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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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女-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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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黑暗的夜里,只有敲打窗棂的咚咚声,一声,一声,似乎敲打在她心上,每一下,都会引起心脏一阵痉挛。

颜秉初紧紧地盯着窗户,那道人影一动不动,似乎很有耐心一般,身后树枝投在窗户上的黑影张牙舞爪,愈加显得诡异。

到底是什么人他要干什么?

颜秉初的心似已跳出腔外,一阵巨大的恐惧感在紧紧攫住她的喉咙,收缩,再收缩,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轻唤:“初儿?”

来自窗外的那道人影。

“谁?”

因为恐惧,这脱口而出的谁字,仿佛一声尖叫般,带着颤栗。

吓了她自己一跳。

窗外的人似乎也吓了一跳,动了动,声音有些焦急,却又带着些安抚:“别怕别怕,是我……”

颜秉初坐起身,抚了抚胸口,努力平定自己砰砰的心跳,轻轻下床趿了鞋子,走近窗户,轻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道:“你先开窗。”

颜秉初定了定神,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很坚定:“你先说你是谁。”

窗外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我,谢诩。”

谢诩

燕国公世子不应该在京城么?

“你真的是谢世子?”颜秉初狐疑地问。

窗外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你的世子哥哥了?”

颜秉初大窘,也忘记害怕了,冲上前,赌气地打开窗户。

窗外,一个少年站在树枝之上,微弱的月光映照下,他的面目朦胧,看着她微笑,眼睛却带着奇异柔和的光亮。

颜秉初看着就呆了。

谢诩勾勾唇角,也不出声,他在心里深深喟叹了一声,仿佛这过去的两年时光,在这一刻有种深切的圆满。

又,看到她了。

她的五官长开了些,深刻了些,也妩媚了些。

她穿着玉兰色的中衣,仰着细白的脖颈,抬起一张小脸,一头浓黑柔软的头发散在脑后,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目光迷惘,神情至为自然可爱,让他不敢逼视,从心底涌起一阵要将她纤细的身子紧紧拥入怀里的冲动。

谢诩轻轻地咳了咳,掩饰自己的这种情绪:“虽然没有下雨,但初儿还是让我进屋吧”

颜秉初这才回过神来,面上有些发烫。她乖乖地往后退了退。

谢诩轻巧地翻进屋。

再次遇见这个人,感觉完全不一样了,颜秉初极力压制心里一丝的奇异感觉,自顾自地盘腿坐回床上。

谢诩瞧着她的动作,神情似乎温柔又无奈。他四下看了看,挑了一张凳子坐下。

颜秉初将被子拉过来裹在身上,清了清嗓子,问道:“世子哥哥你大半夜在窗户外吓人做什么?”话说出口,想起来什么,又急忙追问,“你不是回京了么?怎么会在这里?城门开了吗?”

张口就一连问这么多问题,丝毫不顾忌自己深夜在她房里,竟然也不害羞。

真不知道,他是该高兴,还是叹息……

谢诩无奈地笑了笑,便开口回答她。

“城门还没有开。”声音和缓低沉,“但是,我要进城他们也拦不住。”

这是什么意思?颜秉初琢磨着。拦不住,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是……指他比较会爬墙?

谢诩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从腰间拽了一个腰牌给她看。

“守城的看见这个腰牌自然开门。”

颜秉初扫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她有些犹豫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一出口,心里便隐隐有种逼切盼望,也不知道在盼望着什么。

她看了对面的谢诩一眼。

他直直地坐在桌边,一只胳膊搁在桌上,半隐在黑暗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屋里沉默了半晌,颜秉初才听见他悠然低沉的嗓音响起:“成王病重,我随四皇子带着太医前去医治,正好途径此处。”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他的话音刚落,颜秉初就咬着他的话尾急急追问。

“我……”谢诩顿了顿,“我去颜府拜访老夫人时,听老夫人提起,然后向学里打听一番自然就知道了。”

“你去了临安,见到了祖母那有没有见到我娘?她们怎么样?”

颜秉初往前移了移,身子前倾,目光紧紧地看着他,语气很是激动。

谢诩见她满面焦急,忍不住站起身,想去抚她的脸,却看见她目光愕然盯着自己伸出的手。

罢了,罢了,不急……总不能吓着她。

“她们都很好,你放心,你母亲还托我带了一封信给你。”谢诩从胸前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

颜秉初急忙接过,字迹虽有些潦草,不过确实是徐氏的笔迹

她展开信,匆匆扫了一遍,虽然知道定是些叮嘱关切的,报喜不报忧的话,可仍然微微放下心来。

她舒了一口气,将信仔细折好,决定明天给颜秉君看看。

“我母亲的气色怎么样?”颜秉初收了信,便仔细地询问他,“还有我祖母她们?临安是不是没有瘟疫?”

