谧三人，能是他的对手吗？”
红绫仙子的话极为刻薄，说得周嘉云渐渐红了眼。
他双目欲要裂开来，死死盯着苍天，厚厚的云层之中，隐隐传来雷鸣……
唐谧忙上前一步，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周师兄！”
——周嘉云一震。
这么些日子，他好像第一次回转身来瞧她。
见她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盈盈的期盼，千言万语，心中的苦涩，都被他咬住嘴唇，化作一声，“小谧！”
这声音凄惨，竟像是找不着母亲的孤雁似的。
听得唐谧也心中怆然，不禁安慰道，“会好的。”
他又转头看红绫仙子，问道，“所以弄死我爹的，是鸿宇道君？”
“不是他又能是谁？不过宗门里肯定也出了叛徒……要不然……不对。”她忽然朝着天际的方向惊叫了一声，“万里寻踪燕！”
万里寻踪燕？
万里寻踪燕！
“是谁来找我们？”
还能是谁？她惊得都嘴角咬破了皮，“看来那鸿宇老道还是不肯放过咱们！现在离开了护山大阵，就单单咱们三人，又如何是好？”
天际边乌云滚滚，仿佛远远看着就有人就要过来似的……
唐谧也道，“我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虚空镜……还有虚空镜。唐谧与周嘉云对视了一眼，正待开口，红绫仙子却惨叫一声道，“难道又要我动用温云道君的秘术了吗？千幻迷化手……”
“师父，别——”
可是红绫仙子哪里听得进？她只顾着施展自己的秘术，海洋中央，陡然升起漩涡，生得老高，将三人裹挟着，往风尖浪口之中吸去……
唐谧忙抓住红绫仙子的手，却见她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指尖生出了一朵绚烂之极的花朵，又迅速枯萎。
唐谧连忙取出一支万年何首乌，又往她的嘴中送去，才堪堪恢复一点气色。
周嘉云以元婴之力，凝聚成一个保护光罩，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气泡。
气泡如梦似幻，泛着七彩的光。
三个人被气泡裹挟着，在漩涡之中，往大海深处沉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终于有了幽幽的光照，在远处传来。
这是到了海底了吗？
红绫仙子咳嗽了一声，声音嘶哑，“这是时空之门……鸿宇老道跟不过来的……”
“时空之门……”
随着唐谧的惊叹声，那光瞬间变得更亮了，勾勒出一个古朴而幽深的拱形门，像是无声地召唤几人上前。
随着这光照，陡然又照亮了红绫仙子的脸——不照不知道，这时候唐谧惊叫了起来，“师父！你的脸！”
红绫像是被这光束给刺痛了眼睛似的，颤颤巍巍伸出手遮住自己的脸，“我的脸吗？”
——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
红颜瞬间变了白发，光洁的肌肤上蜘纹密布……只有一双明亮的双眼，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绝色的丽人，现在却忽然变作了憔悴的老妇人。
“麒麟，麒麟，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用神识与麒麟沟通，麒麟无所谓地在空间里翻了个跟斗，“能怎么办？除非她修炼到元婴期，重塑身体，又或者用万年红燕藤做的顶级定颜丹，要不然就没有办法了……”
定颜丹？这不就是当初金光真人为了哄得红绫仙子开心，想要炼制的丹药吗？只是悬赏了好久，不少弟子前仆后继地去找，都没有找到千年红燕藤，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只要有红燕藤，空间倒是能催生出万年的红燕藤……
只是……依旧没有方子，就是有方子，也无人能够炼制呀。
红绫仙子微微瞟了唐谧一眼，“你急什么？”
毕竟阅历惊人，一眼就瞧出了唐谧的焦急。
虽然两人现在修为不相上下，可是毕竟那么多年的积淀是不同的，红绫仙子单单站出来，气势就比唐谧足了不少。
说起来，唐谧的修为，还是有太多运气与作弊的成分，比不上人家实打实的，用岁月沉淀下来的实力。
只见她微微叹气，伸出满是皱褶的手，“这就是千幻迷化手的代价……”
世界上有哪个女人是不爱美丽呢？要不然，在修真界。为什么定颜丹有价无市？
红绫仙子却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过，容貌这种东西，又有什么好呢？能给人带来什么好处呢？等我到了元婴期……咳。”
她挣扎着站起来，往时空之门的方向走去。
唐谧忙道，“师父不要！我感觉这气息不对！”
“这气息怎么不对了！”她不顾唐谧的劝阻，还要往那个方向走去，忽然之间，金鳞一闪，一只恶兽张开血盆大口往红绫的方向扑来……
妖兽！
而且是九级妖兽！快要化形的妖兽！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唐谧也早已不是修真界的小白，自然听说过九级妖兽的实力……可以媲美人类的金丹期！尤其是这将要化形的妖兽，简直可以跟金丹大圆满期的修士相比。
