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想是家人逃亡匆忙,不曾想起我来……”
那长官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宋国人出了名的窝里斗,想不到女流之辈也是如此。你这里有书房没有,我要充作行辕。”
孟玉楼趁机点点头说道:“书房在后头内宅,只怕这么多人住不下吧……”那长官点头道:“我是将官,自然不与他们一处。”说着,转身对贴身亲兵说了几句,玉楼见那个意思,似是要安排这些人住在下房,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若是只有此人在这里,倒是好摆布一些。
一面扶着小鸾,引着那军官进了内宅,安排他在书房歇下,问道:“不知长官可要人在这里服侍,奴家的丫头有些昏厥之症,我想带她往内宅调理调理。”那人笑道:“娘子自去无妨,只是可别乱跑,如今街面儿上不如此处太平,你若不信只管外头瞧瞧。”说着也不再理会玉楼,兀自伸手取了书架上头一套孙子兵法读了起来。
玉楼见状,连忙搀扶着小鸾往后头走,进了自家院落,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连忙取水沾湿了帕子,往小鸾面上揩抹,等了一会儿,那丫头才悠悠转醒,见了玉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孟玉楼连忙伸手掩在她唇边说道:“别哭,仔细他们听见,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睛的恶鬼一般,只是我瞧那带头的好似要人服侍,才没有斩尽杀绝,如今咱们先稳住了他,等等看朝廷是否出兵前来驱散这些虎狼之师。”
作者有话要说:宗望粗线了0 0~
☆、第百十二回
小鸾听了;连忙强忍着止住了啼哭,吓得依旧啜泣了好几声;方才稍稍平复了,孟玉楼这厢连忙找了房内素净的衣裳换上,又除去簪鬟头面,洗了一个清水脸儿,鬓边簪上一朵白花。取了一套素服给小鸾穿了;也给她簪上一朵白花。
方才说道:“我见那些人虎视眈眈的;只怕不规矩,这几日你一定要跟在我身边;千万别乱跑,那个带头的会说汉话;许是念过书,知道圣人教化,如今虽然打进来,未必肯自折身份做出下流没脸的事情来,外头那些土兵尚属蛮夷,不通王化,你可千万别招惹了他们。”
小鸾听了连忙点头说道:“奴婢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伺候奶奶。”孟玉楼点了点头,叫丫头把小厨房的灶捅开了,整治些酒菜给那长官送去,一面自己偷偷的往后面玩儿花楼的院墙之处走了几步,见后头果然没有土兵,想是那长官出言约束,不许这些人进到后宅来。
玉楼来到此处心中一动,就想看看外头街面儿上到底怎么样了,脚踩着一块太湖石,伸出一双藕臂扒住了院墙,只探头往外一瞧,只唬了一个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但见院墙外头街面儿之上,竟是横七竖八罗列着无数百姓尸身,端的是血流漂杵白骨如山,处处残肢断臂,真如活炼狱一般。
玉楼只瞧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勉强稳住了身子下了墙头,直娇喘了半日方才缓过神儿来,心中方知为什么那长官放心自己两个进了后宅,果然外头已经杀得鸡犬不留了,自己两个妇道就是跑了只怕也活不过几日……
孟玉楼稳了稳心神,方才又回到三房之中,见小鸾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连忙叫她拿食盒装了,两个往前头书房里头送饭。那长官吃了,果然赞不绝口笑道:“旁的不说,单是饮食,果然还是你们这里精美一些。”
说着,从腰间包裹之中顺手掏出些肉干儿来向桌上一掷笑道:“你也尝尝我们的东西。”玉楼见了,不敢推脱,只得勉强拿了起来,只觉那肉干儿沉甸甸硬邦邦的,不由得蹙了蹙眉。
那长官见状大笑道:“你们妇道人家只怕咬不动这样的东西,我们骑兵打仗,都是睡在马上,一两月也吃不上一口热乎的,紧要之时嚼两口这个,喝些酸乳,就是一顿饭了。”
玉楼听了,心中倒是感叹,与此人相比,自己这一世倒算得上是锦衣玉食了……那长官说话之间吃了一个沟满壕平,看似十分中意这样的饭食,笑道:“日后你们主仆两个就负责照顾我的饮食吧,我自然约束手下兵士,不叫他们往后宅前来滋扰就是。”
玉楼听见这话,心中稍觉心安,连忙拉着小鸾两个盈盈下拜,多谢那长官回护之恩。
一连几日倒也相安无事。这一日孟玉楼与小鸾正在房里安睡,忽然觉得有人伸手掩在自己唇边,她有孕之人原本浅眠,早已醒了,待要挣扎之际,只觉四肢都给人制住了,呜咽两声不能脱身,那人早将她拦腰抱起,出了三房就往前头书房里去。
到了小书房之内,那人将她放下,玉楼抬眼一瞧,原是自己每日服侍的那位长官,见他面色潮红,似是吃醉了的模样,心中就猜着了几分,脸上一红说道:“官爷既然饮宴已毕,让奴家往后头去烧解酒汤来……”
说着抬脚要走,早给那长官一把扯住了笑道:“你忙什么?我知道这几日你防备着我,只是如今虽然正在议和,条件一时不曾谈拢,说到底也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的事情,早晚有一日你要随我返回塞外,拖延这几日有什么益处?
