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瑶草懵懂,心兰悄声解说一番。
原来,王大人乡下妻子怀孕了,言说乡下缺医少药,借机进驻丞相府里来安胎,日日喊疼喊痒,霸住王大爷脱不开身。虽然撼不动他大奶奶位置,王奶奶争不过一个大肚子婆,只觉灰心绝望,现在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次把自己两个美貌的丫头开脸放在丈夫书房伺候读书,红袖添香。
虽然成功遏制了平妻撒娇卖痴,却也给自己心上插上两把尖刀,时时流血,生疼生疼。
余小姐才貌双全,出神名门,照样要受丈夫气,被胖的女人挤兑。
榜样在前,瑶草很怕。
果真如此,瑶草不能学母亲头悬梁,剩下的只能走上余小姐之路,忍气吞声,打落牙齿和血吞。
瑶草原本有这个准备,事到临头,却有仓惶了。因为今日瑶草已经对夫君动了真情。
好在楚景春没叫瑶草失望,不仅没有出去主动沾花惹草,还将堵住了祖母母亲赠送的红袖添香当面退还。
只是这一来,瑶草也不轻松,楚景春日日相伴,时时邀宠,要小妻子补偿,害的瑶草常常被夫君摸索的心摇旗鼓,咬牙切齿只生恨。
及至胎儿坐稳,那人更加恃宠生娇,频频痴缠,夜夜同宿,直叫瑶草羞愧难当,难见慈亲。
闲话少说,却说转眼就是十月十二,前世瑶草死在这日夜晚子时。
又到这一天,瑶草自清晨开始便有些心神不宁,格外惶恐,她不知道能否顺利冲过去。
这一日,十分热爱活动,喜欢散步的瑶草沉静了,整日没有离开卧房。
为了平复心情,瑶草无数次为自己,也为腹中孩子,弹起了《阳春白雪》。
而后又让莲子石榴将窗帘半卷,半躺在床榻上听鸟雀欢唱。
一时楚景春还家,跟小妻子与对双儿女打过招呼,瑶草便要求夫君为孩子演奏了百鸟朝凤,又赖皮夫君为自己弹奏一曲高山流水。
之后的时辰,瑶草亲手替夫君冲茶,替夫君宽衣,替夫君散发梳理。
楚景春也为亲手为小妻子绞了热帕子擦手净面,将瑶草一头秀发梳通透。随后,应瑶草要求,楚景春搂着瑶草的手臂,替妻儿声情并茂朗读李太白豪放浪漫的诗词。
重温所有,做了力所能做一切,瑶草宁静了。
夜深人静,身边楚景春发出细微绵长鼾声,犹如舒缓的催眠曲一般温润亲切,让瑶草心胸放松,归于宁静,慢慢竟然睡熟了。
梦中,瑶草发觉自己身在天空,飘飘欲仙,忽然间竟然发觉无法降落,正在惶恐,忽然发觉一官人伫立青山绿水间,广袍疏袖,衣袂翻飞,笑颜盈盈,对着飘飞自己伸出了修长的手臂。
瑶草竟然毫不犹豫握住那只温暖的手。
他星目朗朗,卓然玉立,风流倜傥无边际,犹如谪仙一般:“本院察院御史楚景春。”
瑶草双眸黑亮温润,张口竟说:“小女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携手漫步林间,笑看看风云变换,月升日落。
忽然间,瑶草听见一阵欢快的笑声,抬眼看见一群孩子松鼠一样灵巧,在竹林树梢上跳跃,笑声银铃一般清脆。
瑶草忽然间就十分认定了,这些孩子是自己的,也是身边楚景春的。
可是?
梦中瑶草一偏头,自己何时嫁给了楚景春呢?
楚景春感应似的一声笑:“你早就嫁给我了,我们前生姻缘,不准逃逸,不准赖皮哟!”
