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一同告辞了。
回到家里,春花将温太太的话说了出来,两人放下了心。温太太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她不但没有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必要。
他们都知道温太太口中的那个姓孟的,应该就是上次与卢梦生一同运军械的孟百户,至于姓周的,就连卢百户也没想起来是哪一个。
卢百户在外院却没听到这样重要的消息,温副千户毕竟要比温太太这样的内宅女子要精明得多,不会轻易说出这些内幕的。春花得来消息,也可以算是成功的夫人外交了。
夫人外交春花并不太懂,不但根本就没法与前世那些上了媒体的夫人们比,就是比她在明代的姐姐琼花也相差甚远,但她人缘好,虽然不是刻意,却打听到了一些重要的消息,结果是相当理想。
过了两天,温太太打发人来对春花说,她回娘家时对父亲说了,卢百户去屯田的事情已经确定下来,只等过了十五就会公布。
于是春花再次去看温太太,并没有与卢梦生一同去,卢梦生要是去了,就要与温副千户在一起说话,她和温太太间的事还是不通过温副千户的好。
但卢梦生还是将她送到了温府的门前,因为春花带了些谢礼,其中的两匹织金缎的重量可不轻,还有肖鹏给她带来的一些小玩意,正是温太太非常喜欢的。
果然温太太看了春花带来的装在雕花象牙小盒子里的各色胭脂水粉,爱不释手,她从小父亲从京城给她请来了一位教导嬷嬷,从那位嬷嬷口中,她就一直对京城有着非同一般的想往。
她听说那里的城墙是那样的高大,那里的府第是那样的轩昂,那里的人物是那样的俊秀,那里的物产是那样的丰富……温太太最大的理想就是将来到京城去生活。
其实,她这样想,还与她心里的一个小角落里隐藏着的一个潜意识有关。胡指挥使的父亲是永宁侯,她本就应该是侯门千金,但由于是姨娘没有被侯府接纳,自己也没被送入侯府教养,而且一直没上族谱。
后来为了与温副千户成亲,父亲求了祖父,才将自己记在了族谱上,这样温太太对自己是侯门千金的归属感就更强了,天子脚下的侯府才是她的家,那里美轮美奂的生活才是她应该享受的。温太太平时所用的东西就大部分来自京城,她对那里的一切都有着一种神往。
京城的东西实在是太精巧了,就像卢太太带来的这些,虽然父亲回京城时也会给她带回来一些小东西,但一个粗线条的父亲怎么及得上专门做过这类生意的肖老板会选女人喜欢的物件呢?
春花就此被温太太引为在定辽前卫的第一位闺蜜,也是她唯一一个,因为别的人她实在不屑于往来,只有卢太太还算是勉强够格。对春花来说,与夫君未来上司的太太相处融洽也正是她要做的。
因此春花此后也多次来看温太太,她有了身孕,不免有些多愁善感,比平时喜欢找人说说话。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定辽前卫自然灯火闪烁。一年前的今日,春花刚刚在定辽前了落脚不久,当时元宵节时,靖远楼只是在门前点了一排的灯笼。如今,靖远楼在新起的二层楼顶搭了五尺多高的灯架,上面用小灯笼排成了大大的靖远楼三个字,在卫城各处都能看得见。
靖远楼门前,摆出了一排的桌子,上面用竹竿挂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写着谜语,猜中了,就送一份汤圆,既可以要一碗刚刚煮好的,也可以要冷冻的,当然这汤圆也是向外出售的。
因为谜语都不难,引了无数的人上前去看,不识字也不要紧,有人会将上面的谜语一个个念出来,因此靖远楼前围着的人最多,大家的笑声也最大。
春花拉着卢梦生站在远处看着这里热闹的场景,“耿掌柜和金花真能干,这些都是他们俩张罗的。”
“你不是给他们写了个计划书,让他们按着行事吗?”卢梦生笑着说。
“就是有计划书,落实下来也不容易,”春花斜了一眼卢梦生说:“我也想上去猜个灯谜,好赢一碗汤圆吃。”
“你又胡闹,”卢梦生握着春花的手说:“想吃什么馅的汤圆,回家我煮给你吃。”
春花确实在说笑,她怎么能去自己的店里猜谜呢,于是她就拉着卢梦生走了,“我们去别家猜谜,我猜谜可厉害了!”
