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摆在小厅,谢霆君领着她走进去。
一张紫檀木的圆桌上摆满了饭菜,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秦天过去一看,发现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心中不由疑惑,他怎么会知道的?
像是听到她心中的声音,谢霆君笑道:“上次在酒楼和那些行商商议总商之事的时候,我见你很喜欢吃这几道菜,我今天特意将那里的厨子请了过来做给你吃。”
秦天怔了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那天他一副冷漠的样子,却还是悄悄地注意了一切。
平心而论,他从没有伤害过她,如果可以,她不希望和他闹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愣着干什么?坐下吃。”他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又夹菜给她。
她依然低着头,还是那种既不热切也不反抗的模样。他夹给她的菜,她就低头吃,却不多话。
谢霆君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身边的她静静地吃东西,倒是很享受这一刻的安宁。他已经老大不小,说不想成家是假的。虽然身边不缺女人,但是身边女主人的位置却一直空着,也是因为他从未对秦天死心过。如今,得偿所愿,想到以后她会在身边一直陪伴他,为他生儿育女,只觉这一辈子也没有什么憾事了。
两人正吃着,这时,林永忽然走了进来,俯身在谢霆君耳边一阵低语。
秦天抬眼瞧了一眼,又垂下眸。
谢霆君皱了皱眉,然后向她看过去,说:“秦天,你先吃着,我有点要紧事,去去就来。”
秦天微微点头。
谢霆君站起身,交代周围的下人们好生伺候着,这才和林永一起走了出去。秦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两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眼界,这才放下手中的筷子。
旁边青柳见到,上前一步说:“大少奶奶,怎么不吃了。”
秦天用手帕擦着嘴,道:“还是等大人回来再一起吃。”说完,她站起身,旁边伺候的丫鬟见到,连忙问:“夫人,有什么吩咐?”
秦天道:“大人现在还没来,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我去书房找本书看看。”
丫鬟露出为难的神色,不知道该不该让她去。
旁边青柳见状,冷哼:“大人有多么在乎我们当家你是看到的了,难不成你认为大人会怪责我们当家不成?”
说完,她搀扶着秦天向外走。丫鬟知道秦天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又见刚才主子亲自带了秦天去书房,所以一时间也不敢阻拦,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到了书房,秦天推门进去,丫鬟想跟着进去,青柳却一把拖住了丫鬟,道:“我家主子看书爱清净,我们就别进去打扰了,在门外候着就行。”
丫鬟只得站住脚。
书房内,秦天进去后将门关好。走到书桌前,她从怀里拿出从庄明喜那里要过来的那张城防图,又拿起谢霆君放在书桌上的印章,只要能证明这张图是属于谢霆君的,那么有些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楚的了。
她刚准备在图上打上属于他的印记,忽然又觉得不妥,这样大喇喇地盖上他的印章,未免也太欲盖弥彰了,她如果是想用这张图来威胁他,污蔑他通敌叛国,可谁会在给别人的城防图上盖上自己的印章,留下这个显而易见的把柄在别人手中?
太拙劣的手段,让人一看便知道是嫁祸,哪里能威胁得了那只狐狸?
只怪自己救人心切,思虑不周。可现在该怎么办?
秦天想了想,从桌上拿出一张纸,先在那张纸上盖上印章,然后趁着印章未干之极,将城防图的反面的一角印上去,这样,就留下一个印章的反影,就好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一样。
这样一来就不好说了……
弄好后,秦天将印章放好,又将城防图和那张纸收入怀中,整理好一切后,才走出去。
一出来,秦天便摸着头对丫鬟说:“哎呀,我忽然有些头晕,待会大人回来你对大人说,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拜访大人。”
说完,也不等丫鬟反应,便带着青柳径直离开。
谢霆君并没有吩咐下人们不许秦天离开,所以秦天忽然闹这么一出,下人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等谢霆君打发完来客回来后,已经不见秦天的身影。
这边,秦天从总督府出来,便在一条巷口边静候。
过了一会,庄明喜的马车路过,停了下来。秦天和青柳上了马车。
“应付那人渣让我出了一身的汗。”庄明喜瞟了一眼秦天,硬邦邦地抱怨。
当然,又怎么会这么巧忽然有人客来访,自然是秦天和庄明喜计划好的。
在去总督府之前,秦天便已经叫人给信给庄明喜。盛世茶香贴吧手打。估摸着差不多时候了,庄明喜便上门直说有要事要求见总督大人。林永知道庄明喜与这件事的干系,不敢怠慢,立刻回禀了谢霆君。这才将谢霆君调开了一会,给了秦天时间。
“做得不错。”秦天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庄明喜冷哼一声:“得手没有?”