蹙眉闻言摇头,又一笑,对的,自己嫁过人,一定就是嫁给楚景春了。
通透的瑶草直觉心醉神迷,浑身被快乐幸福笼罩着,每一个毛孔都在欢笑。笑微微主动握住楚景春的手,并肩在林下漫步,细语,微笑,偶尔招手回应孩子们欢笑。
当外面“咚——咚!咚!咚”四更敲响,瑶草梦中惊醒,如闻天籁,不能置信,推醒熟睡楚景春:“听听,听听,这是几更天了?”
楚景春睡意朦胧,将臃肿的妻子往怀里搂搂,睡眼迷蒙嘀嘀咕咕:“四更,四更了。”
言罢又想起满足鼾声。
四更天,过了子时了!
瑶草眼泪瞬间弥漫了眼眶,他拉起楚景春手忙自己抹泪,双眸晶亮灿烂闪烁,欢喜的声音有些发颤,也不管楚景春熟睡如泥,兀自喃喃自语:“楚郎,你知道我刚刚梦见什么吗?我梦见你牵着我的手漫步林间,一群孩子,我们的孩子,在竹林树梢跳跃欢笑,你知道么?我高兴地心底只发疼。
谢谢你,楚郎!
谢谢你在荷花池边偷窥我,爱上我!
谢谢你那次在河边酒后无德调戏我!
谢谢你锲而不舍求娶我!
谢谢你成了孤鸾星,有机会慢慢等着我长大嫁给你!
谢谢你给了我孩子,让我有个安乐的家,完整的人生!
这一辈子,无论你如何做想,我都不会在放开你的手,我会披荆斩棘,诛灭一切来犯之敌,牢牢抓住你,给孩子们,给我自己一个完整的家,幸福的家。
相信我,我会给你生许多许多孩子,让你儿孙满堂,百子千孙!我会让你幸福的过每一天!
还有,楚郎,我也喜欢你!
我爱你!“
说完这话,泪流满面,坏心的拉起楚景春的宽袍大袖替自己抹眼泪。
之后一笑,端起几上温着白水,慢慢饮者,一边看着夫君睡颜,微微笑着,慢慢平复心情,慢慢爬回床上,头枕在柔软的遍地开花石榴枕上,慢慢睡熟,嘴角噙起一丝笑,越来越深,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
等瑶草轻微细密鼾声想起,身边楚景春却睁开了灿若星辰眸子,手指点点小妻子鼻尖:“多大了,还掉豆子。”
又拉起小妻子手近几年攥着,露齿一笑,灿烂光华,燃烧的红烛似乎也越发火红了。
只听他缓缓笑道:“你敢不爱我呢?你能逃得掉呢!”
睡前又凝神看眼小妻子,弯弯眼睛:“记得自己说的话,我要很多孩子,百子千孙!”
儿子女儿好日子都有了,亲人故人仇人们都来了
却说这日乃是腊月初八,家家户户都煮腊八粥。
瑶草挺着老大的肚子,穿着丝绵软缎袍子,外面罩一件火狐皮大氅,老天爷爷,展开直跟床被褥一边大了,瑶草穿着勉强能够合得拢,整个人就似个火球。她还自以为灵巧得很,在哪儿亲自指挥莲子熬腊八粥:“熬稀粥无巧,不停手的搅,越搅合勤便,这粥才会均匀黏稠香糯……”
一时腊八粥起锅,瑶草吩咐用一个个白胎瓷汤钵子一份一份装进食盒,因为景萱院是小厨房,乃是老太太心疼瑶草怀孕贪吃,专门特例设置,因为只做瑶草一人饭食,所以配给小锅小灶。
阖府腊八粥,由楚家大厨房供给。景萱院的小厨房原本只照顾瑶草一人即可,是瑶草说一个人吃着不热闹,命令住了一满锅子,除了景萱院人人有份,所余不多,瑶草只能择人而分。家里人除了老太太与婆婆原夫人,瑶草只给了两个小姑子,二房三房制着气,不是一碗粥能够缓和,再说不是贴心人,吃食等物还是不要往来的好,没得讨好不成,图惹一身骚。
余下八宝粥,瑶草一一写上签子:柯府,方府,张员外家(青果),陈员外家(青叶)。
