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温副千户也常常有些轻佻的话语动作,春花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也没在意,今天竟然又更进了一步,眼下恰好没有人,春花就想一次性把事情解决了,因此不但不松手,反而手上加了力气,“温峻!你以后还对小婶这样风言风语吗?”
“不了,不了,快松手!”温副千户高叫着求饶。
春花放开了他,温副千户是男人,听说功夫不错,若是用力,春花自然要吃亏,可他被春花揪住耳朵也只是讨饶,这孩子本质不坏。
“你也说小不小了,总该懂点事,以后再敢说这样的话,我就……”春花刚想再教训他几句,就听有人嘻笑了一声。她和温副千户一起抬头看去,门口站着孟百户正咧着大嘴笑着,温副千户一见到他,刚刚只是耳朵红了,现在整张俊脸就像刚煮熟,还冒着热气的虾一样红通通的。
☆、第一百三十章
春花也有些尴尬;加上前世的年龄,她怎么也比温副千户大上好几岁;所以在她眼里温副千户就是个大男孩;再加上前世男子和女子间并不像这里规矩森严,她以前同朋友们在一起也会这样笑笑闹闹的。但眼下揪温副千户的耳朵多少也有些不合宜。
更何况这种事情让别人听到了,怎么也不是好事。虽然她一直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泼辣能干不大在意名声的寡妇;也不愿意再多上这样一件麻烦事。再说;还有温副千户的名声也要顾及。
春花马上就恢复了平时和善的微笑;对孟百户行了一礼说:“好久不见;孟百户怎么在这里?” 孟百户从总旗晋了百户后到卫城里来的次数多了起来;也常到春花的饭店里吃饭;不过在这里遇到总是有些奇怪。
“我来卫城有些公事;在官署遇到了温副千户;我们就一起过来喝酒,还打了个赌。”
春花凭直觉就知道温副千户今天的举动与这个赌局有关系;刚刚她就闻到温副千户身上有酒味;眼前的孟百户也明显是刚喝过酒的。于是她狠狠看了一眼温副千户;息事宁人地说:“天黑了,我本想看看这房子翻修得怎么样了,现在已经看大不清,不如我们都离开这儿吧。”
说着向外走去,心里却又想起来,鲁大姐送了饭菜早就该回来了,可她与温副千户说了半天的话也没见她过来。她跨出屋门,就看见鲁大姐正在院子门前与一位兵士正说着什么,那人正是温副千户的随从。
孟百户却在一旁笑着说:“温副千户,于娘子可没看上你,这几天的客都由你请了。”
春花听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了,一定是温副千户对孟百户说他和自己关系不一般,结果两人打了赌,春花一阵恼怒,竟拿自己做谈资,火气上涌,恨不得骂上两人几句。
就在话冲口而出之前,她控制住了自己。就是在前世,能干的女人也免不了会受到些议论,到了明朝,对女人如此的苛责的时代,就是在这边城,她以寡妇的身份出头露面,开店做生意,也会受些委屈,想开了也算不了什么。
看孟百户不以为然地样子,他也没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自己在饭店里自然要与各色人物打交道,在寻常人看来很有可能与某些人有着不太正当的关系。
其实孟百户与自己也曾有过共同对敌的经历,很有几分交情,两人也相处得很好。只要他到定辽前卫来,一定要来靖远楼吃饭,照顾自己的生意,与自己来往也总是中规中矩的,她的太太与春花关系也不错,每次来卫城时也会到靖远楼里看看春花。
孟百户能这样说,那就说明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难首要找每个人发火说明吗?说起来这条路也是自己的选择,若是想不被别人调笑,躲在沧浪山庄里就好了,除了家仆,可以不见人。
春花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了看正在修建的房子,靖远楼美好的前景就是前面,她的心被喜悦、满足充实了,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温副千户既然输了,就赶紧掏银子请客吧。”
“看,于娘子也这样说了。”孟百户没发觉出春花在这一瞬间情绪的波动,他笑哈哈地说:“于娘子可不简单,敢拿了弓箭与瓦刺人对射,哪能让你这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子给勾搭上呢。”
温副千户刚刚铩羽而归,他在酒席上吹嘘了小婶对自己不一般,见大家不信,就借着酒劲过来找小婶,他让自己的随从缠住鲁大姐,自己悄悄地溜入了屋子里。小婶总是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可能是因为饭店那边人多口杂,有所顾及,现在没有别人,总能答应自己了吧。
再说过去就是自己也以为只是在定辽前卫避避风头,很快就回宣府呢,因此小婶不愿意和他来往他也能明白。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虽然娶不了小婶,但一定能和她长久地来往着,不会让她吃亏就是了。
自己年轻俊俏,过去在宣府镇时就很受女人们的欢迎,愿意跟自己春风一度的女人多着呢。现了定辽前卫还不是一样,有好几个大姑娘小媳妇总是同自己眉来眼去,只不过小婶却总是油盐不进。
孟百户竟然偷偷跟着过来了,看到己出了丑,让温副千户很是没面子。但过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温副千户也稳住了神,偷香窃玉哪里是每次都能成功的,总还是要慢慢磨的,因此他便又腆着脸说:“小婶,是你害我输了的!”
