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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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水-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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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看来重新封印狂刀,还必须靠他协助。”

梁宇宁什么都不说,取过阿碧抱着那把焦尾琴,慢慢坐下,在众人惊讶地眼光中开始不急不慢地弹奏。

这精妙的琴声悠悠,竟完全不似古风,却又缠绵悱恻,令人心醉。开始时舒缓,仿佛在阳春三月的草地上小憩;继而节奏开始急促,就像是遭遇了暴风雨,随后这“雨”好像越来越急,每个人的心都被这琴声拎到了嗓子眼。琴声愈快,气氛愈紧张,渐渐的,妍冰儿、小心小新这样几个心智本不十分强的人已经感觉要窒息了,其他人也都好不了多少。

这琴声将听众的心都牢牢抓住,随着演奏者的情绪而上下起伏,最后却好似深深跌入看不见底的黑洞,一股哀伤的情绪也随着他的弹奏蔓延开来,将所有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纵然雷鬼这样坚强的大汉,也好像觉得一切黯淡无光,长吁短叹起来。

麒麟把两条前腿按在崔命人胸口,一丝亮光由它额头透出来,洒在崔命人脸上。麒麟还抽空对梁宇宁说:“如果你还不能放下心里的那个疙瘩,所有人都会为你陪葬。无论你还有什么包袱,都要抛开。”

阿碧不知是否是受了血玉的作用,收到的影响似乎最小,她不禁问道:“怎么学究哥哥你也会弹琴?”

梁宇宁没有回答,右手一扬,曲调一挫,大家的情绪再次降到冰点。

兰斯洛手里紧紧握着不求人,拿挂在身上的红马甲碎片堵住了耳朵不听那琴声,专心等着狂刀的再一次进攻。但他吃惊地发现,连天空中的返日狂刀似乎也随着琴声的节奏而减慢了速度。

他瞪大眼睛转头看着梁宇宁,却发现学究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有亮点闪动。

“我本就是儒门弟子,弹琴也是必修。”梁宇宁终于开口,“这曲子是我即兴创作,如果要起名,不如唤作《止水》。”

麒麟点了点头不再看他,低头去治崔命人,只剩梁宇宁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双手创口虽然裂开,仍然在时断时续地弹奏着。

“玲,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梁宇宁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如释重负地滔滔不绝,“我的功夫好很多了,我和我们的师父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我在同门里也越来越有地位了。我本身也越来越成熟稳重了。可是,你知道么,我真的宁可什么都不要。

“任凭我查阅了所有的典籍,我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复生与我相聚。直到我知道自己脑中有了一枚随时可以取走我性命的脑瘤的时候,我明白了,原来所谓的重逢,地点竟是在另一个世界。

“我的法力前不久开始消失了,我想可能是因为病越来越重了,我必须用更多的力量控制它,更要控制住想到即将与你相遇的喜悦心情。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打灭过哪怕一个亡魂,也从来没有用过激的手段对付过什么鬼怪。月移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每当有消息传来说哪里有鬼影出现,我都会尽力跑在第一位。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愿意那是你。

“玲,你给我的忠告,我都记着,我的诺言,我都在兑现。我不能失去你,不能没有你。十年来,我很好,你的师父很好,我的师父很好,我的父母也很好,大家都很好,只是大家都很想念你。那琴弦其实是我费了很多心思才从你师父手里夺过来的,那些你最爱的曲子,我没有勇气去弹,但是我心里每天都在练习千百次。亲爱的玲,我什么都想告诉你,什么都要和你分享。那天我做了一个梦,你说会在深山止水之处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是哭着的——我知道我哭的样子很狼狈——但我真的很高兴,因为十年了,我不敢睡太熟,太想又太怕见到你,那个梦,也许预示着我的等待就要结束。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姓苏的大胡子真不是东西,一千年前就写好这首每次想到就会让我心如刀绞的词。玲龙,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复生,你是不是还能认出我这个当年的小书呆子,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像当年一样和我争吵、打闹……

“前天,我发现我的法力恢复了,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玲龙,如果你听得到,就不要走远,等我一下。”

返日狂刀不理会下面人们的哭声一片与默默抽泣,此时正再一次开始靠近。此番的来势不弱,大有让大家就此彻底解脱的意思。

兰斯洛看麒麟分身乏术,咬了咬牙忍着泪水和疼痛,飞身上前想要与其缠斗。

扑面而来的杀气让他感到有一丝不安,但是兰斯洛想为梁宇宁多留一点时间:他自我封闭了十年,就算是搭上半条命,也要挡一挡这家伙。

兰斯洛这时才明白梁宇宁一直在说的“我们时间不多”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用自己从未达到的速度扑向狂刀。