“这次去颜府,时间有些仓促。”谢诩仔细地打量着她,轻声道,“我只见到了你祖母,并没有见到其他人。”

颜秉初有些诧异,那这封信……

“信是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交给我的。”谢诩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继续说道,“临安也封了城。”

临安也封了城,没有见到徐氏

颜秉初嗖地从床上站起来,连鞋都没顾得上穿,一把抓住谢诩的衣襟:“祖母有没有说什么?”

谢诩摇摇头。

“那,给你信的丫鬟呢?长什么样子?”

声音急迫而焦躁。

“我没有注意看,不过听老夫人叫她蝉蜕。”谢诩轻轻地扶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不用担心,不会是你想的样子。临安虽有瘟疫,但却并不严重,要不然,我进了城,也不会轻易让我出来了。”

蝉蜕,是蝉蜕。

颜秉初慢慢镇定下来,一定没有什么事,既然是蝉蜕将信交给他,祖母一定知道,那母亲一定不会染了疫病,要不然连根头发丝都不会流出来。

颜秉初渐渐回过神来,突然,她揪着谢诩衣襟的手却被握住了,她吃了一惊。

谢诩蹲下身,将床边的绣鞋放到她脚边:“你的手冰凉,还不穿鞋子,还想再病一场?”

颜秉初低头讶异地看着他。

他仰着头,神色淡然,仿佛拿着她的鞋子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我先走了,快点上床去睡。”谢诩看她穿上了鞋,冲她笑了一笑,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对了,”他走到窗前,突然转过身凝视她,“我一直想问,你可好?”

颜秉初一怔,有些不解:“我?我很好啊……”

谢诩点点头,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句废话,但他就是想亲口问问。

颜秉初傻愣愣地看着他飞身出窗,消失在院墙上。

她突然想起徐氏信尾的落款日期,是廿四,可是今晚就是廿四

从临安到钱塘需要一个多时辰,他为什么入夜才来?

他深夜敲她的窗户只是为了送一封信?

他的目光……

他说他路过……

不他在撒谎

颜秉初冲到窗边,庭院里静悄悄的,只余那棵他刚刚站过的树立在她的窗前,也缄默着。

“为什么骗我?”颜秉初喃喃地道。

正月末的时候,颜廷文的信里就提到成王病重的消息,京里明明也知道了,就算是在二月才派遣人来,万万也不会在路上走二十四天才到杭州

都已经快三月了。

颜廷文既然在信里说是三月里启程上京,说明成王的病三月前后一定无碍了,京里派遣的太医怎么可能走那么慢?

临安,临安在钱塘的西南边

他是怎么走的?能从临安经过钱塘?

除非……除非他是从临安特意过来的。

一阵风吹进屋子,站在窗前的颜秉初不禁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她抱了抱胳膊,伸手关上了窗户。

哼,她暗道:“既然你不和我说实话,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罢了”

颜秉初噔噔地爬上床,一把拉过被子蒙在头上,又过了半晌,她猛然掀开被子,坐起身:“我先走了?”

走了就走了,为什么加个先字?

“我先走了,我先走了……”她喃喃地重复着,“这里又没人走,做什么加个先字?”

他的意思莫不是……他还要再来?

颜秉初瞪大眼睛。

怎么来?什么时候来?

还像今天半夜里翻窗进来么?

“神经病”颜秉初暗骂一声,重新躺下去。

可是却丝毫没有睡意,怔怔地望着屋顶出神。

卯正,缀幽起了身,利落地将自己收拾好,轻轻地下楼去厨房提了两壶热水,她敲了敲颜秉初的屋门:“姑娘,该起身了。”

也不指望听到她的回应——这种时候姑娘还睡得迷迷糊糊呢,就是醒了也非得喝了蜜水才肯开口。

缀幽伸手推开门,往墙角的脸盆架子走去,倒好了热水,又从旁边的橱子里,取出一罐封的好好的瓷瓶来,往杯子里倒了一点。

调好了蜂蜜水,缀幽就转身去床边唤颜秉初。

颜秉初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进了梦乡,她摆摆手示意缀幽不要吵,转身拱了拱,将头死死地埋在被子里。

缀幽又好气又好笑。

无论平时多懂事,赖床的时候就还是小孩子!

她只得在床沿坐下,耐心地哄着。

“姑娘,快起身了还要上课呢”

 第五十一章带我走

收费章节(12点)

第五十一章带我走

颜秉初昏头搭脑地在桌前坐下,随意用了几口早饭,就不肯吃了。

缀幽见她迷迷糊糊,走路不知天南地北的,不觉有些奇怪。

“姑娘莫不是病了?”

