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忽然天空中轰然一响,犹如山崩地裂一般。四人急忙抬头,只见百丈之外的虚空中,光线和空间一阵扭曲,仿佛一面撕裂的帷幕,迸现出一团黑色的空间。四人目瞪口呆之际,那黑色的空间猛然闭合,恢复原状,而半空中,却凭空现出一条人影,手脚乱舞着从数十丈高处跌了下来。
四人被这异象惊得目瞪口呆,白苗弯弓搭箭,许地横盾警戒,望着那跌下来的人影。
“扑通——”那人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瞬息间却又弹身而起,随即又是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上。
四人怔怔地望着他,连白苗也将手中的弓箭垂了下来。这人他们认识——面容刚毅,身躯魁梧,一套犀牛皮的战甲包裹全身,可不是归言楚么?
众人还未明白,却见虚空中又是一阵扭曲,五条曼妙的身影从半空中缓缓而落,凝立在归言楚面前,却是五名身着巫觋袍服的女子,巫觋袍服本就宽大,后面四人连头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两道秋水般的眼波,最前面那女子却将头罩取下,那种清丽明艳之色,令众人眼前神情恍惚,仿佛置身于一片柔和的春江波色之中。她额上勒着一道白玉抹额,光洁的额头,乌黑的长发,在白玉的映衬下更是熠熠生辉。
那女子甫一现身,目光便朝着桑冥羽诸人瞥了眼,却面无表情,转头望着归言楚道:“归大人,太巫氏念你一身修为殊为不易,不愿赶尽杀绝,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第二百章 丰沮玉门2
“这五个女子是太巫氏的手下?”桑冥羽精神一振,果然不出所料,这座山是被封印制造出的幻象!
归言楚也看见了桑冥羽等人,却不与他们说话,傲然站了起来,横睨着面前的五名女子,淡淡道:“若是太巫氏愿意接见在下,在下何必出此下策,擅闯玉门?巫盼,在下只有一个要求,见到太巫氏,望你能帮在下传达,否则不死不休。”
桑冥羽暗忖:“原来这女子便是太巫氏座下的七巫之一,巫盼。”
“家师已然说了不见你,何必执着?”巫盼道,“归大人纵然志气可嘉,但丰沮玉门又岂是你说闯便能闯的?”
“哈哈哈。”归言楚大笑道,“大騩之山这区区障眼法,在下还未看在眼中,你我交手一日一夜,你也杀不了我。我就这么跟你耗着,耗得你青春老去,韶华不再,巫盼大人不觉得可悲么?”
巫盼摇头叹道:“井底之蛙。你若是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归言楚哼了一声,一翻眼睛,竟然坐到了地上:“来吧,我看你怎生不客气。静止术只怕你还不会,否则老子只有伸着脖子让你砍杀了。预言术?召神术?还是封印术?老子都见识过了。嘿,若是巫咸到此,老子也只有夹着尾巴溜之大吉了,你么,嘿嘿……”
巫盼明澈的眸子里闪出一抹怒色,斥道:“当真不知死活!”
手中巫印一捏,便要出手。归言楚冷冷地望着,虽然大模大样地坐着,却全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便在这时,忽然空中传来一阵悠悠的叹息:“盼儿,便让他来吧!这几位少年,是我等待已久的客人,一并请来,不可怠慢。”
巫盼一愕,朝着虚空躬身道:“是。”说完冷冷地望着归言楚,“太巫氏答应见你了。还有这几位小朋友,你们已然在荒山上转了数日,太巫氏也都是看着的,她老人家要召见你们。”
归言楚与桑冥羽等人大喜。归言楚一跃而起,大笑道:“早知如此,咱们何必伤了和气!”
巫盼哼了一声,不予理会,手中一捏巫印,在虚空中一划,桑冥羽等人只觉眼前光芒一闪,猛然间周围的空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周围流水潺潺,鸟语花香,他们竟然置身于一座山势峻奇,巉岩兀立的山谷之中!
此时已近隆冬,虽然还未曾下雪,但北风呼啸,天寒地冻,不过仰头望去,天上云卷云舒,愁云涌聚,却对这片山谷毫无影响。
“那便是丰沮玉门么?”桑冥羽喃喃地道。
众人抬头望去,却见群山的烘托之中,两座孤峰并立而起,腰部有一座天生的石桥相连接,峰顶云蒸雾绕,氤氲四起。
“不错。”巫盼道,“左峰丰沮,右峰玉门,中间那座桥名曰伏羲桥。”
她不愿多说,带着众人循着山间小径蜿蜒直上,翻过一座山峰,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石台,只觉水声轰响,劲风震荡。众人抬头望去,才发现伏羲桥下,一道巨大的瀑布宛如天河倒泄,无边的水浪从数百丈的高空直扑而下,扎入石台尽头的水潭之中。
水潭的边缘,却耸立着一座高达十余丈的黄玉琮!