春花不是在吹牛,她虽然学问不深,但脑瓜极灵,确实擅长猜谜。她一间间铺子走过去,每间都猜上两个灯谜,得了不少的小东西,卢梦生手里都拿不住了。这还是因为大家都认识,她不好意思猜得太多。
“宝宝,你怎么这样的聪明?”卢梦生手里一串杂七杂八的小玩意,用景仰的目光看着春花。
春花倒难得地谦虚一次,“其实不是我聪明,是这些谜语都不难,如果是难的,我也猜不出来。”定辽前卫的灯谜比较粗浅,谜底大多是日常用品,还真难不住春花。而她在京城虽没去外面看过灯,但就是在郭家也见过些文人们编的灯谜,真的不知所云啊。
春花这样一本正经,卢梦生看着好笑,要不是周围这么多人,他自己手里又拿着一大堆的东西,真想上去捏捏她的脸。两人只顾着说话,便没有太仔细看着路,与一个人碰上了。
“小心些,别碰了我家太太!”
春花被推搡了一下,卢梦生赶紧将她护在怀里,沉声责问:“是谁在推搡我太太?”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春花听着刚刚推她那个人的声音很熟;拉了卢梦生一下,借着灯光仔细一看;说话的正是温太太身边的牛妈妈;再向后面看去,温副千户和温太太一并走了过来,牛妈妈与几个下人簇拥在周围。其实春花并没有碰到温太太;而是与那牛妈妈碰了一下。
牛妈妈也看出来春花了;马上笑着上前行了了一礼说:“老婆子没看清是卢太太;得罪了。”
春花明白;温太太有了身孕;想出来看灯;又怕被人碰了;就有些小心些过头了。自己虽然被推了一下;但并不重,也没怎么样;这种小事;用不着计较;于是便笑着与打招呼,“温副千户与太太也出来看灯?”
卢梦生明白了情况,也放下了刚刚的事,上前招呼温副千户。
温太太见了春花,倒是很热情,便扔下温副千户与她一同走,春花只好与她并行,将卢梦生留在了后面。
“怎么买了那么多?”温太太看到卢梦生双手里拿了那么多的东西,不禁奇怪地问。
“都是猜谜赢来的,”春花笑着问:“温太太拿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听说是从各店铺里赢来的东西,温太太立刻不感兴趣了,“定辽前卫能有什么好东西?我用的物件都是在京城和广宁府里买来的。”
对了,这位太太是有这个习惯,春花刚刚忘记了,她笑笑不再客气了,正好她们路过一家竹器店,见外面挂着灯笼,春花便笑着说:“我们去这家猜猜灯谜?”
温太太见春花兴致盎然,也被她感染了,点头随她过去了。
高高挑在上面的一个红灯笼上写着“红娘子,上高楼,心里疼,眼泪流。”便马上回身去找卢梦生。此时卢梦生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了,春花说了谜底,又指着上面摆着的一只竹编的带梁的小筐说:“我要那个。”
卢梦生果然上前对店家说了谜底,又拿回了那只小筐。春花将卢梦生手里的东西一一放了进去,一把筷子、一包针、一块火石、一只木偶,林林总总十几样东西,都是这样的小物件。春花要赢这只筐就为了装这些东西。
这时温副千户也猜中了一个谜语,也拿了一只与刚刚春花选中的一模一样的小筐,递给温太太。温太太接过了,看也没看一眼,就递到她身边的一个丫环手上,说:“这粗糙的东西我可用不上,赏你了。”
春花看到温副千户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扭头向前走去,便打消了自己想再猜一个谜语的打算她原来一直是每家猜两个谜语的,对温太太低声说:“副千户是为你猜的谜语呢,想让你高兴。”
温太太却高声说:“我让他派人到京城给我打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他不肯答应,想拿这个破筐子应付我,没门!”
刚刚遇到温氏夫妻时,春花就感到他们虽然一同看灯,但并不亲密,眼下更证实了这一点。
春花见温副千户向前走得更快了,就知道他一定听到了温太太的话,不禁也皱起了眉,夫妻俩就是有什么矛盾也不该在外面说出来,可是她又不能劝眼前的温太太,恐怕现在的她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
一副红宝石头面虽然贵重,但对这俩人却不算什么,他们的矛盾决不止是一副头面那样简单,但春花无意追究。她笑着岔过话题,与温太太说起路边的灯笼,再也没有猜谜的心思了。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些没什么意思的话,春花在心里打算怎样摆脱温太太,她想和卢梦生继续高高兴兴地看灯。就在她东张西望时,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勇子和留儿等几个人。
刚刚春花到靖远楼时,得知范娘子打发他们先出去看灯了,大约就是打的不让他们扰了春花和卢梦生的主意。范娘子是知道春花的一些实情的,她总怕留儿给春花带来麻烦,毕竟留儿不是春花的亲生女儿。
春花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赶紧大声喊了起来,勇子听到了,带着他那一小队人走了过来。大人们都在忙,勇子就是大人了,由他领着这几个孩子。
