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达?就是那个当年的小个子?”玲龙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起来,轻轻的咬了咬嘴唇。
梁宇宁怕她情绪再激动,忙说:“好了,至少他看上去改过自新了。实在不行等救他出来之后再算帐吧。你到底走不走,要是不走我可要自己出发啦?”
这时玲龙剧烈的咳嗽起来,过了一会才稍稍好转,梁宇宁问:“是受凉了?还是过劳造成的?”
玲龙说:“大概是刚才体力消耗太多了吧,过一会就好了。”
梁宇宁把收回来的小字典连同自己的汉语大字典一同放在八人消失的圈外,靠近火牛的表和捷达的铲子,又把崔命人抬过来,然后说:“这样我就可以高枕无忧的离开了。”
囚仙湖位于群山之间,四周地理情况都不相同,东面就是梁宇宁看到奇怪壁画的那面是一个峭壁,下面是一块平地,像是人工开出来的,也是以前旅行者最喜欢露宿的地方;南面和北面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和各种怪石,西面一般是一片缓坡,水草丰富,正是营地所在,另一半则是悬崖,凌驾在囚仙湖之上,好像是游泳池的跳台——梁宇宁就差点从这里跳下去。现在他们就打算从西面经过北面的灌木丛前往湖东边,最前面的一段路还是很好走的,梁宇宁甚至感觉像在郊游。
玲龙跟在梁宇宁身后,并没有他那么心宽,一边走一边还在低声说:“为什么琴忽然就不见了呢?你的法器也不带上,这下要是有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梁宇宁还是没有理会她的担心,却问她无关的事:“咱们好像很少这样独处,是吧?”
玲龙脸上稍稍一红:“是。”
梁宇宁道:“好啦,看你这么累,把手给我,我牵着你走。”说完抓起玲龙的右手,快速朝着湖边的小道走去。
梁宇宁的话还不停:“我们,我们好像过去老是吵架,以后要少吵;我们过去还老是害臊,现在过了十年了,大家都不再是未成年人了;过去我们还总是思维不同步,以后不能只考虑自己,应该多为对方着想……”
他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不少话都是没经过大脑直接就往外冒,搞得玲龙的脸更加红,打岔道:“说话就是你的‘恢复’运动?”
梁宇宁一缩头停住话题,吐吐舌头,玲龙结果话茬道:“回去之后,还不知道我怎么恢复身体,总不能一直占用这个小姑娘的。”
梁宇宁道:“其实我在想,如果不是这么多巧合,加上这小姑娘鬼使神差带来的这块血玉,你能不能这么顺利的复生呢?”
玲龙笑了,笑得很甜、很乖:“我也没想过,只是十年前的那天,我竟然脑中十分清晰,那个话就脱口而出了,至于为什么会那么说,我倒真的没想过。”
梁宇宁叹气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说完抬头朝天空望去。
空中的浓雾正在慢慢淡化,比早上时要薄了很多,但能见度依然不高。此时他抬头向上看,忽然发现在囚仙湖的上空,雾气正在缓缓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雾球”,聚集的同时,球的表面还不安分地滚动着。
梁宇宁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玲龙却惊呼:“不好!”奋不顾身把梁宇宁往回拉,自己抢先一步挡在前面:“何方邪魔?立即现身!”话没说完,本来已经消失的焦尾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稳稳当当地停在她的手上。
梁宇宁这边还在纳闷琴从何处出来,玲龙却毫不理会,琴声没有章法的响了起来。
玲龙的琴声分为攻、防、转、消四种效力,琴派常用的十部古曲里面每首曲子对应的侧重点不同,但基本上都是各项都能有所保证,可如果把某种效力的琴声集中释放,一来对施法者本身有伤害,二来效果反而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体现。
梁宇宁抬手按住玲龙的琴弦止住她:“怎么了?别激动。”
玲龙好像略微恢复了平静:“我刚才看到那个东西,吓了一跳,接着手上就托着这琴。”
梁宇宁道:“奇怪的事情。不过这不算坏事,那个雾团确实有些蹊跷,我们再靠近点——务必控制你的情绪,差点被你把耳朵震破。”
玲龙不再多言,跟着梁宇宁沿着湖岸绕着那个奇异的雾球慢慢继续前进。雾球像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紧闭着的眼睛,虽然不断有雾气涌进涌出,但始终保持着基本稳定的状态,在湖的中央显得优哉游哉。
梁宇宁对于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有几种想法,当然,几种想法都不能让他停下脚步,他更相信秘密的根源都在于那个奇怪山崖图形。所以无论它是一种少见的自然现象,还是对方故意布下的谜团,抑或是与本次事件无关的客观存在,在它对他和她产生真正威胁之前,梁宇宁都努力不去想不去惹。倒是玲龙的琴颇有些蹊跷。“——你知道吗?”梁宇宁漫不经心地边走边说,“这些年你不在,发生了很多事情。”
“哦?和我有关?”玲龙还是直接得要命,“关我什么事?”