桑冥羽仔细打量这座黄玉琮,和空桑岛巫谢的紫玉琮一样,外方内圆,表示天和地,中间由一个穿孔,表示天地之间的沟通,孔中穿过的天地柱,象征天上地下以此柱来交流。
石径在黄玉琮两侧分成左右两条,巫盼带着众人由右侧的石径上去,攀上了险峻峭拔的玉门。石阶有九千余级,陡峭至极,所幸众人体内元素力充沛,倒不觉辛苦,一炷香的时间,便到达了伏羲桥畔,再往上,又攀爬了许久,才登上了这座玉门的峰顶。
峰顶仿佛被一把巨斧从中劈开一般,尽头是一座宏伟的宫殿,岩壁相夹在两侧,石壁内开凿着数十个石室,以回廊相连接。众人一路经过,只见石室内不少身着巫觋长袍的女子跪坐在内,手捏巫印,闭目冥思。院落中几名巫仆默默地打扫着地上的落叶,单调的刷刷声回荡在山壁之间。
巫盼带着众人绕过宫殿前的一座高达十丈的青铜巨鼎,踏上宫殿的台阶,道:“此处便是太巫神殿了。太巫氏在殿中等候,各位随我来吧!”
桑冥羽和归言楚等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很快就要见到这个大荒中最为神秘、权势最大的女人了,无数关于她的传说涌上众人的脑海。大荒中的神之代言,万民信仰的对象,她一句话,可以令整个炎黄的民众疯狂;她一个手势,可以令数百部落的数十万战士随着帝尧的旗帜奔赴淮水,血染沙场。
如果说帝尧是炎黄联盟的执政者,她便是炎黄的精神支柱!
第二百零一章 太巫氏1
踏入厚重的大门,众人顿时一呆,本以为一进入大殿,便进入一座宫殿里,周围立着支撑的柱子,四壁都是厚厚的墙壁,不料一踏进去,众人眼前却猛然一空,居然看见了蓝天白云!
脚下是大荒中无限的山河,眼前是漂浮的云团与蔚蓝的天空,日月悬于其中,按着神秘的轨迹往来运转,星辰布于四方,织成宇宙中最奇异的图案。他们居然仿佛漂浮到了空际!
艾桑呆呆地抬了抬脚,踩了踩坚实的地面,仿佛怕一失足,从虚空中跌落下去。没有一个人笑她,大家尽皆是这种想法,眼看着脚下团团的云朵,却不敢踏前一步。便是归言楚这等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也是骇异无比,僵立在了原处。
“来吧,”大殿——或者说虚空的深处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淡淡道,“宇宙与凡尘一样,以为脚下的物质是土,你便踩在了地上,以为头顶的物质是云,你便身在苍天之下。既然到了此处,白云便是你们脚下的土地。”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虚空的云雾深处,耸立着一座石台,一个脸上戴着紫石面具的女人端坐在其上,身上的丝绸长袍上金丝银线相交织,散发出璀璨的色彩。
“叩拜师尊!”巫盼和那四名圣女跪拜在地,然后起身分立在两侧。
“嗯。”太巫氏缓缓道,目光从紫石面具后射了过来,众人齐齐感到心中巨震,只觉体内仿佛有一股无形之物,忽然胀破了躯壳,被这目光吸了过去。桑冥羽心中一动,急忙屏息凝神,压抑着心中的一切念头。转头看了看归言楚,只见他神情凝重,似乎在运行元素力抗衡。
“你便是两日前闯我丰沮玉门的归言楚么?”太巫氏打量着他,点了点头,“木元素力已然修炼到了自然劫的顶级境界,引自然之力为自身之力,果然很是不错。可惜,难道自然之力便是天地间最庞大的力量么?何其愚也!”
“那么请巫神明示,天地间最庞大的力量是什么?”归言楚冷冷道。
“你看看这日月,看看这星辰,它们在运行中诞生了生命,造就了天地河川,草木人兽,然而它们本身却仅仅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太巫氏的声音毫无一丝情感,“你,修炼自然之力,又能达到什么境界?”
归言楚闷哼一声,无言以对。太巫氏的目光在紫石面具后晶莹闪烁,望着桑冥羽等人道:“你叫桑冥羽,嗯,你叫艾桑,持破玉弓者为白苗,背旋龟盾者名许地。说吧,你们求见本座,所为者何?”
桑冥羽躬身施礼道:“在下求见巫神,乃是前来献上一件遗物。”
“哦?什么遗物?”太巫氏道。
桑冥羽从怀中掏出了巫谢的紫玉琮,捧在手中。太巫氏望着紫玉琮,默然片刻,叹息道:“谢儿死了么?怪不得数月来本座失去了与她的精神联系。是她托你将此物带到玉门的么?”
见太巫氏也不是无所不知,桑冥羽松了口气,却依然屏息凝神,轻声道:“是的,在下本是空桑岛的一名寻常族人,自从金之血脉者逃离空桑岛之后,在下追随巫谢大人来到大荒,擒拿金之血脉者。不料巫谢大人先是在大海中与金之血脉者力拼,受了伤,而后又遭遇金天部族的木之守护者戎虎士,被他破掉了巫神封印,身受重伤,力竭而亡。临死前,巫谢大人命在下将这座紫玉琮带到丰沮玉门,交付与您。”
正说话间,却见太巫氏手一招,紫玉琮忽然自桑冥羽的手心飞起,落在了太巫氏的手上。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紫玉琮,声音中不胜哀伤:“谢儿居然死得如此不值。唉,自谢儿去后,短短旬日之内,礼儿的精神力本座也感知不到了,料来凶多吉少。十巫竟然一去其二,难道大荒之中,又要经受一场蚩尤血劫那般的大变么?”
