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眼前——少澜倒在夏珂身上,更显得身形娇小。就连脸都红得那么——难道少澜果真是——
打住打住!元秸使劲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元兄?”见元秸在地上继续出神,还不时的摇头,容然一时也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奇怪。
元秸听见容然叫自己,回了神。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跌坐在地上,“噌”地一下脸便红了,快速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
“元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元秸定了定心神,然后正色道:“我是来向少澜道谢的。”
“没什么。”容然笑笑,“我还当是什么大事让你这么魂不守舍——不过元兄今后应该小心些。”
元秸点了点头,又庄重地行了一礼:“少澜之恩,秸日后自当涌泉而报。”说完再次低头,不敢望向容然,生怕自己又乱想。
元秸什么都挺好,唯一不足便是为人有时实在是过于直板,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上,不知道他还会在同自己道谢道什么时候,容然索性绕开,换了个话题:“元兄了解即墨吗?”
“算不上了解。”元秸老实回答,“即墨原是一个叫做浀梵的小国,自洪武开国,天下一统之后,便归并到我玄泽版图之中,但所居者大多仍是原先浀梵国的民众。”
“那么他们与我们语言相通么?”
“语言文字皆是一样,不过习俗却有些差别。”
“这样啊——”听完元秸的话,容然低头沉默思考。
一手无意识地抚着纸卷,一手抚额。头微微低,能看见衣领处脖颈修长洁白。红唇紧闭,秀鼻挺立。即使眉间微皱,却无碍清华芳韵。
元秸一抬头,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这样人儿啊,怎么会是——元秸忍不住心头愈来愈大的疑问,脱口而出:“少澜你,你真为——你真为龙阳?”说完,惊觉自己竟真的问出了口,元秸一阵尴尬,没等容然回答便急急跑出了辅仁阁。
望着远处疾走的背影,刚刚一直沉浸在自己思考中而没有听见元秸问话的容然一阵纳闷:今天元秸怎的这么奇怪?
杀手没有回来,李冽自然知道刺杀没有成功,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被舅父知道了。下了朝,柳伯宗在后面叫住李冽,神色严肃地耳语道:“来相府。”
“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一进门,李冽就听见这句声色俱厉的责骂。
“我,我这不是为了——”
还没等李冽辩驳,已被柳伯宗打断:“我不是说过要你干出些成绩来么?这就是你的成绩,啊?”柳伯宗这回实在是被李冽气得不轻,“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暴露你自己养的那些私兵?你——”
李冽被舅父这样责骂,只觉面子上挂不住,小声咕哝了几句,却又不敢再大声反驳。
“冽儿,既然选了这条路,你行事就要谨慎再谨慎。你以为李湛一直这样毫无作为是真怕了你我?好好想想吧。”末了,柳伯宗轻轻拍拍李冽左肩,“皇位之争,不在朝夕啊!”
回到祁阳阁,李冽心中仍旧不甚爽快。他倒不是很赞同舅父的言语,什么叫“皇位之争,不在朝夕”?
要他说,那个病秧子如何能跟他比较。自己既掌权兵部,手中又自有一干私兵。舅父是朝中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妃受父皇三千宠爱。而那李湛,当太子除了北州治水外至今一无所作为,还不知那身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儿,李冽撇了撇嘴,更对舅父的话不屑一顾。不过经此一役,他行事的确是要小心些,免的出了什么乱子进了父皇耳中。
想是这么想着,可心中还是愤愤。一屁股坐在凳几上,恨灌了口茶。
“三哥,什么事让你这么气愤啊?”
李冽转身,却是六弟李淮,没好气地答了声:“没什么,不过小事罢了。”
“小事能让你气成这样?我不相信。”李淮撩袍坐了下来,为自己斟了杯茶水,“说吧,我许能帮你出出主意。”
李冽想了想,却只反口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现今我做什么事才能让父皇开心?”
“嗯,这个嘛——”李淮摸了摸下巴,“我到知道有个方法,就是不知适不适宜。”
“什么方法,说来听听。”
李淮向李冽又坐近几分,凑至耳边小声道:“我听父皇身边的桂公公说——”
“说什么?”见李淮顿了顿,李冽心急询问。
“他说啊,父皇近日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李淮继续小声讲着。
“你是说——”李冽一下明白了六弟所指,“可是这要怎么做?”
“我就是知道才敢给三哥出这个主意啊。我知道即墨有个浀梵的小族,专产珍贵药材,每年必向朝中奉上许多。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族中最为珍贵的其实是一味名为零月草的药材。这药材据说能治百病,助人长寿。如果三哥你找来这味药材奉于父皇,父皇必然开心不已。这一开心的话,三哥你自然是——”李淮隐去了后面话语,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冽。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只是这浀梵小族却竟敢私瞒药材,拒不上报?实在太过可恨!”李冽怒拍桌道,“这次取了那零月草,我倒要好好治治这狂妄小族。”
“只是三哥,不知你要派谁前往?”