秦天拍了拍胸口:“那还用说”
庄明喜这才笑了笑:“你啊,向来诡计多端。”或许又是觉得自己太不严肃了,连忙又收敛了笑容,板起面孔。
见她这副样子,秦天也忍不住笑了笑。忽然又觉得两人间的气氛太过诡异,又哼了一声,别传了面孔。
耳边又传来庄明喜不甘心的声音:“怎么算我都亏了,我到底得到了什么?你救出夫君与我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还因此得罪了谢霆君,以后我在穗州的日子更难过了当初我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将一切事情和盘托出。其实,我更应该跟谢霆君合作,将赵翻译的事情告诉他,以他的权势,肯定能将赵翻译从你哪里弄走,我也不用受你的威胁了真是后悔。”
庄明喜一边说,一边绞着帕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可是秦天却觉得,她如果真的后悔,断不会说出口来。
秦天道:“难不成,你真要将你的亲大哥害死?将我害死?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谢霆君就会因此放过你?而且你也怕将我逼急了咬你一口。再说了,你也要为你儿子积点德。”
庄明喜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没想到吉尔森会杀人,会将事情闹得这么大,我虽然想利用你,但是也不至于要置你于死地,我知道你有宋太傅这层关系,最多也就罚点银子,断不会赔了性命。我主要的目标是谢霆君。可是没想到事情完全脱离我的控制,也没想到我一早就成了谢霆君手中的棋子……”
说到这里,庄明喜叹了口气:“和他斗我真是自不量力,他心狠手辣,又有权有势,我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以后我也不想着报仇了,我还要保护家保,不想他因为我的仇恨而出什么意外。在我决定和你联手的时候就想好了,等此事一了,我就带着家保去海外,那边有我的朋友。我要好好地抚养家保长大,再也不牵涉到这些是是非非中。”当她了解到,人人都可以拿儿子来威胁她的时候,她便知道她再不放下仇恨,只会害了儿子。
秦天看了她一阵,忽然觉得,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虽然她害过自己这么多次,但是说到底她并没有对自己照成伤害,这次又肯和自己联手救信彦。往日的仇恨似乎也在这一刻淡化了不少。
就连庄明喜也懂得要放开仇恨好好生活,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想到这,秦天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庄明喜轻轻一颤,转过头来,双眼闪动着水光。过了好一会,她才低下头,嘴唇蠕动,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一滴泪水从她眼中滚落,滴在秦天的手上。
听下人说秦天不舒服,当晚谢霆君便派了大夫过去给她看病,第二天又送去各种补品。
就连青柳也说:“总督大人对奶奶的心意倒不是假的。”
虽然不是假的,却不是秦天承受得起的。
又过了两天,秦天准备好一切后,便去见谢霆君。
看到秦天主动上门,谢霆君很是开心,笑着说:“秦天,你身子都好了吗?”
秦天不想与他再多说,她走到谢霆君面前,平静地说:“谢霆君,明天你就将信彦放出来吧。”
谢霆君大喜:“怎么,他答应写休书了?”
“没有休书,永远都不会有休书。”秦天道。
谢霆君收敛了笑容:“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天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他。
谢霆君接过一看,顿时变了脸色:“这是什么?”
秦天淡淡回道:“大人应该看得出这是城防图。”
“我当然知道这是城防图,我只想知道它怎么会在你的手中,还有,你这是什么意思?”谢霆君抖动着手中的城防图,声音冷沉。
“这一张只是我照着描绘的复制图,真的那张图我已经交到一个可靠之人的手中,只要我出事,或者信彦出事,那张图便会送到巡抚大人的手里。对了……”秦天补充了一句:“那张涂上有大人的印章,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和大人有关,一张和大人有关的城防图流落在外面,又是在这外商云集的穗州,便可以有各种说法。大人应该清楚其中的厉害。”
谢霆君稍稍思索,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你想陷害我?”
