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期微微一笑,轻手揽住少年的小腰,两人徐徐飘升,轻若鸿毛,落在马车车顶,与钟论道站成一排。
墨泪悠悠远望,山青如屏,翠色成片。
“好地方。”轻轻的声音,似叹似赞。
“这是杜家镇。”钟论道侧眸,满眸子的高深莫测。
杜……杜家镇?
心跳微微一顿,墨泪禁不住瞟了瞟钟家父子,如果没有猜错,此杜家镇就是去年各方云集的那个杜家镇,他们在此停留是什么意思?
她想不通。
想不通,她不深究,车到山前必有路。
“好地方。”她再说重复一句。
就这样?
没见任何意外表情的父子两人再次暗抽,好吧,他们服了,这人就是一个不能按常理论的奇才,想让他跟平常人一样,难。
幽幽一眺,墨泪眨眨眼,忽然仰首长啸。
长长的啸音,悠长而轻快。
那唿啸长音,一波一波的传向远方,远远的山谷传来了回音。
田间地头的人,惊奇的睁大了眸子。
“嘿嘶-”
远扬的长啸声还没歇,遥远的地方响起一阵高昂的嘶鸣。
啊-
墨泪愣了愣,瞬间满面的欣喜。
它还在!
此刻,一抹暖流划过心间,她只觉全身都暖暖的,忙仰头,又发出一阵长长的啸唿。
嘶嘿-
回应的嘶鸣,高亢而兴奋。
钟家父子那掩在面具下的脸当即黑了一片,他们怎么忘记那碴了?瞧瞧,跟他们在一起几个月都鲜少有表情的人一听马鸣声竟眉飞色舞起来,嗯,这是说明他们好似还不及一匹马有吸引!
悲愤,父子俩忽然的悲愤了,特想冲出去将那匹马给剁死泄恨。
心头不爽,两人抬首遥望。
遥远的地方,那声音传来的那片山头上,郁郁青青的一片,而那声音从郁青之中传来,甚至还能听到“哗啦哗啦”的声响。
他们知道,那是那匹白马跑动时绊动树枝的声音。
马嘶声越来越近。
忽的白光一亮,一匹白色的马跃现于树木之顶,它似人一样的弹跳前进,雪白的身躯借着树梢的弹力一起一跳的奔腾,像是一抹白色的阳光线晃过天空,很美丽很迷人。
墨泪看直了眼。
瞅一眼,钟家父子也不得服,马儿已如此通灵,他们若不服就是禽兽不如。
遥远的山顶树上飞跃着的白色一点一点接近,它越过山头至山腰至山脚,先是踏着树枝飞跃,然后便在青色之中时隐时现。
又过了片刻,它的身影自绿色中闪出,踏着荒草,跃跃疾奔。
身姿骄健,白色的鬃毛扬风飞扬。
它奔跃的身姿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它越来越近,奔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眨眼间,它飞奔至道旁,后腿一跺,身子腾空上升,一跃跃至大道上,又一个起落,横掠过大道,冲向停着的马车。
嘿嘶-
奔近,后足立地,前身腾空,仰首长鸣。
“马儿,好马儿!”心花怒放着的墨泪,身如燕,越过虚空,似闪电般掠向白马。
呼-
一抹白影划过,衣袍翻飞,乌发飞舞,似虹美丽。
白马瞳孔中印着翩飞的人影,又欢快的嘶鸣。
轻轻的,墨泪落至白马面前,腾出一只手,搂住马儿脖子:“你这笨家伙怎么还在这儿,也不怕被人捉去红烧。”
红烧?
谁会闲着无事找一匹马的麻烦?
钟家父子两郁闷的望天。
白马眨巴着大眼睛,一个劲儿的用脑袋蹭着给了自己另一种命运的人,当它还一匹普通的野马时,只有最原始的思想,有食物吃,能逃离天敌们的捕食,当成为魔兽,它才发现,原来它也可以如此快乐。
他的眼里满满的是感激。
“咿咿呀呀-”被抱着的风宝宝挥抹舞着小手,也去摸马儿的嘴巴。
人类小孩?
白马嗅嗅,也不介意他的碰触。
那是……越小药师?!
附近的人望着一人一马,忽然脑子里一阵灵光闪亮,眼前的人与脑海中的某个人影重合,当即傻了。
那个少年就是那人,那个去年在附近失踪的人!
