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祠是薛家崇宗祭祖的祠堂,对于对面这房子是干什么的不少人好奇过追寻过都未果,十几年来只薛老爷一人有资格进,且一年也只去一次,都是每次带缈缈上山后夜里再偷偷来这里。
这房子屋顶飞檐翘角,光秃秃没有任何题匾,两扇黑漆实榻大门紧闭,只一把铜锁挂在当中。进入其中瞬间被一股陈旧木味呛了一口,薛缈缈怔怔打量着这四四方方一间房,心想没什么特殊嘛,还不是个普普通通的空房?不明白老爹为何封此处为禁地。
要说唯一算得上特殊的便是紧里的那面墙了,墙面挂满了各种字画,字体隽秀画风罕美不知出自何人之手。薛义居站在其中一幅面前翘首端详,薛缈缈注意到爹爹情绪有些波澜。
再去看那字画,不难发现这幅与其他那些不同笔韵,此书硬朗洒脱带着力道,一看就是出自男人之手。一句“背灯和月就花阴,十年踪迹十年心。”渲出了一幕凄凉孤独的场面,薛缈缈刚有些身临其境的意思,只见老爹伸手绕过字画背后不知怎地摆弄一下,竟是“咔嚓”一声,墙面移动,二人已是进了另一空间。薛缈缈吓坏了,这竟有暗室?心想着果然小画书里说的都是真的!
墙上的煤油灯被薛义居逐个点起,室内瞬间亮堂了起来。薛缈缈这才静下心观察,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甬道,甬道略长,尽头渐渐开阔出现一殿台,殿高出前堂二三米,下设有石阶。石阶那端殿台上供奉着什么,缈缈这才明白此处是一祠堂啊!
想必这才是真正的禁地吧,暗道外的空房纯属幌子。可是何人的祠堂需建得如此神秘?缈缈不敢吭声,随爹爹向前凑近一看,当中只供一牌位,自上而下漆金竖写“先妻薛洛氏之位”几个正楷大字。
薛缈缈心生重重谜团,老爹的正妻不是只有大娘一人么,如今怎么跑出个薛洛氏被神秘供在此处?难道是爹私藏的女人?而这姓洛的女人又是何人呢?洛这种姓氏极为少见,一看就不是本邦之姓,缈缈一时想不到别的,只觉大娘被爹背叛,又想起自己那死去的娘亲,于是愤愤看去老爹。
手指着牌位酸溜溜说道:“娘去了那么多年,也没见爹如此祭拜过她。”思及于此,缈缈模糊的双眼已看不清老爹的反应,脆冷的声音撞击着四壁,形成的回声像一把把刀子飞向薛义居心里。“爹的心可真够大,装着大娘二娘,竟还能装下别的女人。”
“缈缈你……休得无礼。”
“怎么,我说错了吗?爹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又有没有考虑过娘的?”
薛义居心一揪,闭了闭眼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缓缓开口:“这就是你娘。”
“什么……爹说什么?”
“缈缈不是很想见母亲么,这便就是了。”他指指殿前的灵牌道。
“我、我娘……?”像是做梦一样,她感觉没太听懂爹的意思。
她娘明明姓罗名晴悠,而这牌位上的……薛缈缈不停默念着罗和洛,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却又很是糊涂着,只听老爹继续说道:“本想着一辈子藏在心里的,看来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你娘她真实姓名叫洛卿侑,是西渊国……最动人的女子。”说起来缈缈她娘,薛义居两眼泛着晶莹。
“西渊国的?那不是跟馨妃一样?怪不得她们喜欢同样的花,也怪不得我在中原找不到格桑。”
“谁告诉你这些的?”
“还能谁……”除了她大禽兽相公还能谁啊。
薛义居有些心绪不宁,希望是他想多了吧,他皱着眉头说:“宫里的事还是少谈论为妙,当心惹上杀身之祸!”
“至于么……一朵花而已……再说又不是我说的,爹要说就去说秦肃天去……”
薛义居脸一黑,突然转了个话头:“明日带你上秦府走一趟吧。”
“啊?去干嘛去?”
“咱去把那人休了如何?”
“休、休了?”薛缈缈慌了,老爹这是要干嘛……
“是啊,休了就再不用喊他作‘相公’了。”
“……”她突然知错了,低着头转移话题:“嘿嘿爹……说说那花吧还是,私下说说不砍头吧?”
薛义居摇头,真心拿这闺女没办法。
“传说格桑花是由西域的格桑活佛而变,能给整个族类带来吉祥,所以在西渊国被人誉为圣花供奉。”
“啊还有还有那个传说我知道,是不是西渊国每个女子都养这种花,都希望找到八瓣的格桑来得到美好爱情?娘是不是因为这样才找到爹了?”薛缈缈兴奋地说着。
“是的吧……”薛义居默默叹气,他不想告诉缈缈,此花在西渊只有皇族才有资格养,平民碰了是要杀头的。
“对了,我要把花拿来栽到母亲灵前!”
