妥之感,还没思考明白,姬孟唐却怒叫着跳了出来:“孔任,我父亲念你远来是客,容忍你多时,莫不知好歹。既然要决斗,我来陪你!”
“好啊!”孔任冷冷一笑,“原来东岳君的儿子们并不都是孬种!来吧!”
直到这时,东岳君才搞清楚了孔任的用意,不禁脸色惨变,却已经来不及阻止。虞无极忽然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君上不必忧虑,待我暗中出手调停便是了。”
东岳君颓然点头:“有劳虞大人了。”
话音未落,孔任双手一招,大殿之中的地面忽然翻腾起来,一股儿臂粗细的土壤被他掌心吸了起来,仿佛蟒蛇般钻入他的掌中,瞬间凝成了一面盾牌,一柄巨剑,而那土壤仍在源源不断涌上来,尽皆吸附到他的身上,在他体外形成了一副土之甲胄。
“土之护符?”戎虎士惊讶地道,“虽然威力不小,可这毕竟是土系二劫的神通,木克土,他敢以之来抵挡木元素力么?他可是土系四劫的高手啊!这什么缘故?”
偃狐哼了一声:“盔甲和盾牌当然是二劫的土之护符,可你看看他的剑。”
戎虎士瞪大眼睛瞅着那土凝成的剑,却什么也没看出来。一旁的木慎行叹道:“他的剑乃是沙粒形成,沙粒在剑的形态中流转不定,毫无定型。短短瞬间他居然将普通的土壤炼成了精沙,这可是土系的第四劫神通啊!少君若是不查,必吃大亏。”
归言楚的脸上也现出忧虑之色,低声道:“木克土,孔任是故意以第二劫的神通保护自己身体,形成一个破绽,然后以第四劫的凝沙之剑一击必杀。看来他想速战速决。”
木慎行、戎虎士、偃狐三人心中叹服,不愧木之守护者第一人,仅从那孔任凝成的武器上便判断出了他的战法。可忧虑归忧虑,四人却也没什么好对策。
姬孟唐手中则是一根乌黑的木杖,杖身笔直,杖端盘曲,看来若僵死之木,但内中却隐隐有生命之力流动。木慎行见他亮出了这根木杖,不禁松了口气,低声道:“灵寐之杖一出,少君自保应不是问题。”
此时殿中的两人已然出手,此时乃是生死相搏,谁也不留手,土、木二系的神通轰然对撞,惊人至极。灵寐杖全力劈下,孔任以土盾一挡,噗的一声,尘土四起,土盾挡不住灵寐杖的攻击,竟然啪的一声碎裂。姬孟唐狞笑一声,刚想抽杖,孔任手一抖,那土盾竟然变成了一个黏黏的土球,粘在了灵寐杖之上,姬孟唐竟然如拔树一般带出了一大坨泥土。
与此同时,孔任右手的凝沙之剑疾刺而至,姬孟唐横杖一格,凝沙之剑哗地碎裂,无数的细沙竟仿佛漫天箭镞般直射而来。姬孟唐再躲已然来不及,大喝一声,身体皮肤忽然加厚了数寸,表皮斑驳泛黄,却使出了木系的木化之术,全身皮肤尽皆化成了寸许厚的枯木,那细沙击在皮肤之上,打出密密麻麻的细点,却未能伤的了他。
双方交手一个回合,姬孟唐已吃了暗亏,灵寐杖上还沾了一大坨泥土,机动性大减。旸谷之人无不忧心,偃狐却哈哈大笑起来:“孔任兄果然智计过人,唉,可惜呀,这一大坨泥土还不打紧,若是换成了一坨大粪,我家少君势必会呛得晕头转向,举手投降了。”
旸谷之人哈哈大笑,青阳部落之人却是怒目而视。
孔任心中恚怒,冷笑一声:“木克土么?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元素反辱!”凝沙之剑疾攻,那漫天的细沙几乎把姬孟唐给笼罩了起来,左手却不住地从地下吸取泥土,形成一面又一面的土盾,变成土球粘在姬孟唐的灵寐杖上,瞬间那姬孟唐竟仿佛手中挥舞着一座土山一般,动作更见迟缓。
“元素反辱是什么?”艾桑忽然问道。
桑冥羽沉吟片刻,忽然偃狐嘿嘿笑道:“元素反辱亦称五行反辱,五元素之中,木克土,可若是木元素之力不抵土元素之力,土元素却可以把木元素击败。哼哼,反辱?如此容易么?”
