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你的车他们一定还会作别的用。”齐嫂说。
“用就用吧,”春花不以为然,“在百户所里也是闲着。”
齐嫂不吭声了,她忘了太太是有钱人,听说她有一个大饭店,有两层楼,里面雇了不少的人干活,就是卫城里最大的官也请她去做席面。而且她做起饭菜来确实很不一般,就像眼下炖鸡,也与她平时的方法不同,齐嫂一面打着下手,一面暗暗记在心里。
太太是很讲究的人,吃的东西不仅要干净,还要生熟分开,切菜的案板有两个,刀有好几把,做菜做饭的锅也要分开,还有放东西的碗碟杯盘,也分成好多种,齐嫂都要努力记住。
鸡炖了一个时辰,肉香四溢。可是,夕阳已经快落山了,可卢梦生和勇子还没有回来。
看着别人家的窝棚前已经开始吃晚饭,自己摆在桌上的几个炒菜也快凉了,春花焦急起来,听别人带话说,卢百户和勇子说晚一会儿回来。
这两个人干什么去了呢?
齐嫂也奇怪,“百户总是同大家一起回来的,今天怎么晚了?”
两人正猜测着,总算在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里,卢梦生和勇子走了过来。勇子几步先跑到春花身边说:“嫂子,你炖鸡了吧,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春花打量了一下他们俩人,头发都是湿的,倒是洗得干干净净,“你们到河里洗澡去了?”
“是啊,”勇子像小大人似的说:“干一天的活,身上都是土,要是不洗一下,衣服都弄脏了。”
话是勇子说的,但主意一定是卢梦生出的。
衣服重要人重要?用那么冷的河水洗澡,要是病了怎么办?春花沉下脸来,斜了卢百户一眼,因为外面的人很多,她不能多说什么。便不理卢梦生,到了灶前,将正在炖着的鸡肉盛出一大碗来,递给齐嫂说:“炖得很烂的,端回去给婆婆吃吧。”
怪不得自己说炖一只鸡,可太太一定要炖两只,原来还给自己家一大碗,齐嫂赶紧推拒,“不,这是百户专门给太太买的。”
“我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春花把碗硬塞到她手里,摆手让她回家。
齐嫂只好端着鸡肉向自家的窝棚走去,就见她的婆婆和小红走过来了,马上迎上去说:“婆婆,你怎么过来了?”
“我见你这个时候还没回去,就来看看。”齐嫂的婆婆虽然过了古稀之年,但耳不聋眼不花,前两年还能下田,眼下也干些家务。看到了齐嫂端的鸡肉,便指了指,问:“这是要端到哪里?”
一旁的小红已经忍不住凑上来闻闻鸡肉的香气,孩子们好久没吃上一次鸡肉了,自然馋得很。
“百户太太给婆婆吃的,”齐嫂将那碗鸡肉交给小红端着,自己就想回去,“刚刚百户回来晚了,太太很不高兴。我去看看。”
婆婆笑着拉住她说:“你去干啥?那小两口好得蜜里调油似的,没了外人,一会儿就好了,你就别去添乱了!”
齐嫂回头一看,卢百户正将一碗鸡肉端给勇子,并将几张烙饼放在上面说:“你去找他们一起吃吧!”并向勇子悄悄地示意着。勇子就端着碗飞快地跑了。
然后卢百户就老老实实地坐饭桌前,没了平时的气势,细心将几块鸡脖子挑出来放在太太的碗里说:“你最爱吃的。”
太太则将一个小酒盅递到了他的手里,脸上早就又是笑吟吟的了,“河里水那么凉,再不许去了!衣服脏了我给你洗,要是人病了,可怎么办?”
卢百户点着头,说什么齐嫂没听到,婆婆已经拉着她走了。“婆婆,你说的真对。”齐嫂感慨地说:“婆婆,你说卢百户那么刚强的人,怎么就被娇滴滴的太太管住了呢?”
“这就是月下老人牵的红线,谁想解也解不开的。”
“对了,婆婆,今天太太到了黄家屯里买了一大堆的东西,还不让我告诉百户,你说她这是要干啥呢?”齐嫂把今天她的见闻说了出来。
“太太行事是同别人不一样,”婆婆见多识广,但也猜不透,便说:“既然百户让你伺侯太太,你就好好地伺侯,什么都听太太的就行了。”
这边卢梦生和春花吃过了饭就躺在窝棚里,在定辽前卫晚上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这里更是这样了,甚至连坐一会儿的地方都没有,进窝棚里只能躺着。春花靠着卢梦生问:“你平时晚上都做些什么?”
“吃了饭就看一会儿书,有时练几个字,困了就睡觉。”
“那想我吗?”
“白天总有事情,不怎么想,可晚上没人的时候就非常想,有时都想得睡不着觉。宝宝,你想我吗?”
“我也差不多。”
春花感到卢百户搂住她的手又紧了一紧,“今天,我给你丢人吧?”