“师尊不必伤心,弟子速去查明两位姐妹的死因,必定将凶手严惩不贷。”巫盼躬身道。
“不必查啦!”太巫氏长叹一声,“大荒中的异变,本座岂能不知。唉,这数百年来,我巫氏一脉日渐凋零,母系之族日渐减少,又岂是一二小人所为?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大荒之中尽皆为母系,女人传承血脉,祭祀鬼神,发明卜筮符号继而创建文字,便是在二百年前,仍可以一女多夫,实行对偶婚,一个男子在许多妻中有一个主妻,一个女子在许多夫中有一个主夫。到后来演变成从妇居,丈夫迁到妻方的家族居住,仍旧是女子占主体,男子到了妻家,不过是个‘壻’,职责仅仅类似乎做事的仆役。仅仅二百年,一切都变啦!”
太巫氏声音凄凉无比:“如今炎黄联盟,除了女娲部落、固鸠部落、葑吕部落等寥寥几个部落女子还能担任部落之君,哪个不是以男子做部落之君?现在一女可以嫁多夫的古制,便是在这些母系部落之中,也是罕见了,而男子却可以一夫多妻,甚至购买无数女奴供其淫乐。哼,到了颛顼帝之后,父系势力更是日渐增长,颛顼竟然定婚姻,制嫁娶,确立男女有别,长幼有序。还规定什么,女子与男子道上相逢,必须避让一旁,如若违抗,鞭挞之。”
太巫氏越说声音越激愤,巫盼急忙劝解道:“师尊,您提这些陈年旧事做甚?颛顼帝的这条规定不是经过师祖的抗争,而被取消掉了么?”
第二百零二章 太巫氏2
“取消掉了又如何?”太巫氏兀自愤然道,“难道我母系的辉煌便会回归了么?上古定例,祭祀必须由女子执行,巫者必须由女子担任,可如今,巫觋并立,且日渐侵蚀巫者的权利。除了一些大部落主祭祀仍是由巫者担任,一些小部落甚至都没有巫者,仅仅是由觋者充任!成何体统!”
“巫神请勿悲伤。”桑冥羽忽然道,“在下以为,男或者女,巫或者觋,乃天生阴阳两极,便如这宇宙之中,有天必然有地;苍天之上,有日必然有月;苍天之下,有山必然有河。孰盛孰弱,均有违天地之道。此起彼伏,无非如波峰谷底而已,天地若是不谐,人类又如何生存?因此巫神还是莫要在意。”
“哦?”太巫氏眼中精光大盛,盯着桑冥羽道,“你真是如此认为?”
“是!”桑冥羽直视着太巫氏那仿佛虚空般幽远的目光,正色道,“在下自幼便崇拜巫觋,两者阴阳共存,才能使天地和谐,诸神眷顾,两者中无论哪个,一有盛衰,灾祸便会降临,诸神便会抛弃我们。目下大荒中变乱纷呈,处处不谐,皆是由此而引发。因此,冥羽立志成为巫觋,改造阴阳,使二者平衡,使人间和谐。”
太巫氏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忽然从石台上慢慢起身,无尽的虚空衬托着她的身影,日月运行,星辰转动,仿佛宇宙中一尊神祗一般。
良久,太巫氏慢慢道:“你身为男子,只能做觋者,只怕做了觋者之后,你便会改变了主意。”
“巫觋有性别之分,何时有职责之分?”桑冥羽扬声道,“若是分了职责,必欲压服另一个,便会割裂阴阳,大荒中纷乱四起,天地崩裂,冥羽如何肯做这天地间的罪人?届时,诸神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么?”
“好!”太巫氏哈哈大笑,“天地间应时而生者,必定非常之人!嗯,既然你愿意称为巫觋,本座便遂了你的心愿!你体内拥有火元素力,虽然极为微弱,却难以凝聚心神,修炼精神力,你打算如何处理?”
桑冥羽慨然道:“便请巫神废了在下的元素力!”
此言一出,艾桑、白苗、许地三人不禁骇然,便是归言楚也吃惊地望着他。桑冥羽却神色自若,丝毫不以为意。
太巫氏点点头:“你既然有此恒心,天下间何事不可为?盼儿,你带着他们前去丰沮吧!将桑冥羽交给少觋氏,度他成为一名觋者!”
“是。”巫盼望着桑冥羽,目光变得无比和煦,笑道,“你这便跟我去吧!想必少觋氏也会很喜欢见你的。”
“哎,等等,等等。”归言楚急忙道,“巫神,在下与他们可不是一路的。在下专程来见您的,可没必要到少觋氏那里去。”
“唔,你有什么事?”太巫氏淡淡道。
归言楚扑通跪倒在地:“金天部族的异变想必巫神早已知道,荀季子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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