唐谧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自己只是个金丹中期的修士，比人家差一个层次呢！
她连忙祭出须弥鼎，这宝物往上飞去，形成金色的光罩，将那恶兽团团围住，只是能困住一时，还能困住一世了吗？恶兽喷出水花，那水花竟然跟海浪似的，排山倒海而来，唐谧被冲击得身形不稳，须弥鼎一颤，竟然让它逃了出来。
她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对方了！
“嗷呜——”一声，张开了血盆大口，誓要将唐谧拆分入腹！
周嘉云瞧见这一幕，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红绫仙子拉住，他急道，“小谧危险！”
红绫仙子却摇摇头。
他再去看，只见她又祭出了七宝项链，每一颗奇石都坚硬无比，一下又一下地往恶兽身上掼去……恶兽被这力道掼得七魂去了六魄，喷出的水花也小了许多，有气无力似的。
恶兽到底智商不足，身形笨重，又怎么能聊到唐谧手中有那么多的法宝？
她又上前一扑，扔出一个霹雳符，将恶兽的尾巴炸了开来。
急得恶兽“嗷呜”又一声，居然口齿不清地叫了起来，“挠……明……”
能将金丹大圆满期的妖兽逼迫到这地步，唐谧也算是金丹期中的能人了。
只是这妖兽，怎么像是在说“饶命”呢？
说时迟那时快，红绫仙子忽然电光石火之间，红色的红绫布“刷——”的一声，直取妖兽的要害……
那恶兽瞧见红绫仙子，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嗷……不！……”
只是山穷水尽的它，怎么能斗得过蓄谋已久的红绫仙子？
眼看着这妖兽就要命丧于红绫之手了，一直呆立在一旁的周嘉云忽然出手，一把将那恶兽抓了过来，扼住它的喉咙道，“仙子难道不觉得，让它开口说话更好？”
红绫仙子冷若冰霜地道，“有什么可说的？”
“但我觉得，这恶兽有许多话要说！”
那恶兽正准备开口，忽然之间，惨叫一声，目光直愣愣地瞪着红绫仙子，竟然口吐白沫，惨死在地。
它蛇皮般的身体泛着死鱼一般的颜色，尖尖的鱼嘴也倒立在旁，刚才还生龙活虎，这么短短一刹那，居然真的气息全无了。
红绫仙子向前扑去，一把将它的妖丹挖了出来，只见金褐色的妖丹泛着莹莹的光泽，还带一些血腥，她就毫不犹豫地往嘴里放去。
入定了一会儿，脸色就恢复了不少。虽然依然鹤发鸡皮，可是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
这一番变故，落在唐谧的心中，总觉得心中有些发憷。
正想问一问红绫仙子，却见她又义无反顾地要往时空之门走去。
“师父……你不怕吗？”
她头也不回，“难道你担心我害你？”
时空之门，此时泛着蓝幽幽的光。神秘而动人。
周嘉云忽然紧握住唐谧的手，轻声道，“不要去。”
红绫仙子却忽然回过头来，深深地望着唐谧，“怎么，乖徒儿，你居然不相信为师？”
看着她为了救大家伙儿，现在这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唐谧真是……百感交集。
她对着唐谧微微笑起来，这副样子，是唐谧从未见过的，“乖徒儿，我为了救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了，你居然还不信我吗？你来到这个世界，还不是因为有了我，才能得以进入明霞宗吗？”
这句话初听上去没什么，细细一思量，“来到这世界”几个字却大有深意。
唐谧本来就若有所思，一听这样的说法，心中警钟长鸣，“师父，你难道什么都知道！”
第95章 秦生
红绫仙子笑着点点头。她的笑脸配上她现在的脸，显得又心酸又可怖。
“明光界已经变天了……你们没有感觉到吗？等咱们走后，明霞宗也是王新的天下了。这茫茫天地间，竟然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不如跟我一起进入时空之门避避难，等到日后修为提升了，再杀回来。”
周嘉云摇头道，“我不走。我已经是元婴修士了，我要留在明光界，给我父亲报仇！”
时空之门还幽幽地发着冷光，红绫仙子索性也不急了。在地上坐了下来，看着两人，“你不是鸿宇老道的对手的！”
“修仙，就是为了快意恩仇！如果为了种种考量，而不能手刃仇人，修仙又有什么意义？仙子，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总有报仇的那一天！”他摇摇头，“若不是太师父拦着，我早就把王新那厮给杀了！怕什么弟子们不服！”
他还是少年的模样，除了这一次变故，他的人生，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
所以依然保留着最初的骄傲和飞扬恣意。
红绫仙子摇摇头，“可是如果我一定要进入这时空之门呢？”
“那我就，只好——”说时迟那时快，周嘉云一把抱住唐谧往海洋深处跑去。
深幽幽的海洋，有时候具有无限的包容，有时候又无限地鬼神莫测。