可惜返日狂刀的巨大力量似乎看不上这个重伤在身的快递小子,没等他靠近,刀上传来的巨大灵力就硬生生把他顶了回来。兰斯洛此时身体也不受控制,他第一次感觉到速度给他带来的无助感。他一边往地面摔落,一边盯着返日狂刀细长优雅的刀身发愣。

九恨江浪不息,十恨世态炎冷。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命运手中的棋子,即使你充分认识了“命运”这个家伙,也不能改变他。梁宇宁如此,玲龙如此,兽心人如此,捷达如此,火牛如此,阿碧如此……就连麒麟、雾兽山魈也都如此——我也不过如此。

兰斯洛闭上眼睛,任由不听自己控制的身体狠狠往地面摔去。

当然,兰斯洛自己也相信那么多人,甚至还有灵兽,肯定不会看着自己这么完蛋的,可他想不到,轻轻托住自己,卸掉巨大冲击力让他平安无事的,居然是崔命人。

崔命人面无表情,将兰斯洛朝身后地上一放并不多加理会,而是死死盯着那越飞越近的刀。

兰斯洛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苏醒,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一恢复神智就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当他看到已经累得伏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的麒麟的时候,他明白了一点。

“麒麟一定把什么重要的力量给了崔命人。”兰斯洛小声地脱口而出。

眼看狂刀就朝着崔命人直劈过来,连站在他附近的几个人都感觉脑袋被一股强横的压力控制得无法动弹。崔命人向前迈出一步,身子微蹲,双手随着梁宇宁如泣如诉的琴声缓缓举起。

“诸位,得罪了!”崔命人高声喝道,掌中竟发出数道白光,将返日狂刀笼罩起来,同时一股强劲的山风从大家身后刮起往天空中扑去,风声夹杂着琴声,但又仿佛能听见其中还有隐约不清的嘶叫声、佛号声、怒吼声,但那声音又极短,只一瞬间就淡出了。

梁宇宁却听得分外真切。他看到从崔命人睁开眼睛,沉稳地站起来,抚摸了麒麟,轻松的接住了兰斯洛,再发出他人生到目前为止的第一次强力法术这一系列事情的全过程。梁宇宁笑了一下:“原来崔兄居然是命中注定的当年封魔人的继任者。有趣有趣,返日狂刀十二恨,现在要面对的,居然又是十二个人。那一声‘诸位’,权当是与陈弁为首的那十二位先辈打个招呼吧。”

“学究”只是表示他的学问和城府深,倒不是说明他思想迂腐。梁宇宁从出道以来,不止一次凭借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对未知的凶险情况做出非常正确的判断,所以他才有与年龄不对称的职务。现在,他再次做了一番大胆的推测:

崔命人自幼学习法术,但本身除了一身怪力与好像与生俱来的出色轻功外,不会施法不会用符不会看风水不会掐不会算,简直都枉称他也曾经是正宗的“茅山弟子”这个称号。但那种可以反弹一切法术的力量,却是难以解释的。

另一方面,能够用得动麒麟的人,一定是法力极其高强之辈,就算是在各派法术盛行的唐宋时期,这样的高人也可以用“罕见”来形容。当年三教高手最后用得动麒麟来看守返日狂刀,而且是体型如此巨大、坚守时间如此之久的麒麟,所以可以推测,这几人的功力肯定登峰造极。

梁宇宁脑中出现了一个脉络图:宋时高人请的麒麟,居然对没有法术的崔命人有很高的认同感,而这个崔命人对当下可知的法术都有很强的反弹能力,甚至是鬼雾兽的法术也只是可以把它暂时石化——梁宇宁的脑子开飞速运转:

那么说明崔命人身上的一定有与法术有关的潜在力量;

当我们用力去打山时,反弹力会让打击者痛苦不堪,那么也说明崔命人的身上的力量极可能就是极高的法力施展不出;

他能够拿着被封印了的狂刀而丝毫不迷失自己,说明他的正气不可侵犯;

三教高人一定早就想好了会有被解封的一天,以他们预测未来的能力,也许早就考虑到会有崔命人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人出现;而麒麟,在守护者的身外之外,还担任着“载体”的作用。

一切其实都是“人”在做,怨念凝结成狂刀、陈弁持刀行走、公冶权与陈弁的较量、狂刀十二恨的出现、三教封魔、找麒麟守护,一直到现在破除封印,狂刀再现人间。这期间无论是麒麟、山魈雾兽,还是囚仙湖、这绵延的山峦,都是道具和布景。

这样说来,其实“兽心人”的一生,早就和这返日狂刀联系在一起;麒麟并没有给他什么力量,而是从真正意义上把他唤醒。

可换一句话,他坎坷的几十年,也完全是与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有过什么样的想法无关,他只不过是三教封魔高人设置在麒麟之外的一个“守护者”。