原本想给瑶枝一份,无奈祥符县立此数十里,唉,送去也冷了。
却说瑶草在院子里收到六份腊八粥,分别是柯家,方家,楚家自己家,大相国寺,观音寺。
自家里小锅粥吃了小半碗,因为顺口味儿。
楚家大厨房粥吃了小半碗,因为老太太说了,这粥代表阖家祝福。
然后娘家粥吃了小半碗,柯家栋梁亲自来送粥,说了,这粥可不寻常,爹娘一起在小院子守着熬得呢,我们都不许先动,第一碗要给小外孙呢。
外婆家来了又吃小半碗,外婆也说了,这是外婆亲自择米,三舅母亲自看着熬成。
情意深重啊,不吃太辜负了。
一阵情意绵绵,我的天爷,瑶草肚子已经鼓鼓了。
这刚放碗呢,瑶草正在擦嘴:“还好,还好,稍稍有点过饱,幸亏我怀孕之后饭量大增,勉强还撑得住。”
李妈妈一边嘀咕:“都临月了,亲家太太(方氏)一天三遍问呢,可不能贪嘴吃出事儿,克化不好就糟了。”
瑶草忙拍拍李妈妈:“放心放心,我心里有数。”
话音刚落,大相国寺又来了,瑶草实在吃不下,正要吩咐打赏下去。
无奈人家小沙弥异常尽忠职守,叮嘱莲子,叫大少奶奶一定要尝尝。
这话说得好啊。
“这粥我们老方丈念了金刚金经的,吃了母子康泰。”
瑶草闻听这话说的吉利,很以为然,直点头:这得吃。
又努力吃了三口。
吩咐赏了小沙弥,放下汤匙,抚着肚皮正喘气呢,观音寺小姑子来了,也是来送腊八粥,小姑子话也说得好好。
“这粥我们师太念了平安经,大少奶奶您吃一口,包您们母子平安,一生顺遂。”
瑶草一听“母子平安”,立马黑眸晶晶发亮,排除阻拦,挣扎拿起汤匙,努力咽下一大口。
至此,瑶草只觉得稀粥满齐喉咙口了。
莲子石榴连连替瑶草顺气,李妈妈一边责怪人:“你看看,看看,都说不能吃了,咋就不听话呢?“
瑶草却直乐呵:“安心安心,我还撑得住。”
话音刚落,最后一份腊八粥到了,这一份非同寻常,乃是皇宫赏赐。东西虽说不上绝顶好,只是来历不凡,出产地稀罕。
瑶草想着,怎么也要吃一口沾个喜气。挣扎着又喝了一小口,余下分给府里各人,大家都粘粘喜气。
却说瑶草这里一口粥下肚子,忽然间浑身一抖,哧溜一声就往地上滑溜,银质汤匙子‘叮咚’一声脆响掉在地上。
吓得莲子石榴李妈妈等人一大跳,慌忙一拥而上搂住了,架至躺椅上靠着靠枕:“怎的了?怎的了”
瑶草凝神皱眉,半晌才缓过气来,连连喘息:“哎哟,肚子好疼,像是被利刃从上腹切割一般,疼得我差点厥气。”
瑶草知道自己估计发动了,要生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因而只是描述症状。
李妈妈有经验,这还是要生了,好在两个能干有经验婆媳稳婆一月前已经进驻,这里一慌张,他们就进来了,摸了胎位,问明症状,下断言:“快些去烧热水,替奶奶洗浴,这会子正是午时,只是子时左右,孩子一准落地。
一时间,各人各就各位,莲子石榴服侍瑶草洗浴,李妈妈则亲自去向老太太太太报信。
老太太获信,首先派人去柯家迎接亲家太太方氏,又问楚大爷何在,问听说还在宫里陪伴升上议事,忙吩咐了大管家楚平前去报信。
各路人马出发,老太太兴冲冲吩咐:“来人,在院子里摆放香案,点高香,我要焚香祭祀天地祖宗,保佑我楚家孙媳妇母子们平安,重孙孙重孙女聪明灵慧,无灾无难。”
却说楚景春正在跟皇帝老子谈完事儿出得宫门,正碰上楚平热锅蚂蚁一般跟哪儿晃悠,心中顿时一紧:“楚叔?”