“自然是我的手下。”
“不妥,不妥。”李淮晃了晃脑袋,“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依你看,派谁去比较好?”
“我去!”李淮一下站起身来,眼直望三哥,“三哥从小对我和五哥那么照顾,此刻便是三哥要取了我的性命,我李淮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听了李淮此番言语,李冽心中也是一片激荡。伸手扶起六弟道:“我们本就是兄弟。既然六弟如此相帮,将来我定倾我力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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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我想了又想,即墨之事还是先应实地看过再做打算,你说呢?”容然看向立于案前的元秸。
“我也这么认为。否则强硬推动只能引起骚乱。”几日思考,元秸终于决定保守那个“秘密”。既已下了决断,心情便也没有之前那么复杂,反倒更能将心比心的替容然着想。
容然听见元秸赞同自己的观点,嘴角扬起:“元兄说的没错——我正是考虑到这点。而我,准备吧这个探查的任务交予你——”
官道马蹄急急。
一队人马自北向南疾驰。为首的是一个锦袍公子,身下枣红骏马健壮身姿在风中掠过。马鬃随着风扬的生气勃发,马上人儿手握缰绳加急前进,却仍嫌速度不够快。
“六皇子,停,停下来歇歇吧。”锦衣公子身后一侍卫紧赶慢赶,才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上自己的主子,“这日头实在是太猛了。”
“吁——”
却说那锦衣公子正是六皇子李淮。闻言抬首看了看天,这才勒马而止道:“在前面林子里休息一会儿吧——过了这日头就继续前进。”
“是。”那侍卫得了命,即刻带了身后人马进入林中休息。
“才六月这日头就这么毒了。”其中一个身形矮小的侍卫一屁股坐了下来,张嘴抱怨道。
“就不知为何六皇子赶得这么急。”另一个方脸侍卫猛饮了口水道。
“咳——皇家的事儿哪是你我搞得懂的?专心跟着就是了。”矮个儿倒是个明白人。
没再多说什么,一干人坐在这林中,一时倒显得有些寂静。
“爷,给您水。”李淮身边带着的随侍从近处舀了一袋水恭敬递上。
李淮一手接过。
没想到这里山路如此难走。虽然零月草之事不是很急迫,但是难的却是五哥托自己找的另一味药材。五哥说那味药材比零月草更为难得,只是这事鲜少有人知道,甚至连浀梵部族内部都成了一个禁忌——而那味药材才是自己的此行的目的。只怕自己去晚了完不成五哥的嘱托。
日过西山,渐渐偏斜,天已微微昏黄。
是时候赶路了。李淮起身跨马道:“出发!”说着,率先便将身继续往前行去。
身后侍卫们看到主子都已经起身,不管有没有休息充分,也只得继续跨马前进。
一时之间,道路之上又是尘土飞扬。马蹄疾驰,踩过路边野花,碾压破碎。
元秸一身儒士袍,闲闲坐于马上。正是打马少年无去处,自在山间悠然行。再过一座山头便能到浀梵部族所在地。
前日他甫到即墨便即刻向知府伍思源了解情况。原来这即墨之所以无法像其他各地一样大兴官学,是因为大部分浀梵部族都在隔山中独居。通行不便再加上浀梵刻意的隔绝,即墨的官学教育如何做得出成绩?伍思源不敢将这州治上报,只想着缓缓再缓缓。然而派了许多下吏前去浀梵交涉却只是被拒绝。
元秸得知如此,当即便下定决心亲自到浀梵部族看一看。伍知府听闻,先是劝阻,恐元秸不慎出什么事情,自己反而不好向上头交待。然而见他执意要去,只好告知一些关于浀梵的独特习俗以备万一。
却说这浀梵虽然在洪武时期降服于玄泽,然而终究是心有不甘。因此刻意举族搬入山中,不与外人来往。据说此部族十分重视女性,擅于辨识各种花草植物。部族首领为终身制,却不世袭。每届部落首领会在刚出生的女孩童中选择一人带在身边教养,作为自己的后继者。而这被选中者必须终身不嫁,以保证整个部落与神明之间的共通性。当然这些都只是传闻,毕竟浀梵实在是太封闭了,没有人能够轻易进入这个部族。强行进入者,都会被视为入侵者、敌人,而被攻击。
翻过山后,树林茂密凉风阵阵,倒是一点也没有夏暑的热气。元秸长长吁了口气,一跃下马。牵着马往前走,便是伍思源说得进入浀梵的入口。
林中遮阴,四处寂静。偶有鸟鸣啁啾,风鸣凛凛,使人忍不住闭目自处,只用耳力感知四周。元秸便是这样,然而刚闭目信步走了一会儿,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腐朽欲呕。元秸一惊,当即睁开双眸,却发现浀梵入口石碑处四散着壮实男人的尸体,身着官服,倒像是官家侍从。
怎么回事?伍思源不是说这几年来官家一直同浀梵相处和平吗?元秸怀着巨大的疑问走了进去。
部族内一片忙碌。一群黑衣白肤的少女不停地来回走动着处理地上死伤尸体。偶还有重伤未死者,便叫喊来几人一起抬进就近屋中。气氛沉重。除了血腥味,还有另一种气息弥漫空中。