我也不用瞒着你,娘子生得貌若天仙,我自然不拿你当做一般奴婢看待,你随我出塞为妾,与你在中原地位一般,只怕还要高出许多,我虽是行伍出身,自幼也曾学习四书五经,颇知王化,不愿意对你动粗,娘子如今孀居,何不事从权宜委身于我,乱军之中得一靠山,也是好事。”
一席话说得孟玉楼又羞又怒,柳眉倒竖凤眼圆翻,对那番将说道:“长官既读孔孟之书,必达周公之礼,如今奴家虽然孀居,尚在热孝之中,再说男女亲事如何由着自己商议,自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番并无三媒六证,形同野合一般,奴家纵然身死魂消,究竟不能从命。”
那人听见玉楼引经据典拐着弯儿的骂人,倒是不怒反笑,点头说道:“旁的不说,宋国的女人有味道,也就在贞洁二字上面,不像我们天当被地当床,虽然快活,到底没有你们来的含蓄。”说着,竟上前来搂了妇人粉颈,就要亲嘴儿。
玉楼见他凶性已露,知道讲不出道理来,只得拼死抵抗,摇动螓首躲避,不叫他一亲芳泽,一面伸手推拒,一个不留神,手上的戒指儿竟将那人面上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那长官哎哟了一声,面上就带出些不耐烦来,一把扯住了玉楼的皓腕,正欲发作,但见她手上一枚戒指灯火底下熠熠生辉,款式十分眼熟,倒是停下了兽行,捧了玉楼雕花玉腕,将那戒指对着灯火一瞧,面上十分惊疑,又深看了孟玉楼两眼,疑惑说道:“四王妃?”
玉楼闻言不解其意,竟与那长官面面相觑起来,那人见玉楼不解,又问了一句道:“你是乌珠的女人?”玉楼听了还是不明白,疑惑道:“谁是乌珠……”
那人“哦”了一声,神色似乎释然了起来,摇头笑道:“好小子,真他妈是个好小子,这是只有他偏我的份儿,我倒动不得他的东西了……”说着连忙放开了孟玉楼,神色倒变得温和谦恭起来,笑道:“大娘子,我一时吃醉了酒,冲撞了你,如今已经没事,你且回去睡睡,天色还早呢。”说着,竟点了点头,兀自回了书房内间,不理会孟玉楼了。
玉楼见状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得了活命,也是三步并作两步走,两步当做一步行。正往回走时,冷不防与人撞了一个满怀,两个都是娇呼一声,玉楼听见是女子的声音,方才放心,连忙爬将起来,上来搀扶那人,原来是小鸾来寻她。
见了她一把挽住了说道:“奶奶,这么晚了你往哪儿去?奴婢醒了瞧不见你,可是唬死我了。”玉楼连忙对她摆了摆手,两个挽着回了三房之中。
到了房里将房门掩住了,主仆进了内间,玉楼方才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姐姐儿,你给奴家倒碗茶来吃,容我想一想今儿的事情。”
小鸾连忙答应着,在汤婆子上头取了温着的茶水来倒了一盅子给玉楼吃了,孟玉楼一扬粉颈吃了几口茶,方才稍微回过神儿来,细想那男子言下之意,好像对自己手上这一枚戒指儿很是熟悉似的,这戒指原是当日分别在即时,红药转送给自己的,莫不是杨戬当日身为节度使之时,从哪个金国大将身上缴获的东西,倒与如今这个长官相熟的,这人瞧见了此物,还以为自己与那金国人有些手尾,常言说朋友妻不可欺,他因为此事有些忌惮也是有的……
只是方才的事情疑点甚多,自己想要弄个究竟,又怕言多必失,倒不如就顺着那官爷的意思,他既然收敛形迹,自己也相安无事罢了,书上都说自古胡人无百年国运,若是王师前来,他们退出关外也是迟早的事情……
玉楼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心中也没个算计,只得胡乱睡了。一连数日,倒与那长官相安无事,玉楼主仆两个困坐愁城,丝毫不知外头的行情,也不知道宋金交锋对错如何,只是从那长官之处隐约听说如今正要议和。
这一日主仆两个正在房里坐着,忽见那长官带了两个土兵进来,小鸾吓得缩在玉楼身后,孟玉楼如今与他朝夕相对,知道此人见了自己的戒指之后一直老成持重,倒不怎么害怕,慢条斯理站起来福了一福说道:“不知长官驾到有何见教呢?”
