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林世贤,则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靠着父荫当上了副将,却一直没有什么功绩。
这四人分析下来,倒是齐如峰和高勇最为可疑。当年柳伯宗正是由北罗逃往玄泽,因妹妹得了顺德帝的恩宠,柳氏才有了当日的显赫。现今柳氏垮台,他两人没了后台,另投北罗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一连几天观察,齐如峰和高勇却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倒是林世贤,自撤军命令到了之后便开始表现得异于常人。哪知顾璟言刚要试探试探他时,林世贤却在军帐中自尽了。
第一个发现林世贤尸体的是马回。据马回说,他本来是想找林世贤喝酒,可一进帐,却发现林世贤已倒在酒桌边死去,旁边还有散落的书信,皆是来自北罗将领科尔多。而林世贤的帐前守卫又称除了马回将军,没有其他人进过军帐。
这么一来,很明显的,林世贤只能是自杀。而他向来胆小怕事,恐怕是想到最近顾璟言在查探内奸,因为担心事情暴露于是就受不住内心的压力而畏罪自杀了。
这事来得太突然,仿佛是可以安排只等今日一般。然而却又周密无缝,顾璟言虽心内觉得怪异,却只能暂且作罢,以林世贤内奸的身份给军众一个交待。
此案一结,撤军令又已到,李澹便先带了十万人马撤回,而顾璟言则需守至议和协定后,再带领余下二十万人马回京都复命。
一个人守在荒凉的八里台到底无趣,因此当顾璟言得知容然一行已至八里台地界时,想也没想,就带着彭楠飞马过去迎接了。
远远便看见容然一行朝八里台界的驿站驶来。多日不见,顾璟言内心有些莫名的激动。下了马便一把将缰绳塞至彭楠手中,而自己则上前扶容然下马。
“这一路上辛苦了。”
容然一路颠簸,此刻听到他关心的声音,心中竟格外温暖:“还好有夏珂照应。”
顾璟言才发现夏珂也跟随容然一同到了八里台。
驿站到底不过是驿站,稍作歇息,顾璟言就辞别驿站行官,护送容然一行前去军营。
此时离军营不过十几里路程,容然马上远远看见左方烟尘滚滚,不明所以,回头看向顾璟言。
顾璟言却已心生警觉,不自觉握紧手中佩剑。
“将军,这恐怕是草原上的流寇。”彭楠道。
彭楠没有说错,这的确是草原上的流寇,全都是一帮不要命的家伙。不过短短时间,他们已经被团团围住。
顾璟言看了看自己身边,不过只带了彭楠一人;容然一行除了夏珂又都没有武力,而对方显然人多势众,心中便觉吃紧。
为首一人看似不是中原人士,操着一口不甚标准的汉语说道:“你们,将财物,留下来!”
顾璟言使了个眼色,众人立即将身上值钱之物都取了下来,放于地上。
“你的,都掏干净了吗?”那个看似首领的人指了指容然。
“我身上的便全在这里了。”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像在思索这话的真实性。他旁边一人眼珠一转,附耳言道:“老大,搜搜看不就知道真假了吗?”
那流寇大王“嘿嘿”一笑,驾马上前道:“给我搜!”
容然一惊,还没等反应,顾璟言已先身挡在了容然的前面。
“放肆!”
为首之人像是有些恼火,“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老子最看不惯你们这种人!搜——”挥手就让一个手下持刀前去。
而那手下还没走近,顾璟言却早已拔剑一扬,指向来者:“不要逼我。”
“哈哈,明明打不过我们还要逞能,中原人果然最喜欢装腔作势!”说着率先冲了上去,对着顾璟言就是一刀。
顾璟言□马儿被惊,慌乱间跳身,一蹄正踢向来人马肚,那首领竟被晃下坐骑。这着实叫人羞辱,为首者恼羞成怒,大吼了一声容然他们听不懂的话,四周围着的流寇便一起冲杀上来。
为了保护容然,顾璟言不得已移驾在容然马上。而那首领看准容然是个不会武的,便率人专攻他俩。没多时,顾璟言与容然已被困人中,不得脱身。
彭楠见此情景,心下大为着急。无奈却脱身不得,不能回营搬救兵来此。
“小心!”突然刺来的一刀,让容然尖声叫出。
顾璟言闻声,没有回头反而骑马背身,借助马力回腿一踢,将攻击者踢下马。
前方顾璟言使对战剑,身后容然指点形势。两人同心配合,一时之间竟无人能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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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八章 。。。
不远处彭楠和夏珂已被包围,无法□;其余的议和随从们早逃的逃,散的散,手脚不快的有很多甚至就这样葬命在这荒原上。
看这情形,顾璟言明白现在只能靠自己脱身。于是转头问身后人:“你还好吗?”