梁宇宁没有接她的话茬,继续道:“从古至今一直有个说法,某些高人可以把物件随意的隐藏在身上的某些佩饰里面,等到需要的时候却能自由取出使用。”
“你在说我的琴?”
梁宇宁说:“对,我还怀疑它是不是也有了这样的能力,刚才只是因为你感觉到有危险,就自动出现了。”
玲龙笑道:“你不是也说了,这是传说,传说还有很多。你也没有亲眼见过别人用这种法术吧。”
梁宇宁继续自己的观点:“阿碧的身体很奇异,一方面让人觉得很柔弱,另一方面又好像有很强的灵力,当然我可以解释为血玉的效果。这十年中,出现了一群研究法术与高科技相结合的人,他们发现将物件,甚至是琴这样大的物体,通过强灵力媒介来实现隐藏与缩放不是不可能的。”
“有人能做到?”玲龙问道。
梁宇宁摇头:“只是用高科技装置初步证实了这种想法,还没人能做到。”
玲龙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们现在哪儿驱魔人,简直就是科学家,不拿诺贝尔奖真是难为你们了——就算那种事情真的存在,我也没有那样的修为,更没有这样的装置。至于阿碧这个小姑娘,我深信她更没有。”
梁宇宁道:“好了好了,不和你争辩这个,不过你看,你的琴又不见了。”
玲龙被他微微吓到了,此时她才感觉到,在两人“热烈”讨论的时候,那把焦尾琴又不翼而飞了,就和它出现时一样毫无预兆。
梁宇宁嘴角上扬:“继续走吧。”
玲龙嘴里咕哝着跟在他的身后,对这见首不见尾的琴好像有些抱怨,却又带着一点得意,毕竟梁宇宁说了,这种能力表示着强大的法力,虽然还不能自由控制,可毕竟现在属于自己使用。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梁宇宁经过前天的跋涉,对这句话有深刻的体会,可惜他还是太小看了由囚仙湖畔的这段看似不远的路程。计划中的两个小时根本不够单程的时间,眼看着天就黑了下来,而这一对男女此时还在漫无天日的灌木丛里步履维艰。
“喂,还要多久?”玲龙半天不说话,不过终于忍不住了。
梁宇宁抬头看了看天:“没事,今天雾气大,天黑还要好一阵呢。”
玲龙没有这么乐观,但怕说出来太不给他面子,换了话题:“为什么我努力了半天,琴还没出现呢。”
梁宇宁回头说:“我都说了,你是误打误撞,就和小说里面那时灵时不灵的‘六脉神剑’一样,刚才能用,现在不灵也是正常。”
玲龙哼了一声:“你倒不怕死,你没字典我没琴,马上出现个什么情况,我们就是待宰羔羊。”
梁宇宁笑道:“这你不用担心,见招拆招呗。”
玲龙明白了什么:“你一定还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
梁宇宁说:“别猜啦,抓紧时间,今晚看来要在那边过夜了。”
玲龙笑了:“你们出来这么多天,居然没有人管,是不是都应该算作失踪人口了?”
梁宇宁说:“没错,这是第三天了,我们这次是五天的探险,如果明晚之前还不能解决问题,这件事将会不可避免的牵连更多的人进来。”
玲龙说:“我明白,如果没有野人朋友,你是不是很可能已经呼唤增援了?”
