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闻言,当下就批了容然的请旨。容然即得了令,收拾好行装,当夜到太子别府同哥哥安澜辞行。
“——你为什么又要以身犯险呢?”安澜听后,一脸忧虑,“纵然知道你此行会有夏珂陪着,可是——”
“哥——”容然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哥哥放心,看着安澜,一时之间也是无语沉默。
然而两人间的对话却被正进来的太子同顾璟言听见了。
“你要去即墨?”顾璟言激动地上前,抓住了容然的手腕,双眸炽热盯着她的。她为什么不能只是好好呆着却总是要干涉这些危险?
容然被顾璟言的突然吓了一跳,想起之前两人在醉春风厢房中的那个晚上,脸竟有些发热。轻轻挣开顾璟言紧箍的手,更不敢对上他的眼眸,只低着头,把自己将要出行即墨的原因又言语了一遍。
李湛倒是眼色沉沉,并没有什么表示。然而顾璟言显然已是按捺不住——
“元秸之事由我去!”随即又说服道,“既然即墨知府这样报来,那必定是有什么冲突,你贸然去了只会徒增危险。”
容然被顾璟言激烈的口气和眼神震慑着,心中不知为何激荡了一股不能言明的情感。一时竟愣在了那里。安澜闻言自是高兴的,也没有说什么。
然而李湛在此刻却抬眼道:“不行。”
只淡淡一句,便如一桶冷水,生生浇在了顾璟言的头上。
顾璟言从没有违抗过自家表哥,今次他却破了例:“为什么?我代容然去自然是最好的决定。”
“你留在京都还有更重要的事,此次就让容然去。”李湛看向顾璟言,语气无澜,像是早就知道他会出言反抗——毕竟没有谁能陪谁到最后啊。
表哥的表情已然表明这是他的最后底线。顾璟言只能双手紧握,强抑自己内心的不解和愤怒。他怎么能忍心让容然一个弱小女子去呢?想到此,顾璟言的手又紧了紧,心中仿佛燃烧着什么,而再不发泄就要将自己彻底焚个干净了——“砰”一声,顾璟言一拳击在桌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内堂。
转头瞬间,容然清楚看见他眼中的愤怒和担忧。
待顾璟言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容然才收回眼光:“多谢太子成全容然。”
“嗯。”李湛举杯缓缓饮了一口茶。似是不动声色,然而在场的容然和安澜还在为刚才心绪烦乱,谁都没有注意到那握着杯盏的手的颤抖。
容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茂密的森林。层层叠叠,就像要将人吞噬般。夏珂牵马在下开路,容然就于马上沉思。因担心着不过是个误会,容然只让伍思源的兵马在森林外面候着,便见了天上火星才冲进来。
一出森林,四面即刻成了平地,倒很是广阔。容然纵身一跳下马,正要坐下休息一会儿,却见不远处有一个小男孩躲在一颗大树后探头探脑。容然见他环眼明亮,眨闪着很是可爱,便上前道:“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而那小男孩一见容然过来,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惊恐的表情,“哇哇”叫着跑了开去。而没看见地上尖头石块,眼看一绊,石尖就要戳进他的胸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已经拴好马匹的夏珂飞身一跃,揪着男孩的衣领一拽,带他脱了险境。
男孩脸上还处于迷茫之态,看着眼前的黑衣高大男子:“你是天上的神仙吗?会飞。”
夏珂并不接话,将男孩丢给容然就上一边去了。
“小朋友?”容然伸手在男孩眼前晃了晃,才是他回过神来。
此时的男孩倒不似先前害怕,还以为眼前两人皆是天上会飞的神仙,对着容然便是一笑。
容然扶着男孩到旁边的大石块上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男孩思索了一下,才开口:“既然你是神仙,就告诉你好了。我叫冬官。姑姑说这附近有止血的九索花,我就偷偷跑出来,想采一点回去给族里受伤的叔叔们。”
“受伤的叔叔们?他们为什么会受伤?”容然只觉这其中就是元秸被困的关键。
冬官听到这,眼里流过一阵难过:“都是因为那些坏蛋!他们很坏,一进来就要抢姑姑的零月草和鹤骨花。姑姑不给他们,他们就打姑姑。叔叔们上去阻拦,也被他们砍伤了。还有好多叔叔都死了。我知道他们都死了,娘还骗我说那些叔叔是去了别的地方!”冬官使劲用手划着地面,“等我长大,一定要给那些叔叔报仇!”
“所以你刚才看见我们那么害怕是因为以为我们是那些来抢东西的坏蛋吗?”容然虽然不知道零月草和鹤骨花是什么,但听冬官这么说,却能猜到那必是浀梵珍宝。
“嗯。”冬官点点头,“不过你们不是。你们是神仙。那神仙哥哥,你能教我怎么飞吗?等我学会了飞,又长得高高壮壮就能替叔叔们报仇了!”