“丢人?”春花不解。
“我今天去挽犁,”卢梦生在她耳边解释着,“耕牛不够用,别人都没有我有力气,再说我也不是天天做的。”
“啊!我也很心疼你这样辛苦,可是丢人,没有啊。”春花也很奇怪卢梦生的话,靠自己的力气干活,是最光荣的,“再说,你当时的样子,好酷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加更!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这是春花第二次说自己酷了;第一次自己没听明白,她还给自己讲了一下;听说是她的家乡话;就是有男子汉气慨的意思。卢梦生从春花的语气中听出了她对自己的喜爱,心里的高兴劲就别提了。原来以为晚上回来时春花有些不高兴也有挽犁这一件,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想到这里;卢梦生刚才就蠢蠢欲动的念头就更抑制不住了;他想钻进春花的被窝;可春花刚刚就同他说好;现在他每天太累了;床上的事必需有节制。
卢梦生一动;春花自然能察觉;这么小的窝棚;一个人动一动,另一个肯定会知道。她把自己的被子裹得更紧;像一只小蚕蛹;只伸出一只白净净的手指头;点着卢梦生的额头,“刚成亲的时候我随你闹,现在你都瘦了,要好好保养。”
卢梦生更忍不住了,“我瘦一点也没什么,力气比过去还大呢,”他辗转反侧,在春花耳边不停地说:“那我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折腾了半天,春花只好松了口,“只能一次。”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的妇人常用不让上床来威胁丈夫,而且还很有效。以后,她也试着用了几次,效果真的不错!
转天垦荒的人走了没多久,老黄就同他的二哥将猪肉送了过来,“太太,我们按您的吩咐,半夜里起来杀的猪,天一亮就赶车出来了,还带来些你昨天没运回来的东西。”
春花将东西收了,又让老黄把马车赶到做饭的大棚下,将猪肉卸了下来,对管事的陆太太和文太太说:“把这头猪添在午饭里吧。”
这是黄家屯里现在最大的一头猪,这家去年养大了两头猪,最大的过年杀了,另一头就没舍得杀,正好让春花赶上买了下来。虽然没有称,但怎么看着也有三百多斤重,眼下分成两片摆在那里,让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从内地迁来的军户都是出身贫苦人家的,就是丰年也吃不上几次肉。自从遇到了荒年,他们从去年到现在没吃过猪肉。而从定辽前卫抽来的几家军户过去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
他们上一次吃肉的时间倒是一样的,就是前些日子,黄家屯的人给卢百户送了一只狍子,卢百户让煮了分给大家。
而且这时候的人可不认为野生的狍子比猪肉健康有营养,而是觉得狍子肉不够香,没有猪肉好吃。
可眼下这样肥的一头猪,现在要都做了吃,每个人都能吃上一大块肉吧。有人已经咽起了口水。
文太太,她是文总旗的太太,平时不大爱说话,比陆太太文静多了,她上前去春花说:“太太,这样大的一头猪,还是分成几次吃吧,这天气放几天没事。”
“没关系的,明天还有。”春花答道。她也是算计过的,这猪虽大,但这里的人那么多,第一次杀猪,怎么也要让所有的人都吃到一些,必需都做了。
文太太虽然不赞成春花的浪费,但听她这样说,并不敢反驳,便说:“太太,我们先将肥肉切下来些熬成油留着以后做汤时加上些可好?”
春花见文太太这样会过日子,也明白了别看陆太太嗓门大,但两人中真正拿主意的还是文太太,就点头同意了。
几个妇人就忙碌起来了,并又临时找了几个人帮忙,要想将一头猪都切成肉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春花见她们的菜刀太少了,又回去把自己切肉的刀拿了过来,可她要切肉,去被大家拦了下来,这么娇小的太太哪里能干得动活!