便在此时,姬孟唐发威了,忽然手中灵寐杖暴长一丈,那盘曲的杖端竟然化作了一条狰狞的乌蛇,从土球之中激射而出,直噬孔任。孔任猝不及防,土盾一挡,“噗”,那乌蛇竟然穿透土盾,瞬间扑到了他的面前,张口便咬。
“灵寐之杖?”孔任大吃一惊,元素之力运转,脸上忽然露出金石之相,那乌蛇喀的一声咬在他额头,竟发出金铁之声,却没有咬进去。便是如此,已然把孔任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灵寐之杖乃是产于泰山之巅的灵寐木所造,这灵寐木除了木质坚硬,倒无甚出奇,只是姬孟唐所使的这根灵寐木却颇为稀罕。原来这根灵寐木上,数百年来一直生活着一条乌蛇,这乌蛇数百年来吸取天地间的木元素之气,竟然修成了木元素力,朝魔兽的层次发展。蛇类吸取元素之气的能力虽然不如人类,但它数百年来的积累,也非同小可。不过这条蛇也倒霉,数百年前,金天部族的族君少昊氏偶然路过泰山,发现了这条乌蛇和灵寐木,心中一动,竟然将蛇与木炼成了一体,庞大的木元素力尽数封印在其中,化成一支木杖。
从制作上而言,这灵寐杖与少丘的玄黎之剑一个道理,虽然其元素之力比不上玄黎体内的强大,却也差不了许多,乃是大荒中难得一见的次神级武器,比之七大神器固然不如,但比之孔任以自身元素力凝成的土之护符,可要强了不少。
第七十四章 元素之牢
灵寐之杖一出,孔任慌了手脚,不单是他,任谁凭自身的元素力对付次神级武器,都会手忙脚乱。尤其那乌蛇和灵寐木炼成了一体,不但体态灵动,而且乌蛇的尾巴居然还能像树木一样分叉,孔任虽然将自己的全身都石化,但那乌蛇之尾便如上百条触须的大章鱼一般,无孔不入,钻鼻子钻耳朵钻眼睛钻嘴巴,应付起来异常吃力。
姬孟唐哈哈大笑,握着杖的中部,盘旋飞舞,那蛇头蛇尾在他元素之力的催动下,自行寻找目标,攻击孔任,瞬间那无数的蛇尾居然在孔任身上绕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旸谷众人不禁松了口气,知道这次少君无忧了。其他人则尽数看呆了,连虞无极都捻着手指,脸色沉郁。
蓦地孔任一声大喝,也不管身上的乌蛇,手中凝沙之剑突然化作一柄长矛,直刺姬孟唐的肝脏。姬孟唐不愿舍弃大好局面后退躲避,挺身力受,凝沙之矛嗤地刺上他的身体,却被木化的皮肤挡在了身外。孔任手中一旋,凝沙之矛嗤嗤旋转,竟如一柄钻子般朝姬孟唐体内旋去,木与沙激发出来的灰尘漫天飘飞。
双方此时全是以自身的功力硬抗,且看是凝沙之矛先钻入姬孟唐的体内,还是乌蛇之尾先刺入孔任的体内。便在此时,一直捻动手指的虞无极屈指微微一弹,一缕看不见的暗火嗤地射入了姬孟唐的后腰!
木生火,火对木的克制是实实在在的,姬孟唐毫无防备,那缕暗火直射入木元素丹所在的肝部,木元素丹顿时一滞。这下子可要命,孔任的凝沙之矛正在他肝部的外面疾钻,元素丹一停滞,凝沙之矛再无阻力,嗤地将姬孟唐刺了个对穿!
轰然一声,木元素丹在体内炸裂开来,姬孟唐大叫一声,身子抛飞,远远地摔在了地上,挣了一挣,旋即不动了。
没有了木元素的催动,那乌蛇嗖的一声与灵寐木化为一体,掉在了地上。
“喂,小家伙,你到底是谁?”粗犷的吼声在元素之牢内轰轰作响。
少丘颓然坐在自己的地牢内,呆呆地瞅着顶上的一角天窗,泪流满面,却不答话。
自从偃狐走了以后,囚禁在隔壁的这个犯人就开始对他大声盘问,问了有七八百句,少丘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心思仍旧沉浸在空桑岛毁灭的哀痛之中。却没有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木木的,小腿以下的肌肤已然化为了一截枯木!
那人恼了,怒道:“小家伙,为何不答?信不信我过去将你屁股揍开花?”
少丘仍旧不答。那人骂骂咧咧的,也无可奈何,道:“你是金系的吧?可是奇怪,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气息?东岳君这老匹夫又在搞什么古怪?以为找个金系之人,便可以套走老子的话么?妄想!”
他这么一说,少丘倒是一怔,心神一净,随即感觉到体内的玄黎之剑有一股异动。想了想,他随即恍然,在这元素之牢内,元素之力被封印,但玄黎之剑却是一件实物,自然受到影响不大。
“动便动吧!”少丘心中悲苦,“我即使出了元素之牢,又怎么样?空桑岛毁了,父母死了,这茫茫大荒,哪里又是我的容身之地。还不如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度过一生算了,也省的到了大荒中,考虑什么做渔夫还是做英雄的烦恼。”
“哎,小子。”那人叹了口气,“你就不能陪我说句话么?老子在这元素之牢里呆了一个多月了,总没人跟我说话,都他娘的憋死啦!就算你是东岳君派来的奸细,套老子话,那你总得说话不是?”
少丘仍旧默然。那人恼怒不堪:“你他娘的,做奸细可真不合格。”
“别骂我娘!”少丘大怒,呜呜痛哭了起来,“她死了……空桑岛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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