没有人发现元秸,元秸自己也没出声,只是一径望着来回的黑衣少女们。
“你是谁?”正沉思着这一切的元秸被身后一声冰冷厉喝惊醒。
一转身,只见一个素白衣裙的女子手紧紧攥握,横着冷眸对着自己,仿佛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而下一刻她便要抽出身后利剑向自己心窝刺去。
没错,就是仇恨!元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敏锐感受到的那股气氛就是仇恨。
“请问——”元秸缓声想开口询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不知是自己的声音还不够友善又或是自己的身姿实在是无法让人相信他没有恶意。总之,还没等他说完。一团烟雾直飘眼前,还来不及反应,他便“砰——”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等元秸再次能感知周围时,却发现自己四肢皆无法动弹,反手被绑在了一根粗壮的木柱上。而自己不知是被关在了哪里,四周皆是漆黑寂静。倒是外面,喧嚣吵闹,像是在举行什么祭祀仪式。元秸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不如细细听听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喧嚣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人们的脚步声渐渐缓了下来。然后就见外面火光冲天,映的空气浮动。接着,一个冰冷女声响起——
“……我浀梵一直与他们和平共处,每年也敬奉所采珍品。奈何他们威逼甚急,抢我镇族之宝,又杀我族之弟兄……此仇不报,我浀梵难再面对祖先……”
元秸刚听了个大概,外面一阵高过一阵的宣誓声就又狠声嚷了起来。
“先杀了那个杂种!”
“杀了那个杂种!!”
“杀!”
“杀!!”
“杀!!!”
杂种?元秸心中升上一个不好的预感:“不会指的是我吧?”刚这么想着,原本紧闭的门霎时打开,冲进一群手举火把,面色凶狠的男子。身后跟着的是一群黑衣白肤的少女。火光之下,众人皆显得面目狰狞。
“你们要干什么?!”元秸忍不住叫了出来。
“哼。”冷笑着,今晨看到的那个素白衣裙的年轻女子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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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慢着!你们怎么能如此目无法纪?”元秸虽身处险境,此刻却仍是镇静。
“那我倒要好好请教你——为何三番两次想要侵犯本族,甚至抢走本族至宝?”白衣女子声音冷冷,很像冬日里的冰凌。
“我不过是朝廷派来解决即墨开展官学的属员,何时有侵犯之心?”元秸一听女子之言,再结合刚才听见的外面的宣誓,心里慢慢描摹出了事情的真相。
白衣女子像是被问住,沉默没有说话——浀梵本就不是崇尚杀伐的族群,否则也不会细心研制药草。如果这回真真误杀好人,自己反而是违反了祖训。
元秸见女子犹疑,加紧道:“放了我,我能帮助你们彻查此事。”
然而众人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凡见非族之人皆是一片愤怒。此时已迫不及待的大叫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火光中,白衣女子面容依旧冷淡,看不出任何动容。元秸心下一紧,只道今次葬身于此,恨还未宏己志。
不过半刻钟,于元秸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汗水自额间低落,咸的。
“——先关着。此事待我查明再做处置。”白衣女子终于开口。
“圣女,现在不处置了这个混蛋,还等什么?!”一黑衣女子上前急切道。
“是啊,圣女。”
“是啊,杀了他!”
……
一时间,小屋中吵嚷异常。大家不解为什么圣女还要犹豫,难道真信了这男人的一面之辞?
然而白衣女子最终仍是转了身:“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私下刑手。”
而另一面,即墨知府伍思源见元秸进浀梵长久却没有半点消息,担心莫非出了什么事。于是一面加紧给容然送了急书;一面备好人马只待容然命下便有行动。
容然不日便受到了伍思源送来的加急快报,得知元秸竟似身处险境,即刻上书请命,央顺德下旨派自己亲自出去看看。
顺德闻言,当下就批了容然的请旨。容然即得了令,收拾好行装,当夜到太子别府同哥哥安澜辞行。
“——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