那军爷点头说道:“大娘子,我这一支军队奉命拔营了,你与这姐姐收拾收拾,一会儿我去街面儿上征用一辆香车载了你们一起走。”
玉楼听见这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师打了过来,又或是他们要往别处去征讨,就试探着说道:“多谢将军美意,只是此处乃是奴家祖宅,况且如今一家子死走逃亡,就剩下奴家一个,好歹也要守住了夫主的排位,不能贸然迁徙……”
那长官听了蹙眉道:“论理娘子要怎样,我是管不着的,只是如今两国交战,外头白骨遍野千里无人,放你们主仆两个柔弱女子在外头,我着实不能放心,不如你们依附我军而行,到了繁华之处你挑个地方落脚,底下的事情就不是我的事了,自然有人前去迎迓。”
作者有话要说:呼唤杨大大~
☆、第百十三回
玉楼也不甚听得懂他言下之意,说得好像有人暗中保护自己一般,只是这长官倒是说的在理,如今别说两国士兵,更有不少啸聚山林的强贼趁乱发国难财的;自己两个弱女子;若是当真给他们放走了;只怕也支持不了几日,自己如今两度丧夫,已经是心灰意冷了,就算一条贱命就这般割舍了到底也无妨;只是舍不得腹中孩儿,还有个小鸾尚在花季;总不能叫她陪着自己一起寻了短见……
想到此处只得答应道:“既然是长官的好意,奴家领受就是了。”那军官听了点点头出去;留下她们主仆两个收拾不提。
一时间整顿已毕;果然有土兵拉了一辆马车过来;载了玉楼和小鸾;两个依附着大军一路往北迁徙,孟玉楼知道沿路之上情状惨烈,只怕小鸾年幼受惊,不叫她轻易打起帘子来,都是等到晚间扎营之时主仆两个由那长官的亲兵亲自护送,直接打尖休息。
不知走了多久,这一日玉楼两个正要歇下,忽然听得外头征用的店房之中传出叫骂之声,好似妇人哭闹的声音,玉楼听了蹙起眉头,心中多少猜着了几分,只怕是那些金兵又在做些作践妇人的勾当,待要前去劝阻,早给小鸾一把拉住了劝道:
“奶奶不是说了么,这些人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睛的恶鬼,如今咱们好容易撇清了干系,没人来缠,奶奶这会子怎么反倒要自投罗网呢。”
玉楼摇了摇头说道:“当日咱们依附着他们走,奴家早就对那长官说明了,外头的事情我管不起,只是眼前决不能见那些没脸的事情,他明明答应了,如今怎么反悔,等我去问他。”
说着,也不理会小鸾拦阻,兀自穿了衣裳出门,到了院中,就听见妇人娇呼之声是从前头那长官的房内传出来的,玉楼蹙了蹙眉头,紧走几步上前来,早有门外的亲兵过来拦阻。
玉楼说道:“各位军爷,烦请你们长官出来,奴家有话说。”那几个亲兵知道长官看重玉楼,倒也不敢十分蛮横,只说道:“将军正在宴饮不便见客,娘子暂且回去,明儿再说不迟。”
孟玉楼正要再说,忽然听见里头妇人叫骂之声十分耳熟,细听之下竟是吴月娘的声音,不由得吃了一惊,也顾不得那些亲兵阻拦,一头撞进房内,仔细一看,唬了一跳,但见那长官正搂着一个妇人求欢,不是月娘是谁?
吴月娘此番衣衫不整,见了孟玉楼,好似得了活命一般,趁着那长官不备,狠命推了他一把,上得前来扯住了玉楼,躲在她身后,口中只说“三娘救我!”
孟玉楼虽然恨她前番见死不救,只是如今见了月娘惨状,自己还是不忍心袖手旁观,只得勉强对那长官说道:“军爷这是何故,不是答应了奴家要约束军纪,不做这样下流没脸的事情了么?”
那军官看样子好像是吃醉了酒,见了玉楼嘻嘻一笑道:“娘子这话差了,我不曾出去抢人,这是军中赏下来的命妇,我手上已经有了文书,怎么也算是明抢么?”
玉楼听了这话,知道只怕月娘一家遭了不测,给人卖做了奴婢,心中也是有些感叹怜惜,一面护住月娘,与那军官交涉道:“这是奴家大姐姐,西门府上的当家主母,与奴家有比肩之谊姐妹情份,还请长官放了她吧……”
正说着,忽然身后的吴月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道:“三娘与奴家报仇,这金狗摔死了你侄儿官哥儿,西门家已经绝后了!”
孟玉楼听了这话唬得花容失色,连忙伸手将月娘搀扶起来,见她神情恍惚,似是受了十分严重的打击似的,连忙捧住了月娘的脸问道:“大姐姐说什么?孩子怎么会没了呢?”
月娘哭道:“今儿这天杀的在人市上瞧见了奴家,就要领走,奴带着官哥儿,只怕孩子受苦,不肯相从,谁知这狗贼见孩子碍了他的事,竟劈手夺了过来掼在地下,活活的把个好端端的孩儿给摔死了!”
孟玉楼听了,心中一窒,虽然官哥儿不是她亲生孩儿,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又是西门府上嫡子,如今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就这么平白作践了,自己来日有何面目去见丈夫……
想到此处,心中愤恨不平,将吴月娘护在身后,转身对着那将官说道:“往日里我见将军略同王化,还道你与一般金贼不同,谁知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连小孩子都不肯放过么!”
那人听见妇人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