容然只是摸了摸冬官的头:“你能带我去你们族里吗?”
冬官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白衣服的神仙哥哥为什么要去族里,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娘亲说要对好人很好。想到娘亲,冬官歪着头笑了下,对容然说:“神仙哥哥跟我走。中午娘亲会做好吃的竹笋烧肉。你们在天上也一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说着就跳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抓起容然的衣袖就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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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随冬官往前走不过百里地,就又出现另一片树林,而这树林的深处就是浀梵部落的居地。
“神仙哥哥,快点走。”小冬官在前面走得蹦蹦跳跳,“再慢竹笋烧肉就要被那些馋鬼叔叔们都吃光了!”
容然看着眼前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孩,不知不觉就把绷紧的心放松了下来。
然而没想到他们甫一进去,部落里面的男子就都拿着手中物什,凶狠地靠了过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夏珂见此,自是自然的挡在容然身前。
两方一时对峙,气氛紧张。
倒是原本在前面引路的冬官有些颇为不解,开口道:“这两位神仙哥哥是我在林子外面遇到的哦。”说着朝人群外的自家娘亲招了招手,“娘亲——”
冬官娘本来找不到自家孩子就很紧张,没想到此刻冬官竟然和这两个外族人在一起。想到几天前的杀戮,更是心下一阵紧缩,赶忙挤进人群中,将冬官抱了出来:“你这孩子怎么就学不乖,竟然跑出林子,还跟这两个——”说着抬头狠狠瞪了容然和夏珂一眼,才慌忙退到了一边去。
容然看这情况倒是猜着了一些,于是从夏珂身后走出,沉声问道:“各位莫要担心,我们二人不过是要来这里寻找一位身量高大,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
围在他俩身边的男人们低头耳语了几句,才由一个站在中间的方脸男子开口道:“原来你们同他一伙的,那更不能放过你们了!”
夏珂一听,脸色立刻下沉,就要挥剑出鞘。
“慢着。”容然回首拦住夏珂,“我想这中间必然是有什么误会,可否请我先见一见你们的族长?”
“想见圣女?”方脸男子冷哼一声,“下辈子吧!”说着拿起木剑就向容然刺去。
“放肆!”一句清冷嗓音自人群外响起。人还没出现,倒先是将方脸男子喝了个踉跄,一剑没有刺稳反而栽了个跟头倒在地上。
“我不是吩咐过。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动刀枪吗?”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走了进来,直视容然,“——我就是这里的族长。”
跟在白衣女子身边是刚刚跑得气喘吁吁前去跟族长报信的冬官:“姑姑,他们就是我说的会飞的神仙,不是外面那些坏人啦!”
还没等容然答话,一阵震天的呵斥声先响起。
“你个小祖宗,没看着你怎么又跑过来了?看我不打花你的屁股——”冬官原本还抓着白衣女子的衣角撒娇,此时看见冲进人群的自家娘亲,顿时吓得飞跑起来。
“不要打啦,不要啦——”
冬官娘亲早被自己孩子气得够呛,没多想便提着布裙,拖着矮胖的身子发狠追了上去。
原本紧张的气愤倒是因为这件事情而缓和了下来,憋着笑的容然看着冬官母子跑远了,这才转头看向白衣女子:“在下容然,来此本想寻找一位身量高大的白衣男子,没想到与你的族民产生了一些误会,这才起了冲突。”
“你找的这个人的确在我们这里,但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们同那些杀害我们族群的人没有关系?!”
“元秸只是我派来解决浀梵地方开展官学问题的属员——而且元秸不过一人,既无武功又没有兵器,怎会向你们动刀枪?想来,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容然努力解释,担心元秸因此事被误伤。
白衣女子听了容然的话倒是沉默了下来。那个叫元秸的看来就是被自己关起来的男子,而他说的话也与这两人不差分毫,难道他们果然与那些恶贼不是同一路人?
容然见白衣女子面貌似乎有所松动,仿佛是相信了自己所说,又继续道:“我想元秸不过是碰巧与他们来的时间相同而已。”
听闻容然此言,白衣女子抿嘴不再开口,半天才道:“我们浀梵部族也不想要与你们结怨,这次误抓了你的朋友是我们不对,你们这就将他带走吧。”
说着,挥了挥手,示意方脸男子将元秸从柴屋中带出来。
“圣女,真的就这么放了他们?”方脸男子似还心有不甘。
“他们既然真的没有伤害我们,我们岂能违背祖宗的遗训,滥伤无辜?好了,没事的话,大家都散开吧。”
事已至此,方脸男子只好回转身去,将元秸放走。
误会已经解开,反倒是白衣女子刚才所说伤害他们部族之人的事有些蹊跷——这样一个深居森林的部落怎么会有人无端闯进来大开杀戒?想来应该不是仇杀,否则他们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抓人。而此事不解决,他们只会对外族之人更加排斥,那官学的推行必然会愈为困难。想了想,容然跨步上前,叫住了就要离开的族长。
“这位姑娘,恕在下冒昧——请问那些人为何要对你们部族大开杀戒?”