传说越小药师去年正是乘着一匹白马来杜家镇,却在前面的山谷前被人挟劫入云泽山脉,之后失踪,随着小药师的失踪,那白马则被遗忘。
如今见着白马,他们终于知道少年是谁了,也明白为何感觉面熟,越小药师,名闻大陆,没人见过出听过描绘,感觉不熟才不正常。
想起少年是谁,他们不禁呆了。
跟马儿亲近一番,墨泪飞身跃起,落到马背上,侧坐着,抱好宝宝,挡着风,遮着阳光,悠然欢呼:“马儿马儿驾驾……”
白马扬蹄,旋身奔跑。
的地-
马蹄声声,响亮悦耳。
“……”钟家父子看着飞奔而去的白马,抑闷无比,想吼,奈何又拉下身段,只好快速一掠,疾闪追赶。
那人可是至关重要的人物,容不得闪失,他竟然想跑,他们还不能怎样?追呗!除此,再无其他办法。
钟论道一掠即追上白马,钟期收了伞,略慢半拍,两人浮飘于空,陪着任性的人享受肆意而行的快乐。
负责驾马车的男子,默默的催马移步,不快不徐的跟在后面。
噰噰-
才行出不远,远山中传来好听的声音,似凤鸟和鸣,似群雁欢歌,清清扬扬,悦耳动听。
钟论道暗中一喜,张口发出和鸣声。
暗号?
墨泪明白那一定是接头暗号,钟家父子一定是在等人,等谁呢?
噰噰和鸣声消于山水之间,不过眨眼间,一点黑影自山脉闪出,它自空中一划过而过,快若流星,疾似闪电,令人看不清模样。
那跳跃的黑点几个晃闪便掠出山谷,越过绿野田间地头,越过大道,朝着白马背上的少年扑去。
“滚!”冷喝声中一点白光撞向黑影。
第六十三章
疾掠而至的黑影很快,那与冷喝声同时出现的白光亦不慢,它似一抹撕裂云层的怒电,以无与伦比的速度朝着黑影闪劈而去。
杀气,似狂爆的海潮,汹涌澎湃。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钟家父子呆了呆,这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呢?
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困惑,之前小家伙一直好好的,脾气温和,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觉得他不是少年,倒像个女子,身上张扬着母亲特有的温柔。
可是,原本跟烬公子关系好好的怎么也会发怒?
他们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不是闹着玩的,杀气如刀峰,若无恨怒,不可能有杀心,为什么会如此?
满腹不解的两人,一时不知是该去阻止还是旁观,竟进退两难。
而当白光闪现时,飞掠近前的黑影蓦然倒闪,一退即去十数丈,飘浮于空,那一抹白光没有追击,在空中一停,身子一展,露出黑白分明的身形。
一人一兽隔空对峙。
遥对一只黑白小兽的人那长长黑发似一川瀑布披散于后背,一身黑缎长袍在阳光下透着冷凛之气,俊美的容颜更是溢散着寒意。
人似冰雕,寒意凛冽。
浮空的黑白一团,直立站空,两只黑色的耳朵尖竖,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冷泠泠的瞪着黑衣少年,周身环绕着的冷寒之气,几乎要冰结空气。
周围一片冷寒,连阳光都失去了温度。
白马未停,扬蹄奔跑,马背上的少年在甩袖之后头出不回。
“你在生气?”花烬幽幽望着连正眼都没给自己的少年,寒霜似的面容越加的冷。
“滚!”墨泪连头也没回,只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她脾气好,但不等于没脾气,以前反正不过是无根浮萍一叶,随处可安生,随处可牺牲,死与活都没多大关系,活着,四处飘泊,死了就是黄土一撮,所以可以不计较被利用被连累。
但,现在不行,以前是独自一身,如今,她有了风宝宝,宝宝需要她的庇护,需要她抚养,需要她陪伴,她若死,风宝宝必定也会没命,所以,在风宝宝长大前,她受不起任何意外,也不允许有意外发生。
那个人,绝对是祸源般的存在,他很高大,同样也很危险,为了宝宝,远离一切危机来源,防祸防灾防仇,最首先要防的就是他-花烬。
她不说,并不等于不知道,去年尤家插上一足,或许有一半就是因为他,说白了她被人欲杀之后快,一半大约是天赋太好,另一半说不定就是桃花纠纷。
尤家,因为花老头和驯兽馆的关系,她还真不好追究,可不等于不计较不介意,至于土神殿的那人,等宝宝大点她自会去好好叙旧,另外的参入者有谁也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现在,她不想见第一公子,他会让她想起去年被人诱往云泽的事,他也是其中的关键,若不是因为牵扯他,她也不会义无反顾的勇往直前,那一去谁说是“塞翁失马蔫知祸福”,但,心中终是有点疙瘩,就算也因此才得以遇见风宝宝,但,心结未解之前,她看见他心中就气。
不知他为何出现在此,但,在他接近的那一刻,她便知是他,当时心中一怒,毫不犹豫的丢出熙熙。
这会儿,墨泪正在火头上,自然懒得看人一眼。
“……”钟家父子对望一眼,又望望对峙着的一人一兽,微微一迟疑,也不管他们,快速跟上白马。
“两个也给我滚,一丘之貉!”眼神一冷,墨泪嗖的甩出两把眼刀。
呃?
遭了当头一喝的钟家父子俩,满头雾水。
他们又做错什么了?
原本想不当回事儿,可那射来的眼刀子冷峰逼人,俩人心知小药师这会怒火正旺,不宜火上浇油,无趣的站住。
墨泪用眼刀子将讨人嫌的人轰走,伸手取出带黑纱的头笠戴上,遮住了阳光,也遮住了自己和宝宝。
白马背着人,得得的的的奔跑。
“哼哼,人类,以后离本神的小美人远些!”熙熙冷嗖嗖的睨一眼浑身冷气的人类,丢下一句警告,一挪身,疾蹿飞出,追向远去的一人一马。
一丘之貉?