楚平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拉着楚景春语无伦次:“老太太,不是啊,少奶奶快生了。”
楚景春闻听这话,马上进轿子,催着轿夫一路奔跑,堪比赛马一般回至家里。却发觉瑶草好模好样跟哪儿散步消食儿。看见楚景春紧张兮兮,手忙脚乱,她反倒笑嘻安慰人:“这两小家伙逗人玩儿呢,这又没动静了,估计心疼我,让我歇歇呢。”
稳婆倒笑了:“少奶奶还没生呢,就疼上了孩子了,头胎生得慢,倒给少奶奶说成孩子懂事了,没出生的孩子……”
李妈妈正还经过,笑着撂下一句话进去了
“这话可说错了,我们家小少爷小小姐可聪明呢,常常随着音乐声活动呢,谁说孩子没生就不懂事儿?那是你没见过。”
两个稳婆相对一笑,忙着点头,低声应和:“这是,这是,探花老爷的儿子怎会错呢,肯定一辈更比一辈强呢!“
与她打下手小丫头小桃儿抿嘴笑得得意:“这话说得好,等小少爷小姐出生,奴提醒他们重重打赏两位奶奶。”
稳婆再不敢说小少爷不懂,一时眉开眼笑凑趣儿:“哎,那老婆子就先谢谢姑娘了。”
清明带着石榴莲子正在产房与卧房两边照应,闻言扫眼小桃儿:“这是什么时候,还磨牙?小心我先赏你一顿暴栗子。”
稳婆可机灵得很,知道清明莲子石榴都是瑶草跟前有头脸的人,忙着笑脸相迎:“嫂子与姑娘们来了啊,这边所有事物都准备好了,请嫂子姑娘瞧瞧,老婆子收生包可是全汴京城里头一份儿。”
清明示意莲子打开一个红膝盒子,指着红绫子上剪刀笑道:“这是我们姑爷特特令人用精钢锻造的两把剪刀,待会儿请妈妈就用这两把剪刀替我们小少爷小小姐剪脐带。”
稳婆喜滋滋准备接手,莲子却一反手递给二丫头绿竹。
清明清清嗓子道:“绿竹,你带着柳儿去小厨房用沸水煮上一个时辰,你们两个要亲自守着,不许旁人靠近,然后用煮过、晒过细绵白布包好,伺候妈妈备用。”
“是!”
两位稳婆可是高兴坏了,看来今儿不仅赏金双份,还要外得两把好剪刀。这两把精钢剪刀打成可不便宜,要数十两银子。朝廷要预备战事,这等好钢都归朝廷调度,寻常人等,有银子也难得买呢!
清明转头看着另一个丫头:“绿菊,你带着桃儿,杏儿,叶儿三人负责伺候沸水,特别是妈妈烫手洗浴的沸水,要随叫随到,随时伺候,不可丝毫懈怠。”
“是。”
“还有,绿菊,你们几个要一眨不眨的盯着,生火,烧开,盛起,运送,都要你们亲自动手,切勿假手他人,就是我们景萱院的其他丫头婆子也不行,记住了?”
绿菊桃儿,杏儿,叶儿无不点头:“记住了!”
莲子目光凛凛,一瞟绿竹,柳儿:“你们也是一样!”
两人忙点头:“记住了,妈妈。”
几个丫头答应的甚是响亮,清明满意点点头儿:“嗯,你们好生伺候差事,奶奶姑爷自有重赏,下去吧!”
众人答应一声正要退下,清明又道:“你们若有任何事情,都要既是报备给我与莲子或是石榴知道。”
众人再齐齐一声答应,散去了。
正在此刻,外面门上传话童儿颠颠跑来:“亲家太太进大门了。”
清明忙带着莲子石榴迎了出去,却见大夫人正与方氏拉着手走进来,方氏一脸的急切:“太医不是说还有三五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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