她说着伸手去摸颜秉初的额头,再反手摸摸自己的。

“没事我就是有点困……”颜秉初揉了揉眼睛。

就怪那个谢诩半夜跑来说了一大堆谎话

害的她睡不着,奇怪她为什么要睡不着觉?

颜秉初撇了撇嘴,不再想这件事。

“这是什么?”缀幽铺着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样东西来。

是徐氏的那封信

颜秉初脑子清醒了些,有些犯难。

这是说还是不说?半夜一个男人翻窗进屋子来,大概会吓到她吧……

不说罢,好端端的多出一封信来,怎么解释由来?

缀幽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上的信封:“这好像……是夫人的字。”

她原是徐氏屋里的丫鬟,是檀云一手带着的,故此也识得几个字,徐氏的笔迹自然也是认得的。

颜秉初咬了咬唇,上前拉住她的袖子,轻轻地将昨夜谢诩敲窗棂送信的事说了,当然略去了他进了屋,还有……握了她的手,替她穿鞋……

缀幽吓了一跳:“姑娘就开窗了?”

颜秉初安慰她:“我手里握着剪刀呢我问清楚了才开得窗。”

缀幽还是不放心:“这一次是世子爷,那下一次呢?不行,奴婢今晚就睡在姑娘房里……”

可是他说他先走了……万一再来呢?

颜秉初心里犹豫了一番,低声道:“哪里……哪里就有下一次了?学里又不比府里,没有设软榻……床又这么小,两个人睡得挤……你知道我的,旁边睡着一个人……我就谁不安稳……”

缀幽道:“奴婢打地铺……”

颜秉初骇笑着打断她:“打地铺?现在是什么天?地上都沁着凉,你睡冻了怎么办?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还闹着疫病……”

缀幽就有些犹豫了,她病了是不要紧,可是只有姑娘一个人,她病了,谁伺候姑娘?

颜秉初慢慢劝她:“怎么可能老发生这种事?我警醒着呢”

缀幽不禁有些埋怨:“这世子爷怎么回事?哪有大半夜敲姑娘家窗子的?惯会使这些下三滥手段……真真白长了一副好皮相,姑娘可不要给他迷了去”

敢情还记着当年她随口乱编的迷、魂、药的事呢

颜秉初有些心虚地笑道:“乱说些什么母亲托人家送信来,大概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故此当天就送来了吧”

缀幽这才罢了。

到了午间,颜秉君跟着颜秉初一块回屋吃中饭,看了信,一张瘦的都没多少肉的小脸才放松下来。

他有些奇怪地道:“为什么没提到大伯母?我怎么和诚哥儿说?”

颜秉初这才惊觉,徐氏只寥寥几笔说了祖母和她都挺好,其余都是在问他们好不好,又叮嘱了一大堆吃饭好好吃,衣服要穿暖之类。

颜秉初拿着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她指着信中“一切均安”四个字,有些不确定地道:“或许是母亲急了,只一笔带过而已?”

颜秉君点点头,“嗯”了一声。

姐弟俩沉默着吃完了饭。

封城的第九天。

其实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学里也没有谁谁染上疫病,可就是这样,也有一种沉闷的气氛弥漫在州学里。

打发走一直忧心忡忡的缀幽,颜秉初睡在床上,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窗户那瞄去。

一夜没有人来。

第二夜还是没有人来。

白日里,颜秉初顶着个熊猫眼,竟然在课堂上睡着了这可是石破天荒第一遭。

第三天晚上,颜秉初就气鼓鼓地早早上了床,背对着窗户躺在床上,暗自嘀咕:“你来了,我也看不见你就让你在窗户外头站一夜去”

也是太困了的缘故,不多时颜秉初就沉沉睡去。

脸颊恬静而祥和,有一半埋在软枕里,黑软的头发散在枕头上。

谢诩蹲在床前,伸出手虚空着慢慢沿着她浓密的眼睫,挺翘的鼻子,在她柔软的嘴唇边停了停。

都能感觉到她细小的呼吸。

真是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

就这样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散在枕头上的头发,然后就起身,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

一夜好眠。

翌日,颜秉初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坐起身来,环顾了一下房间。

没有人,也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就有些泄气,沮丧地看向窗户。

昨晚她虽说赌气不看窗子,可是之前她装着睡着了,在缀幽走后,特意又下床偷偷将窗子的插销拔了。

现在看来,他昨夜还是没有来。

她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骗子,起身掀开被穿鞋时又瞥了眼窗户,猛然间发现不对,窗扇紧紧地合上了可是昨天她明明留了缝的。

颜秉初急急忙忙跑到窗前,连插销都好好地压在闩内

难道是缀幽在她睡熟后又进屋重新关了窗?

颜秉初急忙打开窗户,窗外什么人也没有。

“姑娘这么早就醒了?”缀幽推开门,看到颜秉初站在窗前,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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