目送着黑白一团,花烬独自微笑,一抹温情在眸中荡开,如水温润。
那小小的一团,几个晃闪间便追上白马,它乖巧的钻进黑纱中,隐去身形。
钟家父子立在空中,满心无奈,默默侧首,当转眸时,不由得微怔,只见后方的美少年饱满的红唇的唇角微微上翘,勾出一抹迷人的笑容,那笑容在冷若冰霜的俊脸上荡漾出明媚的色泽,如春花绽放,美丽灿烂。
那一笑,似冰霜中的梨花迎风摇曵,芬芳四溢。
他立空的身影似白梅迎雪,遗世无双,冷艳高贵。
转眸的两人不由被那一抹笑容给闪花了眼。
两的目光太直接,也拉回了花烬的心神,他飘飘往前,轻盈盈的站在钟家父子两人之间,冰冽的嗓音溢着一丝笑意:“先生,不好意思,连累你父子二人也遭到嫌弃。”
钟期笑而不语。
“我以为越小娃儿天生温知,原来也是有脾气的。”抑闷不已的钟论道,自嘲的摇头,几个月都没见小娃凶悍过,今天的这一面还真让人难以相信。
“她岂止是有脾气,还挺刚烈,唉,这回连我都被尤家迁连,可见小家伙是真的很生气。”花烬脑子里不由闪过第一次见到某小姑娘的场面,唇边的笑容再次扩大,眼神晶亮。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钟论道自然明白,目前虽然还不知诱骗小药师入云泽的参与者究竟有多少人,但可确认的是土神殿与尤家、凌家是其中之一,而尤氏的当家人目前还在钟家手中,烬公子所说受牵连,自然也是指受尤家连累。
“噫,小家伙不会也早知其中有谁?”忽然间,他捕足到了重点。
“八九不离十。”花烬回答的模棱两可,小家伙早早留下解毒药剂,以此推算,她不知全部也应知其中一二人,以今天的反应看,百分百是早认出尤氏老妖婆,才没给他好脸色。
那小东西啊,还真是可爱。
想着那个小小姑娘,他禁不住心生怜爱:“我们跟着,等三两天她的气自然会消。”
钟论道深以为然,或许小药师的气不会消,但,为了他怀中的小孩子,不消也自然会消,他身上携带着的羊乳汁可是只有三天的量。
他也不得来佩服烬公子,他早早便摸清了小家伙的脾性与行事作风,知道他的软肋是那个才几个月的婴儿。
后在的马车已跟上,三人飘回第一辆马车内藏着,两辆马车加速追赶前方的白马。
墨泪因抱着孩子,不宜跑太快,以孩孩子惊风,所以白马的速度平缓,也因此后面的马车很轻易的能跟上白马的行速,两者之间保持着不太远的间距。
白马与马车,悠悠奔行。
当它们远去,田间地头的人才慢慢回神,随之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越小药师重现大陆,第一公子被遭骂,这怎么看感觉怎么的惊骇。
唔,他们,好似见证了了不得的一幕?
人人心头狂跳起来,手脚几乎有些不听使唤,休息好一阵子才镇定,又忙慌手忙脚的干活。
保持着一定间距的白马与马车,很快转过与杜家镇相隔着的那条山脉,到达另一侧山谷所对着的那片小树林。
重经旧地,墨泪满心的惆怅,遮着黑纱遥望一眼,终究是没作任何停留的催马离去,事已发生,再回忆不过是徒增烦恼,何不妨暂时放下,一切,等风宝宝长大点才论。
两辆马车也相继驶离小树林。
得地得地-
当白马与马车远远的将那片小树林甩在身后,又驶进另一片小树林,后方响起急骤的马蹄声,蹄音如点爆的鞭炮一样的紧密。
后面的马蹄声比前面钟家两马车的马蹄更响,不消片刻,大道上驶出一辆由十二马所拉着的豪华马车,那车雕饰精美,华丽而大气。
马车前挂着一朵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芍药花,马车外拥围着百来位护卫,护卫们一色的锦服,一色的白色面具,右脸上亦绘着朵芍药花。
被簇拥着的马车,如电急疾,马蹄飞扬,踢起阵阵灰尘,远远望去,尘烟阵阵,煞是惊人。
谁家那么急?
闻声,墨泪微不可察的皱眉,也让白马闪往道旁,让出大道。
钟家的马车亦往一边让了让,以免妨碍到后面人马赶路,不管来者是何人,为急行者让道是道义所在,无关其他。
由护卫拥护着的豪华马车离前方的马车离得还段距离,稍稍减速,最终又追上,变平行,又超过钟家的第二辆马车。
白芍药?
钟家驾车的男子看到白芍药商行的标志,目露惊诧。
那豪华又飞快的越过第一辆。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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