春花一笑,又好心地说教了他几句,才叫了鲁大姐一同回店里去了。自己有自己的路要走,这样的事情要是样样往心里去,那还能做成什么,因此竟把这事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春花虽然忙,但每隔几天一定要去看看金花,这天,给孩子们上了课后,她将店里的事情交给新提拨的两个掌柜,自己带着大丫和留儿,随着银花她们去看金花。
金花就是因为自己才被她的大祖父关在家中,这样一个自由惯了的女孩子,要有半年的时间不能出家门,春花一直都能内疚,总是尽可能地多来看她。
金花虽然不说,但春花能看得出来,她在家里闷得很。让一个从小就自在惯了的女孩整天闷在小小的院子里,对于这种痛苦与无奈,春花是深有体会的。于是她将涂三爷带来的料子挑了几块带了过来,希望金花看了高兴。
金花见了留儿,马上抱过去,大丫比春花还经常到舅母家里来,因此金花虽然有几个月没去饭店了,但留儿与金花一点也没生疏。
然后大家又一起看衣料,这几块料子都是定辽前卫这里还没有的样子,金花果然很高兴,拿着几块衣料比来比去,与春花等人商议哪一块给舅母,哪一块给妹妹们,最后才想到她自己。
春花早就了解金花的这个习惯,她本来就是家里的老大,懂事能干,这几年舅母肚子也没了动静,她是一定要招婿上门的,现在已经当起了半个家,事事以家里人为先。
正是她这种敢于承担责任、擅长关心体贴别人的特点,金花在饭店内的工作也是极为出色,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出春花所聘用的两个掌柜,只要假以时日,金花一定能负起更大的责任。而且金花经历了这件事后,性子慢慢沉稳下来了,这对她反倒是好事。
一屋子的女孩子们围着几块衣料说说笑笑,尤其是银花,一个顶俩,把屋子里弄得热闹非凡,连舅母进了屋子都没有发觉。
“于娘子来了。”舅母进了屋,见这一群人还在拿衣料比着,就含笑招呼。
春花听了,赶紧过来见礼,又与舅母说话,“我原来在路上结识的布商涂三爷到定辽前卫来,特别给我带几块新式的衣料,我也不能穿,便给金花带过来两块,大家裁衣服吧。”
舅母先抱过留儿逗着说了几句话,又看了料子说:“这样好的料子,于娘子应该留着的,等你和留儿出孝了做衣服穿,总不能一直穿得这样素。”
“衣料不比别的,总是有个时兴,这是现在广宁府里最新的样子,留到以后就成了旧款了,还是趁着天气暖和了,赶紧让妹妹们做了小袄穿。”
银花拿着一块料子说:“母亲,我们大家都说这块紫红色如意纹的棉绫,你做衣服再合适不过了。”
舅母笑着说:“这块料子真好看。”笑容中却有些勉强。
春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果然金花问:“母亲,大表哥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倒没伤筋动骨,身上的几块青紫让我用药酒给揉了揉,脸上那块青总得带一阵幌子。”
春花知道她们说了大表哥就是卢百户,心里也奇怪卢百户出了什么事,但明显就是刚刚发生的事,只有在家里的金花知道,银花几个也不清楚,大家都想问,但谁的嘴也没有银花快,她第一个问了出来,“大表哥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他们几个臭小子切磋一下功夫,下手狠了点。”舅母说得很是轻描淡写,但眼里却流露出来担忧来。
切磋功夫,在定辽前卫这里可是很平常的事,偶尔也有失手打了一两下子的,但若是伤了几处,那就不是切磋,而是打架了。
春花在定辽前卫也住了半年多,对于这些事情多少知道些。卢百户他们在自己饭店里小院里也不是没练过手,还第一次听说他受了伤,到了要用药酒的地步。
不待她张口,银花已经又问了,“大表哥是同谁动了手?”