梁宇宁在电光石火的瞬间想到了这些,心中的疼痛占据的绝对上风:其实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你掌握命运之前,早就被命运改变。他联想起那晚他和崔命人的促膝谈心,那些他未曾想过的话题,心情更加沉重:

“有的时候死才能最好的体现意义。”他依然记得崔命人说这话时的坚定表情,只是单纯的大个子怕是没有料到,这话会灵验在我的身上。

梁宇宁开始感觉巨大的法力在自己体内集结,而身上的酸痛与手指的伤口开始没那么难受了。“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无论如何,先制住这狂刀再说。”他开口说道,像是说给每个人听的,不过他又补充了一句,“玲,愿你与我并肩作战。”

爆炸虫对这件事的脉络还算听得明白,忙接口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这里的十二个人就可以对付它?”

捷达刚才听了梁宇宁一番对玲龙的告白,整个人处于深深的自责中,现在像是被抽空了似的瘫坐在地上,口中不停喃喃自语“对不起”。火牛摇头道:“你们看看他就知道现在这里只能算十一个人。”

妍冰儿一把将站位靠前的甲壳女孩和莫小邪拉在身旁:“刚才的那个人气盾我觉得还有点用处,既然这狂刀好像很厉害,不如我们再……”

小心小新摆手:“不会有用的,我们再厉害还能比麒麟厉害吗?你们看看这传说中强悍无比的巨型灵兽都累成什么样子了?我们哪有胜算?”

麒麟没有说话,不知是真的太疲劳还是不屑。梁宇宁好像没听见,继续弹奏自己的《止水》,此时的琴声就像前几日众人见到的囚仙湖一般,绵绵不绝却又波澜不惊。兰斯洛不断揉捏自己的关节,似乎打算把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而一马当先的崔命人,正在凭一己之力对抗来势汹汹的返日狂刀!

沉默了半天的阿碧终于开口了:“不错,我们是十二个人,但我们这样灰心丧气,凭什么能自救,凭什么对付这把杀人如麻的狂刀?”

雷鬼点头道:“没错,虽然我们没什么法力,也不太搞得清楚情况,但如果这样争论不休下去,一定没希望。”

兰斯洛说:“对头对头,明知打不过也要打——当然首先是因为我们逃不掉——这样才有一点希望。”他扭头看看且泪且微笑的梁宇宁说:“偶像,大家都想好了,只差一个了。要不要算上你口中的那个‘玲龙’一份?”

梁宇宁摇头,他看着捷达,说:“不关你的事,害死玲龙的人,应该算是我。我知道你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倘若她还活着,也不愿看到这么多人即将被狂刀所害。起来帮帮大家,你就不欠玲龙任何东西了,好吗?”

捷达停止呢喃,问道:“真的连那个大个子都不行么?那我能有什么用?”

梁宇宁点头:“我需要你们的人气给我捧个场。”

“捧场?”众人听到这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宇宁还是微笑着:“没错,不捧场,再好的表演也是乏味的。我保证你们将会看到同一个人无法进行两次的表演。”

梁宇宁坐在地上,身边一圈全是自己的字典,腿上放着那把焦尾琴,身边坐着捷达、火牛、雷鬼、小心小新、爆炸虫、阿碧、莫小邪、甲壳女孩、妍冰儿,以及跃跃欲试本想帮崔命人的兰斯洛,大家都施展开“人气盾”将梁宇宁牢牢罩在当中。麒麟则站在他们这个圈子与崔命人之间,面带欣慰地严肃看着面前的一切——自从崔命人醒来,它再没一句话。最前方的崔命人真冒着大汗,凭借掌中的灵光与返日狂刀角力。

山中水畔的一切显得这样安静,像是一幅意境高雅的油画。唯有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力量,提醒着各位,生死存亡的关头即将到来。

“学究,”妍冰儿眼角还有泪痕,悄悄问梁宇宁,“真的是晚期了?”

梁宇宁点头道:“别理会这个了,这一役咱们并肩作战,很抱歉不能一直保护大家。兰斯洛,如果你活着,记得替我把所有人带离这里。钱,自然有人和你算帐。”

兰斯洛笑道:“你早就把这个活牢牢扣在我头上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和你慢慢算。”

梁宇宁也笑了:“那我和玲龙就在那边再等你几十年,你死了之后我第一个找你买单。”

兰斯洛说:“那这单生意的钱就给你记下,咱们一言为定。”

梁宇宁点头:“一言为定。”

爆炸虫问:“学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梁宇宁笑道:“不要再多想什么,闭上嘴和眼睛,集中精神。这个人气盾如果有一个漏洞,大家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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