梁宇宁迈步说:“所以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快跟上吧。”
玲龙也急忙跟了上去,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树丛里慢慢靠近自己的身影。
梁宇宁渐渐发现前方的树丛已不如刚才那样清楚,他把这归结为光线变暗,玲龙却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们越来越靠近“真相”,那个幕后的家伙故布疑阵。
“我从来都不觉得什么人可以真的做出‘天地变色’的法术,除非用特殊道具改变气候,否则凭借我们自身,最多是具有强大的心灵力量,想移山填海是不可能的。所以,这种天气也许仅仅是巧合。”梁宇宁用这样的长篇大论加上振振有词来打发时间、慰藉玲龙和自己,其实作为一个了解法术的人,他对他说的话也有不小的疑问。
法术和中医有相似的地方,有本事的人不一定说得明白,说得明白的不一定有真本事,越是没什么可解释的东西越难解释。如果那些新的用来解释各派法术的理论都成功的话,那些关于古代三教大战狂魔,儒门捕麒麟,姜子牙斗蛮夷的说法都是无法解释的,可是这些东西又是直接产生现在的这些法术门派的基础,无法推翻。
这些年法术界争论很多,最基本的争论确实“到底需不需要对法术进行‘科学研究’”,听上去很讽刺,但这个问题却是所有人都最困惑的。
梁宇宁一边披荆斩棘地缓慢前进,一边把这些事情告诉玲龙,希望玲龙回到现实社会后不至于太难以适应。
但是玲龙没有回答,梁宇宁感觉不妙,回头看去,玲龙早已不知去向。
梁宇宁折返过来,高喊玲龙的名字,同时侧耳细听。在这种时候消失,这件事绝对不是玲龙的恶作剧。
“玲龙?”他已经往回走了几十米,这次的呼喊终于有了回报,从浓密的树丛中传来了一声闷哼,那是一种遇到极度危险才能发出来的哼声。
他发现灌木丛呈现出一道很深的拖痕,估计是玲龙被那不知何处而来的袭击者拖拽时留下的,于是心中更加焦急。
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三只体型巨大的狼正在与玲龙进行对峙。这次出门之前团友们和火牛捷达谈论过此次旅行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火牛说这一带历来都有狼出没的传闻,不过在他们业内还没有谁真的见过,虽然这次走的路线和以往别的团不完全相同,但也是一条相对人气比较旺的路,当时还开玩笑地说如果遇见狼大家完全可以把它抓住作为新闻线索赚点奖励费。
想不到这次玩笑变成了现实。
玲龙一手托着琴,一手把琴弦紧紧拉着不放,其中的两只狼看上去正在与她通过琴发出的法力进行着正面对抗,余下一只旁观的则在外围徘徊,寻找最佳的攻击角度。
梁宇宁心中先是一疑,现在玲龙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他不完全清楚,但是对付三只大野狼应该没什么问题,为何会这样吃力?
仔细看了后他才发现,玲龙面色惨白,肩头衣服破损,隐约能看到有鲜血渗透过深色的外套涌出来,不知伤势如何。
梁宇宁一时又急又恨,不再多想,从口袋中取出一物,高喊道:“逐!”
一片红光从他手中发射出去,顿时席卷了玲龙和三只狼。那狼们像是被烈火灼烧了似的发出哀号,急急撤到一旁,对着梁宇宁直呲牙。
“你终于来了……”玲龙这时才有空发现梁宇宁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手上力气松懈琴弦弹开,奏出喧闹的一响。她自己也随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声而晕倒过去。
梁宇宁见状更是怒不可遏,手中物件开阖:“迷!迫!”
这两个字可不得了,算是梁宇宁法术中级别较高的一类,通过制造迷幻的景象来迫使对方发自内心的恐惧。
三只狼身子微微摇晃,接着平静下来,歪着脑袋看着梁宇宁,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亲切的同伴,目光中的凶恶一扫而光,并且慢慢朝着他走过来。
在他们眼中梁宇宁现在就是一只人形的美丽母狼或者可爱小狼,怎么看怎么像亲人,怎么看怎么想亲近他。
当他们慢慢走进的时候,这只人形狼却忽然变作一只体大如牛,有着三个脑袋,眼睛冒火满嘴獠牙不停咆哮的可怕怪兽。
纵然是野狼也有恐惧感,见此恶魔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发出比刚才更大的惨叫声落荒而逃。
梁宇宁也不追赶,快步来到玲龙身边,只见那琴的现状变得模糊起来,化作一缕白烟钻入玲龙颈口的血玉里。血玉已经完全被流出的鲜血所沾染,样子更显奇异。
玲龙头靠在梁宇宁怀中,眼睛稍稍张开,断断续续地说:“我很累,现在让我休息一下……”这话和当年的如出一辙,吓得梁宇宁打了一个寒颤:“别,你不能再让我等十年,我能救你,你再坚持一下!玲龙,玲龙!”
梁宇宁想通过不停的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但任由他再大声叫喊,玲龙都不再回应,眼睛也完全的闭上,呼吸减缓。
这种感觉和十年前一般痛苦,这次的他和她都做好了准备,但那只看不见的命运之手还是不期而至地打断了他们。
梁宇宁的眼角开始湿润,抱着玲龙不言不语,眼泪已经沿着面颊流淌下来。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回头看看,自己为什么不走在玲龙身后,自己为什么要坚持到湖的另一边去,自己为什么忘了这里可能有猛兽……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在事情发生之前,所有的问题其实都已经在你的面前,你可能只是关注了看上去比较严重的那个,忽略了其它。
浓雾开始慢慢散去,那个雾球也开始慢慢朝湖面移动。梁宇宁却不再关心,他更希望那个看不到的对手更干脆一点把他也捎带上。
怀里的女孩好像动了动,这让他又惊又喜:“玲龙?”
女孩眼睛闪动,声音带着虚弱:“学究哥哥……”语气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阿碧?”梁宇宁非常意外,“你回来了?”
女孩说:“那个小姐姐说她累了要休息一下,让我告诉你别担心。”
梁宇宁这才放下心,心知刚才的创伤虽然严重,但玲龙还能来得及护住元神,释放出阿碧的元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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