春花也是想问这个问题,见银花问了,便转向舅母,听她说:“梦生不肯说,但我听陪他回来的勇子说是温副千户和孟百户。”
“大表哥与孟百户不是好得很吗?”银花又问。此时大家思路都差不太多,春花也是如此想的。
“谁知道呢?”舅母敷衍着说:“金花,你带妹妹们去看看你大表哥,我同于娘子说说话。”
提到与卢百户打架的是温副千户和孟百户,春花不知怎么就想起他们两人那天打赌事了,她有一种直觉,这事与自己有关,但她也无法再问,过一会儿,她也去看看卢百户好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舅母果然有些心烦;把几朵花打发走后,她随手把抖开的料子折起来放在一旁;对春花叹了一口气说:“指挥使的妾室;真是把梦生害苦了。”
“那事不是早已经过去了吗?也没再听别人说些什么。”春花有些不解。虽然上次卢百户相亲没成,指挥使的妾室说了几句嘲讽的话,但这种事只能充做一时的谈资罢了;而且稍微懂些道理的人都不会在外面多说些什么。
因此在春花看来;这早就是水过无痕的事了。就是和氏当初说自己和卢百户有什么不妥的传言也已经烟消云散。
“是啊;别人都忘记了;可梦生心里却过不去;怎么也不肯定亲。上次你对我提的孙千户家的大女儿;多好的一个孩子;还有好上千两银子的陪嫁;可他就是不肯让我去提亲,前两天我听说孙小姐已经订了亲;估计到了年底就会成亲。唉;梦生都过二十了!”
舅母若是不提;春花几乎忘了孙千户的大女儿的事了,当初还是自己把舅母叫了过去,给她介绍了孙千户夫人。后来,她忙着饭店的事,就没再关心,“不过,那时舅母让我劝过卢百户,我记得他并没有把指挥使家的小姐特别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对那小姐母亲的几句风言风语特别地意吧。”
那时候卢百户对指挥使家因为他脸受了伤看不上他似乎还有些不屑,依春花对卢百户的了解,他不似是作伪。
“是不是他不喜欢孙千户女儿那样的,你舅母你问问他喜欢哪一个?”
“我问了几次,他什么也不说,只说现在不想成亲。”
“那就再等等也行,反正卢百户是男子,也不必着急成亲,这种事情总得你情我愿的,没必要逼着他。”
对于春花这种对婚姻顺其自然的态度,舅母一点也不同意,“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哪能随他的便。他的父母去了,我怎么也得帮他张罗着成了亲。”舅母看了看春花又说:“于娘子,梦生、金花他们都佩服你见解不凡,不如你去劝劝梦生?”
春花也正有想问问卢百户为什么打架,听了舅母的话略一犹豫,舅母怕她推辞,马上就又说:“我就拜托于娘子了,你过去在那里说一会儿话,然后在我家吃过饭再走。”
春花只有点了点头,从舅母家告辞出来,几步后到了卢百户家里。
金花姐妹们正围着卢百户说话,春花见卢百户在家里穿着短衣,身上的伤看不出,左脸上一片青肿非常醒目,见了春花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于娘子请坐。”
又叫金花,“你回家取点茶送来。”
春花赶紧拉住金花说:“我刚在舅母那边吃过茶,只不过想过来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没什么,我不过与他们切磋一下,大家一时手重了,没收住而已。”卢百户说着又想起来什么,到西屋拿出来一个带着轱辘的小木头车子来,递给在屋子里倒处看的留儿,“留儿牵着绳子就可以拉着这小车了。”
留儿已经一岁半了,不但走得很稳,就是话也会说了不少,马上笑着说:“谢,谢!”她还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还憨态可掬地给卢百户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福礼,看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春花心里也很感激,卢百户对自己和留儿真的很好,就像他当初答应的,自己在定辽前卫有什么困难,他都努力帮忙。就连留儿的玩具,他都想到了,亲手做了不少的小玩意。
于是便夸赞卢百户手巧,锡花突然道:“大表哥手巧,可是做出好东西不肯给我们。”
“不许胡说,那天你还从大表哥这里抱回来一个小人偶呢。”金花说妹妹。
“我没胡说,我想要那个四个角都用铜包着,还带一把小铜锁的匣子,大表哥不肯给我,只给我一个人偶。”
锡花话一出口,卢百户就很不自在,同样不自在的还有春花,她收到卢百户让勇子给她的好几个匣子,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就是四角都包着铜,还带一把小铜锁。那匣子所用的木材是专门挑出来的,上面的木纹非常优美。
正因为特别喜欢,她就用那匣子装着她的银钱,锁到了柜子里。幸亏没拿出来让锡花她们看到,春花暗自庆幸。
好在大家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些小事,就又说到了别处,银花风趣地说:“以前听说书的人说青面兽杨志,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青面,如今我可知道了。”
大家哄堂大笑。
“你们在一起就是开心。”舅母端了茶壶和茶杯过来,“梦生这里平时连火都不烧,什么也没有,于娘子你喝点茶。”
张罗着给春花倒了茶,她就叫着几朵花回家,“一会儿于娘子留下来吃饭,你们都回去帮我做饭。”
就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