此时卢梦生也听到声音过来了,他从勇子背上把留儿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肩头,把那只篮子交给勇子。勇子等几个也猜到了些谜语,便将东西都放入了篮子。
一阵的忙乱,将刚刚的尴尬带了过去。
留儿坐得这么高,心里又高兴又得意,她现在已经两岁多了,话说得很清楚,一路上有她在,一点也不清静:一会儿指使着她的父亲快走;一会儿要买灯笼;一会儿闹着要提着篮子;又闻到了香味,要吃路边一个人卖的五香狗肉。还有小武、小琴、大丫几个半大孩子,在春花面前从来都是自在惯了的,终于闹得温太太不胜其烦,与春花打个招呼分开了。
春花客气地与她作了别,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于是一行人每人提了灯笼,吃了狗肉,又将卫城的四条大街逛了个遍,过了子时,见留儿已经在卢梦生的怀里睡着了,才将孩子们送了回去,他们俩人回了家。
“温太太那人,你若是不喜欢就不用再应酬她了。”卢百户帮春花换衣服时说。
“我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讨厌,”春花脱了外衣,泡在浴桶里洗澡,帮她洗澡的活早有人抢了去,并不用她自己费力,“再说也不是为你才应酬她的,还记得孙如冰的事吗?就是那时,我请人为我引见的赵姨娘,从那以后就与她们母女有来往了。”
春花说的是事实,就是不为了卢梦生的事,她开靖远楼也一定要应酬卫城里的官员及眷属,再说,这对擅长与人打交道的春花也算不了什么。她笑着抱住卢梦生的一只胳膊说:“这样的事我做得很好的,但如果遇到像孙如冰那样不讲理的,就得你负责了。”
卢梦生听了春花如此妥帖的话,心里舒服极了,他的太太说什么都是又有道理又让自己爱听。其实他也明白,日常过日子,总不能都是快活轻松的事,总会有些不愿意见到的人或事,遇到了不可能都要躲过去,就像这个温太太。
他本来是心疼春花才这样说,春花不但明白他的意思,还安慰的他。他在春花胸前已经洗了好几遍的地方揉搓着,头凑向春花耳边说:“我会努力上进,以后让你也做个尊贵的诰命夫人,不用再应酬那些不喜欢的人了。”
春花曾经是诰命夫人,不过她一点也没把它放在心上,而且抛掉了那个身份逃到了辽东镇。她如今是寡妇再嫁,按律不能封诰命的。卢梦生不懂,才会这样说,但春花还是感动极了,她并不说破,“那好,本夫人命令你赶紧不要再洗那里了,你已经洗了好几次了!”
卢梦生也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又急不可耐地将她从水中抱出来,自己匆匆洗了一下,心痒难耐地钻进了被窝。
过了正月十五,卢梦生就恢复了每天到军储所的平常生活,春花便不顾他的反对,天天早起来给他做饭,将他送走后在家里收拾卫生,空余的时间还给他做了两样针线活。
过了正月,她也会忙起来的,因此现在她要认真享受这静好的时光。
温太太提前透露给春花的消息也很快就公布了,卢梦生回了家告诉春花,一切与温太太说的一样,温副千户统管新设的三个百户所,他驻在三个百户所中离卫城最近的那个。
“副千户问我是否想与他驻在一处,”卢梦生对春花说:“我对他说我想去最西边的那处。”
春花并不懂哪一处有什么不同,卢梦生便细细地给她讲:“温副千户所驻之地自然是最好的,离卫城最近,而且与他在一处,自然也会有些方便条件的,但同时也会处处受制掣。最西边的百户所,虽然荒僻了些,但开垦土地不受限制,正好可以大展拳脚。”
卢梦生平时于屯田练兵打仗的事情分外上心,平时也时常琢磨这些事情,春花看到他表面的平静下掩盖不住意气风发,便也替他高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自己喜欢做生意,先后开了福记和靖远楼,每天的日子过得很充实,而卢梦生一定也是想有机会大展鸿途的。
命令虽然已经下来了,但实际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温副千户过几天就要带着三位百户到屯田之所察看,上面虽然已经划下了大略的位置,但那里的具体情况还不得而知。这又涉及及到一件事,要再买一匹马。
卫城里给每一位百户都发了一匹马,但卢梦生此次出去,他带的军士,也就是勇子却没有发马匹。那么远的路,如果没有马,勇子只能跟着跑过去,虽然不少的军士都是那样的,但春花可舍不得,于是就与卢梦生商量要给勇子买一匹马。
最后他们议定,将卫城里发的马给勇子骑,再买一匹好马卢梦生骑。卢梦生本来就喜欢马,以前也动过几次心思要买,只不过因为一系列的现实困难而没有实现。
在边城,一匹普通的马大约十两银子,卫城发的黄骠马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而更好的马,就像前世的各种名车一样,多贵的都有,最后卢梦生请了懂行的人陪着他到马市,花了一百两银子挑了一匹高大的枣红马,将发下来的那匹黄骠马给了勇子。
两匹马牵进了卢家,拴在西侧的围栏里,又添置了喂马的马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