“还不都是因为——”白衣女子的身形顿了顿,停了话语:“这些都与你们无关,请带了人后速速离开吧。”
“姑娘——”
“那好像同他们部族的秘密有关,她是不会告诉我们的。”容然一抬头,看见元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
“别管了。”一直在容然身后沉默的夏珂开口,半天才又解释道:“很危险。”
容然知道夏珂在担心什么,但是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仿佛牵扯了很多,如果轻易放过——
“我们不能离开!”容然停住了原本要转身离开的步伐。
“我也觉得这其中有蹊跷。既然少澜这么想,我们不如查清楚再离开。”元秸接过话。
夏珂见二人执意如此,也不能硬将容然拽上马离开,只能跟着他们再度进了浀梵部族。
“神仙哥哥!”容然刚进来,冬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神仙哥哥,你们不走了?娘亲还骗我说你们不是神仙,而且早就离开这里了。哼,以后再也不理娘了!”
“冬官,你能带我们去你们族长那里吗?”容然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叫冬官的小朋友,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不知忧愁吧。
冬官歪头想了想:“如果神仙哥哥答应教我飞,我就带你们去。”
“呃——”容然顿了顿,偏头看向夏珂,不知道这个担子他愿不愿意挑下来。
夏珂原本不愿意摊上这些事,但看着容然的眼神,却狠不下心拒绝,只得不甘不愿的答道:“——好。”
冬官见有了承诺,欢喜地直拍手,拉起容然就往部落深处走:“姑姑最近都很忙的,一直在制作止血的药,你们去见她可能还要等上些时间。”
止血的药?容然突然想起刚碰见冬官时他说那些人来是为了抢他们族人的零月草和鹤骨花,便开口问道:“冬官我问你,那零月草和鹤骨花是什么东西?”
冬官走在前面原本蹦蹦跳跳的,听了这话却脚步慢了下来,半晌才闷闷地答道:“这两种药草我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姑姑从来不给我们大家看。我只知道是祖上留下来的宝物,可现在宝物被抢走了,姑姑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很难过。都怪我太小!要是我长大了,一定能把那些坏蛋全部赶出去,绝不让他们把宝物抢走!”说着还握紧了拳头。
看来这零月草和鹤骨花应该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只是不知道那白衣女子愿不愿意告诉自己真相。容然摇了摇头,握住了冬官的手:“放心吧,我一定查清楚真相,还你们一个公道!”
“你拿什么来还我们公道?”那道清冷的嗓音再度响起,不用回头,容然就知道是浀梵族长。
“恕在下冒犯——如若姑娘不讲清楚真相,那只能永远将这事埋于心中。而我看你们族人心中的仇恨似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熄灭的。”容然抬头看向白衣女子,“而查清事情的真相,还你们浀梵部族一个公道,才能真正解决这些问题,让族人的血不白流。”
那白衣女子听了容然的话,犹豫着似不愿意再让自己的族人参与其中。
然而旁边原本躲着围观的方脸男子头一个忍不住,此时一径窜了出来:“我金虎第一个赞成!不把那些狗杂碎给爷爷我剁了,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我也是!”
“我也是!”
“算我一个!”
“……”
看着大家的仇恨之心再起,白衣女子终于点了点头:“你们跟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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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
“其实那些人来这里是为了抢夺我们部族至宝——零月草和鹤骨花。零月草是世间至善之物,能解百毒,治百病,还可以助人延年益寿。而这鹤骨花——”白衣女子说着顿了顿,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道,“则是世间至恶之物,其毒非零月草不可解。而这鹤骨花的功效在浀梵都几乎是个禁忌,不知外间之人如何探听得到。”
“那这位姑娘——”
“叫我青妩就好了。”
“嗯,青妩姑娘,那些人有没有什么特征?”容然思忖半天,发问道。
“要说特征?”青妩敛了敛秀眉,“那些人穿着打扮像是官府之人,为首的男子更是锦衣绫罗,身份应该不低。”
“官府之人?”容然不解,回首面向元秸,“你这一路走来可有看见什么可疑之人?”
元秸摇了摇头:“没有。一路走来就只见过几个零星上山砍柴打猎的。想来是那群人早已离开。”
容然只觉此事愈发蹊跷重大:“你到达浀梵之日同他们走时不过相差一天——他们赶的如此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