声音中有种压抑的怒气,他忍不住抓紧了秦天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瞪着她的目光锋利如刀:“我对你一片真心,恨不得给你所有,你却想着陷害我。”说话间,他拉着她的手不住地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伤心。
“不是陷害。”秦天不理会胳膊的痛楚,迎上他的目光,“不是陷害,是威胁谢。霆君,我不想害你,只要你能将庄信彦放出来,我便将那张图交给你。如果你真要制他于死地,我会拼尽一切代价毁了你,你知道我从不说大话,我能这么说必然有我的把握。”
谢霆君将她狠狠地一甩,秦天踉跄了两步,眼看就要摔倒在地,盛世茶香贴吧手打,谢霆君下意识的又扶稳了她。
秦天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好瞥见他隐隐发红的双眼。
一时间,她的心中也涌起一种无奈感。
“你从头至尾都在骗我……你为了他,当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谢霆君脸色阴戾,声音却有些哽咽。
“对,为了他,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秦天决然道,接着,她又放缓了声音:“可是,谢霆君,我并不想害你,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秦天扯住了他的衣袖。
谢霆君回头看着她,双眼通红,忽然,他仰头哈哈大笑:“你想要害我?哈哈!”笑声戛然而止,他瞪住她,目光中透出疯狂:“我们不妨试试,看你究竟害不害得了我我现在就去杀了庄信彦,你尽管放马过来,我全都接着!”说完,他毅然转身,向着门外冲去。
秦天脸色“倏”的变白,她以为谢霆君一定会看重自己现在的地位,却没想到他如此决绝。眼看着庄信彦命在旦夕,秦天心急如焚。
“谢霆君!”忽然间,秦天嘶叫一声。
听到这把声音,谢霆君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刚好见到秦天向着柱子一头撞去。
霎那间,谢霆君只觉心像是要从口中跳出来,身子摇摇欲坠,他冲过去,却为时已晚,秦天双眼紧闭,一头一脸的鲜血,无力地倒在了他的怀中……
十天后。
林永将庄信彦从牢中带出,又将他送去了总督府。
庄信彦随着林永来到一个院落,又进了一个房间。庄信彦心中狐疑,不知谢霆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紧接着,他见到躺在床上的秦天。
庄信彦怔了怔,走过去,只见她头上包扎着纱布,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他心中涌起恐慌,摇晃了一下她的手臂,叫着她的名字,秦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时,谢霆君走到他身边,庄信彦站起身,瞪着他,目龇欲裂,“你到底将她怎么啦?”他一拳挥向谢霆君。
谢霆君没有躲避,受下他这一拳,嘴角立即渗出鲜血。
他抹了一把嘴角,抬头看向庄信彦,目光中不仅没有愤怒,相反的,还有一种悲伤。
他嘶哑着声音说:“她为了阻止我杀你,一头撞向墙柱,我请了很多大夫,甚至连宫廷御医都请了来,也不能让她醒过来。我想,她是想见你。你带她走吧。”
听到这里,泪水模糊了庄信彦的双眼,他弯下腰,将秦天抱起,慢慢地离开了总督府。
一个月后杨城庄府
一名俊逸非凡的男子怀抱着一名女子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纷纷而落的大雪。
“秦天,下雪了,又是一年过去了。”
男子看着窗外,轻声说。
女子靠在他的肩头,双目紧闭,面容苍白,消瘦。
“秦天,过了年,世修又大了一岁了,你不想抱抱他吗?”
一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跑到他们身边,手脚并用地往女子身上爬,他抱着女子,小手拍打着女子的脸,“娘,不要睡觉了,看看世修……娘……”
小男孩看着母亲,不明白母亲为何不睁开眼睛。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母亲的面孔,一声又一声地叫唤。
女子却依然垂着头。
一片雪花随风飘了进来,落在女子的眼睫上。不久,雪花融化,化为一滴水珠滚落,如同晶莹的泪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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