春花就去帮着蒸馒头,大家也不肯让,最后她只管放调料,这一点大家都愿意让她做,虽然她才过来两天,但大家都知道她极会做菜。
文太太带着人将肥肉切成厚薄适中的大片,在一口大锅里添了少许的水,就将这些肉放了进去,不停地翻动,很快就熬出了猪油。在这里,肥肉是要比精肉贵的,就是因为能熬油吃。
慢慢地肥肉片变小了,成了金黄色的油渣,文太太就将油渣用漏勺捞出来,装了一小盆,送到春花面前说:“太太,用这个油渣打饼很好吃的。”意思是让春花拿回家里。
春花摇头,看着棚子外围得里外三层的孩子们,说:“给他们吃吧。”
孩子们一哄而散,一会儿的功夫,都洗了手,排成一队来领油渣。春花在给孩子们发过糖后,还发过一次核桃和松子,这些孩子们已经知道她的规矩了,只有冼干净手排队才能得到东西。还真是聪明,不过就是日子过得太苦了,前世没人肯吃的东西,到了这里都成了宝。
因为只有春花一个闲人,于是她便拿着盆子,让每孩子上来拿一块。剩下的,自己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吃了,又递给每个人尝,“文太太的手艺真不错,这油渣熬得恰到好处。”
这些妇人也一样很久没吃肉了,就是有肉吃时她们吃得也是最少的。上面有长辈,中间有丈夫,下面有孩子,她们永远是要舍已为人。春花自己先吃一块就是想让大家也都尝尝。
可大家也只是各自尝了一块,剩下的由文太太收了起来,“明天放在馒头里也很好吃。”
还能那样做?开过饭店的春花从没听过,她不敢置喙。
第一锅肉煮好了,这边各家也都派出了人拿着器皿等在棚子外了,春花刚刚与文太太等人商量,共煮了两锅肉,一锅分给百户所里的所有人家,第二锅才要送到垦荒的人那里。
给大家分肉也是一项艰巨的工作,春花和大家都推举文太太去做。文太太拿一个大磁碗,仔细估量了一下已经倒到大盆里的肉,然后盛好一碗肉,力争数量相同、肥瘦相当,再添满汤,倒入每一户人家的碗中。每一次都忘不了说上一句,“这是百户给大家添的菜。”
春花汗颜,她若不让文太太这样说,她就会说:“这是太太给大家添的菜。”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让她说是卢梦生的主意吧。而按正军人数分东西是百户所一惯的管理方法,春花也不可能改变。
差不多每一家都领完,第一锅肉也分得差不多了,有一家只有夫妻两个,现在都在百户所外,还有一家留在百户所里的人不是太老就是太小,也不能过来领,文太太心里都有数,找来一个妥当的人替这两家领回去。
第二锅肉做好了,又将野菜放了进去,大家就赶紧装车送饭。时间已经比平时晚了一些,可好饭不怕晚,大家很有底气地走了出去。
春花再看到卢梦生时,他正光着膀子,挽着犁埋头耕地,那动作,那肌肉,要是在前世,摄影家看了,一定会给他拍上一组照片,用什么“力量与美”之类的词来命名。
春花看到他投向自己的目光,突然觉得他是为了给自己看才专门在这个时候挽犁的!这个人还真幼稚!
果然,卢梦生到了春花面前悄悄问:“我酷不酷?”
卢梦生想起了昨晚宝宝在自己怀里说的话,她说自己身材超级棒,胸肌、腹肌都特别的健美,她还说了几个名词他没记住那时候他兴奋得顾不上弄清楚,后来他们就抱在一起睡着了。
“酷极了!帅呆了!”春花给他擦了擦汗,将衣服帮他披上,在衣服的掩护下掐了他一把,怎么觉得他这个样子是在调戏自己呢?
两人坐了下来,这次春花有备而带,拿出一块油布铺在地上,对卢梦生将昨天她去黄家屯的事告诉了他,因为陆太太已经在旁边大着嗓门喊着:“今天百户给大家添肉菜了!”而且阵阵肉香已经传了过来。
“你呀!”卢梦生不知说什么好,又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赶车的?”
这样就蒙混过关了?春花赶紧说了她同金花学赶车的的事,不过,她刻意把学习时间太短忽略了,而是吹嘘自己的车赶得有多好。
其实不是她蒙混过关了,而是卢梦生想起了自己认识春花这些时间了,知道他的太太表面上看着娇滴滴的,其实心里却刚强,这样的行事正符合她的性情。而他正是喜欢这样的春花。
从这以后,卢梦生就没再提让春花回定辽前卫的事,其实他早就应该知道,他是阻拦不住春花来这里的。
他们正说话间,齐嫂将饭菜给卢梦生送来了,这次却有春花一份,“文太太一定让我端过来的,太太也跟着忙了一上午。”
春花并没有拒绝,这是她融入这里的开始。于是她掰了小半个馒头吃了起来,跟着大家一起忙了半天,她正好有些饿了。
吃上一会儿,春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勇子没跟过来一起吃饭。“勇子呢?”
“他有几个差不多大小的小伙伴,一到吃饭时就来找他,你就不必管他了。”勇子是有几个很好的小伙伴,也确实常来找他,因为别人还算是孩子,他却已经是正军了,这些孩子们就把他当成了小头领。但他不来吃饭,却是卢百户专门与他谈话的结果。
他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天快黑时才回家,中午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与宝宝在一起,哪里能让勇子一直搅在他们中间呢。
春花倒没怀疑,在这种如胶似漆的时候是想不起别人的,她在碗里挑挑拣拣地选了块肉吃了,又吃了几根菜,将自己的碗推到卢梦生面前。最后,馒头还剩了一个,卢梦生也吃不了那么多,春花只好送了回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春花将带来的枕头放好;让卢梦生躺在上面,又给他肚子上搭了一个小夹被;这都是她专门带来的。春日正午的阳光照下来;暖暖的,她坐在一旁与他说着闲话,“你说大黑和二黑还能不能回来呀?”
春花的那两只狗;从小就抱来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