容然将顾璟言衣服攥得紧紧的,明明身子有些颤抖,但硬是摇了摇牙道:“我没事。”
顾璟言低头一笑,再抬头,眸中已满是杀意。
刀光剑影,不过片刻间,原本因为僵持而有所平静的草原又厮杀开来。
人马团团围住,要想硬闯显然不太可能。顾璟言想了想,索性带着容然跃下马,翻身到了包围之后。轻巧一手连剑,眼前几个还来不及反应转身的人应声落马。
“老大,我看他们身上八成有什么宝物才不敢让我们搜。”
那首领点点头,狠厉地看了一眼顾璟言和容然,挥手示意众人也跳下马来,持刀逼近。
“快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兴许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否则——”那人凶狠地横刀向前威胁道。
“老大,别和他们废话了。”一直在底下嗾使的那个瘦个子低头滚了过去,刀刃对准容然脚下。
容然脚步没有踩稳,眼见就要摔过去,顾璟言伸手一提,将容然搂在怀中,顺手刺向那个矮个子。
可这一动,顾璟言周身就都露出破绽,那窝流寇抓住这个机会,一齐冲了上去,挥刀砍向顾璟言和容然。带着容然的顾璟言无法施展全身武功,只能被动制敌,虽暂时不至于失败,但终究有些气力不济。
明晃晃刀光上下翻飞,在容然眼中跳动。她知道是自己给顾璟言拖了后腿,可又不敢妄动,怕反倒分散顾璟言的注意力,只能暗自咬牙,告诉自己要冷静沉着。
而那瘦个子在刚刚攻击后被顾璟言一剑刺中,拿刀那只手鲜血淋漓。他啐了口唾沫,趁顾璟言专注于前,偷偷行至身后,对准顾璟言背部就是一刀劈下。
容然察觉背后刀锋,一转头见此情形,脑中一片空白,心跳得飞快,什么也没想便斜身过来。
右肩承受了那瘦个子重重的一刀,伤口处像是被烧着一般,火燎燎地疼。血水不多时就浸湿肩部青蓝色衣衫,寒风之中更加刺痛。
“容然;容然!”顾璟言被容然一撞,低下头来,发现容然脸色苍白,肩部不断地流出暗红血水,心中惊慌,手中剑法也渐渐乱了起来。
因为失血,容然感到阵阵晕眩,眼前一花,靠向顾璟言的胸膛就昏了过去。
另一边彭楠与夏珂亦是打得激烈,好在两人配合默契,围住他们的又多是些较弱的贼寇。不多时,他们就突破了包围。
迟迟等不到救兵又无法脱身的顾璟言早已拼得有些精疲力竭,而容然的伤势若不赶快救治,则会变得很危险。
“将军你骑马快走,我在后面替你挡着。”彭楠解开了包围,立刻驾马来到顾璟言身边。
只留彭楠一人则非死即伤,而容然的伤又——顾璟言看了看赶过来支援的夏珂,思索片刻,拉过自己的那匹马,将容然小心安置好,这才小心将缰绳交给夏珂:“你快带她回营,这匹马认识路。”
夏珂知道此时情况危急,也不再啰嗦,接过缰绳便一跃上马,带着容然飞快地逃离了这里。
“别让他们跑了!”那首领大喊一声让兄弟们追上去。而一把剑突地横在面前:“先跨过我再说。”
夜深灯帐,红炉火围。顾璟言守在床边,紧握容然的手。
似乎是察觉到有一束目光一直看着自己,容然缓缓睁开双眼。灯光袭进眼眸的时候,容然有些不习惯的抬手遮挡,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顾璟言紧紧握着,一下子记起来发生了什么。
容然挣扎着把手抽出,想要起身,却被顾璟言硬是按了下去:“你给我躺好!”语气不容置疑,少了平日里温温言笑的样子,却有一种炫目的魄力,让容然竟乖乖地又躺了下来。
“你受伤了就要好好休息,不要乱动。”
“嗯。”容然点点头,这才回神,感到右肩伤口处一阵刺痛,不由“嘶——”了一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原本起身倒茶的顾璟言立刻再次蹲了下来,一脸紧张。
“没事。”容然摇摇头,正对上顾璟言灼灼目光,突然有些害羞,轻低眼眉,却看见右肩处衣服已被拉下,厚厚白布下渗出些微血丝,“谁,谁给我——”容然这才想到自己伤口处理的事情,后知后觉的问道。
“我。”
“可,可是——”容然一想到是顾璟言亲手为自己包扎,全身血液仿佛都集中在了脸上,红得可以滴出水来,声音也结结巴巴的不利索起来。
“好了,喝水吧。”顾璟言扶着容然坐起来,又贴心的在容然后腰处垫放了枕头。
容然还在刚才的震惊余波中,接过水杯,几乎不敢抬头再看向顾璟言。
为了掩饰此刻无言的尴尬,容然只好匆忙转移话题:“我们,我们怎么回来的?”