才跑了几步，可是唐谧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周遭的海水，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她再也无法穿越似的。
任凭周嘉云是元婴修士，却也无法强行带走她。
红绫仙子无声无息地来了。原本的绝色美女现在老态龙钟，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怖，看着两人，不禁叹息道，“我就说你们不要走。”
“你在小谧身上下了神识记忆！”
她嗤笑道，“她是我徒儿，自然如此。就算你是元婴修士，也改变不了！”
“你别逼我跟你动手！”
红绫仙子这才仔细打量周嘉云似的，“你现在修为是超过我了，可是你凭什么对我动手？我在明霞宗成为孤鹜峰的长老，三百二十余年，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对不起明霞宗的。更别说，我是唐谧的师父！你凭什么对我动手！”
周嘉云也冷傲道，“一个极乐宫的女修，不能被人信任。尤其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我怎么知道，你带小谧走之后，小谧会变成什么样？”
“极乐宫！极乐宫！极乐宫！”她听到这三个字，仿佛就要癫狂了，狠狠地瞪着周嘉云，“你们一听说是极乐宫，就像是面对蛇蝎一样。可是我要告诉你，她也是极乐宫的人呢？”
她的手指头指着唐谧——“如果她也是呢，你还要像现在这样维护着她吗？”
——唐谧一直都没有说话，在旁边听着两人争论。
一听到这句话，长久以来，心中的疑惑，仿佛都有了答案似的。
比如她为什么会救下自己？
在最初的时候，以为红绫仙子是因为善良。
可是在修仙界里那么久，唐谧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单纯。见义勇为这种事情，很少发生在这个世界。更别说是她这种平时冷若冰霜的人了。
可是她却又真真切切地维护了自己了……
但是现在，这一切的“好”，都有了同一个原因，“极乐宫”。
好像从踏上这个世界开始，“极乐宫”和“温云道君”这两个词，就一直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唐谧轻声道，“那我会来到这个世界，也是你的原因吗？”
红绫仙子凉凉地一笑，“我要是有这能耐，何至于此？不过是有人告诉我罢了。你就真的不想再回去瞧瞧？我也不妨告诉你，穿过这时空之门，你就能回到你的前世……瞧见你的亲人，朋友……”
“可是她有我就够了！”
“雷神九式！”周嘉云冷冷地开始发动元婴之力，就要对红绫仙子下手——
“不要！”唐谧尖叫道，“你这样跟王新，有什么区别？”
“既然不要，就跟我走！”
“我走不了！你能的，小谧！你知道的！”
——唐谧知道，他指的是虚空镜。
可是，这一边是唾手可得的身世之谜，一边是稳妥与安全，她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周师兄，你就不能跟我一起去吗？”
“我要为我父亲报仇……哎，算了……”他无奈地摇头，“陪你去罢。要不然，我放心不下。”
一旁的红绫仙子终于淡淡地笑了。
三人踏入的时候，时空之门瞬间光华大作，周嘉云紧紧抓着唐谧的手。
甬道之内，隐隐却传来年轻男子的呼唤，“小谧 ……小谧……”
这声音不是周嘉云的，听得人脸色大变，唐谧惊叫道，“秦生！”
上前几步一瞧，哪里有人的影子？可是“小谧”“小谧”的呼唤，分明又在耳边。
她转身回头去看，空空落落的角落里，却出现了一个虚影。
那影子都淡的快看不见了。
“这是魂魄！”周嘉云仔细瞧了瞧，伸出手往魂魄上注入一股灵力，那身形立刻就凝聚起来，可以看清楚他的面容。
他原本皱着的眉头，在受到灵力滋养之后，慢慢舒展开来，竟然睁开了眼，口中却还喃喃道，“小谧……”
那眉眼，那痛苦之后下垂的嘴角，分明就是秦生！
那个跟她一起走过幼年、少年时代的秦生。
却在青年时代，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了她惨痛一击。
唐谧伸出手，却只抓到一团空气。
再多的恩怨情仇，到了这一刻，好像都已经淡了。
她只平静地问道，“赵芸呢？”
真正与她有仇的是赵芸。而秦生……只是那个负心薄幸的人。放上法庭，也判不了什么罪。
那魂魄看着唐谧，却好像没有认出她来似的。
唐谧绕过它就要走，把后头的红绫仙子给露了出来，那魂魄，却忽然浑身发起抖来，“不要！不要！小谧！救命！”
它直勾勾地瞅着红绫仙子喊“救命”， 对方却只是温和一笑，“咱们继续往前走吧。”
唐谧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拉自己。
回头一看，却是满脸痛苦的秦生，直勾勾地瞪着她，看上去格外恐怖——他引以为傲的清俊的面孔没有了，却把唐谧拉向唐谧洞口处，只是一个灵体，如何与金丹女修相媲美？
它拉不动她，更为绝望，“逃！逃！逃！”
唐谧不知其意，只是它的双目流露出哀伤至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