“这里不见天日没有沃土成活不了。”
“那……那我就拿来给娘看看,然后继续栽在我院子里。”
“不可!爹说了,不准养那花。”
“为何啊爹给个理由!这花又不是不祥之物,明明是给人带来吉祥的,干嘛不能养?”
“听爹的,毁了吧,爹不会害你。”
薛缈缈实在不明白,爹为何如此固执己见。
“爹到底爱不爱娘?”
“缈缈……爹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只是爹有爹的顾虑。你可以将花放置灵前直至枯萎,就让这花随你娘去吧,听话。”
纵使缈缈搞不懂为何,却也无力再反抗,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能让娘看看心头好也好。
“此花不可再与任何人提及。”薛义居郑重提醒道,他都不知秦肃天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只是单纯觉得此花好看才拿回来给缈缈的?不像是那么简单,他与九王爷走的甚近,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好嘞,女儿知错了……”
“此地亦是如此。”
“知道了……此事事关重大,连相公也不能说的那种?”
“你还当他是你相公呢?”
“明白了!”
薛缈缈郑重地点点头,要我说她明白个毛啊!老爹明明是借机数落她没个为人妇的样子,是数落她太不把人家秦肃天当相公了,而她却理解偏了,以为爹说的是此事连相公也要防,又或者……爹真打算让她俩掰了?
嗯,掰之前就防着吧,其实她心里想的是,何止此事啊,依她看什么事都得防着那禽兽,反正她跟他又不亲,他不是亲相公!
31、坏人
薛缈缈正儿八经入醉仙坊做事的第一天就被派下了个苦活,尽管这活是薛晖那家伙摸着下巴颏诡笑着吩咐给她的;但为了不输阵还是一口应了下来;当然了,肯定是背着爹和大哥。
一大清早的天还没亮;她冒着风雪一个人生疏地赶着马车拉着重货走在雁回山的山路上便后悔了;道路崎岖又极颠簸,车还赶不好;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光是为了和薛晖赌口气至于害自己这么惨吗?其实这里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发现要送货的这个地址;正是何家在山上的私宅;心想着兴许何维煜在呢;便开心地来了。
应门的管家认得缈缈;寒暄过后说是何四少爷不在;近日都在城里住呢没在山上,害得缈缈有些失落。顺利交完货正要赶着马下山,门里又出来一人,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呦,这不是秦三少夫人吗?”
缈缈回头,奇怪她不认得这人啊,何府的上下也百来号人呢她哪记得全。
“你是哪位?我不认得你。”这人看上去奸了吧唧的不像好人,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人不予理会只扯扯嘴角说起别的:“秦肃天还真是奇怪,居然肯让自己女人出来做这些。”
这人怎么说话这不让人待见呢!
薛缈缈一下来了火:“你说话注意些,请问我做什么啦?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哼,你能耐那我倒听听你都让你女人干嘛啊?哎呦不对不对让我想想……”她抖了抖手里的酒单讽刺道:“你每月月初都要我们按时送来五十坛茱萸和五十坛松醪,我记得这可是管腰腿和补肾脏的药酒啊……你有女人吗?嗯?”她边说边看看他下半身,鬼魅一笑。
“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娘们儿!”看着那人猪肝一样的脸色,薛缈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总比某些人不是爷们儿强!”
她肆意狂笑着,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身陷困境,在这荒山野岭黑黢黢的大清早上,和一个邪性无赖男斗嘴可不是什么英明的事。
然而当那人阴着脸露出凶相靠近她时,她心里才咯噔一下知道大祸临头了,她想冲进门内向管家求救也为时已晚,他用力一推将她推进马车,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骑在了她身上。
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呵,今儿个就让你看看我何巳到底是不是爷们儿!”
薛缈缈一听吓没了魂,指甲对着他眼角狠狠抠下去,殷红的血渗出来淌在他脸上。本以为他会气急败坏对她动粗施暴,没想他却是擦去血珠诡异一笑:“秦肃天的小娘子竟如此泼辣。”然后指腹轻轻在她盈白嫩滑的脸蛋上游走着:“看着倒是美味,就是不知吃起来——”
“啪”地一声她挣出手来扇了他一个嘴巴,激的他有些怒了:“嘿!别以为我不敢碰你!不就是个秦肃天?”
何巳有些生气地将身子压低,一双眼不怀好意地盯着她,那分明是坏人的眼睛。薛缈缈这才真心怕了,咬着下唇别过去脸不敢看他,眼睑一垂一串泪珠子滚落。
“你也知道怕?”
“你想怎么样!”