“夏珂先带了你回军营救治,然后就立刻通知救兵前来支援。”顾璟言顿了顿,又道,“好在他赶来的及时,我们都没有什么事。”
“你没有受伤吧?”容然不信事情真有顾璟言口中说得那么简单,脸上升起狐疑的表情。
“好了,你该休息了。”顾璟言却没有正面回答容然的话,“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容然帐中。
隔天一早,顾璟言是端着白布和药膏走进的帐中。
看到顾璟言如此架势,容然立时联想到了昨天的事,不由红了脸颊,连心跳也莫名快了几分。
顾璟言在床边坐下,什么话都没说,伸手就去揭开那层伤布。
“我,我自己来!”容然被他的举动吓到,一躲,却撞上床沿,顿时肩部疼得直冒冷汗。
“不要乱动!”顾璟言按住容然,语气责备又带着心疼。
其实顾璟言心中也不是不紧张的,尤其是容然羞红的脸庞,让自己不由自主的就沦陷下去。更何况自己说了谎——昨日回来已是夜里,容然的伤口早就由夏珂包扎好了,哪还会等自己回来。只是他就是不想让容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过这样也好,以后换药这件事由自己接手,容然也不会感到奇怪了。
而容然此刻显然比顾璟言更是紧张,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神经全部集中在右肩部。感觉到顾璟言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自己的皮肤,脸上愈发嫣红一片。
好不容易换完了药,容然和顾璟言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容然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
“谢谢。”
“是我不好。”顾璟言突然声音低了下来,“没有保护好你。”
看着容然苍白面容,顾璟言伸手缓缓覆住了容然的眼睛。
容然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然后,一个温凉的柔软触觉停留在了自己的额心。
“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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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
这几天容然见到顾璟言,总忍不住想要逃离。
自从受伤以来,为了避免自己女子身份被识破,都是顾璟言负责帮自己换药。两个堂堂男子汉如此亲密,不由得让每个人心中都有了点遐思。
而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夏珂则是成天黑着脸。每当顾璟言进去换药时,他便一定守在帐外。
这样奇怪的氛围着实让军中的士兵们纳闷了一阵子。问顾璟言吧,当然不敢。于是有好事者便跑去向彭楠副将探听内情。可彭楠哪里知道这些,这样无疾而终的探听行径最终也只能结束在军中纷纷扬扬的流言之中。
一日换好药,容然想起皇上的嘱托,便将李湛的打算细细说与顾璟言知道。
“皇上果然如此打算。”
自顾璟言一靠近,一股好闻的气息便在容然鼻尖散开来,让她晃神。顾璟言的话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嗯。”
“你怎么了?”容然奇怪的样子让顾璟言有些纳闷。
“没什么——那,那我先走了。”容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脸“唰”地红了起来,从座上忽地站起来,几乎是冲着走出了顾璟言帐中。
留下顾璟言座上一脸愕然。
三日之后,容然伤势微好些,议和之事便正式开始。
由于所带随从与那日遇到草原流寇时便四散一尽,因此当容然到达北罗驻地时,身边只跟着夏珂一人。
“容侍郎——哦不,现在应该称你为容翰林了——我们又见面了。”
“见过慕容首领。”容然谦恭却疏离地行了个礼,在自己位子上坐了下来。
“战争既然是我们都不愿意采取的手段,那么,你们的诚意是什么?”
“那慕容首领你呢?”外交中最忌讳的就是先摊牌,容然一个反问,巧妙地将问题引回慕容晟身上。
“哈哈——”慕容晟心中佩服容然的机智,却不回答,只是看着容然。
容然也不惧畏,回看向慕容晟:“慕容首领少年英才,胆识过人,想必心中早有想法。”
“若论得少年英才,容翰林绝对在我之上。”
“容某不才,承蒙抬爱。”容然起身又一行礼,“既然慕容首领还未思索周全,那容然便改日再来。”
慕容晟玩味地笑了笑,决定不再兜圈子:“容翰林留步——北罗所求不多,不过白蓬山以南八里台及华池两城;白蓬山以西朔方一城罢了。”
容然暗忖许久。
一口气就要下了三座城池,这慕容晟胃口倒是不小。虽说此次议和事假,可为了拖延时间,自己却不能让慕容晟起疑。
这样想着,面上却未露出丝毫心事,仍是一副淡淡清雅的样子:“既然慕容首领有心商议,容然先在此替边境百姓谢过了。只不过这要求确实令容然有些为难。”
“既然如此,容翰林便在我这里多住几日,慢慢商议好了——正好可以容我兑现信中的承诺。”
容然本就想着要拖延时间,此刻自然是点头应允下来,浑然不觉背后有道目光在狠狠盯着自己。
寒露轻轻从松叶间滑落,空气中有种甘冽抽尘的味道。
四野寒冻,将士们疲惫地倚在帐前厩旁。
“若是三座城池,委实有些说不过去吧,慕容首领。”容然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容然在北罗已呆了三天,附近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