“呵呵倒真是勇气可嘉,死到临头还敢跟我嘴硬?也不知道你这女人哪好了,竟能迷得那闷葫芦颠三倒四的,连他秦肃天的破鞋也上赶着穿。”
妈蛋竟说她是破鞋!还有他刚说闷葫芦?是在说维煜吗?可他是谁?他也姓何应该是维煜的亲戚吧,维煜的亲戚会有如此卑劣的?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她狠狠说道。
丫头片子发火哪有一点杀伤力了?何巳冷笑一声委身下来,一口便咬住她的唇。
她浑身汗毛竖起,胃里泛着恶心豁出老命跟他死磕,膝盖狠狠一顶趁他捂着某处疼痛不堪时将他反扑。然而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是吃素的,何巳竟呲啦一声便撕破了她的衣物,领口开裂至肩,眼看她雪白的香肩就要受辱,他却猛地悬崖勒马,死盯着一处看发了呆。
他在看她左肩的图腾,血红的一团不太能确定是何图案,远看倒真像是一簇娇艳的曼珠沙华了。薛缈缈不解,为何所有男人看见她这图腾都要愣怔一番?确切地说,是她相公秦肃天也曾经如此过。回想起第一次在山上的篝火旁,他吻上她肩头时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良久才继续下去。而现在何巳扯开她的领口也停了下来,他还会再继续吗,她怕极了。
趁何巳愣神的工夫,薛缈缈狠狠咬上他的手指,十指连心他吃痛,她打算趁机跳车逃跑,没想脚刚落地脖子后面一痛,身子跟着便软了下去。
*****
才恢复点意识的薛缈缈试着抬了抬眼皮,这是哪啊……看不太清。揉揉眼再看,是在一个房间里?首先她可以确定她是躺着的,其次感觉身上软绵绵的应该是盖着锦被。
扭扭头发现床上没人,屋里的装修是顶级奢华的,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她猛地从床上弹起,下意识往锦被中探去,呼……还好不是光着!
探起身时看见屏风外几米的藤榻上躺着个人,是男人。那男人微倾着身子侧卧于榻上,背对她所以看不到模样。缈缈只觉他睡觉的姿势比那禽兽还优雅好看,是他救了她?
下床走过去看,好一张冰冷霸气的脸,眉头紧锁着,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只看了一下他却突然睁眼,吓了薛缈缈向后一跳。
“你……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一心急问出了句毫无意义的话。
那人眯斜着眼冷冰冰说:“你少了衣物还是缺了银两?”
她摸摸口袋,荷包还在衣物也在,尴尬着说:“呃、啊……那谢过公子了,大恩人受小女子一拜!”
这丫头,真把人家给震住了,反差也太大了吧?
他冷哼说:“天真,我就不会再给你穿上?”
“你……”
“然后再给你塞点银两。”
“你……你当我是花姑娘?!”
她二话不说抄起一旁的酒壶就砸向他脑袋,“砰”的一声,浓烈的香味散到空气里,他后脑勺那湿乎乎流下来的液体也不知是血还是酒。
这下玩笑开大了,他只不过想好心提醒她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罢了,谁知她还真下毒手啊!不过谁让他嘴贱逗人家呢,认栽吧。他伸手捂上头,薛缈缈这才看到他左臂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你你你流血了……”她有些手足无措。
“我知道……”
“我是说头……”
“我知道!”他有些气地推开她,头已经开始有点晕了。可是突然瞄到她的手也在滴血,应该也是拜那酒壶所赐。
他忍着晕眩找来个盒子,硬撑着把她按到榻上。
“你、你干嘛!原来你真是坏人!”薛缈缈尖叫着,以为他又要干嘛。
“好人坏人你也逃不掉了,不如乖乖的。”说罢还将她身子一翻,一条腿压上她的后腰防止她乱动弹,吓得她都快哭了,心想这天下的美男都跟禽兽一个属性么!那盒子里的瓶瓶罐罐是啥呀该不会是迷魂散啊阴阳和合散之类的吧!
她眼看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三思啊美男!莫为图一时的快活而断送了自己大好前途啊!你要为你爹娘想想,回头你被押入大牢他们可是要哭瞎眼的啊!再实话告诉你吧我有隐疾,我都二十了还没嫁出去呢……”她嘴里不停念叨着,身子扭动着后脚乱踢,弄得那人脸都黑了。
“再乱动你试试!”
一句话吓得没声儿了,膀胱要是有尿非挤出来不可……薛缈缈屏住呼吸肝颤了半天,发现他只是抓着她的手撒了些粉粉,然后又裹了些布料,身子再被翻过来时盯着自己那被包的像粽子一样的爪,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
“你说我要图什么快活?就你这张苦脸?你想得倒挺美。”
“……”
“你有什么隐疾?被害妄想症吧?”
“我……”
“爷撒撒银子大把姑娘往死里给爷笑,非找个哭丧似的?”
他一说她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忙胡乱擦了一把,脸上很是挂不住地看着他。
“我救了你,不用谢。”
“……”
“放心,那坏人没把你怎样。”
“哦……”
“把你怎样了的是我。”
“!?”
“但我不是坏人,虽然也不怎么好。”
这人真逗,也不知哪来的兴致和这丫头打哑谜。
门声响,低头飘进来个人。
“少爷,秦家那批货到了。”
秦家?
薛缈缈支着耳朵听;心想该不会那么巧吧?
可惜那人一摆手,两人就不说话了。
他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